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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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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啊——”

伴著女聲的詢問,門再一次被打開了。不過給我們開門的並不是剛才聽見的聲音的主人。

天天的爸爸原本就臉色不佳,再開門後發現是我們,臉色就更加的難看。嚇得渺渺半天沒敢出聲。

“你們是什麽人?到底想幹什麽?”天天的爸爸口氣中帶著質問,情緒十分激動。

“是誰啊?”終於,連天天的媽媽都出現在了門口。

“誰也不是。”天天的爸爸很粗暴的把天天的媽媽往裏面推了推,似乎很不樂意讓她與我們見面。隨手就想把門重新關上。

“對不起叔叔阿姨,我們也不想來打擾你們。可是,我們確實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你們。”渺渺用手擋了一下即將要被關上的門。

“對啊。”說著,我也上前了一步,說道:“你這樣不由分說就把門關了。問題得不到解決,我們還是得繼續敲門。你不累,我們還嫌累呢。”

我說著說著就有些口氣不善。

不等天天的爸爸發飆,渺渺就先朝我白了一眼,安撫天天的父母,道:“您給我們一分種時間,要是你們覺得這事兒不重要或是跟你們沒關系、你們不想知道。那我們馬上就走,而且保證再也不來打擾你們了。怎麽樣?”

天天的爸爸鐵了心要把我們拒之門外。還好,天天的媽媽出面了,一邊將門拉開,一邊埋怨丈夫道:“你這人就是這樣。怎麽就不能讓人家先把話說完?”

天天的爸爸還想爭辯什麽。渺渺就搶先一步跨了進去,道:“謝謝阿姨。我們說完立刻就走,絕對不會浪費你們的寶貴時間的。”

天天的媽媽客氣的沖著我們笑了笑。天天的爸爸見我們也已經進來了也就只能乖乖的閉上嘴巴。

“過來坐吧。”天天的媽媽長得確實挺漂亮的。一邊招呼我們坐下一邊還客道的問我們吃飯了沒有,要不要喝水。我都有點不能適應了。

“不用了。我們說完就走。”渺渺原地站著也不打算過去坐。我當然也是站著。我原本是計劃在門外說完就走的。

“你們有什麽事兒。就說吧。”天天的媽媽說著神色突然黯了一下。我想,她大概明白,我們的話題肯定是和天天有關的。

“事情是這樣的。”渺渺說著抿了抿嘴巴。補充道:“您得答應我們,先別急。讓我們好好把話說完。”

天天的媽媽緩緩的點了點頭,爸爸則是悶頭坐在一邊一言不發。

“這事兒,其實我們也覺得挺難說明白的。但是又不能不說。”渺渺一邊說一邊看著我,似乎只是這樣看著我就能把話說清楚一般。

我見渺渺兜了半天的圈子,天天的爸爸顯然已經開始按耐不住了。我趕忙把話接了過來,說道:“事情是這樣的。前陣子我發現有個小男孩天天在馬路邊上玩。我覺得挺危險的。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只有我們兩個人能看見那個孩子。”說完我又指了指身邊的渺渺。道:“我朋友說。其實是因為上個月那裏出了車禍......”

我一口氣將話說的盡量不給別人打斷我的機會,可是,隨著天天的媽媽臉色越來越差。終於還是被暴跳如雷的天天的爸爸給打斷了:“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鬼話。給我滾蛋。全都給我滾蛋。”

“叔叔。你別這樣。”渺渺趕緊出來朝著天天爸爸的方向做了個阻止的動作。

“給我滾——”天天的爸爸一聲比一聲喊的響。天天的媽媽則始終沒有從我們的話語中回過神來。依舊自顧自的發著楞。

“餵——”我被天天的爸爸噴了一臉的口水。火不打一處來。忍不住和天天的爸爸對吼道:“餵——你給我搞清楚。現在是你們家天天從早到晚跟著我們。害的我們連課都上不好。我們還沒生氣呢,你還好意思鬼叫連天的。你們怎麽做父母的。孩子出了事兒也不正兒八經做個法師。讓孩子天天在路邊上徘徊不能去投胎。我們好心來提醒你們。你們還出口傷人。算什麽情況?”

天天的爸爸被我噎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氣呼呼的臉被憋的通紅。到底還是過不了自己大男子主義的這一個心結,覺得被一個比自己小的女孩子罵的臉上有些掛不住,最終還是沖著我們大喊:“滾——”可底氣明顯沒有剛才那麽足了。

“滾你大爺。一,你兒子說要是跟媽媽走散了,就呆著原地不要到處亂跑。媽媽會回來找他。二,你們一直沒去找他,當然你們也找不到,所以他以為你們生氣了,不要他了。所以他在央求我們來替他求情。剛剛阿姨哭了。你在罵人。天天很害怕。這一切的起因就是天天,他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我們也不敢說。不過,既然你們都不在乎了,我們也沒這閑工夫怕他難過。”

天天的媽媽聽的淚流滿面,在聽到天天的名字之後忍不住問道:“你們怎麽知道他叫天天。”

“這個小區隨便一打聽。知道名字不奇怪,你就別跟著起哄了。”天天的爸爸雖然也被我給震住了,可依舊十分不信任我們所說的話。

“天天說他養過一只小烏龜叫李奧納多,是忍者神龜裏的人物。”我說著白了天天的爸爸一眼。

“你怎麽知道的。”天天的媽媽越哭越厲害。

“我本來是不知道的。今天早上我們打聽你家住址的時候,一個大媽太熱情。把天天出車禍的事情描述了一遍。所以,天天恐怕也知道自己死了。所以問了我一堆‘死了’是什麽意思。”我說著頓了頓,又道:“他說他養的烏龜不見了。媽媽告訴他。烏龜死了。”

回想起天天當時的模樣,我也有些難過,四處巡視了一番。天天不見了。大概是剛才吵的太兇的時候不見的。只是什麽誰也沒有註意到。

天天的爸爸頓時收了聲。

天天的媽媽見我四處張望,便小聲問道:“天天現在在這裏嗎?”

我剛想說不在。渺渺往左邊使了個眼色。我這才發現,天天正一臉驚恐的躲在一個房間門的後面,只露出半個身體。

大概是註意到我們兩個人的目光。天天的媽媽也順著我們的視線看了過去。驚訝的後退了兩步,道:“天天的房門怎麽開了。”

天天的爸爸也嗖——的扭過頭去。驚訝的張了半天嘴巴,一句話也沒吐出來。

“天天,你在那裏嗎?”天天的媽媽一邊哭一邊往半掩的房門走去。

我看見天天用力的點了點頭,可是依舊躲在門後不肯出來。

“天天,快出來。媽媽已經原諒你了,她沒有生你的氣。你可以放心了。”渺渺沖天天招了招手。

天天眼巴巴的看了看渺渺,又看了看媽媽。始終沒有從門後面走出來。

“天天。媽媽沒有生氣。是媽媽不好。沒有好好看著你。”天天的媽媽哭的稀裏嘩啦。一句話斷成了三四段。

“爸爸在生氣,我害怕。”天天猶豫著想靠近媽媽。

“天天說爸爸在生氣。他很害怕。”渺渺無奈的看了一眼天天的爸爸。

“爸爸不生氣。”天天的爸爸也有一些哽咽。

有了這句話。天天才從門背後依依不舍的走出來。一步一步走近媽媽。

“爸爸媽媽看不到我對嗎?”天天站在媽媽面前,晃著小腦袋左右看了看。發現媽媽並沒有在看著自己。

我和渺渺黯然的點了點頭。

“我死了對嗎?”天天再次問道。

我的眼睛忍不住紅了一圈。渺渺直接就哭了出來。再一次點了點頭。

“天天說什麽了?”天天的媽媽不時的回頭看著我和渺渺。

“他問我們,是不是爸爸媽媽看不到他。他又問,他是不是已經死了。”渺渺哭的有些結巴。

被這股情緒感染。天天的媽媽哭的更加厲害了。整個人突然癱軟下來,幸好被她身後,天天的爸爸接住。

“那我以後怎麽辦?”天天也不住的擤鼻涕,大概是在哭泣。

我和渺渺相互對望了一眼,其實,我們也不知道他最終會歸去哪裏,只能模糊的說道:“你要去你該去的地方。不應該再這裏停留。”

“不——”天天的媽媽突然撕心裂肺的喊了起來:“我的天天哪兒都不去,就在家裏。我們哪兒都不去。”

“媽媽——”天天也跟著大哭起來。張著嘴巴不停的想要去抱自己的媽媽。“媽媽不哭。”

“天天說。媽媽不哭。”渺渺見天天的爸爸扶著有些吃力。便上去幫忙。和天天的爸爸合力將天天的媽媽扶到沙發上坐下。

“天天,你還有什麽要跟爸爸媽媽說。說完了就該道別了。如果你不安息,你爸爸媽媽就會一直受你的影響而過的不安寧。”我不太適應這樣的場面。而且我也知道,如果靈魂留在家裏糾纏家人。對家裏人來說不是什麽好事。對雙方都沒有好處。

天天猶豫的站在原處,看著爸爸媽媽哭成一團。終於一點點挪動了腳步。一步一步向我走了過來。

天天沖我招了招手,意思叫我蹲下。

我趕緊蹲下身子。將耳朵湊了過去。

天天悄悄的在我耳邊說了幾句話。

我認真的點了點頭,擡頭看向天天的父母。說道:“阿姨。別再哭了,天天有話跟你們說,可是你們再這麽傷心。我就不說了。”

終於,在抽泣了幾分鐘後。天天的父母開始慢慢的安撫自己的情緒,慢慢的停下了哭聲。擦幹眼淚後雙雙朝我看了過來。

“天天說。他把爺爺奶奶給他的壓歲錢塞到小熊的肚子裏了。小熊的脖子那裏破了個洞,是從那裏塞進去的。你們去看一下吧。”

天天的媽媽哭的沒有力氣了。倒是天天的爸爸,三步並作兩步走進了天天的房間。拿出了一只圍著圍脖的泰迪熊。回到沙發上。跟天天的媽媽一起擺弄了一會兒,才找到那個隱蔽的破洞。

“找到了。”天天的爸爸說著用手指在那個破洞裏摳了半天。結結巴巴的說道:“真......真的有錢......”

“天天說他攢了以後上大學用的。可是......以後用不著了。”我自己也覺得這句有些煽情。

果然,天天的爸爸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淚。天天的媽媽更是摟著泰迪熊不能自已。

“天天還說,媽媽的那只口紅是他弄斷的。可是他怕你們罵他一直不敢承認。”我再次接受到天天的指示,照實說了出來。

屋裏又開始響起了低低的哭泣聲。

“不要緊,媽媽知道的。媽媽不怪你。”天天的媽媽哭著安慰天天。

“還有,他上次尿在身上了。把褲子脫下來藏到床底下了。”

“這個我知道。”天天的媽媽哭的不能自已,哽咽道:“傻孩子。媽媽早就找出來給你洗掉了。”

天天不停的在我耳邊說著他的小秘密。都是他不小心犯下的一些無傷大雅的小錯誤。我想他大概是想要得到爸爸媽媽的原諒。也許不僅僅是因為沒有道別,還因為這些不大不小的秘密藏在天天的心裏。導致他始終徘徊於人世間。

“沒有了。就這麽多了。天天想要你們原諒他。不要生他的氣。”我也終於松了口氣。反正不管你想與不想,告別的時刻總是要到來的。

“媽媽從來沒有生過你的氣。真的。”天天的媽媽說完將頭埋進了丈夫的胸口。放聲大哭起來。

我和渺渺尷尬的站著等了一會兒。可是天天的媽媽情緒始終很激動,哭的完全停不下來。

“我們的話傳到了。沒什麽事兒的話,我們先走了。”我說著拉起了渺渺的手。這種情況下,還是趕緊撤了。讓他們兩口子好好哭一場吧。

天天的媽媽始終哭的停不下來。天天的爸爸摟著她。只能沖我們點了點頭。表示感謝。

我們也沖他點了點頭。然後手拉手從天天家裏退了出來。關上門。瞬間松了口氣。

“緊張的我手裏全是汗。”渺渺說著將手從我手裏抽了出去。

我這才發現手心裏黏黏的。也不知道是誰的汗。

“你說天天會去哪兒呢?”渺渺邊說邊走,一會兒指了指上面,一會兒又指了指下面,問道:“上天還是入地?”

“不知道。反正不見了。”我故作輕松的聳了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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