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的連手機都不想玩，爪子一伸出來就想縮回大衣裏，廣場上的大擺鐘開始響，人潮漸漸向著廣場邊緣湧動，基本上都是慕名來看煙火的，成群結隊，看著好像沒有人比她孤單。

時星闌還站在那棵聖誕樹下，仰臉看著空中的煙花，感覺他好像不會來了，其實本來也沒有抱希望，所以談不上失望，只是覺得在這樣的日子裏，一個人好像真的有點難過，本來她以為自己不會在意這些。

煙花在半空中散開，像流星一樣滑下來，消失不見，有小孩坐在爸爸脖子上看，興奮的手舞足蹈。

“姐姐，能不能幫我拿一下上面的那個氣球？”

時星闌低下頭，看見一個小男孩拉著她的外套，眼巴巴看著聖誕樹上面的氣球，應該是他剛剛不小心松了手，氣球飄到聖誕樹的枝丫上掛住了，還挺高的，她其實也不一定夠得著。

“等一下啊，我試試看能不能拿到。”時星闌踮著腳，努力地伸手去夠那個氣球的繩子，但是還是差了那麽一點點，試了好幾次，有點氣餒。

她剛想再試試，感覺後腦勺碰到什麽東西，一只手從她耳側伸過，手一擡就把氣球拉了下來。

她轉過身來，他彎腰把氣球遞給那個小孩：“給。”

“謝謝哥哥！”小孩兒開心地跑了，估計父母就在那邊看煙火，連孩子跑到這裏都沒註意。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呢。”時星闌的陰霾一掃而空，拉著他的胳膊急急忙忙地往人群裏走：“快點快點，一會兒就該結束了！”

他被她拉的踉蹌了一下，掙脫開來。

有人喊他的名字，時星闌順著聲音找過去，兩三個男孩子簇擁著朝著這邊走來，她模模糊糊認出來是常和他在一起打球的那群男生，其中一個高個子叫陳成，她還記得。

“一個人在那邊幹嘛呢？”

“呦，這不是那個，上次咱們在籃球場那邊見過的吧？”

時星闌這才知道原來他不過是湊巧，或許他連那個蘋果盒子都沒打開過，自己還真的是能自作多情。

她灑脫地笑笑：“是呀，好巧，你們也來這邊玩啊？”

“今天不是聖誕節麽？你一個人？”陳成好像對她印象還挺深刻，態度也不錯。

時星闌點點頭：“是啊。”

“我們一會兒去游戲城，你想一起麽？”

旁邊幾個男生看著陳成這麽殷勤，也笑著幫腔：“是啊，一起唄，你是哪個學校的？”

林修陽臉色有點難看，上次故意說不認識她，所以大家以為真不認識。

時星闌看了他一眼，笑：“反正不是你們學校的。”

“那是，我們學校沒有像你這麽漂亮的。”旁邊一小個子男孩油嘴滑舌。

“我靠，你這張嘴夠了。”

林修陽也沒說什麽，像是默認讓她一起去了，煙火晚會結束了，進了商場，時星闌感覺周身才熱了起來，他們要直接坐電梯去商場頂樓的游戲城，林修陽說他先去一樓給大家買飲料，時星闌也主動要留下來幫忙，大家互相遞個眼神，什麽也都清楚了。

電梯門關上的時候，陳成還有點失落地看著兩人的背影：“林修陽這貨真的是暴殄天物。”

“誰說不是呢？”

時星闌跟在他身後進了一家咖啡廳，前臺的服務員特別熱情：“你好，兩位想點點兒什麽呢？”

林修陽擡頭看了看上面的菜單：“五杯焦糖拿鐵外帶，”又低下頭來問她：“你要什麽？”

時星闌把眼神從他身上挪開，看著菜單猶豫了半天，還是要了一杯紅豆沙。

“你好像特別喜歡紅豆。”他低聲道。

“今天是什麽好日子？”時星闌忍不住嘴角上揚。

“嗯？”

“你竟然主動和我說話了。”

“你好，一共一百五十二，現金還是？”

“微信。”林修陽掏出手機來付款，時星闌偷瞄到他的ID，找了個座位坐著等，順手發了加好友申請過去。

他還在櫃臺那裏，低頭看了一眼手機，點了通過。

時星闌長舒一口氣，比加QQ的時候容易多了。

他好像沒有過來和她坐在一起的意思，時星闌也沒叫他，就坐在那邊撐著下巴打量他。

一個端著托盤的服務員小姐姐走過來和她打招呼：“嗨！”

時星闌認出來是上次在門口搞活動的時候那個服務員，當時她還很大方地送了她兩杯咖啡，沒想到她還記得自己：“好巧啊！上次的咖啡，謝謝你噢！”

她笑著說沒事，抱著托盤坐了下來，看了一眼那邊的林修陽：“男朋友？”

“要是就好了。”時星闌嘆氣。

“上次那個“弟弟”呢？”

時星闌笑了：“那真不是，雖然不是我弟，但是和我弟差不多了，發小。”

林修陽看著時星闌和那個服務員有說有笑，有點納悶，她好像怎麽和誰都能自來熟？

“你好，五杯焦糖拿鐵，一杯紅豆沙好了。”

時星闌聊的熱火朝天沒註意，看見林修陽正看著她，手裏拎著飲料，似乎等了有一會兒了：“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回頭再來！”

“加油！”小姐姐握著拳頭給她打氣。

時星闌笑著一路小跑著追上已經出了門的林修陽，伸手去拿他手裏提著的紅豆沙：“謝謝你請我喝飲料，改天我請你。”

“不用了。”

時星闌看了看他的表情，感覺剛剛升起來的溫度又回到了零：“行，你說不用就不用。”

電梯裏就他倆，想一想，他們很少有機會這麽獨處，雖然只有不到兩分鐘的時間。

好久沒有來這種電玩城了，高中生更多的可能是去網吧打網游，那幾個男孩子還挺有興致，玩摩托玩的不亦樂乎。

“你們回來了啊！”

“誒誒誒，林修陽，你來不來？”

“不了，你們玩吧。”

時星闌也不喜歡玩這個，她掃了一眼，看見在角落的地方有個臺球桌，好像和游戲城不太搭，就扔在那，也沒人。

“你會打臺球麽？”她擡眼問林修陽。

“他會啊！他打的可好了，你倆去打一局唄！”那個油嘴滑舌的男生從摩托上跳下來：“走走走，我去觀戰！”

時星闌等著林修陽的答覆，他好像還挺意外時星闌會喜歡臺球的，點了點頭：“可以啊。”

時星闌在旁邊撿了一根球桿，在手上拎了拎，其實她也有好久沒有玩過了，她只是挺喜歡的，她有個表姐是打職業的，在國外，以前她放假了會去找她玩，跟著高手學了幾招。

林修陽毫不讓她，上來就一桿清臺了，好像是故意給她個下馬威。

在球臺上，他好像有點鋒芒畢露的感覺，不像平時，他好像總是習慣性把自己的棱角收起來，一團和氣當然要比爭鋒相對讓人就舒服，人之常情。

“帥！”旁邊的看客倒是比他倆還激動。

後面她表現也很不錯，游戲城開了空調，動一動就覺得熱，她幹脆脫了大衣，貼身的毛衣包裹著姣好的曲線，壓桿的時候擡眸沖著他們笑：“我這次要來真的了。”

幾個男孩子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了，林修陽抱著桿子望著她笑：“嗯。”

時星闌最後還是失誤了，自己吐了吐舌頭：“當我沒說。”

他們十一點打車回去，三個人一輛車，陳成到二中附近就下了車，後排又剩下他倆了。

時星闌看了看車窗外空蕩蕩的街道，不知道為什麽有點想和他說：“其實今天是我的生日，還是我媽的忌日。”

司機從後視鏡看了一眼後面的時星闌，眼神裏帶著點同情。

林修陽不知道該說什麽，時星闌自己又笑了：“不過我今天挺開心的。”

他踟躕了一會兒，還是說了一句：“生日快樂。”

“不考慮和我在一起嗎？就當送個生日禮物？”時星闌半開玩笑地問。

前面司機又瞟了一眼後面，皺了皺眉：“到了！丞水一中對吧？你們還是學生吧？早點回家。”

時星闌訕訕地下了車，好像是她把林修陽帶成了不良少年似的。

“剛剛，開玩笑的，”時星闌笑：“那換一個吧，你能不能陪我走一會兒，就到前面那條街的拐角，行麽？”

她期待，但是期待並不多。

林修陽猶豫了一會兒，邁開了腿，見她在原地不動又回頭叫她：“不走麽？”

她開心地跟了過去：“今天晚上好像是我的辛德瑞拉之夜，好像不管許什麽願望都會成真。”

時星闌的手放在口袋裏，摸到了那封信，她不想自己看，怕自己會哭，又不想給別人看，讓別人看見自己哭更丟臉，可是她卻莫名信任他。

反正他根本不會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

“你能幫我讀一下這個麽？”時星闌遞過去，破罐子破摔：“就當是我得寸進尺吧。”

“這是什麽？”

她笑：“放心吧，不是寫給你的情書。”

“……”他竟然無言以對，只好接過來，信封很薄，拆開的時候他還得小心翼翼的，時星闌吸了吸鼻子，在冷風中看著他修長的手指撫過信紙，感覺一陣安心。

“我媽寫給我，我不想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看，但是我今天必須看，可能今天的最後一個小時就只有你能幫我了。”

娟秀的字體映入眼簾：

“星闌：

還有幾天你就要來了，無比開心和期待。我每天孕吐嚴重，身體浮腫，狀態非常不好，抱歉以這種面目歡迎你，我的寶貝。

媽媽身體不好，也許不能陪你走很遠，可是我無時無刻不在幻想著，我的寶貝長大成人，如果我有幸能親自將這封信讀給你，那將是我最大的幸福。”

他頓了頓，時星闌的眼睛閃爍著光：“沒關系，讀吧。”

“如果很不幸，是由別人代我來做這件事，那麽我很感激。你的父親是一個不善言表的男人，但是媽媽請求你替我多愛他一點。對於你，我有好多好多話要說，但我不能像別人的媽媽那樣詳細到衣食住行，或者問你喜歡哪個男孩，所以媽媽只想告訴你，親愛的寶貝，十八歲生日快樂。

媽媽不期盼你優秀，只希望你能夠知道自己要什麽樣的生活，做什麽樣的人，不管什麽時候都能真誠、善良、勇敢，我永遠愛你。”

時星闌的眼圈紅彤彤的，接過來他手裏的信妥帖地放回信封裏，哽咽了半晌才擠出來一句謝謝。

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逐漸冷靜下來：“好了，就都這裏了，你回去吧。”

他站著沒動：“太晚了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真沒想讓你同情我。”時星闌說這話的時候覺得自己忒不要臉。

“你有什麽好讓我同情的？”

她對上他那雙漆黑的眸子。

“這世界上比你慘的人很多，但是這不是你整天無所事事的理由，還是因為你其實很怕孤獨，你不想離開你的朋友圈子，所以才努力和他們保持步調一致？你想過自己真正要什麽？自己想做一個什麽樣的人麽？”

突如其來的詰問讓她啞口無言，突然有點想哭，還是咬著牙忍住了。

“過來。”他招手。

“幹嘛？”時星闌笑裏帶淚：“還沒說夠嗎？差不多可以了，我今天不想……”

下一秒她的頭被按在了一個溫暖的懷裏，耳朵被他用手捂了起來，外面的聲音變得模糊，他的下巴好像磕在她頭頂，聲音仍舊疏離，但是卻讓她覺得溫暖：“現在可以哭了，就當我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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