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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凡塵情怨如蜉蝣(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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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人界的時光總是如流水一般掠得飛快。轉眼間,自晏珺成親已過去數月,如今已是隆冬時節。沈璧憑借那微末氣息篤定仙獸在這京城中,但自此之後卻一直未有線索。

大雪如鵝毛、如柳絮一般在京城中揮灑而落,寒風呼嘯而過,街上行人紛紛垂首收袖,匆匆而過。天界未有四季之分,自有春之絢爛,夏之璀璨,但冬秋之光景卻很是難得,尤其是這般的鵝毛大雪。我好奇地捉了一簇又一簇的落雪,當它們到手時總是融為雪水。

“你得先用凝冰術。”沈璧張開手,片片飄雪落在他手上,絲毫未有融化之意。

“我當然知道。”我哼道,這般簡單的道理三歲小兒皆知。

他抖落手上的落雪,說道:“天界南極,同樣為至寒之地,歲歲年年千裏冰封,萬裏雪飄,你要是去過,便不會對這人界的雪景如此感興趣了。”

他以為我見識短淺?我不服氣地說道:“我自然知曉,那是南極長生大帝轄區,只是據說那裏只有一片白茫茫,沒什麽好看才沒考慮去。”

“一片白茫茫?你聽誰說的?南極長生大帝府邸為一片琉璃宮,天光雪色之下,”他伸出手,將記憶中的景象投射到我們面前的雪色中,“便是如此。”

幻境中的綿延成群的精致琉璃宮殿在雪色下明滅著五彩光耀,明麗卻不璀璨耀目,無數飄雪落於其上卻仿若消逝一般無絲毫雪痕。

我忍不住睜大眼睛看,抱怨起那個與我說南極只有一片白茫茫的仙人來,雖然我究竟不記得到底是誰了。

待我看夠了,沈璧手一揮,幻境便自行消散,他似乎正想同我說什麽,卻驀地頓住了,頃刻之後,我同樣楞住,那是一陣強烈的仙獸之息!

然而沈璧神色比我更為沈凝,“是仙獸的血氣。”

此刻自然不能再耽擱,我們循著那強烈的血氣往源頭尋去,漸漸逼近了皇宮。果然是在皇宮裏麽?

皇宮裏的氣息更為濃烈,我也感受到那股強烈的血氣,竟然是從東宮裏傳出的!

東宮已亂成一團,大批宮女宦官跪在殿門前,俱是如喪考妣之色。禦醫、醫女在殿內外進進出出,神色焦躁不安。太子無力地坐在殿內檀木椅上,以手覆面,似乎想掩住自己的神情,而太子側妃們個個垂頭不語,看不清神態。

這場面我看得不太明白,東宮中並未涉事的宮女們竊竊私語傳入耳中才告訴我發生何事。

“據說太子妃小產了……”

“還是個成形的男胎呢……”

太子妃晏珺小產,還有這強烈的仙獸血氣……站在東宮殿中,這仙獸的血氣再明顯不過了,除了小產的晏珺,實在不可能再做他想。我看向身旁的沈璧,他眼中亦是掩飾不住的驚詫。我們都沒有想到,多次接觸的晏珺竟然是那遍尋不獲的仙獸。

沈璧沈思半刻,擡起頭對我說道,“她竟能掩飾得如此徹底,若非此次小產大失血我們絲毫不覺,且就連她自己似乎也毫無所覺,或許此事不簡單。過兩日再去檢驗她的身體,如今人多,不好行事。”

我沒有意見,只有一個疑惑,“她成親那日為何你會有感應到仙獸氣息?”

他臉上浮現出奇怪的神色,似是有些尷尬,“大約是她洞房花燭夜的落紅……”

我用一種奇異的眼光看著他,“落紅你也能感應到?”

“我感應到的不是落紅,是仙獸血氣!”他惱羞成怒地反駁。

“原來落紅是血麽?”我不明所以地說道,還有另一個疑惑很久的問題,“為何初次雲雨會有落紅?”

他面色僵硬地說道:“你去看婦科醫書便知。”

“哦,”我繼續提出疑問,“據說凡間女子成年後會有葵水,為何感應不到?”

他楞了一陣,似乎並未想過這個問題。

但隨即我便想明白了,“或許是在她成親前來葵水時我們並不在霈城,成親後便懷孕了,所以不會有葵水。”

他奇怪地問我道:“你如何得知葵水之事?”

我說道:“我知道很奇怪麽,要是你知道才奇怪吧?”我才不會告訴他我知道是因為看人間的話本時,書上寫著“小姐推卻賈生言:‘妾今葵水至,不宜行鸞鳳之事。’賈生笑言:‘雲雨之事未必須【嗶——】,今日小生便讓小姐領教幾番。’”一時好奇便去查了葵水之事,方知凡間女子每月會有如此苦痛麻煩之事。

沈璧:“……”

是夜,月沈星暗,十分適合行偷雞摸狗之事,於是在這一天夜晚,我與沈璧前往暗訪太子妃香閨。我們施了法術,讓東宮主殿中所有人皆陷入混沌狀態,才在太子妃房中現身。

我掀開床上絲幔,驚詫地發現太子也躺在床上,與晏珺同榻而眠,並將她摟在懷中。

“這太子也太禽獸了,晏珺將將小產,便與她同床共枕!”我不滿地對沈璧道。

“同床共枕又不一定要行夫妻之事,太子這時與她同床是為了表示對太子妃的重視與關愛。”沈璧扯了扯嘴角道,“閑話少說,你動作快些。”

晏珺雖是凡人,但到底也是個女子,為避嫌,這查檢之事自然是由我來,雖然沈璧十分信不過我的技術。

我將晏珺自太子懷中抽出,很是花了一番氣力,這太子在昏迷中竟然也摟得這樣緊,真是麻煩。我雙指自她的脊骨拂下,感應著她的血脈與骨骼、外氣與內息,半刻後收手自幔帳而出。

“她只有仙獸之血脈,卻無仙獸之修為與形體,”我對沈璧道,“這有點奇怪。”

沈璧撫著下頜沈思道:“這種現象,或許她並非仙獸,而是仙獸後嗣。”

“仙獸後嗣?”我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仙獸後嗣難道不也應該是仙獸麽?”

“是仙獸與凡人的後嗣,”他說道,“而且並非第一代,否則不會只遺傳到血脈而沒有絲毫天賦修為。”

原來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不過也並非沒有線索,可以通過晏珺詢問她祖上之事,仙獸壽命綿長,若無意外,不會輕易死亡,或許尚存在於這個世間。”沈璧繼續道。

雖然我們可以如現下一般在深夜將其他人都弄暈再向晏珺問話,但我們都覺得如此實在太失禮,晏珺十有□□會以為我們心存歹意,從而不肯配合。天界並非沒有抽取記憶的法術,但這法術需要高深修為作為基礎,小心翼翼進行,若是一著不慎,被抽取記憶之人便會變成傻子甚至死亡,沈璧為煉制法寶修為大損,而我的修為顯然還不到火候。

作為一個剛小產的太子妃,晏珺身旁無時無刻沒有人伺候,我們觀察了她一日作息,都沒有尋到露面的機會。我倒是察覺出她的憔悴與憂郁,她整日都不太說話,只有太子問話時才答覆兩句,我幾乎不能相信這是當日嬌蠻活潑的少女晏珺。

所謂“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既然找不到談話的機會,便讓晏珺給我們安排。我主動用旁人聽不到的聲音傳訊與晏珺道:“晏珺,我是千傾,我有事想問你,能否請你安排一下,如果可以,便驅散隨侍之人,我即刻現身。”

此時晏珺正在軟塌上休憩,乍聞此聲,驀地一驚,但很快便鎮靜下來,微微頷首,對隨侍的宮女道自己想小睡片刻,不希望有人打擾,令她們退下。

看著宮女掩上房門後,我便顯出身形來,這在晏珺面前並非初次,故以她並不驚詫。沈璧認為身為男子貿然出現在女子閨房太失禮,並未露面,只是為房間設下結界,使房中聲音無法傳出,且若有旁人靠近,便會念及其他要緊之事折返。

“你想問什麽?”晏珺蒼白的臉,聲音也是淡淡的,對故人的到來毫無情緒。

我對她的態度並不介懷,只道:“我們想詢問你祖輩之事,可否告知我們你母親的姓名家世?”她的父親自是晟陽侯,但母親據說在她幼時便病逝。

晏珺盯著我,防備地反問:“你要知道這個做什麽?”

我說出準備好的說辭:“我們感覺到你身上有我們一個故人的血脈,料想那個故人應是你祖上之人,故以向你詢問。”

晏珺柳眉微蹙,“故人?我母親祖上之人俱已仙逝。”

“我們那位故人並非凡人,安排假死並非難事,如今應當尚存世間,”我說道,“你身上繼承了它的血脈,所以自幼體魄強健,毒素難侵。此次若非你的血脈消融部分劇毒,你早已身亡,而非僅僅小產。”

隱去身形的沈璧在身後默默地碰了碰我,意思是我講得太多了。唉,我不過是對她生出惻隱之心,所以才透露一二罷了。

她不可置信般地瞪大了眼,隨即又苦笑著流淚道:“我倒寧願死了算了,難怪禦醫在我身體中檢不出毒素,沒有證據,他們都只能當我不小心……”

我正想安慰她兩句,不料她擦了擦眼淚,說道:“你如此神通廣大,能否告訴我究竟是誰給我下毒,這算是我告訴你們我母親家世的報酬罷。”

這巍巍深宮果然能使人改頭換面麽,她已經懂得利用自己手中的籌碼與我交易,若是從前,只會直接命令我告訴她吧?但我只能愛莫能助道:“此事我們確實不得而知,罷了,若你不說,我們便問晏嶸去,他與阿璧交易尚存,不會不告訴我們。”

她垂下眼,似是有些失望,但很快便道:“我告訴你們,還可修書一封與祖父母,讓他們告訴你們祖上之事,但條件是你們將每月晏嶸問卦之事及結果告訴我。”

“啊?”我微微驚詫道。

“實不相瞞,由於母親之死,我祖父母與我父親關系並不和睦,只有通過我,你們才能從祖父母處得知所求之事。”她揚眉道。

“可以。”我聽沈璧在身側道,遂答應了她的要求。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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