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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心月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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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孟哲吊兒郎當,在亭子裏釣了一下午魚,張遠山則在桌後坐著喝茶,春風拂面,游孟哲一邊釣魚,一邊回頭與張遠山說話。

張遠山始終看著他,安靜聽著,午後兩人又擺了個棋盤,游孟哲左手持竿,右手拈黑子,與張遠山下棋。

張遠山棋藝精通,游孟哲那手臭棋還是跟趙飛鴻學的,連著好幾盤輸得落花流水,張遠山卻很有耐心,游孟哲落子時,張遠山偶爾還會引著他手指,讓他下在棋盤中。

不知不覺已時至黃昏,張遠山將游孟哲合谷穴上的銀針起出來,游孟哲微一運氣,經脈受阻,料想過幾天全身經脈都會被張遠山的獨門功法封住,全身真氣回歸丹田,再易經洗髓。

日暮時,游孟哲一提竹竿,釣起一枚金黃色的東西。

“哇!”

就連張遠山也不禁動容,示意游孟哲不忙,接過魚線看了一眼,無奈莞爾。

那是一只金龜!張遠山還在池子裏養這東西?

游孟哲道:“金龜不是成雙成對的麽?”

張遠山喚人,片刻後張伯匆匆來了,也是嚇了一跳,說:“這不是太後養的金龜麽?少爺這回可真是幫大忙了。”

游孟哲道:“太後養的?怎麽跑到咱們家來了?”

張伯笑道:“咱家的池子連著太液池,這就給宮裏送回去。”

張遠山微蹙眉,張伯馬上道:“小的該死,還沒問過少爺意思……”

游孟哲忙道不妨:“你拿回去唄,我就釣著玩兒,拿了也沒用。”

張伯松了口氣,捧著金龜去送,張遠山帶游孟哲出來,兩人穿過回廊,小廝回報晚飯備好了,天色漸黑,有點寒意,正好游孟哲也餓了,便回房去加衣服,預備吃晚飯。

掌燈時分,張宅內到處點起燈火,就連花園裏,張遠山不去的地方也在琉璃罩裏點了燭,四處都是黃光,初春寒夜裏溫馨舒適。游孟哲忽然想起明天就是上元節了,不知道張遠山平時怎麽過?會出去玩不?

游孟哲穿上襖子出來,特意去尋張遠山,途經他門口時,忽的心中一動,停下腳步。

張遠山站在房裏墻壁前,手裏拿著一張箋兒,低頭看了片刻,手上略略發抖,又擡頭看墻上的畫像。

那是信嗎?游孟哲想起母親留給自己的那封信,莫不是讓游孟哲找的人,就是張遠山?游孟哲只看過那幅畫,未見畫裏的另一個封兒。

大信封套著個小封兒,小封兒就是生母的信。

那會游孟哲被趙飛鴻扣住,信多半也一並搜了出來,包袱前些日子趙飛鴻親口說已托人送上玉衡山去了,沒想到母親的信卻被留了下來。

被張遠山拆了?信上說的是什麽?

“叔。”游孟哲走進去,張遠山登時如中雷亟,朝側旁一讓,打翻了架上的聽風瓶,嘩啦碎了一地。

游孟哲:“……”

張遠山的臉色有點不對,嘴唇動了動,而後平靜下來。外頭有人聽到聲響,忙過來收拾,眾人面面相覷,張遠山示意無事。

游孟哲道:“我娘……沒事,你別緊張嘛,叔,拆了就拆了,沒什麽的。”

張遠山點了點頭,游孟哲湊過去看,好奇道:“信上說了什麽?這信也沒寫名字,不知道給誰的。”

張遠山擺手,游孟哲說:“我看看嘛。”

張遠山蹙眉,游孟哲說:“不想讓我看?”

張遠山點了點頭,眼神又帶著點不安,瞇起眼,避開游孟哲的目光。

游孟哲聳肩道:“不看就不看罷。”

張遠山收起那箋兒,深深吸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麽,讓游孟哲出去,自己也隨後出來。游孟哲心想指不定是老媽寫的情信,看了也是白看,然而又按捺不下好奇心,說:“叔,你怎麽也不問我就把我娘的信拆了。”

張遠山:“……”

張遠山停下腳步,靜了很久,游孟哲只覺一頭霧水,那信上究竟寫了什麽?又問:“我師父拆過了?”

張遠山搖了搖頭,游孟哲十分茫然,說:“到底寫的什麽,你不對勁啊哎!讓我看看……”

張遠山臉色一沈,游孟哲只得道:“好罷,我肚子餓了。”

張遠山緩緩點頭,註視游孟哲,眼裏滿是覆雜神情,而後招手叫來一小廝,打了幾個手語。

小廝戰戰兢兢解釋道:“游少爺,老爺說……老爺說……對不起。”

游孟哲:“??”

張遠山打手語只用左手,有點急促,仿佛心底帶著激動,那手勢卻十分好看,五指一握一撒之間有種瀟灑氣勢。

小廝:“不該沒問過你就拆信,給你賠個不是……”

張遠山沈默良久,似乎在考慮措辭,游孟哲馬上笑道:“沒關系我就問問,其實我也不關心那玩意,我爹說不是給我的……”

張遠山阻住游孟哲的話頭,繼而單手比劃,小廝道:“叔……叔……本不該看,但方才一時鬼……鬼迷心竅,又想你娘親,忍不住就拆了。裏頭也沒什麽要緊的東西,遲早你會知道的……”

說話間張遠山停了手勢,小廝和游孟哲都靜了,沒人敢說話。

因為張遠山的眼眶發紅,眼中仿佛有點什麽在閃爍。

然而只是一剎那的失態,張遠山便即轉過身,袍角飛揚,入了飯廳。

游孟哲與那小廝面面相覷,半晌不知道該說什麽,小廝尚是頭次見到自家老爺有這表現,一時間駭得呆了。

掌燈時分,飯廳內燈火輝煌,一大桌菜。

“游少爺。”張伯躬身道:“老爺請您坐過來些。”

游孟哲自己搬著圓凳,湊過去些,張遠山又招了招手,示意再過來點。游孟哲便與張遠山坐得很近。

張遠山洗過手,親自給游孟哲挾菜,管家與小廝俱是盯著游孟哲看,游孟哲卻看著院外。

外頭幾名小廝扛著燈籠進來,分開掛上,游孟哲笑道:“這就過元宵了?”

管家道:“老爺從前一直不過節,這次是預備著給游少爺看的。”

張遠山微一蹙眉,似有不悅,管家便不說話了,該說的也說了,游孟哲內心領情,朝張遠山笑了笑。

張遠山示意可以吃了,游孟哲便埋頭吃飯,飯粒四飛,隨口和張遠山說你家的菜好吃,連玉衡山上都吃不到這等佳肴一類的話。張遠山吃吃停停,一頓飯只吃了小半碗,大部分時間都在看游孟哲。

“叔你……不舒服麽?”游孟哲小心翼翼問:“吃不下,不高興?”

游孟哲見張遠山早飯吃那麽一點,午飯沒吃,晚飯又吃這麽一點,撐得住麽?

張遠山忙擺手,手指輕輕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朝他笑了笑。

游孟哲幾乎是馬上就明白了,他在說“我很高興”。

游孟哲頗有點莫名其妙,問張伯道:“他平時都吃幾碗?”

張伯答道:“少爺不須擔憂,老爺平日裏都吃兩碗,應當是少爺來了,老爺心裏高興。”

游孟哲心裏頗有點沒底,隨口道:“飯得多吃。”

這麽一來反倒像是游孟哲在囑咐張遠山,張遠山只點了點頭。

飯後游孟哲左看右看,越來越覺得張遠山不太對勁,不過生平第一次與啞巴相處,也不知他是不是平日都這樣。飯後小廝生了個火盆旺旺的,映得游孟哲臉上發紅,正要回去時張遠山又讓他留下。

於是游孟哲便留在張遠山房裏,冬夜漫長無事可做,拿了本棋譜,半趴半睡在矮榻旁看,游孟哲看棋譜,張遠山則看他。

“叔,你在想什麽?”游孟哲倏然擡頭,張遠山表情有點不自然,避開游孟哲的直視,手指頭居然有點發抖。

游孟哲嘴角微微抽搐,他這人一向是恃寵而驕,熟了就開始蹦跶,若張遠山一直保持下午那模樣游孟哲還不敢做太出格的。然而張遠山下午到晚上這段時間似乎有點失常,游孟哲就忍不住想折騰他。

游孟哲扒著張遠山肩膀,兩人都穿著暖暖的獸裘襖子,湊在一處,游孟哲問:“說說你罷,我都說這麽多了。”

張遠山註視游孟哲,片刻後左手伸臂攬著他,右手摸了摸游孟哲的額頭。

游孟哲擡著頭有點懵,而後枕在張遠山腿上,外頭飄起如絲般的細雨,二人裹著毛裘坐在榻上,有種安寧靜謐的感覺。

“師父不抱我的。”游孟哲眼中映出外頭的雪。

張遠山的手指在游孟哲耳畔輕按,一股純清真氣註入靈臺,游孟哲霎時神智清明,十分舒服。

“小時候我爹也不抱我。”游孟哲說:“小舅抱過我,只抱了一次,你沒見過他。”

張遠山的手指在游孟哲耳朵上敲了敲,示意知道了。

外頭春雨細密,房中火盆暖融融的,棋譜扔在一邊,游孟哲眼皮漸重,打了個呵欠睡著了。

又過了許久,張遠山把他抱到自己床上,拉過被子蓋上。

游孟哲迷迷糊糊,聽到關門聲,半夜又似乎有人過來,檢查有沒有蹬被子,大手摸了摸他的臉,游孟哲翻了個身,拍開那手,繼續睡覺。

翌日起來,聽到外頭有人大聲說話,游孟哲便醒了,光腳下地湊到窗戶前去看,見一太監在院外宣旨,數人捧著禦賜的金銀,布帛。

張遠山頭還未梳,長發披散,顯然也是剛醒,站著聽旨。

“欽此——”太監抑揚頓挫道。

“謝主隆恩!”院內一地人下跪,張遠山卻仍站著,隨意一拱手,轉身回房去。顯然心思全不在聖旨上,剛一進來就險些和游孟哲撞了個滿懷。

游孟哲昨夜睡的是張遠山的房間,此刻正光腳站在毯子上,張遠山指指地上,示意春寒,快回去穿鞋。

游孟哲:“叔,早。”

張遠山點了點頭,小廝們過來伺候刷牙洗臉,張伯將盤子捧進來,上面俱是皇宮裏賞的東西,又笑道:“陛下聽說游少爺來了,還尋回太後的金龜,特地賞的。”

游孟哲不知怎麽回答,只見盤子上頭俱是銀器金器,金馃子,玉碗象牙筷,也沒甚興致。

張遠山與游孟哲在同個房內洗漱,片刻後游孟哲以為要上早飯了,張遠山卻指指軟榻,示意他稍等,轉身出去。

昨夜一場春雨,院中滿是落紅,游孟哲走出院外,練了次棍法,出了身汗,心想今天早飯怎開得這麽晚?張遠山也不知去了何處,找來個丫鬟問了,丫鬟笑道:“老爺今天親自下廚,公子有口福了。”

游孟哲動容,張遠山居然還有做飯的興致,也不知做出來能有多好吃,少頃又一名小廝過來,躬身道:“游少爺,今天城裏來了個人姓餘,說想見見你。”

游孟哲馬上就知道是餘長卿,跟著那小廝穿過後院去,餘長卿一早就來了,先是在正門外等著,門房答道少爺還在睡覺,也不放他進去,而後宣聖旨的來了,門房又讓他到後門去等,餘長卿足足等了一個半時辰,才等到游孟哲起床。

游孟哲心裏不好意思得很,忙道:“以後要是餘大哥,請他進來就行了,怎能在外頭等?”

小廝喏喏賠罪,事實上張宅規矩就是這樣,張遠山從不見外客,就連六部尚書登門造訪,也一律閉門不見,擋個捕快又有什麽的?

餘長卿在外頭靠石獅坐著,見游孟哲來了起身笑道:“睡得起不來了?”

游孟哲道:“春天困得很,不知不覺就睡到這時候了,進來罷。吃早飯了麽?”

餘長卿道:“不妨,吃過了,昨天寫了休書,與甄家也算好商好量。”

游孟哲道:“那就好。”

說完這幾句,游孟哲忽就覺得兩人有點生份,一時半會尋不到話頭來說,只不住讓餘長卿進來,餘長卿擺手道無需客氣,又問:“今天是元宵了。”

游孟哲點了點頭,不知餘長卿何意,餘長卿又道:“晚上若無事的話,大哥帶你去城裏走走?今夜皇宮設宴,帝君給大哥發了張帖兒,讓大哥去吃賞,還能帶上一人……”

游孟哲想起京師繁華,過節城裏定十分熱鬧,不比亭縣,正要說好時忽又想到張遠山一個人在家裏,頗有點躊躇,想了想而後道:“改天罷,我和我叔一起。”

餘長卿馬上會意點頭,說:“多陪陪他。”

兩人又無話了,餘長卿道:“那就這麽說,咱們改天再約時候。還想找你喝酒。”

游孟哲:“呵呵好的,下回你別自己來等,派個人送信就成了。”

餘長卿點頭,就這麽走了,游孟哲站著發了會呆,忽然就有點失落。

“少爺恕小的不會說話。”小廝跟著游孟哲回去,笑道:“餘長卿那廝就是個風流浪子,咱家少爺什麽身份,不好跟他混一處瞎來……”

游孟哲:“你哪裏不會說話?真是太會說話了。”

小廝又諂笑道:“聽說餘長卿當年在春滿樓裏一擲千金,將他爹留下來那點家底全給敗光了,還想給小倌贖身……”

游孟哲面無表情地看他,小廝嘿嘿賠笑,不再說下去。

過午時方開了飯,張遠山以棉布擦了手,示意游孟哲坐,房中擺一張小飯桌,桌上三個菜,一只蒸雞,調了碟姜蓉,一碗雞汁燉冬筍,蒸鱸魚,炒青菜。

簡簡單單的四個菜,游孟哲本就餓了,米飯晶瑩剔透,張遠山這次也吃得多,邊給游孟哲挾菜,自己也一邊吃。

去了一連幾天的油膩味,游孟哲只覺這頓飯實在是做得太好吃了,那蒸雞肉嫩皮滑,又帶著淡淡的花雕酒清香,蘸醬鮮鹹美味,雞湯帶著冬筍的清香,游孟哲旁的都顧不得,把那雞吃了個光。

“叔你這麽做一頓。”游孟哲道:“我連別的都不想吃了。”

張遠山莞爾,示意他吃就是。

游孟哲悲憤道:“總算知道你怎麽吃不下家裏的飯,怎麽能吃得下!你說!以後還讓我怎麽吃飯!”

張遠山笑了起來,摸了摸游孟哲的頭,有種不言而喻的親切感。

游孟哲還在吃,張遠山又打了幾個手勢,讓管家進來,管家躬身應了吩咐,朝游孟哲道:“游少爺若想與朋友出去過燈節,待會傍晚咱們就預備輛車,到西街的萬燈橋去,那處……”

游孟哲擺手道:“不去,我才回了他。”

管家一怔,還不知道游孟哲已回絕了餘長卿的邀請,又試探著看張遠山。

張遠山漫不經心給游孟哲挾菜,示意沒管家的事了,可以走了。

游孟哲道:“叔你不過節的麽?”

張遠山擺手,游孟哲點了點頭,打算在家裏陪他,不然一個人孤零零的甚是可憐。午飯後張遠山就在房裏讓人生了火盆,取針給游孟哲截脈,這次截的是肋下血海門穴,張遠山示意游孟哲把手搭在他肩上,手指摸進他肋間。

“哈哈哈……”游孟哲嘻嘻哈哈,感覺張遠山的手指有點涼,摸著摸著竟是動了情,不住躲讓。

張遠山隨手一針下去,游孟哲登時全身就軟了,左半邊身子一酸麻,整個人歪倒在張遠山身上,氣血受阻,左肋,左腿,連著手臂至尾骨的一條線,甚至會陰處的任脈也隱約發麻,半天連話也說不出一句。

張遠山給游孟哲系上腰帶,便這麽斜斜抱著他,讓他倚在自己懷裏。

游孟哲道:“不……不會罷,就這麽封住了?”

游孟哲幾次提氣,全身真氣就這麽被阻住。左半身完全酸麻,勉強擡右手揮了揮。張遠山側過身,把他抱在自己身前,讓他枕在自己肩上,雙手摟著他,取了本書,攤開在他面前。

游孟哲看了一眼,見是篇口訣,說:“這個能練?”

游孟哲面朝外,看不到張遠山神情,但能感覺到他的手指頭在自己手背上摸了摸,意思是對。

游孟哲問:“是內功秘笈麽?”

張遠山手指輕叩,意思“不是”。

游孟哲又問:“現在練?”

張遠山答是,游孟哲便側頭看了看,見上頭的口訣似是而非,像經書,又有其自身意義,大體是天地造化,世間萬物自成一統,心與天合,飄飄翺翔於天地,蒼生渺茫之意。

那秘訣又仿佛按著某種音訣寫就,反覆在心中念誦幾次,登覺心胸豁然開朗,游孟哲閉上雙眼,大有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之感。

翻過書頁,看到書皮上寫著數字:鷹武總綱。料想是張遠山練的獨門武功。

游孟哲又隨手翻了翻,扔到一邊,張遠山忙小心收起,料想是十分重要的東西。整個下午兩人就那麽抱著,對著房外景色發呆。

游孟哲忽然覺得這麽過也挺好,四周安靜得很,外頭連個小廝也不見,唯有春風吹過竹林時的沙沙聲。

摒除了心頭雜念後,只覺這喧囂塵世,紛擾都離自己遠去,鷹武上記錄的口訣更將他的內心滌得一塵不染。

這啞巴的心裏一定很幹凈。游孟哲心想,坐得麻了,又朝後靠了靠,感覺到張遠山胯間一物頂著自己。

游孟哲:“……”

張遠山也沒動靜,臉上泛著點不自然的紅,卻依舊摟著游孟哲。

兩人就這麽坐了許久,張遠山拔出銀針,游孟哲渾身一抖,憋著一下午,險些尿了出來,馬上沖去解手。

晚飯後多半又是圍爐讀書,發呆,游孟哲看著外頭的燈籠等吃飯,卻見張遠山進來,提著件鑲著銀狐毛的暗青色文士袍,讓游孟哲穿上。

長袍一上身,登時襯得游孟哲英俊清秀,張遠山自己則穿了件墨黑的雲龍錦,衽上,袖口,盤領處俱鑲了一圈薄薄的雪貂毛,當真是風度翩翩。

“出去吃飯喝酒麽?”游孟哲期待地說:“去哪兒吃飯?”

張遠山沒有回答,伸出一手,游孟哲把手放在他的掌心裏,張遠山牽著游孟哲的手出府,正門前停著輛小馬車,管家張伯親自駕車,帶著二人前往京師最繁華的西大街處。

虞國民風開放,四年前大虞帝君迎娶匈奴王之女為妃,兩國聯姻後那匈奴妃子帶來大批貂皮,狐裘,一時間京師便追逐風尚,爭相穿著改良後的獸襖。其中又以張遠山與游孟哲這新制的貂裘最為搶眼,兩人在萬燈橋畔下了馬車,面前一副花燈萬盞,歌舞升平的元宵夜景,又有無數目光朝他們投來。

“哇!”游孟哲道:“這麽熱鬧的地兒,還好你帶我出來了。”

張遠山微微笑了笑,手指稍緊,牽著游孟哲徒步走上萬燈橋去。游孟哲被封了半身經脈,氣機不繼,走路還有點踉蹌,張遠山索性摟著他,讓他半靠在自己身上,一路朝前走。萬燈橋分二十四道,千萬花燈猶如幻境閃爍,元宵節盡是出來游玩的小情人,橋頭有猜燈謎的,玩雜耍的,噴火的,買酒的,吆喝著擰麻糖的,放焰火的,當真是令人猶若置身夢境,辨不清何處是燈火,何處是水。

途經一處,沿街樹上噴出璀璨焰火,小孩大笑尖叫,游孟哲倚在張遠山身前,遠遠地看著,不住讚嘆。

“去那邊看看。”游孟哲道:“賣魚的?”

張遠山摟著游孟哲擠到攤前,老板吆喝道:“三文錢十網!來喲來喲!”

木槽裏裝滿魚苗,小孩子都在那處嬉鬧,游孟哲捋袖蹲下,說:“撈點魚苗回去家裏養著。”

張遠山點了點頭也跟著蹲下,看著游孟哲撈魚,就像兩個大小孩。

游孟哲撈著撈著,屁股上倏然被一只手捏了一記。

游孟哲:“?”

忙自轉頭時,身後一個人也沒有,長街上行人來往倒是絡繹不絕。

張遠山察覺到了什麽,微微蹙眉,看著游孟哲,游孟哲道:“沒事,呀,那只是金色的……”

話未完,屁股上又被捏了一記。

游孟哲馬上轉頭,怒道:“媽的!誰捏小爺屁股!”

張遠山這下明白了,轉身瞬間順勢在腰畔一掠,抽出判官筆,游孟哲剛要阻他,張遠山身影一閃,已疾射出去!

“媽的!你這騷貨!”孫斌的聲音響起,破口大罵道:“捏你幾下屁股怎麽了!”

游孟哲道:“孫斌!叔!等等!”

張遠山一動手,街道登時一片混亂,還以為有人打架,攤販紛紛收拾東西躲開,空地上孫斌現了行蹤,布帛風向,幾下交手,拍開張遠山判官筆,孫斌被點中肩前,登時大叫一聲。

下一刻二人互拼一掌,兩道身影飛起,孫斌幾步踏上街畔房屋墻壁,飛檐走壁躍上二樓勾欄,張遠山平地一旋身,袍襟蕩開,抽身一躍,穩穩落於房頂。

沿街百姓紛紛喝彩,張遠山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顯是武功更勝一籌,孫斌能倚仗的只有輕功,挨這麽兩記已頗有點吃不消,張遠山的判官筆又是獨門兵器,不敢戀戰,抽身後喝道:“死啞巴!爺爺賞你錢!”

孫斌一招漫天花雨,嘩啦一聲銅錢飛散!

張遠山袖子一抖,五指一撒,金光閃閃,同樣也以天女散花手法,灑出漫天純金鷹羽!

那一下沿街發了狂,叮叮叮叮一陣響,孫斌的銅錢被盡數打落在地。

緊接著一枚三兩大的金錠嗖一聲穿過銅錢間隙飛來,打在孫斌胸口,將他打得摔進房屋院內去。

全街發了瘋爭相狂搶張遠山的暗器,游孟哲追進暗巷內,孫斌已不知去向了。

“別追了。”游孟哲忙向張遠山道:“我認識的,沒啥惡意,就是……玩玩。”

張遠山點了點頭,攬著游孟哲出去,游孟哲心想居然又在這裏見到孫斌了,也真夠奇怪的。

一碰上張遠山,孫斌完全是被壓著打,輸錢又輸氣勢,那一手銅錢鏢遇上純金鷹羽,估計這輩子也別想在張遠山面前擡起頭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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