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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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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的早朝, 撫遠大將軍木子清上本, 自請卸下主將官職,扶靈回鄉,為父親守孝三年。皇上念其拳拳孝心, 準其所奏, 著令七日之後便可啟程, 命沿途官員開堂設靈, 服喪接待。此消息一出, 人人心裏都有了算計。眼下朝堂上的局勢便已經很明顯了。木子清的離去宣告了木家軍權的徹底喪失。淮安王, 怕是再也不可能東山再起。

“不過這也說不準,”朝會結束,吏部參議高大人走在太蒼殿外的漢白玉石階上, 對身旁的鄭大人說, “這只說是守孝三年,三年之後再啟用也未嘗不可。”

鄭大人輕嗤一聲,道:“高大人,你糊塗啊。有相爺在,還能給木家這個機會麽?退一萬步講,就算他官覆原職,那軍權早已旁落, 他如何拿的回去?木老將軍已死,原本受寵的木貴妃也不明不白的死了。眼下,木家已經是個空殼子了。”

高大人點點頭,二人走出安上門。

莫依然和淮安王並排走在後面, 將他們的話聽了個完全。她淡淡一笑,道:“整垮了木家,下一個就該是我了吧。”

淮安王道:“不把本王的左膀右臂都砍掉,他們很難放心。”

“我倒是沒什麽,只是靜和,”莫依然道,“她雖貴為公主,可是嫁了我,便再沒有安生日子過了。”

“這就是生在帝王家的代價。”淮安王道。

莫依然淡淡一笑,說:“這就是至高權力的代價。”

淮安王停住了腳步,輕嘆一聲,道:“不值得。”

七日後,老將軍起靈,聖上親自帶著百官到豫章門送行。木子清一連守靈七日,鐵打的人都要被耗盡了。他形容枯槁,謝過恩,在旁人扶持下上馬,卻是一口鮮血噴出,從馬上墜了下來。

眾人大驚,韓福一步上前將木子清扶起,驚道:“將軍!”

皇上亦是關切,道:“木將軍,這是怎麽了?”

韓福道:“稟皇上。木將軍常年領兵,身上早有舊傷。這一連七日未曾合眼,身心俱疲,怕是舊傷覆發了。”

木子清擺擺手,聲音暗啞,道:“不礙得。我要送父親。”

“聖上,木將軍如此,怎麽擔得起旅途勞頓啊。”一旁兵部尚書說道。

皇上蹙眉,道:“木將軍,這一趟就不要走了吧。朕下旨為老將軍在京西皇陵修建陵墓,如何?”

木子清搖頭,道:“聖上垂愛。可是父親曾留有遺言,落葉歸根,入葬木家祖陵。我不能不孝。”

皇帝重重嘆了口氣:“可是你這身體……”

“聖上,”莫依然出班一步,道,“臣自請,代木將軍送靈回鄉。”

眾人聞言,皆是一驚。

“你?”皇帝道。

莫依然俯身說:“莫依然初入豫章時便是將軍府的門客,老將軍與我有師生之恩。私下裏,老將軍也曾要收我為義子,雖未正式行禮,也和親生兒子無異。今日長兄病重,怎能讓義父泉下不安?莫依然自請卸去一切職位,代兄長扶靈回鄉,守孝三年。”

眾人一片私語。沈學士高聲說道:“莫大人至誠至義,一片孝心感天動地。請聖上恩準!”說罷俯身長拜。百官亦跟隨拜道:“請聖上恩準!”

皇帝點了點頭:“好,就這麽辦吧。木子清留在豫章養病。莫依然除去一切官職,明日扶靈離京。”

“謝萬歲。”

“鄭大人,這又是哪一出啊?”高大人小聲問道。

鄭大人哼了一聲,說:“金蟬脫殼。莫依然多麽聰明的人,他這是看出淮安王大勢已去,想要丟官自保啊。”

高大人道:“如此一來,淮安王可就是孤立無援了。”

鄭大人道:“春天快來了。看著吧,好戲就要開場了。”

入夜,月色依依。

公主府尚在喪中,整個院子裏不聞人聲。莫依然從木西子的房中出來,見她這兩天已經漸漸能吃下些東西了,自己也放了心。她走到庭中,擡頭望著月色。杜月踩著碎步來到她身旁,問:“你真要去嗎?”

莫依然道:“我義不容辭。”

“什麽時候回來?”杜月問。

“既是守孝,怎麽也要三年吧。”莫依然道。

“我真是不懂你。你現在官居一品,正是風光的時候,為什麽偏要放棄這大好前程?”杜月問。

莫依然淡淡一笑,道:“若真是被這官位品級困住,也就不是我了。”

她側頭,對杜月說道:“我這一走,短時間內回不來。你和靜和還有西子要相互照應。”

杜月點點頭。

她接著說道:“一旦有什麽異變,就跟著靜和回皇宮。記著,皇宮裏是最安全的。保住自己,其他什麽都別管。”

杜月蹙眉問:“你到底要去做什麽?”

“你別問。你問了我也不會說,”莫依然望向天邊,道,“你看這月亮,不論人間悲歡離合,她都是這一幅樣子。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只盼她能照著我回來的路。”

杜月嘆了口氣,道:“你只放心去。府裏,一切有我。”

第二日天明,莫依然一身喪服,起身上路。靜和公主並府內上下送她到豫章門。門外,裝著棺槨的靈車已經到了,沈學士和幾位平日交好的同僚亦侯在門前。這一走,再見面便不知是何年何月了。莫依然與他們拱手作別,翻身上馬。淩空一聲鞭響,送靈隊伍緩緩啟程。

這一次她帶了高立和程莊同行,將嚴氏夫婦留在府內照應。護靈的還有木家舊部士兵三百人,由韓擭帶領。一行人出了豫章,轉上一條山道。兩側青山郁郁,映著暗淡天光。

山道入口,一頂藍色便轎停在那兒。莫依然讓車隊先行,在前面大路口的驛站等候,自己打馬來到轎子跟前。轎簾掀開,淮安王跨步走出,站在她面前。

她下了馬,把韁繩扔給轎夫,兩個人並肩沿著林中小路走著。前一天剛剛下過雨,泥土仍是濕的,將她的袍角暈出一行月牙般的痕跡來。他們一路走著,誰也沒說話。眼看就到了盡頭,他停下腳步,說道:“我會傳信給你。”

她點點頭。

“你保重。”

“你也是。”她輕聲說。

他忽然上前一步將她擁入懷中。他是那般小心翼翼,好像捧著一件珍寶,又像是隨時等著她推開他。他的懷抱寬厚而溫暖。莫依然任他抱著自己,聽著他胸口蓬勃的續。

此一去,山高水遠。還是不要讓彼此留遺憾了吧。

終於,她說道:“王爺,我該走了。”

他緩緩放開她,雙手扶在她肩上,沈聲說道:“我等你。”

她淡淡笑了笑,後退一步,低身行禮,轉身離開。

他看著她翻身上馬,揚手一鞭消失在大道盡頭。

遠處,烏雲蔽日,風雨欲來。

———

三月,立春。

公主府的後花園陽光明媚,早開的薔薇在墻頭兀自妖嬈。靜和公主一身鵝黃色春衫,坐在圓石桌後攢宮花,瑩白的手指拿捏著層層堆紗。她對一旁的杜月說道:“你說,駙馬他們走到哪兒了?”

杜月正給琵琶換弦,調了調音,道:“這都半個月了,怎麽著也該到同州了吧。”

木西子抱著劍倚在一邊,道:“那得看走那條路了。”

“應該是走宣化那邊吧。如果是走虞江水路,恐怕要耽誤些功夫了。”杜月說。

“說不準。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那位駙馬總喜歡出奇。”木西子說。

靜和只顧著聽她們說話,匝紗的針紮到了手指,血珠湧出來,滲透了淺綠的宮紗。她微微蹙眉,道:“我怎麽有種奇怪的感覺。”

杜月停了弦子,問:“怎麽了?”

靜和說:“我不知道。這種感覺特別熟悉,好像在哪裏經歷過。”

木西子問:“你感覺到什麽了?”

靜和眼神空洞,忽然一亮,道:“西子,你還記不記得咱們七歲那年,含章殿?”

木西子身子一僵:“你是說……”

靜和點點頭,仿佛想起什麽,高聲喚道:“喜兒!”

小丫頭在月洞門外應了一聲,急急跑進來:“公主。”

“你速差個得力的小廝去安上門前守著,有什麽動靜立刻來報我。”靜和道。

喜兒應了一聲,轉身跑出去了。

“到底怎麽回事?”杜月問。

靜和看著她,說道:“我希望是我錯了。”

杜月蹙眉看向木西子。西子在另一張石凳上坐下,說道:“那是洪都元年,我們都只有七歲。那時我還是靜和的伴讀,陪她住在宮裏。那一年先帝病重,臥病在含章殿,軍國大事全由丞相代管。靜和,你說的是不是那天夜裏的事?”

靜和點頭道:“當時父皇病重,母後不許我去探視。那天夜裏我就和西子一起偷偷溜到了含章殿,沒想到,目睹了那件事。”

“什麽事啊?”杜月急道。

木西子說:“當時含章殿裏有四個人:當今皇上的生母李皇後,就是六年前過世孝宣太後;大皇子趙康,就是現在的淮安王;皇妃薛氏,淮安王的生母,也已經過世了;還有,李丞相。當時他們似乎在爭吵,我們離得太遠,只看到薛妃一直跪在地上哭。後來,李丞相拿出了一個東西。”木西子說到此處已有些含糊。靜和公主目光如電,說:“是遺詔。”

杜月驚道:“遺詔?”

“假遺詔。”靜和看了一眼木西子說,“當時我們還太小,不知道那是什麽,可是後來我漸漸想明白了。尤其是那次文淵閣大火之後。”

木西子點點頭:“那場火燒了先帝一朝所有史料,包括詔書。如此一來,想要查驗遺詔的真偽已經不可能了。”

靜和輕聲說道:“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想,或許,當時父皇的本意,是要傳位給我大哥的吧。”

“沒錯。”木西子說。

她如此篤定的語氣,倒讓另外兩人都吃了一驚。木西子一笑,道:“我好歹嫁入皇宮兩年,有些事,你二哥瞞不了我。”

她繼續說道:“你二哥之勤政愛民聞名朝野,可是我入宮之後才發現,他似乎很少關心朝堂的事。他總是有大把的時間在後宮陪我,除了上朝,很少往前庭走動。我覺得奇怪,便以軍務試探,這才發現他居然連虞國的軍備編制都不清楚。他見瞞不過我,這才說了實話。”

木西子看著她們二人,壓低聲音說:“他根本不是皇帝。虞國真正的皇帝,是淮安王。”

“什麽?!”靜和和杜月一樣驚訝。

木西子道:“十二年前的那一夜,先帝欲將皇位傳給淮安王。李丞相得到皇後詔令連夜覲見,帶著百官聯名請命書請先帝另立新君。先帝不肯,氣死在病榻上。李丞相以薛妃的性命相要挾,逼淮安王讓出皇位。當時淮安王不過十四歲,在朝中無可依傍,只得應允。李丞相篡改遺詔,扶二皇子登基。”

這一席話說得人心驚肉跳。靜和聲音,道:“你是說,我皇兄,是篡位?”

木西子搖搖頭:“他也是在登基之後才知道的。他的為人你應該清楚。他性子恬淡,不喜爭鬥,也不愛皇權。他也是被逼的。”

“後來呢?”杜月問。

木西子說:“後來皇帝知道了始末,想要讓位淮安王。有丞相在,這自然是成不了的。不能讓出皇位,他只有讓出皇權。所以,日日在禦書房挑燈達旦的人,其實是淮安王。”

靜和公主猶未從震驚中清醒過來,過了半天,方才說道:“可是大哥為什麽呢?這些年,如果他一直掌有皇權,為什麽還要和丞相他們……”話說了一半,她忽然倒吸一口冷氣,道:“難道,他是要……”

“我想應該是的,”木西子說道,“他掌握皇權卻隱忍不發,只有一個目的。他要光明正大的做皇帝。”

杜月忽然叫道:“糟了!依然有危險。”

“怎麽?”靜和問。

杜月道:“你想想,她是王黨的人。淮安王那麽倚重她,如果真要奪權,她必定身先士卒。”

“依然一直在出謀劃策,”木西子說道,“那一次中秋賞月就是一場戲。她是做給李皇後看的,就是為了告訴相黨,宮廷內,木家勢力已經不足為患。”

杜月恍然大悟:“她是順水推舟!你身邊那個名叫荷儀的丫頭是李皇後的人。依然帶她回府之後讓我好好‘照顧’她,我已經暗中截下了三封她發出的密函。”

“什麽?”木西子一驚。

杜月道:“你在公主府的一舉一動全在密函中。還好依然提醒我加了小心,不然可就要出大事了。”

“如此說來,木家放棄軍權,也是她的謀劃?”靜和問。

杜月道:“應該錯不了。還記得她說過的那句話麽?欲要取之,必先予之。”

木西子扶著桌案道:“這麽說,眼下淮安王將自己孤立於朝中,就是要逼丞相行動。”

“這是依然的一步險棋。果然是她的風格。”杜月道,“她出門前曾經留給我一句話:如有異動,就跟著靜和回宮。”

“回宮?”靜和重覆道。

杜月說,“她說,皇宮裏才是最安全的。讓我們先自保。”

木西子說:“難道,淮安王要動手了?”

杜月點點頭:“我聽說,昨天王妃去了京郊寒山寺進香,現在都沒有回來。”

三個人都陷入了沈默。許久,杜月輕聲說道:“現在說什麽都還太早。我們,還是靜聽消息吧。”

她們就這麽坐在院子裏,從下午一直坐到日影西斜。喜兒從外面過來,上前福了福身子,道:“公主,小六回來了。”

“叫他進來。”靜和道。杜月和木西子也緊張起來。

小廝上前行了禮,低頭跪在一邊。

“今天都聽見什麽信兒了?”靜和問。

“回公主,小的在安上門跟內侍們打聽到了一個消息,說今天金鑾殿上天顏震怒,鍘了吏部尚書鄭大人。”

“鍘了?”靜和驚道。

“正是,”小六道,“一刀兩斷,血濺金鑾殿。”

“可打聽了為何?”杜月問。

“回夫人,說是淮安王參了一本,結黨營私。”

“淮安王。”杜月蹙眉,這明顯就是沖著丞相去的。

木西子輕聲道:“吏部,可是相黨的老營啊。”

靜和跌坐在石凳上,道:“果然被我言中。要變天了。”

虞江河道寬廣,一艘雙梔船乘風順水而行。莫依然立在甲板上,微涼的風吹得她袍角翻飛。她望著遠處幾點漁舟,唇角勾起一絲微笑。一旁,一個莽撞大漢一身鐵甲,執刀而立。

“照這個速度,明晨就能到臨淄了吧。”莫依然道。

“是,”韓擭說,“我說莫老弟,我實在是不明白,放著好好的同州不走,你幹嘛非要來虞江繞遠?”

莫依然道:“你別問。我懶得說。”

韓擭被她這話堵得沒脾氣。不過他也想開了,當年郢下那麽緊急的狀況她都敢跟老將軍賣關子,自己又有什麽可不忿的呢。

她扶著欄桿,道:“時隔四年再臨虞江。景物依然,只可惜故人不在。”

韓擭聞言,禁不住一聲長嘆。

莫依然拍拍他的肩,道:“老將軍征戰一生,能老死於床榻,也是上天眷顧。”

韓擭點點頭。

莫依然裹緊了披風,道:“進去吧。明日,還有事要做。”

第二日清晨,大船入港。臨淄郡守郭鵬帶著郡府大小官員在港口迎接,莫依然站在甲板俯視眾人,恍然仿佛那一年巡查虞江。當時還有淮安王在。眼下,只是她自己。

木制船梯緩緩放下。莫依然掀袍走下船梯,對著郭鵬抱拳拱手道:“郭郡守,別來無恙。”

“勞駙馬爺掛懷。這經年不見,駙馬可是步步高升啊。”郭鵬笑道。

莫依然一笑,說:“眼下我可是一介布衣。奔喪途中路過寶地,還請郭大人多多照顧。”

“好說好說。郭某已經打掃靈堂,為老將軍停棺之用。另外今晚在府中設宴,邀了臨淄大小官員為駙馬爺接風。咱們這一別兩年不見,大家都思念的很啊。”郭鵬道。

“郭大人費心了。那咱們今日就好好聚聚?”莫依然道。

“好好聚聚。”郭鵬側身一禮,“駙馬爺,請。”

身後,韓擭已經帶著人卸下了老將軍的棺木。莫依然登上郡守府的車架,高立和程莊緊緊跟在車旁。府衙官差在前鳴鑼開道,一行人浩浩蕩蕩到了郡守府。

停穩了老將軍的棺木,郭鵬帶著莫依然往後堂休息。途中路過一處大堂,莫依然問道:“郭大人,這裏是做什麽用的?”

郭鵬道:“今夜就在此處設宴,為駙馬接風。”

莫依然側頭一看,就見大堂門口朝西,北邊就是通往前院的大路。她沖高立使了個眼色,微微一笑,道:“有勞郭大人。”

“請。”

莫依然到了後堂,倒頭就睡,一直睡到夕陽西下,才起來洗漱更衣。她換上了一件天青廣袖長袍,寬大的袍子將她整個人罩在裏面。換好了衣服,她往窗外叫道:“高立,在麽?”

“在。”高立一直守在她窗前。

莫依然道:“晚上你去韓擭那邊吧。讓程莊過來跟著我。”

“是。”高立應了一聲。窗外再無動靜。

過了一會兒,郡守府裏的管家來,說宴席已經備好,請莫依然入席。她整了整衣袍,跟著管家一路穿過游廊曲徑,來到大堂門前。屋內早已是賓客齊聚。莫依然掀袍走入,眾位官員起身見禮。她拱手帶笑一路寒暄,郭鵬走下席位,道:“駙馬爺,請上座。”

上座正對大門,在大堂的最深處。莫依然一笑,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賓客入席,酒宴開始。仆役們捧上菜肴,侍女執壺倒酒。莫依然喝著酒吃著菜,就聽身旁一個官員問道:“駙馬爺久在京城為官,不知京城的官員和我們這裏比,如何呢?”

莫依然一笑,道:“這位大人問得可深了。您是問權,還是問錢?”

那人哈哈一笑,道:“駙馬爺爽直。權錢都問。”

莫依然道:“權麽,自然是京城大些。不過也看怎麽比了。京城全是大官,當年我還是四品文淵閣長史的時候,出門轉一圈,但凡有個官職的都比我大,見了誰都得裝孫子。可是地方就不一樣,雖然郡守只是五品,可是身邊再沒有比五品大的了。地方上,他就是老大啊,”她說著,轉向郭鵬,道,“是不是,郭大人?”

郭鵬搖頭笑道:“駙馬爺精辟。”

莫依然又道:“至於錢麽。皇帝腳下都是窮官。只有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才好一手遮天啊。”

此話一出,滿堂都靜了一靜,全都謹慎地看著她。莫依然倒是渾然不覺,道:“這盤蜜汁蓮藕不錯。說起吃來,京城可比不上臨淄啊。”

眾人聞言,全都哈哈大笑。郭鵬道:“以後駙馬常來,咱們接待。”

眾人宴飲如初,觥籌交錯。轉眼日影西沈,明燭高照。此時郡守府管家上前,在郭鵬耳邊說了句什麽。郭鵬點點頭,對莫依然道:“有些家事,郭某告辭一會兒。”

莫依然道:“郡守請便。”

郭鵬起身離席,往後堂走去。游廊底下一個人影侯在那兒,見了郭鵬微微行了一禮。

“丞相有書信?”郭鵬問。

那人抽出信函,交給郭鵬。他展開一看,竟是丞相手書。紙條上只有四個字:“今晚動手。”

宴席上,莫依然舉杯飲酒。此時,程莊從門外進來,附在她耳旁低聲說道:“王爺口信:今晚動手。”

莫依然含笑飲酒,微微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郭鵬從後院回來,重入席中。莫依然在他耳旁說道:“郭大人,是動手了吧?”

“啊?”郭鵬聞言一驚,冷汗都出來了。她是怎麽知道的?

莫依然笑道:“別這種表情,我都知道。你別看我娶了公主,貌似風光,其實府裏一片雞飛狗跳的。我那個二房也是個不吃虧的性子,天天倆人不打一架這日子就過不下去。你這府裏也是吧,後面動手了?”

郭鵬急忙笑著點頭。

莫依然喝著酒,道:“別著急,冷她們兩天就老實了。”

“是,是。”郭鵬說著,擡手擦額頭上的冷汗。

莫依然看著他,但笑不語。

酒宴正酣,莫依然舉著酒杯站起身來,道:“諸位,莫某有話要說。”

大堂內瞬間安靜下來。

莫依然道:“在下今日扶靈回鄉,路過貴地,得郡守和眾位大人如此盛情款待,心下感激。僅以薄酒,借花獻佛。他日回職京中,諸位若肯賞光,盡可來公主府找我。莫依然不忘舊情,必將全力相助。這一杯下去大家就都是朋友了,先幹為敬。”

說罷一飲而盡。眾大人聞言皆是感嘆,紛紛舉杯飲酒。

莫依然放下酒杯,道:“敘過了私情,就該說點正事了。”

她從寬大的袍袖中抽出一道聖旨,道:“臨淄郡眾官員,接旨!”

堂下眾官員皆是一楞,一時反應不過來。莫依然高聲說道:“臨淄郡,接旨!”

堂下一個官員跪了下來,緊接著又有幾人紛紛跪下,而大部分還是觀望著郡守郭鵬。郭鵬只是側頭看著莫依然,神色輕慢。

莫依然展開聖旨,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臨淄郡守郭鵬貪贓枉法,結黨營私,經刑部核查屬實。令就地革職,押解京城侯審。封駙馬都尉莫依然為左都禦史,巡查虞江十郡,授金刀令箭,所到之處如聖親臨。地方官員如有徇私包庇者,就地正法。”

她將聖旨舉起,道:“來人!”

話音一落,門外立時傳來紛沓的腳步聲。韓擭帶著三百親衛沖入大堂,跪地說道:“在!”

“將郭鵬拿下!”

“是!”韓擭上前一步。郭鵬猛地站起身來,哈哈大笑,道:“莫依然,早知道你會唱戲,沒想到唱得這麽爛。”

他側眼看著她,說:“你以為,一道假聖旨就能呼風喚雨了麽?你做夢!我告訴你,這是臨淄,是老子的地盤!”

他微微一笑,道:“莫說你這聖旨真假難辨。就算是真的,你也不可能活著走出這個地方。”

他大吼一聲:“來人!”

院外一片沓雜的腳步,黑色人潮湧入,將韓擭的人裹在包圍圈之內,圍得整個大堂密不透風。郭鵬微微一笑,道:“以我三千鐵甲,對你三百親兵。莫依然,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雙更,明天不更新保千字,後天更新時間為晚上十一點。感謝一直支持的小天使,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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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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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他還生了一副好皮囊,這可愁壞了多情的姑娘們。日日思,夜夜盼,唐翊什麽時候來娶我?

然他太上忘情,連父母定下的親事都退了。姑娘們等不起,紛紛卷鋪蓋卷嫁了人。

直到有人看見唐翊醉倒江邊,疑是為情所傷。最後被一個女子拎著後脖領子拖走了。哎?那女子不正是被退婚的謝家小姐嗎?

姑娘們兩眼一黑:我不聽!我不信!別瞎說!

醉酒的唐翊變身八爪魚:嚶嚶嚶,夫人為什麽不要我?

謝又清:起開!還不夠丟人麽?

禁欲系泰鬥·切開黑男主X蘇爽強學霸·腦補帝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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