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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壹】共我飛花攜滿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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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傾呼吸一時止住,眼眶瞬間圓睜,慌忙撥開觥籌交錯、言笑晏晏的眾仙神向那道身影沖去。然而方奔出兩步,一股力道便將她硬生生地扯住在原地。

“傳我的謠言很好玩?”

似笑非笑的聲音自身後傳來,若在平常,她必定訕笑著回頭認錯或狡辯,但這時,她不假思索地使出力道掙開他的手,三步並兩步地越過人群沖到那處。

可惜原地依舊繁花似錦,雕欄玉砌,卻是人面不知何處去。

“你怎麽了?”瀧霄察覺她的異樣,緊隨其後問道。

她怔怔地望著眼前的滿樹繁花,落英繽紛,說道:“我看見阿璧了。”

他一手撫上她的肩頭,欲言又止,終是說道:“若是他,怎會不直接來尋你,或是你看錯了罷。”

她沈默不言,在他們別後千載,她依舊沒有等到沈璧來見她,趁戰事稍歇之時,她回到渺雲山詢問師尊覽幽。在她一再的死纏爛打,不屈不撓下,覽幽終於告訴她,沈璧已然以身殉世,化歸大道。

她不明白所謂以身殉世,無生無滅,司掌大道,天地同壽究竟是何意,對她而言,不過是離開世間,再也見不到,與死無異。此後,她長久地消沈下去,生命漫長,卻再也望不見微末光亮,觸碰不到些微暖意。

然而有一日,師尊覽幽對她問道:“既然如此,你為何不索性自絕,為何還要繼續留存於世?”

她聞言怔楞許久,恍恍惚惚地道:“念及父母和……阿璧,不知為何,我便無法坦然離世。”

覽幽嘆息一聲,說道:“這便是了,然而他們又豈會樂於見到你如此沈郁終日,茍活於世呢?”

她良久沈默,不日便回歸天庭,自此之後更是舍生忘死,又歷數千載,終有一朝重統天界,於萬人之上,執掌權柄,可是這漫遙之命途,她依然不見絲毫曙光。

“師兄,”她忽然說道,“你有沒有後悔邀我重回天庭呢?”

“為何這般說?”瀧霄不置可否,而是反問道。

“我如今之勢已能夠與你分庭抗禮,更是天帝正統,而你雖為天庭鞠躬盡瘁,卻始終不夠名正言順,”她背對著他說道,“若我未嘗回歸天庭,依舊是那個不起眼的帝姬,你如今已然登臨大位了罷。”

“你多慮了,”他卻淡然道,“我行順勢隨心之事,義無反顧,何有悔意。我志在天下,卻亦在修道之中,所謂權勢,不過是所行之事附帶之利,並非我所為之果,更非我為之之因。”

“可是,該怎麽辦啊,”她愁眉苦臉地說道,“我也不想即位啊,這天界終歸需要一個天帝。”

他註意到她不動聲色地轉換了話題,卻並未點破,順著她的話說道:“若你願嫁與我,我亦可名正言順一些,眾人不是皆言‘待到國泰民安日,永結同心嫁娶時’麽。”

她瞬時悚然一驚,不可置信地轉身回頭道:“師兄,沒看出來,你竟然暗戀我這麽久,如此委曲求全地表白也是委屈你了。但是對不起,你是個好人……”

瀧霄忍不住按了按額頭跳起的青筋,說道:“把你的好人卡收回去,我都不知道我暗戀你這麽久。”心下暗忖,為何他的師妹跟旁人的不一樣,一點都不嬌羞可愛……

他微微擡起首,望著繁花簌簌而落,錦繡紛飛,難得地有感而嘆道:“旁人皆以我近二十萬載未行嫁娶之事為稀奇,揣測無數。然而我卻也不明白,為仙修道,何以能有如此深刻的戀眷?”

“或許因為,在那人心中,所愛之人與道同在罷。”

他聽聞她這樣說道,不由微微搖頭,轉身離去。

兩人皆離去後,那滿樹繁花之下忽現出兩道身影,其一得意洋洋地道:“看來我之隱匿術甚佳,竟連瀧霄帝尊與千傾帝姬這等天之尊上亦未察覺。”

另一人卻懷疑道:“你怎知此二人為誰?”

“我先前特意瞧過天界諸尊上肖像,以免誤打誤撞得罪了人,”晏舟依舊自鳴得意,隨即忽地想到什麽似的,驚異道:“方才此處惟你我二人,帝姬匆匆忙忙地趕到此處,似是將我們中某人認作了何人,這可是莫大的機緣!”

江淵冷眼瞧他,說道:“那你方才為何不直接現身,還強拉著我隱匿於花間。”

晏舟懊悔地道:“先前帝姬變化了容貌,我不是沒認出麽,只看見瀧霄帝尊緊隨其後,反射性地便躲起來了,早知如此……難得的機緣,她身居高位,日後怕是難以再見了。”

“你哪來的信心覺得那人是你,”江淵似笑非笑地說道,“說不準是我呢。”

晏舟驚了一驚,問道:“你怎麽了?說這種話一點都不符合你的人設。”

江淵撫著下頜笑道:“我們不是在打賭麽,既然賭了,便要全力以赴,各憑本事。”

晏舟嗤笑一聲道:“各憑本事便各憑本事。”

江淵再度見到千傾是在次日。瀧霄帝尊筵席九日,天宮高朋滿座,賓客無數,更需人手維護秩序,於是如他與晏舟這般的新人亦被安排值守。他一身白袍銀甲,立於回廊之中,與所有天兵別無二致,惟一不同的,大約是他略帶懶散的姿態,身姿挺拔卻懶洋洋地倚靠於白玉扶欄旁側,那悠然的模樣,不似值守的天兵,倒似應邀前來的賓客。

他值守之處並不偏僻,帝姬會經過再是正常不過了。她遙遙而來之時因他千篇一律的服飾未曾留意到他,但在她便要走過之時,他忽地略略躬身,似是行禮,引得她側首一瞥。

而後他如願地看到她眼中如煙火綻放夜空的驚異,他不動聲色地擡眸,卻一言不發。

“阿璧……”

他聽聞她喚道,不知怎地亦恍惚起來,無數場景如浮光掠影一般閃過,卻無論如何也捉摸不到一星半點。

“你回來了麽?”她小心翼翼地問道,眼眸中蒙上一層清亮的希冀,叫人不忍心打破。

“帝姬認錯人了,”他靜下心神,冷靜道:“下官近日才飛升天界,進入天宮,被安排值守此處。”

她眼眶驟紅,忿忿道:“你怎麽特麽又失憶了!”話一出口,卻莫名恍惚,為什麽她竟然說“又”?此念亦不過一掠而過,隨即她一把扯住他的手臂,邊強拖著他走,邊說道:“我去找師尊,他必定有辦法。”

他修為遠不及她,被強力拖得一踉蹌,之後便順從地隨她而去,轉首瞥見旁側晏舟充滿羨慕嫉妒恨的目光,向他一笑,卻見晏舟對他做了個口型。

“心機婊。”

千傾拖著江淵迫不及待便要去往渺雲山,卻在出天宮時被瀧霄攔下,他哭笑不得地詢問她道:“師妹,我聽聞你突然拖了一個俊美男子便走,是幾個意思?”

千傾將江淵扯到瀧霄面前,眼眸晶亮地說道:“他是阿璧啊。”

江淵又被扯得一踉蹌,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說道:“認錯人了。”

目光觸及他的容貌,瀧霄亦略是一驚,沈璧的淵源他自師尊覽幽處已大略得知,然而神祇殉世,還能返回世間麽?他眉間皺起,說道:“師妹,你先不要沖動,此人來歷身份不明,如今天界初平,一切還須謹慎為上。”

“所以我將他帶往師尊處嘛,”千傾說道,“再說,他修為如此低微,不足為懼。”

瀧霄依舊不放心,說道:“我與你同往。”

千傾擺擺手,說道:“不必了,天宮設宴是為你之壽辰,你不在可不行,我一人足矣。”

在她再三堅持下,瀧霄終是妥協道:“罷了,但你仍需小心為上,不要因為他的容貌而掉以輕心。”

江淵忍不住翻白眼的沖動,他看起來有那麽像恐怖分子麽?

兩人禦雲而往渺雲山,一路上江淵並未出言,一副既來之則安之的坦然模樣,盤腿坐於雲上,任憑千傾目光一動不動地打量著他。

忽而千傾輕輕推了一下他,說道:“你說一下你的來歷。”

江淵:“又不是面試……”

千傾:“不說揍你哦。”

江淵:“姓名:江淵,性別:男,年齡:一百左右,政治面貌:……”

千傾毫不猶豫地一腳將他踹下雲端,怒道:“你以為是面試填簡歷啊!”

江淵耗盡心力好不容易爬回雲上,抑郁地說道:“我修為低微,你這樣真會出人命的。”

“嘴賤就要承擔後果。”千傾斜眼看他,這副德行,看來此人確是沈璧無誤。

一到渺雲山,千傾便急切地撒丫子沖到覽幽所居竹樓門前,叫道:“師尊,師尊,你開門啊,你有膽子搶男人,沒膽子開門……”

覽幽一頭黑線地開門,嘴角抽搐。

千傾咳了一聲,說道:“對不起,師尊,習慣性口誤,我見到阿璧了。”

覽幽:“不,我覺得你是故意的。”

覽幽望向不遠處默然而立的青年,眼中驚疑不定,隨即走到江淵面前,道了一聲:“得罪。”雙指觸上他眉間,探尋其元神魂魄。

江淵修為與覽幽天差地別,根本避無可避,驀地元神魂魄便被刺探而入,面容瞬時緊繃,卻仍然無法掙脫。

瞧著覽幽收回手,千傾眼巴巴地望著他,滿懷希冀地問道:“如何?”

覽幽望著江淵嘆道:“魂魄是他無疑,只是元神卻分明修煉未幾……”

千傾歡呼一聲,轉身撲向江淵,緊緊抱住他的腰身。

江淵被沖勁帶得向後踉蹌兩步,忍不住翻白眼,“好重啊你。”下一瞬便被懷中的少女毫不猶豫地摔到地上,撲街。

作者有話要說: 竟然還沒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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