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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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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越北並沒有如他所想那般對他的提議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他一只手撐著墻壁, 緩慢的走到了門邊。

門外來來往往的人擡起頭看向屋子裏的人,大部分人都穿的臟兮兮的,他們手腳都曬得黝黑發亮。

有人沖他們吹口哨, 眼神下流的打量著他們兩個人。

宋越北摸了摸自己消去一些青腫, 但仍然布滿紫紅血痕的臉。

他皺眉道:“他們為什麽要對我們吹口哨?”

阮禦習以為常的面對著這一切,“濁荒女人少,這些人買不起女奴隸。見到皮膚白一點,瘦弱一點的人都會有惡心的想法。他們一點都不挑的。”

他伸手拉著門要關上,宋越北卻阻止了他的動作, “那位救我回來的姑娘在哪裏, 我想去見見她。”

阮禦打量了他一番, “你剛能站起來就這麽急著去見她?她都沒有來見你。幾天了看都沒有看一眼。”

他臉上的青腫消去了一些,傷沒有完全好, 加之中毒,臉上的顏色並不好看。

可仔細觀察他, 便不難看出他的臉型輪廓不錯,身上僅僅只披了一件白麻袍子站在這裏也穿的很有味道。

阮禦覺得如果這張臉完全消腫,所有的傷都調養好了之後, 應該不會難看。

“你不會是看那位長得漂亮便喜歡上了吧?”阮禦玩味的笑了笑,“可惜,人家可看不上你。你知道她是做什麽的嗎?”

宋越北走出了樹屋, 他扶著欄桿往下走去, “她沒有來,所以我才該去。她救了我,是該去道謝的。”

阮禦追上他,拉住他的手臂,“我可是好心告訴你, 那女人雖然長得漂亮,但她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

你以為她是什麽好人,這地方可沒有好人。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呆著,別往她面前湊了。不然你連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宋越北走了幾步就有些腳下發軟,他停下來握住欄桿休息片刻。

他看起來一點都沒有打消念頭的意思。

阮禦見他如此堅持,心中生出一股惱怒,暗暗罵了一句蠢貨。

他在鸻察呆了半年的時間,見過很多的奴隸。

大部分被抓過來的人都會惶惶不可終日,過了幾日便不死心的想要跑。

怎麽會不想跑?

被送來鸻察的奴隸裏什麽樣的人都有,最多的是原本有自己的家人,生活的平靜幸福的人。

不管在外面過的如何,至少都有飯食吃,有衣服穿,有事情做,有家人朋友在身邊。

這鬼地方根本不把人當成人看,今天活著,說不準明日就讓人給殺掉取樂。

他從前家中也蓄奴,但無論是大梁還是南朝對於蓄奴都有一定的限制,不能超出一定之數。

即便是簽了死期的奴仆也不能隨意殺死,如果動用私刑出了人命,讓人告到衙門也少不得打一打官司。

總之一個正常的世界是有禮法道義的,這裏卻是完全失序的。

他第一次見到一個被抓到這裏來的人竟然不害怕。

宋越北態度溫和的對他道謝,“多謝你這些天的照顧,你可以帶我去見那位小姐嗎?”

阮禦雖不願,但見他堅持,只得點了點頭,將他領到了玉鴉的屋子。

樹屋的門大開著,剛一走近就聽到裏面傳來的笑聲,男女的笑聲混在一起顯得十分熱鬧。

潮熱的空氣中多了一股撲面而來的酒味。

宋越北聽到那個女聲的確是玉鴉的聲音,看來這裏就是玉鴉的住所。

她的屋子和他的屋子相隔只有幾十米。

他停下腳步,又向阮禦道了謝。

“沒什麽好謝的。女鴉大人應該是又在跟幾位大人喝酒,你聽,這喝的正高興呢。你這會兒進去,恐怕女鴉大人都想不起你是誰。”

宋越北聽出阮禦話裏的刺,他仰頭看了一眼樹屋。

密林的確是潮熱,空氣都彌漫著濃重的水汽,他有些喘不上氣。

玉鴉似乎隱隱約約聽到屋外有交談聲,她抽出心神,放下手中的酒碗拍了拍桌子,“安靜,安靜。我好像聽到屋外有人在說話。”

釋念寬慰她,“鸻察人也不少,一天來來去去的人多了,有人說話也正常。小鴉你放心,他們肯定不敢進來的。”

襄瓏點頭說道:“對。給他們十個單子,他們也不可能向昭主的客人出手。”

他話音未落,就響起了咚咚咚,幾聲敲門聲。

這一次聲音很清楚,所有人都聽見了。

他們擡頭向門口看去,便見到一個人緩步從門外走了進來。

他的目光在屋內轉了一圈,落在了玉鴉的臉上。

四目相對,玉鴉一怔,她仔細看了他幾眼,收回目光拿起桌上的酒碗將沒喝完的酒水倒進嘴裏。

男人的臉上遍布青紫傷痕,看起來十分觸目驚心。

看起來不像是來砸場子的,看他露出衣服的皮膚都十分白凈,身形瘦弱。

站在這裏都跟整個環境格格不入。

釋念一頭霧水道:“你認識我們嗎?”

他面對眾人的打量並不怯場,反倒面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我被這位姑娘所救。”

如果不是他臉上傷的厲害,這個笑容大概也可以被稱作溫柔。

一張小桌上擺了兩壇酒,四個酒碗,幾個骰子。

桌邊圍坐著四個人,這間樹屋比他所居住的那間樹屋大得多,陳設雖然陳舊了些,但也算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釋念轉頭看向玉鴉,有些稀奇,“小烏鴉,你在鸻察救人?我們的小烏鴉越來越善良了。”

玉鴉將空酒碗推到襄瓏面前,沖他擡了擡下巴,示意他把酒給倒滿。

襄瓏瞪了一眼宋越北,低頭拿了酒壇子十分熟練的替她倒酒。

玉鴉漫不經心的說道:“救的挺值得,好人有好報。我發了一筆橫財呢。三哥,你以後也跟我一樣,善良一點。多做點好事是會有回報的。”

屋子裏的酒氣熏得人喉嚨癢,宋越北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法秀舉起自己的酒碗跟玉鴉碰了一下,“喝酒。”

玉鴉從襄瓏的手中接過酒碗,“來,繼續喝酒吧。”

宋越北出聲說道:“我……”

他的聲音一出口就被襄瓏的聲音蓋過了。

“剛才的骰子又是鴉姐你的點數最大。唉鴉姐好厲害啊,你怎麽總是贏?”

宋越北氣息一窒,他捏緊了衣袖。

釋念見這人跟個樁子似的站在原地,雙眸直勾勾的盯著玉鴉,倒是品出些其他的味道。

玉鴉分明也察覺到那個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她卻搞得跟沒看到人似的。

簡直就是在故意晾人。

釋念有些無奈的一笑,“你呀。真是什麽時候都不安生。行了,今天喝的夠多了,就到這裏吧。”

法秀揉了揉那頭亂糟糟的頭發,“我們還沒有喝多少。”

襄瓏也跟著笑嘻嘻的說道:“您不能說贏了就跑。這可不太地道。”

他抓起桌子上的色子興致勃勃,“來繼續繼續。我今天一定能翻回本。”

法秀低頭喝了一口酒,一群人好像只有釋念看到了站在一旁的人。

釋念掐了一下法秀的手臂,“不能再喝了。”

他將身邊的法秀給撈了起來往外走去。

玉鴉皺眉道:“三哥,你幹嘛?回來,咱們繼續。”

釋念瞥了一眼被玉鴉刻意無視之後整個人好像都低落下去的身影。

他擺了擺手,“你今天有客人,改天再喝。”

宋越北給釋念和法秀讓了道。

襄瓏卻好像屁股下面生了根似的穩穩地坐在原地就是不動。

兩個人對視一眼,襄瓏挑釁的挑了一下眉頭。

玉鴉將手裏的酒碗擱在桌上,發出不輕不重的一聲響。

她臉上有顯而易見的不耐煩,“你來做什麽?”

宋越北在她對面盤腿坐下,垂著頭將桌面上的兩個空酒碗收在一起。

他分明沒做錯什麽,但漆黑的發絲垂下來,略略遮住面容,卻有種仿佛他做錯了什麽的因而垂頭喪氣的錯覺。

“這幾天,我的傷好了很多。”

玉鴉見他這副受氣包的樣子,心頭就有些煩躁。

“我聽阮禦說了,你已經能從床上起來了。恭喜。”

她的目光在他臉上轉了一圈,那張臉已經消了些腫,沒有剛見到的時候那麽可怕了。

“你的臉好像也好了一些。”

宋越北擡起頭對她露出笑容,“我能好的這麽快,多虧玉小姐救了我,還為我治傷。我想來向您道謝。”

襄瓏在一旁涼涼的說道:“我聽說蛇毒會產生一些後遺癥。你臉上的傷現在還沒好,說不準以後就好不了。而且你的傷不是鴉姐給你治的,是大夫。每天去照顧你的人也不是鴉姐,是那個阮奴。

嘴巴說幾句感謝有什麽用處?假的要死,大少爺,你要真想表達感謝不如多給點真金白銀。”

宋越北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看向眼前年輕的男人,壓抑著內心湧動著的惡念。

他認出了眼前的人就是在蛇潭旁邊陪在玉鴉身邊的那個人。

這個人能這樣陪在她的身邊,應該與她關系不錯。

他腦海中又浮現出方才剛一進門時所見到的場景,桌邊圍坐在她身邊的三個男人每一個看起來都比他年輕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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