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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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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燕媯相信, 是付天涯的魂魄化作他最愛的壽帶鳥歸來。可他為何不肯多停留片刻,聽聽她說心裏話,站在筆架上多陪陪她。

只留下一根尾羽,她捧著看了半宿。

“往者不可諫, 來者猶可追”, 這句話在嘴裏念了千遍百遍, 燕媯明白他的心意,可要說放下卻難以當真辦到。

她會乖乖聽勸的, 但她需要再多一些時間。

燕媯捧著那尾羽看了很久, 唯恐弄壞這嬌嫩的羽毛,依依不舍打開那裝滿秘密的抽屜,暫且將它放了進去。

抽屜中放著許多東西,無一不被她視作珍寶。已有些時日沒有打開過, 才發現放在裏面的核桃又黴變了些。因怕放在太陽下風幹會曬裂, 她不敢冒然處置, 也只能由它這樣了。燕媯放下羽毛,將核桃取出,失去紅潤光澤的揉手核桃提醒著她, 她還欠了歧王的。

今夜註定無眠。

次日一早, 落鳶前來告假, 比劃了半天燕媯才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有私事要辦,將要離開月餘,接下來的這段時間他希望王後保重自身。自見過他動手,燕媯很有些好奇他師出何門,多嘴問一句可是去探親訪友,然落鳶只是搖頭。

與他交談本就費勁,燕媯問不出來也就作罷, 因感謝他這段時日的日夜辛苦,特意贈了些銀子以作盤纏。

落鳶離去後的那天傍晚,歧王終於從問政殿回來,回來沒有見到落鳶,特地問了一嘴,得知他有私事離開,當下眼中泛起一絲狐疑,倒也沒多問什麽。因他連日累極了,旁的事一時也不想搭理,一回便躺在瑰燕宮的床上閉目養神,慢慢悠悠與她說起這幾日的煩心事。

近來朝堂上吵來吵去,吵得他腦仁兒疼。

沈夕月遞的折子,主要是想將原本抓在某些世大家手裏的生意,如鹽鐵,如茶葉,如磚窯統統收歸朝廷所有,或是立法規定朝廷參與經商。如此即可充盈國庫,又不必向民眾增收賦稅。

此前因新政關閉青樓賭坊等,已叫某些世家折了銀子,現今再奪走他們的飯碗,無異於虎口奪食,得利者必是不肯的。沈夕月原是個生意人,自當了官後卻越發生出抱負,商人出身能想到抑商,又甘冒風險與舊貴族抗衡已難能可貴。

“孤萬萬沒想到她心中除了生意,竟還有社稷。”

“畢竟王上賞識,力排眾議讓她做了副相,對一個女子而言這大約稱得上是死而無憾了,她要報答知遇之恩,唯有以忠義回報。”燕媯給他揉著手腕,這幾日提筆多了,他抱怨酸痛。頓了頓,愀然模樣,眼底露出些擔憂,“只是,她與褚家的不合終究是被擺上臺面,褚家定不會再包容她。不論是朝堂還是民間,她都樹敵太多,臣妾擔心……”

“你擔心有人會狗急跳墻,排擠她,甚至害她性命?”

燕媯點頭,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養神中的聞人弈把眼楮睜開,一臉探究,明知故問︰“沈夕月的安危,王後向來很是放在心上,可否說說原因?”

燕媯揉著手腕的手放慢了速度,只要涉及霽月閣,她總是不自覺心痛。她緘默了幾息,終究說了原因︰“沈大人的聲音與時若的很像,臣妾喜歡聽她說話。”

猶記得上一次他提出同樣的問題,她是敷衍回答的,這一次卻肯說真話。聞人弈心裏開了花,臉上卻不得不擺著一副悲憫之貌︰“既是這樣,於公於私孤都會盡全力護她周全,王後放心。”

“嗯。”她揉夠了,松開他的手腕,出於擔憂兒神色懨懨,“好容易偷得半日閑,王上快別說話了,安心歇息吧。晚上臣妾備些酒菜,給王上‘壓壓驚’。”

聞人弈聽笑了︰“好,孤睡了。可還有桃子酒?上回你給宋義的,味道不錯。”

“說什麽他新任侍衛長不得飲酒,敢情最後是被王上搶去喝了?”

“嘁,只記得給宋義,也沒想著給孤備幾壇。”

燕媯被他這貪酒的模樣逗樂,嘴角暈開笑意︰“沒有桃子酒,倒是釀了梅子酒。”

“記得桌上備一壇。”

“好,您可快睡吧!”

“行,睡。”

這夜燕媯在瑰燕宮擺了一桌酒菜,歧王終於得閑,兩人就著月色暢飲亭中,不談國事,也不談煩憂,只談風月。青梅酒香,空了一壇,再啟一壇,二人至雲生遮月,醉意睡意並起方歇。

微微醉意來襲,燕媯側臥榻上,她這海量飲了一壇還算得上清醒,臥在她身旁的歧王卻已是醉態初顯,星眸半張,似在看她又似在看燭火。

“王上怎不閉眼?”他分明困倦,卻撐著眼皮不肯入睡。

聞人弈︰“這一閉眼,明日可還能把酒言歡?”

燕媯︰“明日事明日再談。”

聞人弈搖頭︰“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想來日還能有機會共飲月下,今日便要得你一句準話。”

燕媯︰“……”像他行事的風格。她忍不住笑,“天氣轉涼,下一次不共飲月下了,共飲燈前也使得啊。”

歧王滿意她的回答,動動眼珠子,這下是真真切切在看著她。他擡起手,撈起她一縷青絲,纏在手指上來回地繞弄。

一面玩著她的頭發,一面睜開雙眼直直看著她。燕媯被他看得熱紅了臉,抓住自己的頭發想拉回來。那男人卻迷糊在酒裏,好生無禮,在她使力之前自鼻腔發出一聲——

“嗯?”

像在怪她不懂風情,燕媯的手隨聲便松了。

算了,他想玩便給他玩。

他將這縷發湊到鼻尖,輕輕一嗅,低聲呢道︰“還是素馨花的味道。”

“嗯,王上不也喜歡素馨花麽?”

他勾起唇︰“孤喜歡的不是素馨花。”

他愛嗅這味道,用素馨花的香囊,用素馨花的荷包,喜歡的卻不是素馨花。

燕媯恍恍惚惚想起,自大婚之後她就一直忙碌,甚少在打扮上用心,素馨花的頭油用得習慣,她也喜歡,就從未換過別的花。

他話說半截,還有半截未道出口,卻已是那般露骨。許是酒飲得多了,燕媯忽覺喉間幹燥,很是想牛飲一碗涼茶。她不去看歧王的眼楮,可就算她吹滅蠟燭,就算她躺下背過身去,也能感覺到有一雙眸光熾熱的眼楮在黑夜中凝視著她。

更不要提,她的頭發還繞在那人手指上。

分明酒飲過後略微發暈,可這會子卻忽然了無睡意。身後那個男人的意思已越發明確,這一次只是話說一半,下一次只怕就由不得她再敷衍應付了。

可她還不清楚自己到底該何去何從,她需要多一點時間。

不要逼她。

好在這晚並無其他,歧王繞著她的頭發趁著醉意很快睡去。而燕媯躺了很久,直到很晚才找回睡意,慢慢悠悠進入夢鄉。

翌日清晨,燕媯睜眼時已日上三竿,因飲過酒的緣故,歧王何時離開去早朝的她竟不知。知她醒了,結香端著洗漱物件與瑞香笑呵呵的進來伺候,兩個小丫頭像一大早撿了錢似的。

“王上今兒心情特別好,出門口還露了笑來著。”結香搶著說給王後聽,笑嘿嘿,“昨晚和娘娘您對飲好不開懷,定是有好事。”

瑞香擰著帕子也道︰“是呀,王上心情好,還特意停下腳誇奴婢澆花澆得仔細,賞了奴婢一帶銀瓜子呢。”

說到這個結香立馬癟癟嘴︰“花是你澆的,那捉蟲的還是我捉的呢,怎不見賞我?不行,你得分我一半兒!”

瑞香︰“不給!”

兩個丫頭話沒說幾句,自己先拌起嘴了。燕媯曉得歧王之所以賞瑞香,大約是才想起之前因核桃落了灰,曾嚇壞了這小丫頭,特意補償的銀瓜子。

一大早的就給她添樂子,燕媯坐到妝臺前︰“好了好了,結香的那份本宮賞,你倆拿了錢去禦膳局換點好吃的,趕緊把嘴堵上。”

結香︰“還有林姑姑的!姑姑伺候娘娘也是分外盡心。”

瑞香︰“……你倒是學會替人討賞了。”

結香︰“嘿嘿!”

燕媯被她兩個小姑娘愉悅了心情︰“好,林姑姑的也賞!”

兩個丫頭嬉笑起來,直說娘娘心情也好得不得了,昨晚定是有開心事。燕媯不跟小丫頭一般樣,敷衍幾句,並不想打擾她們的樂趣。

昨晚哪有什麽好事,昨晚分明只剩給她茫然。月下共飲罷了,又許出去個燈下對飲,也不知下一次還要多出什麽令她為難的事,眼下她心頭只剩下個“愁”字。

笑夠之後,結香領了賞,銀瓜子還沒捂熱,與瑞香鬧著鬧著忽想起一件怪事來,當即收起笑。她支支吾吾不敢說,卻又不敢不說,燕媯心不在焉描著眉毛︰“你只管道來,還有你這丫頭不敢說的麽?”

結香這才結結巴巴說道︰“今早奴婢出大門滅燈籠,撞見在門外灑掃的一宮女。那姐姐是奴婢老鄉,難得遇上就多聊了幾句,聽她說現在宮外不知怎的,掀起一股歪風邪說,竟然……竟然……”

“竟然什麽?”

“竟然說娘娘您根本不是晏大人的女兒,是個假貨!”

燕媯手一抖,畫歪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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