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伏羲一怔，繼而眼眸一轉，說道：“我們自然不可能分開，既然如此，不如你嫁與我如何？我們結為夫妻，休戚與共，永不相離。”

“咳咳咳咳咳咳——”正在飲下酒水的千傾驀地被嗆到，太狡猾了這家夥。

女媧驚愕道：“嫁給你？可是你是我兄長……”

“我們又不是人族，人族直系親屬之間才不可嫁娶，”伏羲繼續誘哄道，“不若如此，將此事交由天道定奪，我們於昆侖顛朝天誓願，若天之雲霧相合聚，便是天道亦認同我們兄妹嫁娶之事。”

伏羲心懷忐忑地望著女媧咬唇沈吟一陣，終是頷首，面顯欣喜之色。

太一嘖嘖稱讚道：“一個兩個都是手段了得。”

“可是他如何有把握成事？”千傾提出疑惑道。

“你看著罷。”太一道。

果然，在女媧偶然離開之時，伏羲立即抓住機會一手搭上太一肩頭，懇切道：“你一定要幫我。”

“唔……”太一若有所思地望他一眼，沈吟著。

伏羲白他一眼，說道：“若事成，免了你的賀禮。”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懇求於我，那好罷。”太一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伏羲：“要點碧蓮好嗎。”

千傾再度疑惑道：“你如此不要碧蓮，他為何還找你幫忙？”

“他能夠信任的，能在女媧眼前瞞天過海做手腳的人唯我而已，”太一轉而面向她，面無表情道，“還有，你這樣說我，我會傷心。”

千傾：“一點都看不出來好嗎。”

是日也，天朗氣清，風止雲靜，昆侖之巔白雪皚皚，永年不化。伏羲掐算了良臣吉時，與女媧立於冰雪滿覆的巔峰之上，兩人一身白衣尤甚雪色，面容沈靜，目含虔誠，雙雙跪地祈願。

蒼空之上雲霧幽幽，天地間仿若靜止一般，無一絲動靜，伏羲維持著鎮靜神色，心下實則焦急不已，暗自怒罵太一耽擱時辰。

時辰一點一滴地流逝而去，漸漸地，女媧亦面顯惶惑之色，無助地轉首望著伏羲，看上去快要哭出來似的，“兄長，是不是天道不容……”

伏羲連忙安慰她道：“無事，我們再等一陣。”

女媧低頭垂眸，落於膝上的手漸漸握緊，她初時糊裏糊塗地答應了婚事，可是後來卻逐漸越是期待起來，她不想也不能與兄長分開，她想，此生此世，永不相離。可是，如若天道不容呢？

淚光在她眼中閃現，便在她淚水就要落下的上一瞬，忽聽聞伏羲欣喜道：“你看！”

她猛然擡首，只見朗朗晴空中，所有相離之雲霧驟然盡數飄向昆侖顛之上空，合而為一，茫茫白霧雲色隱天蔽日，投下連綿陰影。

她眼眸彎彎，悅然而笑，數十萬年來，從未有一刻如此時那樣歡喜，更甚於創造人族之時。

朗朗清風拂過昆侖之顛，揚起雪色漫回，自山巔下望，群峰雪色綿延，如山舞銀蛇。千傾其實頂喜歡來之昆侖，只因此地為洪荒之中僅有的與後世相同之處，亦更是日後她母後統轄之地。據說昆侖一脈，出自太昊。伏羲與女媧各自人族中挑選有仙根異骨之男女各九人，以為弟子，昆侖一脈由此綿延。

不過顯然，如今的伏羲與女媧尚無此打算，伏羲正熱火朝天地迫不及待地準備著婚事。而女媧……好像有點不在狀態。

“好討厭啊，如今他們一心只為軒轅征戰，都不認得我了！”女媧對千傾忿忿道。

千傾坐於太昊宮高高樓臺橫欄之上，腳下是山淵望不見底，她卻毫不在意地晃著腿，安慰女媧道：“人族壽數不過百年，如今距你閉關之時已過千百年，他們已非你親手創造的人族，而是其子孫後代，又經歷軒轅與神農之教化，對你自然惟有恭敬，失之親切。”

“我討厭他們拿人族當作洪荒爭雄的籌碼，”女媧對於軒轅的行為仍然忿忿難平，覆又自責道：“若是我沒有創造那麽多人族便好了……”

“人族雖是你創造，但其所生乃是天意……”千傾側首望了女媧一眼，作為先天神祇，人族其事其理女媧不可能不知，如此之言，不過廢話，於是她沒再說下去，索性轉了話題，問道：“為何你同意與伏羲成親？你們本就是兄妹不是麽？”

女媧擡首茫然地望著她，問道：“你也覺得兄妹不能成親麽？”

千傾連忙搖頭，道：“你們是神祇而非人族，並無不能之說，況且天道不也同意了麽。”提及所謂“天道”，她不由心虛了一下，繼續道：“只是覺得……比起伏羲，你好像並無……愛慕之意，而且你們之間本為兄妹，相互親近，並無成親的必要。”

“愛慕之意……是為何意？”女媧依舊茫然道，“為何成親有所謂必要可言？”

千傾楞了楞，被她的話噎到，她從前小說話本可沒少看，人倫之事亦有見識，但於情愛之事、婚姻之道仍然一知半解，遂只能絞盡腦汁回答道：“所謂愛慕便是……呃……如曦和、常羲與帝俊之間一般。成親的必要便是兩情相悅，誓願共同生活，榮辱與共，或是形勢所迫，利益所趨。”

女媧認真想了想，道：“這樣說來，好像我與兄長確實沒有必要成親哦。”

聞此言，千傾心下一突，暗道不好，若伏羲知曉她無意中要搞砸他們的婚事，還不得弄死她啊，急忙補救道：“也不是……”

而她料不到的是，女媧卻接著道：“可是自從我答應婚事之後，兄長很是開懷，我從未見過他有一時如這些時日以來那般欣悅。而且……我不知為何，也很是喜歡，在向天道祈求之時，我很害怕，天道不允……”漸漸地，她垂眉低目，面現紅暈，如雪地花綻。

千傾松了一口氣，道：“你這不就是喜歡伏羲，兩情相悅，成親是好事。”暗道天然呆也有開竅之日，伏羲妹控了這些年也算是有回報。

“可是他是我兄長，我本來就喜歡他，”女媧覆又蹙眉凝思，“這與成親又有什麽關系？”

千傾轉了轉眼眸，循循善誘道：“你方才不是道，你害怕天道不允你們成親，若你們之間僅是兄妹之情，縱使天道不允，你們仍是兄妹，你又何必傷心，惟有心存愛慕，希望結成姻緣，才會如此啊。”

女媧恍然，釋然道：“原來如此。”

千傾尚未因自己誘導成功而心生自得，便聞女媧又道：“那你與太一之間呢？”

千傾手一滑，差點讓自己自樓臺上掉落萬丈深淵，深吸一口氣，穩住自己道：“對我而言，他是惟一的親人。”她目光投向綿延無盡的雪峰，目中盡是悵然，“我與你們不一樣，我有父有母，阿璧是我父親的養子，也算是我的兄長，後來我父母盡去，便只有阿璧了，所以我……不想離開他……”

“可是，太一不是你說的那個人……”女媧糾結道，卻是一語中的。

千傾臉色不由白了幾分，“我覺得他是，他們並無區別……”

“兄長和太一是摯友，是以我對其也有些了解，他並無你所言那般經歷。”女媧認真道。

千傾沈默下去，心中揪緊，沒有經歷，就不是那個人嗎，哪怕他容貌一致，性情相似，給她的感覺亦是一模一樣，只是沒有那樣的經歷，就不是她的阿璧了嗎？

“不是的，”她回視女媧，目中同樣滿含認真，“就算他現在還沒有經歷這些，他也是阿璧，就像若有朝一日，伏羲不記得你們之間的一切，也不記得你是他的妹妹，你是否仍認為他是伏羲？”

女媧從未想過這樣的可能，被這個天問問得一下怔住，訥訥無言。

正在兩人無言之時，伏羲忽然現身瞪了一眼千傾，隨即拉起女媧道：“對這般不可能的事，莫要想太多，先隨我去商議婚禮之事。”

女媧乖乖地點頭，隨兄長離去。

昆侖之清風回轉於高樓之間，拂過千傾發梢衣袂，她依舊怔怔地望著群山萬壑，雪色茫茫發呆時，並不知曉，與伏羲一道隱於身後不知許久的太一默然良久後，終是靜靜消失在原地。

伏羲與女媧之婚禮並不似帝俊或是軒轅那般大張旗鼓，飲宴眾人，僅僅邀了幾位好友至太昊宮中，即便如此，帝俊與軒轅亦不得不位列其中。

帝俊方才成婚不久，領著他新入門的兩位夫人，顏容明耀，金眸燦烈，與領著四位夫人的軒轅狹路相逢。

帝俊目光於軒轅四夫人嫫母身上一掠而過，對軒轅假笑道：“恭賀你又得賢妻。”

“同喜。”軒轅淡淡道。

帝俊隨即嘆息道：“你為之大業亦是犧牲良多。”

“有何犧牲可言，”軒轅冷然道，“倒是你，酒色誤人，所謂美人鄉處英雄冢，想來已是敗絮其中。”

帝俊壞笑著嘲諷道：“總是比不是美人還要奮力耕耘的好。”

軒轅“哼”了一聲，拂袖離去，他方轉身，帝俊後腰便被狠狠擰住，疼得他不由“嘶”了一聲，耳邊只聞曦和涼涼道：“你很得意麽，顯擺什麽呢，幼稚死了，也不嫌丟人。”

“我錯了……”

一旁的千傾卻盯著曦和的肚子看，這裏面能裝十個孩子？真不可思議。

曦和被她看得臉紅，忍不住推了推她，道：“別看了，才數月而已，不會顯懷。”

太一愕然對千傾道：“你如何得知她懷孕了？”

“之前曦和有告訴我。”千傾道。

太一望了帝俊一眼，“老來得子，也是不容易。”

帝俊回瞪他，涼涼道：“總比你萬年處男好。”

太一：“……”

千傾：“噗——”

太一難得啞然無言，默默轉身便去尋燭龍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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