餘生？這個詞聽起來好陌生，他的餘生最少也有三十年，要和一個人過嗎？

和誰呢？

“我看千夜就不錯。”維克納冷不丁的插了一句。

洛伊的眼神一滯，眼前浮現千葉那張青澀的甚至有點不谙世事的臉。

千夜今年才剛滿二十歲，青春活潑又不乏安靜，俏皮中之中又帶著善解人意，確實是個非常不錯的人選。最起碼在跟他在相處快一個月的過程中他沒有任何反感和厭倦，甚至有種重新變回青年時代的感覺。千夜非常知進退，從來不會過分糾纏，偶爾的撒嬌讓人覺得十分可愛。

如果餘生是和他，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吧……

可是，簡非！

他捏緊筷子，手背上的青筋凸顯。

“洛伊，你怎麽了？”迪蘭看到他臉上有些掙紮的表情，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了。

洛伊回神，搖搖頭，一邊的嘴角輕輕的往上扯了扯，“我在想，也許我可以跟他試試。”他說這話的時候一直低著頭，始終沒看迪蘭的眼睛。

洛伊並不傻，他自己也知道這麽玩下去終究不是那麽回事。看到莫洛斯那小子墜入愛河他不是不羨慕，他的年紀也不小了，玩也有個限度，他並非不懂得自律。所以他決定再次進行匹配，並且堅決與簡非斷絕關系。他們兩個是不會有結果的，當斷則斷。

走的時候，並不是沒有觸動，也許他再看一眼簡非那雙盛滿愛意的眼睛就又會妥協。他不止一次的想過跟他斷吧、分吧，他們兩個之間天壤之別！可是每次他一看見簡非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裏盛著的珍貴的東西他就說不出一個跟分開有關的字來。他沒有鐵石心腸，每一任但凡跟他匹配過的伴侶他都會盡力給與最好的優待，更別說是一個跟在他身邊足有七年的人。

養貓養狗都會付出感情，何況簡非是個活生生會說會笑又靈魂的人！可是好像也僅限於這種差一把火的感覺，是喜歡的。

可他媽的愛啊，究竟是什麽感覺呢？

“試試……也好。”迪蘭跟維克納交換了一下眼神，默契十足地結束這個話題。

“哎，我聽說老三到綠島去了，他不是應該跟斐特烈一直去軍部任職的嗎？”迪蘭問。

洛伊邊盛湯邊說，“他啊，給你追三媳婦去了。”

“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他找我批的。”維克納默默接腔。

“綠島，是蘇豫啊，那的確是個好孩子。”迪蘭想起四年前發生的事，還有點對不起這個孩子呢，“可是，據我所知，他們不是已經解除婚姻了嗎？如果他們再次匹配，會到一起的幾率幾乎是零。”

維克納一頓，墨藍色的眼睛深邃而幽暗，“怕什麽，最多他麽都不匹配，照樣可以過一輩子。”

“說的倒輕巧，可是代價呢？你想過代價嗎？你忘了千裏當初是怎麽……”

“阿姆，放心吧，老三這事包在我身上，只要他把伴侶成功的追回來，我保證讓他們合理合法。”洛伊神秘的對著迪蘭笑了笑。

“怎麽保證？”迪蘭湊過去問。

“這個嘛，暫時保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吃過晚飯，洛伊指了指樓上，維克納捏了一下迪蘭的手，跟他一起上去。

父子倆需要一個單獨的空間談論政事，不想讓其他的家庭成員卷入一團亂麻的政治紛爭是他們一致的想法。

將沈重的實木門關上，父子倆的神色均是一變。

“下午考恩已經將大概的情況告訴我了，直接說你打算怎麽做。”維克納站在古典的紅木格窗前，雙手背在身體後側。

洛伊站在他的斜後方，表情沒有一絲玩世不恭，“塞西爾·路維森是個有野心的政客，最近我們的總統大人正愁人手不足，絕對不能讓他這個時候過去雪中送炭！”

“察魯尼的路維森一家都不是能讓人小看的人，不過阿諾德一向不熱衷於政事，就算他的伴侶是紮克家族的小女兒這麽多年來也沒有與他們多親近，怎麽會讓他唯一的兒子走上這條路？”維克納不解，他年輕的時候曾經在察魯尼呆過一段時間，那裏相比主城極其閉塞，經濟也只是一般發達但是人文和景觀卻是一流的。那裏如同主城一樣有許多名門望族，但是最出眾的當屬路維森一家，世代文學大家大部分都是出自於路維森家族或是其下學子。路維森的大文豪有治世之才，阿諾德更是年少得名，卻甘願屈居於察魯尼做一位默默無聞的教師。不料他家的小子，倒是突出奇兵。

洛伊無奈的咧了嘴，“爸，他從小的偶像是您哎，怪也要怪你！”

“說正經的。”維克納冷斥一聲。

“這個具體我也不清楚，不過塞西爾今年剛從肯帝亞畢業，雖然在學習期間曾經為當地政府提過幾次建設性建議，但是最後政策出臺後的署名都不是他，可以說到目前為止是毫無政績。我覺得我們可以著重利用這一點，如果競選議員，他勢必要首先從察魯尼脫穎而出，我們只要讓他第一步失敗，之後……”就沒有之後了。這步棋洛伊早就想好了，只不過需要維克納的幫助，他在上面蒙住紮克一族的眼睛，他才好在底下辦事。

“察魯尼的上屆議員是巴裏特，你不防把這件交給他去做，我相信阿諾德也是願意搭一把手的。”維克納回過頭來看他，“洛伊，很多事情不必要親自動手，但是也不能把事情做絕，給別人留一條活路也是給自己留一條活路。”

“爸，我知道了。”

洛伊退出書房的時候正撞見一臉喜色的迪蘭朝著這邊匆匆走來，他遠遠地就能看到他臉上滿溢的笑容。

“怎麽了阿姆，這麽高興？”

迪蘭上前擁住他說，“洛伊，柯洛的第八艦隊要回來了，他要回來了。剛才指揮部的人給我發訊息確認了，讓我們做好準備迎接守界十年的英雄！洛伊，我都五年沒見過他了，整整五年，我都不知道他現在長成什麽樣了……”迪蘭伏在洛伊的肩頭，高興地淚水染濕了睫毛。

“我二哥要回來了！”翌日，莫洛斯也接到了這個消息，他不顧周圍人的眼光抱著蘇豫大笑，“我好久沒見到他了！”

“科洛嗎？”蘇豫用手撐在他的肩頭上問。

莫洛斯頷首，“是啊，那家夥，比我硬多了。他決定的事，不管付出什麽代價都會完成。”

“真好啊，前線不打仗了，軍人都可以歸家了。”蘇豫感嘆道。

“阿姆說科洛兩天之後就會到，我要請假回去迎接他，”莫洛斯看著他說，“你可以跟我一起回去嗎？”

“我？”蘇豫有些驚訝，他現在名不正言不順，要怎麽去面對他的家人？

“我還是算了吧，我這邊還有事沒做呢，我，s需要我……”蘇豫無意識的絞著自己的手指，絞盡腦汁的編造不去的理由。

莫洛斯擡起他的臉，真切的說，“可是我也需要你，科洛這麽久才回來，他都沒有見過你，我想讓他認識你，也想讓你認識他。蘇豫，我想把我在乎的人全都介紹給你，讓他們都知道，這是我選定的伴侶，跟匹配無關，只跟這裏有關。”他把蘇豫的手握住，連同自己的手一起疊在自己跳動的心口上。

“不要再去想匹配的事了，大不了，我們以後什麽也不做。和平年代，沒有戰爭，也就不需要大量的軍人和機械師，到時候我們一起去你的家鄉，跟阿姆一樣過平常的生活，好不好？”

手掌心下面的皮膚滾燙，那裏一上一下跳動的心臟讓蘇豫全身的神經都集中到那一處。他微縮指尖，盡量不讓掌心去觸碰那灼人的溫度。莫洛斯卻強硬的壓著他的手，像是要把它揉進去。

他在說些什麽呢？蘇豫覺得他的面容變得模糊起來，就像夢的結尾，總是朦朦朧朧。他伸手急切的揉擦眼睛，卻蹭了滿手背的水光。

他哭了，明明是這麽好的話，像是做夢，可又不是。他的眼睛酸的發疼，他伸手去觸碰莫洛斯的臉，溫熱的，真實的。

親愛的，你在說什麽呢？我怎麽值得你放棄一切跟我一起屈居於鄉村山野？

可是你說的太美好，我自私的想答應。這樣的我，是不是很卑劣？

“蘇豫，我好怕，你答應我好不好？”莫洛斯看他半晌不說話，表情慢慢變得僵硬起來。

沒有回應，一切都好像是在自說自話。他不顧一切的擅自離開他四年，回來與他相處不過幾天，他很忐忑，有時候晚上整夜整夜的睡不著。他的風箏現在已經自由了，他想飛到哪裏就飛到哪裏，為什麽獨獨要留在他的懷抱裏呢？線斷了，他只能仰頭看著他在他的天空裏暫時的盤桓。但是誰知道哪一天，他就突然飛走了。到那時，他怎麽辦呢？

“蘇豫……唔～”莫洛斯睜大了眼睛，往後猛退了幾步，直到後背貼上了樹，退無可退。

蘇豫的臉在他眼裏驟然放大，他現在只能看見他像黑洞一樣不讓任何光線逸走的眼睛。他在親他，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力道，他睜著眼睛，睫毛卻在不停的顫抖。

他用力的在他的嘴裏攪動著，撥弄著他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舌尖。他顯得有點急躁，帶著沖動，不知道是誰的牙齒磕破了誰的唇，嘴巴裏一會就染上了濃濃的鐵銹味。

暴躁又粗糙的吻……真不像蘇豫的作風。不過，強勢的吻帶來的還有一種情緒，莫洛斯感受得到。

仿佛是蘇豫在說話，他說，安心啊，你看，我跟你一樣，我也在恐慌，我也想以一種儀式，完完全全名正言順的占有你。可是，即使沒有那所謂的正式婚姻，我也一樣，一樣的很愛你。

風箏沒了線，飛舞的更加遙遠和耀眼。可是即使再高再遠，他也不會飛離這片有你的天空。

莫洛斯回神，摟住他的腰，反守為攻，溫柔繾眷。蘇豫慢慢停歇下來，窩在他懷裏隨著他的節奏來。

“回去麽？”他問。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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