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 趁著宋雪薇出門參加群芳賽，鄭子皓和妻子錢金銀謀劃著紅石的事情。

錢金銀哼笑一聲，語氣刻薄, “你可是鄭家未來家主, 公公這心也太偏了，一個女娃子能頂什麽用？”

鄭子皓深以為然。

原來兩人因為鄭清妍產生的隔閡已消, 關系倒親近不少。

“要我說呀, 夫君也不比誰差，宋雪薇說起來是一個福星，天資聰慧，到頭來還能有本事繼承鄭家不成？夫君莫不是怕了一個女娃子？”

被錢金銀話語一激，鄭子皓額頭青筋蹦起, 握了握拳, 語氣堅定道：“我這就去查這件事，不管怎樣, 紅石的好處必須有我一份。”

錢金銀滿意點點頭, 吹捧了幾句又將鄭子皓哄好。

說了去查，鄭子皓向來不當家做主，沒什麽本事, 鄭廷也不大重用這個兒子, 等真需要人手辦事，還要瞞著鄭廷, 就顯得縮手縮腳，舉步維艱。

伯陽侯府這會主子不在家，下人們井井有條幹著活，還不忘盯緊昨天沒賣身契的三人。

司馬承自從身體好了之後，就有早起鍛煉的習慣。

天蒙蒙亮, 他打了一套拳，練了一套劍術。

以前身體不好，總想學，只能看著父皇練過過眼癮，後來知道自己與這些無緣，就不再看了，那些招式卻清晰印在腦中，從來沒忘過。

晨練完，吃了冉冉給的油炸檜和雞蛋，又用了點旁的，填飽肚子將冉冉送走後，司馬承就開始繼續處理事情。

他作為冉冉的玩伴，屋內東西安排很齊全。

攤開紙，提筆正要寫什麽，門口響起敲門聲。

平安沒等多久，門開了，打眼一瞧，門內立著一個身姿挺拔的黑臉少年。

“你叫什麽，小黑是吧，小主子出門，你也不能閑著，你現在是編貓貓，還是紮風箏，等弄好了小主子回來就能玩。”

平安洋洋得意，沾沾自喜，作為仆從推出來的代表，他率先來盯著這位小黑。

司馬承：“……”

平安把他帶到花園，“這有草，自己拔。”

司馬承眉頭慢慢皺了起來，轉頭問：“有九連環嗎？”

平安找來九連環，看到司馬承乖乖學著拆九連環，滿意出去了。

等平安一走，慢吞吞摸索九連環的雙手陡然快了起來，讓人看不清動作。

司馬承闔眸思索著事情，手上動作未停。

紅石那件事，還得找個替罪羊，若不然王富貴就得栽進去。

查出不是他幹的，也遭不住鄭家的怒火。

出手保他，容易暴露，不保他……

下屬還是得護住的。

司馬承放下拆開的九連環，想到江知樂留下的話——‘院子裏多了兩只老鼠，留神一下’，這兩人十有八九是鄭家派來的，不知想到什麽，睜開的黑眸過劃過一道莫測的光。

已經入了冬，舉辦群芳賽的園子中，樹椏並不單薄，瑩瑩一片綠，這是婢女用絹做的葉，綁在枝頭。花園中群花交錯，有的真，有的假，栩栩如生，分辨不清。

每隔一小段距離，放置著一個火爐，生著融融暖意。

大家非但不覺得冷，反而還會有些熱。躁的，急的，緊張的，激動的……不一而足。

一共三炷半香，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分辨出一百件物品的真偽，幾乎不大可能。

這場比試看起來是比眼力，實際上並非僅僅如此。

一百件物品，不可能挨個琢磨，細細確定，時間不夠。

一部分考的是貴族文化素養，看到這件東西的直接感官，金尊玉貴養出來的，好東西看多了，是有感覺的。

一部分是學識，有些看不出來的，需要辨別，仔細觀察。

另一部分考的是心智，有舍有得，有舍才有得。按照答對的數量算分，答對一件算一分，答錯一件倒扣一分，想靠胡亂猜測拿分是不成的。

香爐騰起輕煙，遇到乍涼的空氣，化成薄薄的白霧。

此時，冉冉她們可以上去觀摩。

擅書的往書那邊走，喜歡畫的先到畫那邊。

比試自然不能說話交流，也不能結伴行走。

冉冉就不能和小姐姐一塊去了。

小孩站起來神情猶豫了一下，似乎不知道先去哪。

畫那邊去的人最多，大家看到宋雪薇的那幅畫，悄然將這幅畫序號記下，這幅是真。

冉冉瞅了瞅自己的小身板，看到小哥哥小姐姐們誰都比她高，臉頰鼓了鼓。

想到自己的碟子，邁著小短腿直接去瓷器那了。

冉冉看到頸子細細的瓶子，覺得這個插花好看，看到一個壇子，說不定腌菜好吃。

冉冉轉悠得挺快，她記得蛋叔說的，看感覺，覺得好看就是真，不好看就是假，貴的就是真，不貴就是假。

冉冉毫無負擔，高高興興欣賞著這些瓷器。看完瓷器，又去看畫。

宋雪薇那幅畫周圍站了不少人，原因無它，這是文宗大師的畫，文宗大師繪畫卓絕，奈何流傳下來的很少，無數人趨之若鶩。

然而這些人擋住了冉冉繼續看畫的路。

小孩臉上多了一絲苦惱的神色，又不能說話，她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眉間露出高興的神色，順著縫隙擠了進去，看一眼畫，不感興趣收回視線，從另一邊縫隙再擠出去，如此就順利通過了這堵肉墻。

其餘人看到靈活的冉冉，嘴角抽了抽，心底生出一絲羨慕。

“這孩子是來玩的吧？旁人才看一點，她就轉悠了一圈？”

“小孩能懂多少，宋雪薇只有一個，哪能誰都是福星。”

大家將宋雪薇之前的大氣看在眼裏，如今見她氣定神閑，氣度不凡，心底又是喜愛又是羨慕。

聰慧的都是旁人家的小孩，在看看自家的，一對比簡直沒眼看。

再看到邁著小短腿，溜溜達達的三頭身冉冉，心底只覺十分好笑。

“這孩子前面兩輪也是僥幸，這次定是不成了。”有人搖搖頭。

三炷香一到，所有人歸位。女官們發放生宣，剩下半炷香時間供大家作答。

半炷香時間對旁人來說是夠的，對冉冉卻不夠。

小胖手捏著筆一筆一劃寫字，字還算工整，就是寫不快。崽也沒意識到自己會寫不完，不知道就不慌，一個一個耐著性子寫。

等旁人利索寫完，皺眉思索不確定的，冉冉在寫。等旁人擱下筆不動了，冉冉還在寫。等時間快到了，小孩還在寫。

小臉一點也不見慌張，看著比誰都淡定。

等王女官說停筆，崽捏著筆楞了一下，呆呆放下筆。

答卷收上去，司馬月終於坐不住了，湊過來拍拍冉冉肩，露出一個志同道合的笑，“咱不會，但不慌，挺好挺好。”

小孩仰面瞅了瞅司馬月，像是才反應過來，沒寫完有點緊張，抿抿嘴眼睛瞥像一旁。

大佬是淡定的。

大佬是不慌的。

冉冉佯裝不慌張的樣子，心虛對小姐姐點點頭，間接承認一個讓崽歡欣鼓舞的事實——

崽是大佬。

大佬崽雙手放在膝蓋上，坐得直直的，覺得自己很嚴肅，豎著耳朵聽王女官唱名。

“頭名，宋雪薇，答對九十四件，答錯四件，共計九十件。甲上。”

“頭名，宋然，答對九十一件，答錯一件，共計九十件。甲上。”

“三名，張雅文，答對九十件，答錯兩件，共計八十八件。甲中。”

“……”

康茂眼神陰鷙，臉上就差沒寫著有陰謀。

鄧丹好氣又好笑，“能有什麽陰謀？難不成還能串通所有人提前知道？另外二十件還是咱們提供的。”

鄧丹攔住他，康茂慢慢沈靜下來，似乎也意識到這是不可能的事，能得九十，靠作弊是做不來的。

鄧丹讚賞笑道：“這孩子在這方面有天賦，伯陽侯還挺寵愛這個女兒。”

有天賦也需要培養，不是見多了也沒法預估那麽精準。

將冉冉放進庫房隨便玩，玩過帶到珍藏殿繼續玩的宋書白與有榮焉，一臉驕傲嘚瑟對江知樂叭叭叭，“你看，我教出來的！不愧是我啊！”

江知樂：“……恭喜。”

周圍人被這個結果震傻了，好半天回過神。

這一輪竟然出現了兩個甲上！！其中一個還是宋然！

往年鮮少有得九十以上的，最近幾年，也就出現過一個陳文姝。

宋然和宋雪薇算是第二個。

九十以上是甲上，九十之下的，就算是頭名，也只能得甲中。

其餘人不知是為兩個甲上震驚，還是為宋然得了甲上震驚。

平局，又是平局。陰魂不散的宋然。

宋雪薇差點維持不住面上的平靜，她微微垂著頭，擋住臉上不甘的表情。

陰魂不散的野種……她當初就該弄死，就不該帶到京城來，若是她戳破真相，這個野種還能當貴女嗎？所有一切都是她賜予的，竟然還那麽囂張礙眼。

宋雪薇不知是後悔居多，還是憎恨居多，她強壓下這個念頭，若是暴露了，鄭家做的事也會暴露。

回去吃個午飯美美睡個覺，大佬崽又即將迎來了第二輪比試。

“你得頭名勝之不武，贏了也不光彩。”有人忍不住懟到冉冉面前控訴。

崽不懂什麽叫勝之不武，但大概知道什麽叫不光彩。

冉冉圓圓的眼睛充滿了困惑，“為什麽不光彩？”

“宋雪薇提前告訴大家那幅畫是真畫還是假畫，要是沒說，你肯定會寫錯，就得不到頭名。”

冉冉舉著兩只小肉手，認認真真攤開，讓這個小姐姐看得清楚一點。

“冉冉光彩的。”小孩一字一頓說。

前來控訴的小姑娘有點懵，看到這兩只小肉手，白白嫩嫩的，忍不住戳了一下，軟軟滑滑的，有點好摸，有點可愛，下意識反駁：

“哪裏光彩？光彩什麽？”

冉冉覺得這個小姐姐沒有大佬範，不大冷靜，大佬崽鎮定自若，充滿自信道：“看！冉冉手短！手小！寫得慢！”

“你們手大。”冉冉搖頭嘆氣，“手大寫字快，冉冉最光彩了！”

在小姐姐震驚迷糊的目光中，冉冉誠懇道：“其實冉冉真的不想光彩，冉冉喜歡長長的手指，手短最討厭了！為什麽非要讓冉冉光彩呢？！”

兩次沒能寫完答卷的崽，對此怨念頗深。

偷聽的其餘人：？？？

好一個不要臉的崽！

看到自己比崽又高又大手又長，良久深深懷疑自己，這崽說的好像還有點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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