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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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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道裏惡臭味如同六月天放壞的肉,而且還是很多很多那種,在空氣並不流暢的空間裏直接成了殺人毒氣。

聶歡一連打了無數個幹嘔,起身尋著葉瀾雙聲音的方向而去。他兩手扒在膝蓋上時,摸到很多多粘稠的液體,對,很多!

湊在鼻尖一聞……血!新鮮的,有毒。

聶歡第一反應是自己受傷了?於是亂摸著大腿,不疼,褲子都沒破,不是他的。

那就是葉瀾雙的,他會受傷?哦,剛才自己被迷惑,好像被這人抱著滾了幾圈,那時正好箭如雨下,保不準就是那會中的箭。

連他身上都蹭了這麽多,那廝身上豈不是血流成水了?真好,他還沒找到借口殺這人,倒是有人先替他解決了。

聶歡腦中冒出這種想法,心裏卻沒有絲毫快感,說不上來什麽感覺,酸甜苦辣五味雜陳。

他站在黑漆漆的夜裏苦想冥思半天,低沈一聲:“你受傷了?”

“嗯。”,那廂虛弱地回答。

我操,嗯?

就這麽爽快承認了?一般不是會死不承認裝強大裝無恙嗎?好吧,果然是不走尋常路。

他本來客套問一下,如果對方死要面子活受罪不肯承認,那聶歡就裝不知道,管他毒發也好身亡也罷。沒想到啊沒想到,騎虎難下的人最後變成了自己。

聶歡往左走出幾步,腳下踩到是爛手和爛腳,這麽多年來,他對這種感覺太熟悉,所以連多餘的驚訝也沒有。

既然來到暗無天日的地下城,再血腥變態的事,發生在它本該發生的地方,一切皆成了理所當然。一如當年的屠宰場,都是些不能窺見天光的事罷了。

他彎腰拾起一塊石頭擦著巖壁打過,不大快石頭“砰砰砰”一路火花帶閃電,短暫的光亮聶歡看清了一切!

地下的死屍……密密麻麻起碼有好幾百具,清一色邊關軍隊的服飾。他心裏咯噔一下,或許……

就是這樣一閃而過的光,聶歡也能跟葉瀾雙對視,真是不知該說是緣分還是巧合。

那人背靠巖壁,一腳彎曲一腳放直,那身紅衣裳……不對是染了血的白衣在剎那光輝下顯得格外刺目。

“或許,這裏死的,才是真正的朝廷兵。

我曾設想過這些人會不會已經死了,但以現在的氣候,上萬人死在山上,再怎麽處理都會有氣味流出。原來……竟是被扔進了這地下暗河裏。可這並不是全部,剩下的在何處?”

聶歡說著又扔了塊石頭,火花再起,他確定葉瀾雙傷得不輕,脖子和手腕上都有深深的抓痕,渾身是血。

怎麽會這麽嚴重……他回想剛才……從看見玉佩起就失去了理智,多次靠近食人蟲……那時這人正緊緊勒著他,擋在中間將自己與怪人隔開,所以是被食人蟲所咬?

聶歡腦中翁一聲響,亂做一團,煩躁得很。

摸黑靠近巖壁,他才伸手就碰到了另一只手,而且那樣刁鉆的角度,如果葉瀾雙不主動伸過來,聶歡是不可能抓到他的。

“你好歹也是一方霸主,能不能別把貪生怕死提現得這麽淋漓盡致?”,聶大俠很快將那些煩惱拋之腦後,拽他起來的同時還不忘損人家兩句。

葉瀾雙起身又一個不穩,跌在了聶歡懷裏……

“很重?傷哪兒了?”,聶歡扶著他一瘸一拐,順著地下暗流水聲走去。

“暫時不知。”

你怎麽……不去死呢?傷哪兒都不知道。詆毀的他的想法總是會第一時間冒出來,這……大抵是聶歡這十多年來形成的不良習慣。

以前聽人說:你們知道嗎?武林中出了匹黑馬,叫什麽葉瀾雙,已經殺上群山之巔了。

聶歡:切,黑馬,黑蛇還差不多。

後來:葉瀾雙力挽狂瀾,做了武林盟主稱霸中原了。

聶歡:美色,絕對是出賣美色。

可這會兒他卻說不出口,畢竟這人是為了救他。何必,不是你主動離開的麽……我們之間還能有什麽情分。

聶大俠出著神,感覺身上的人越來越軟,他心尖上一顫,說道:“葉瀾雙,你不是這麽牛逼嗎?怎麽也會受傷?”

肩上的人似乎笑了一下,弱弱說道:“我不是神仙。”

難道自己潛意識裏把他當做不死神仙了?聶歡自嘲地搖著頭。

他繼續說:“我爹娘的聲音可能是幻覺,但那金鑲玉吊墜絕對是真的,當年都找不到東西,為什麽會在濃情手裏,此人不能就這麽讓他死了。

不過……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麽,我們聶家的事,跟你又沒關系。”

聶歡以為他徹底沒氣了,半天後又氣若游絲一聲:“我知道,已經派人去查了。”

“你知道?你查什麽查,我們家的事,跟你有關系嗎?”

聶歡冷哼一聲,感覺姓葉的越發往下縮,他樓他腰的力度又大了幾分。

這人腰細得恰到好處,隔著衣裳甚至能感覺到裏面蒼勁有力的腹部肌肉,卻依然很冰,像快沒有溫度的木頭。

聽他不回話,聶歡輕輕拐了他一下:“餵……葉瀾雙?你就這麽輕易死了?”

回聲很大,等了半天沒聽到回答,聶歡有些火急火燎,但也只是一閃而過。

“不會。”,溫熱的吐氣聲從聶歡脖子上掠過。

他娘的給老子撐住,新仇舊賬還那沒算清,拍拍屁股就想走?你倒是走得輕松。

為了讓他保持意識清醒,聶歡主動與他說:“你知道濃情為什麽恨不得喝我血吃我肉嗎?我跟他是一起被抓進血凝宮的,在屠宰場上,只有最強的人才有資格出去,獲得短暫的自由,而且每年只能出一個。那時候我和濃情,還有個帶鐵籠的朋友,是裏面最強的……你在聽嗎?”

“聽。”,葉瀾雙聲音沙啞,接近沒有。

“七年前我們相互格鬥,濃情輸給了鐵籠朋友,他在跟我對戰時,私藏武器使陰招,我背上有片花葉子的部分,就是他砍的,當然,他脖子到肚臍那一刀也是我反擊的……你在聽沒?”,聶歡生怕他一命嗚呼,又問。

這次被他摟著的人停頓了一會,才在聶大俠脖子邊呢喃道:“聽的。”

這方法有用,聶歡接著道:“那年他沒出去,我出去了,聽說第二年鐵籠朋友也出去了,再後來才是濃情。

所以他恨我,這些年沒少派人殺我,這下落到他手裏,怎麽說也不會讓我好過。

可我依稀覺得,放我兩進地下暗流發現朝廷兵的人是在幫我們,與砍手想嚇我們撤離的是一波人。”

這會葉瀾雙徹底沒聲音了,聶歡心裏像被人拿著棍子一通亂攪,腸腸肚肚五臟六腑被攪得稀巴爛。

他其實很討厭這樣的自己,單方面跟這人較勁這麽多年,人家或許並沒把當年的離去當回事。

葉瀾雙或許只覺得那是他自己的人生選擇,為什麽一定要跟著少莊主,就不能為自己而活嗎?

是的,人家其實沒錯,他只是選擇了自己的路,可聶歡為什麽要耿耿於懷卻又裝作什麽事都沒有死不承認?

“因為你把他當做了依賴對象,當你最依賴的人離開你時,你不是恨,是不舍,是埋怨。”,這話是燕行那個怕死鬼說的,別看他像傻逼一樣,其實他活得比聶歡通透,但聶大俠是不會承認的,燕行那樣說時,他當場就發飆,“說個屁。”

黑暗裏流水叮咚,亂石滄滄,聶歡不停用石頭擦著火花引路,姓葉的徹底軟下去。聶歡半邊身子都被他身上流出的血打濕,粘稠的血腥味遍布全身。

食人蟲,食人蝙蝠,這些都是長在人生上的怪東西,攻擊力竟如此之強。

剛才裹在被子裏時他就發現此人氣血不足,可是聶歡並不想多管,即便嘴上跟他暧昧不清,內心卻涇渭分明。這些年自己好像就是這樣的,心口不一成了家常便飯。

可現在看到葉瀾雙這幅模樣,聶歡卻後悔了,內心針紮著也矛盾著。這可不是他聶大俠的作風,怎麽會變這樣?

靜默良久,他自嘲道:“葉瀾雙,你知道嗎?這些年我一直恨著你,恨去恨來,竟不知為何要恨。你說……你當初在我被別人按著剮的時候,為什麽就恨得下心離開?”

不知是不是幻覺,對方氣若游絲的鼻息忽然變得粗重,像將死之人回光返照似的,氣息落到聶歡頸窩處,燒得他渾身難受。

“我知道那幫朝廷兵的用處了,你他娘的要是死在這裏,功勞可就是我一個人的了。”,聶歡繼續自言自語,“我跟你說……方才與濃情打鬥時,我從他身上摸到塊腰牌和一把鑰匙,如果能找到朝廷兵的藏身之處,這兩樣東西或許大有用處……”

聶歡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小,都不知道該不該繼續。也不知道那條黑暗無盡頭的地下暗流還要走多久,更不知道葉瀾雙……能不能活下去。

那一刻,他想說罷了,功過是非,前塵往事,固執己見,又有何用?畢竟這世上,知道他曾經是個少爺的人,見過他少爺模樣的人,已經沒幾個了。

或許是上天眷顧,聶歡腳都磨破皮,在不知扔了幾千塊石頭後,於昏暗中看見盡頭有抹微光,同時也是地下暗流的出水口。

聶歡欣喜若狂,甚至比他當年出屠宰場還要開心,一把將葉瀾雙抱在懷裏,飛奔而去。

“姓葉的,你這次活過來財產起碼要分老子一半,否則我罵死你個狗娘養的。”

罵得忒爽,可下一秒他就絕望了……這他娘的都是些什麽破事。

暗流自斷臂流出,匯入一條足足有百米高的瀑布,上下左右都如同被一刀切下的崖壁,而聶歡他們,身處懸崖中間。

若不是這亮光,他都不知道自己竟走了一夜!

站在洞口往下看,雲海翻滾,茫茫一片……

高不成低不就,這下完蛋。自己一個人勉強能借著蔓藤攀上去,帶著個半死不活的人,那也得蔓藤承受得住他們這兩坨重量不是?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洞口旁有處好幾米寬的幹地,能遮風避雨……還能……幹壞事。

聶歡自娛自樂,把一身血紅衣裳的葉瀾雙放在地上,又自崖壁口掰下些幹柴,路過洞口時見有不知名的野花,還順帶摘了幾朵,哼著歌把火鉆燃……才去檢查葉瀾雙的傷。

他那張堪稱人間尤物的臉上全是虛汗,被聶歡咬過的唇角結了疤,鮮紅得讓人想入非非。

葉瀾雙清醒時總是一副“任爾東西南北風,立根原在破巖中”的淡定,反倒是暈過去後眉頭緊蹙,眉宇籠罩著厚厚一層濃霧,一副被人強占便宜又不能動彈的愁苦模樣,嘴角緊閉,防範意識及強。

聶歡盯著這樣的人看了許久,嘟囔道:“怕我吃了你?我連你小時候屁股上有顆痣都知道,不過……就是不知還在不在。”

柴火劈裏啪啦,溫度剛好。洞口三兩抹暖陽鉆進來,光線剛好。

“哢嚓”一聲響,聶歡直接撕了傷患衣裳,但他忘了血衣已經粘在肉上,這麽粗暴一撕,葉瀾雙的眉頭皺得更重!

“矯情。”,說是這麽說,聶大俠卻放輕了手法。

待他解開那廂所有衣裳,葉瀾雙上半身一覽無餘,聶歡卻被震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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