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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拾】共我飛花攜滿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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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越到結尾拖延癥就越重了,本來想國慶寫完的說……

又要給男主起名字真的好煩,拿之前的來用算了_(:3」∠)_

數千年後。

天界東海之東濱,碧海蒼茫,林木繁茂,葉皆如桑,是為扶桑。曜日自扶桑之下,碧海之上噴薄而出,光耀九天。紅日光輝之下,有大帝宮,沐浴於陽耀之中,是為東華宮。成仙者皆知,凡人界登天者,須先入東華宮,叩拜東華帝尊,方得以飛升九天。

所謂人間三千界,凡塵浩渺如煙雲,以人力之無窮,修仙縱然再是艱難險阻,成仙者亦是不少。本月以來,已有八人登仙,今日正是月末,仙官循例將眾登仙者聚於殿中,詢其名姓,一一登記造冊。

仙官一邊於薄冊上揮灑筆墨,一邊對這些個新上來的仙人絮絮說道:“前段時日爭戰耗損無數,如今天界重新一統,正是用人之時。你們運氣可真是不錯,來得正是時候。若是戰前來,仙者過剩,只能得一個隨意安置;若是戰時,像你們這般的小仙,只怕保不住命……”

眾仙者畢竟修煉久矣,早已喜怒不形於色,面色猶然淡然,但心中皆不免欣悅,各自道:“多謝仙君。”

“不必不必,”那仙官亦是客氣,揮手道,“只盼諸位若日後有成,能提攜一二。諸位請於此靜候,待我核實諸位生平履歷……,”他邊說著,便奉冊起身,尚未邁出一步,便止住去勢,覆又坐回,面露詫異道:“怎地還有一人?”

諸仙面面相覷之間,但見一人自殿外走入,烏發如墨,青衫如松,顏容仿若白璧無瑕,曜陽之輝漫落於其肩背,映得他仿佛自九天而下,非凡間而上。殿中眾人皆怔了一怔,修仙者容色絕佳之人不在少數,他們自非愕然於其容顏絕世,而是他之異色雙瞳,一如暗夜沈淵深沈莫測,一如九天曜陽明耀流金。眾人正是驚異,然而瞬息之後定睛一看,卻又見此人雙眼皆是墨色,不禁懷疑自己是否眼花。

仙官心中卻嘖嘖暗嘆,此人氣度非凡,容貌殊異,絕非池中之物,遂連忙道:“吾為東華宮之造冊仙官,請問足下高姓大名?”

那人說道:“江淵。”

此名姓固然寓意非凡,但於天界中亦並不罕見,喚此名者,為數不少。仙官於冊簿上書其名姓,擱下筆墨,再度說道:“諸位請於此靜待,待核實諸位生平履歷後,會有他人為諸位安排去處。”

“不必面見東華帝尊麽?”

仙官聞言擡首,問話者是那位名喚江淵之人,依舊溫然解釋道:“瀧霄帝尊壽辰將至,於天宮筵席,帝尊前往禮賀,不在東華宮中,無暇接見。未免耽誤諸位,遂免去拜見。”

“如此。”

東華宮中有一寶物名曰觀世鏡,其為初代東華帝尊仿天機鏡而制,用以觀察登仙者之為人平生,以防妖魔鬼魅魚目混珠,潛入天界。

這日前八位修仙者生平於凡人而言,可謂跌宕起伏,兢兢業業以求仙道,但對看遍人情的東華宮仙官而言,卻並無異樣。

他最後察看的,是名喚江淵之人的生平。他與前八人不一樣,很不一樣。一般而言,修仙者性命雙修,功法修身,悟道修心,歷經重重天劫,塑身明心,得登仙道,此為黃帝軒轅、炎帝神農傳與人間之修仙之道。然沈璧卻非修功法,僅修心悟道,不過百載春秋,便近乎大道,無歷天劫,一步登天。

悟道者,非慧根極致而不得,其修之非仙道,而為神祇之道。修成則為神,無生無滅,司掌大道,與天地同壽。那仙官亦不由倒吸一口涼氣,此等悟道之人,一向僅於上古傳說中得聞,他於東華宮造冊數千載,亦是首次得見。

待仙官再返先前殿閣中,望其眼神已截然不同。他兀自按捺下驚嘆,如平常一般向諸人講述天界各域,詢之去處意向。

縱然得道成仙,對於己身於天界去處亦不免慎之又慎,各自沈默下來,細細思慮打算。惟有名喚江淵的悟道者,不假思索地對仙官道:“我欲往天宮。”

仙官微微一愕,隨即頷首,為他書下推薦信函,與一方令牌一道交予他,恍如尋常一般說道:“東華宮僅是行推薦之責,是否收容,還須由薦往之處決定。若遭遣返,還請回此處,吾等將再行薦往他處。”

他微微頷首,接過信函與令牌,轉身離去。

仙官望了望他的背影,趁諸人還在思量去處之時,即刻將此事書信一封,命鸞鳥送予東華帝尊。

“仙友,仙友!”

身後不斷傳來催命似的叫喚聲,令江淵不得不止住禦雲,一瞬之後,身後之人便與其並肩而行。

“請問何事?”他無奈地問道。

那人笑容滿面,一副溫和爾雅的模樣,令人不由自主地生出親近之心,只聞他道:“仙友,我亦去往天宮,不如同路而行,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他記起那人是東華宮中登仙之人之一,便說道:“請隨意。”

“方才好似聽聞仙友名喚‘江淵’?”那人笑容不改,說道,“在下晏舟。”

“……你好。”

晏舟聞言笑道:“我與仙友同往一處,日後或成同僚,如是有緣,不如便以兄弟相稱如何?”

這人妥妥的自來熟啊。他面無表情地側首說道:“不如何。”

晏舟臉上一僵,隨即又是呵呵一笑,說道:“仙友的冷笑話講得真真是極好的。”

江淵:“老梗就別拿出來說了好嗎。”

晏舟:“……仙友的吐槽技能也是滿點的。”

江淵:“繆讚。”

晏舟咳了一聲,自顧自地問道:“不知仙友為何選擇去往天宮?”

他沈默一瞬,淡而道:“心有所感。”

晏舟卻顯然並未在意他之托辭,神神秘秘地說道:“想必仙友也是打聽過的罷,如今天宮正是最好的去處。”

江淵:“沒打聽過。”

晏舟對他的冷淡反應視而不見,自顧自地說下去:“天庭為天界最高統治,若在往日,若想留任十分不易,但如今卻是不同,天界百廢待興,正是用人之時,定然來者不拒。再者,聽聞近來瀧霄帝尊壽辰,於天宮設宴眾仙。天界眾仙齊聚天宮,此時去往,若走了運數,得某位天尊青睞,平步青雲指日可待。”

江淵:“你想太多了。”

然而他的冷水顯然澆不滅晏舟的躊躇滿志,他繼續陷入意淫道:“我的氣運向來不錯,若得了瀧霄帝尊或是千傾帝姬的青眼,飛黃騰達不在話下。”

江淵表示他搞不懂這個家夥究竟是如何修煉成仙的,或許這家夥的氣運還真是不錯罷。他聽聞那個名字,目光微閃,並未言語。

“仙友,有無興趣與我打個賭?”晏舟忽地笑嘻嘻地問道。

江淵終於來了些興趣,問道:“什麽賭?”

“賭我們二人誰先得上位者之意,”晏舟說道,“若仙友贏了,我便將一分氣運讓與仙友;若我贏了,只要仙友一分慧根。”

一分氣運,聽著為數甚少,然而於修道者而言卻是意義非凡。天道莫測,氣運亦在天道之中,得之氣運亦近之天道,是以得天道眷顧。晏舟竟以己身氣運為賭註,想必是對此志得意滿?原來是覬覦他之慧根,難怪如此自來熟。江淵微微挑眉,說道:“不賭。”

晏舟噎了一下,他先前不經間瞥見東華宮仙官之書信,得知此人乃世間鳳毛麟角的悟道者,又見此人毫不猶豫地選擇去往天宮,想必其自有門道,是以提出這般賭約。他自有氣運加身,否則以他之先天劣等資質,決不會有今日之成就,逢賭必贏不在話下。不想卻碰了一鼻子灰。

他愕然道:“為何?”

“我對你的氣運不感興趣。” 江淵說道。

晏舟再度愕然,難道悟道者不需要氣運的麽?比之尋常修仙之人,悟道者更為接近大道,而氣運亦於道中,不該如此罷……他不死心地說道:“若你與我賭,若你贏,我便與你兩分氣運,你仍與我一分慧根便可,如何?”

“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如此熱情,我怎會輕易應承。” 江淵涼涼說道,望了有幾分失望的晏舟一眼,又道:“但若你誠心誠意地求我,我大發慈悲地應許又何妨。”

晏舟:“……我誠心誠意地求你祖宗十八代哦。”

但無論如何,這賭約最終還是成了。

雲霞仙子為賀瀧霄帝尊壽辰織造錦繡雲彩,將雕梁畫棟、金鑾玉闕之恢宏天宮籠罩在一片彩霞漫天,雲蒸霞蔚之中。盛筵之中,群賢畢至,高朋滿座,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瀧霄帝尊已近二十萬歲高齡,卻至今未娶,你道是為何?”

“我蓬萊雖遠在海外,這樁事情卻還是知曉的,瀧霄帝尊與千傾帝姬郎情妾意,長相廝守,怎奈國破家亡,仇敵未滅,何以家為。是以並肩作戰,風雨同舟,待到國泰民安日,永結同心嫁娶時。”

偶然路過的千傾不禁渾身上下抖了一抖,好不容易按下此起彼伏的雞皮疙瘩,才停駐腳步繼續聽八卦。

“……仙友,你飛升前想必做過秀才罷。”

“可惜時運不齊,命途多舛,馮唐易老,李廣難封啊……”

“……我看仙友比較適合寫話本。”

“仙友慧眼!在下近來正以瀧霄帝尊與千傾帝姬為原型,撰寫一出千古情緣,不日將傳誦天界,還望仙友捧場。”

“一定一定。”

千傾渾身上下又是抖了一抖,雖說她挺喜歡讀話本的,但自己做主角……還是算了罷,她覺得她必須要做些什麽了。於是她變了個普通的樣貌,上前兩步,對那兩人道:“二位仙友謬矣,瀧霄帝尊之事絕非如此膚淺。”見成功吸引兩人目光後,她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道:“我有一朋友的師兄的師妹的朋友於天宮當職萬載,所知秘辛不少。據聞萬年前,前西海王公有一龍女,名曰槿溪……”她故意止住話頭,側首四望,這涉及叛亂之眾,小心翼翼的模樣更撓得人心癢。

“這槿溪生得花容月貌,天姿國色,性情更是溫柔如水,蕙質蘭心,追求者無數,當時的鳳凰族太子鳳焱便是其中佼佼者。但她將其盡數拒之心門外,惟戀年長其十數萬年的瀧霄帝尊一人。可惜當年帝尊心在天下,對她一再拒絕,她卻依舊不屈不撓,不曾放棄。直至後來亂象四起,國仇家恨,情義兩難,香消玉殞,無力回天,”她停頓一下,哀嘆道:“若是帝尊知曉今後她命運如是,情深不壽,不知是否會後悔當日所作所為。可惜當時只道是尋常,如今帝尊只能獨自一人,時常於月下獨酌,緬懷慰藉。”

這個版本的故事含了老少戀、女追男、□□、國仇家恨、死生茫茫、悔不當初等種種元素,令人耳目一新。千傾滿意地環視一周紛紛嗟嘆不已的眾人,便要不動聲色地消失在人群之中。

然而偶然轉首之時,她卻望見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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