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傅成勳第一次聽到夜尊清楚地說過去的事，緊張的情緒竟然微妙地放松了。如果夜尊真的這麽厲害，那他還怕什麽？無論如何，夜尊都不會有事的。而且，夜尊雖然把自己說得很可怕的樣子，但據他所知，夜尊並非毫無感情，他有感情。一個有感情的人，是不可能毫無人性的。他相信夜尊。

快樂！傅成勳的臉上浮現抑制不住的笑容。從夜尊的角度看上去，傅成勳笑得特別傻，忒像情竇初開的單純少年得知暗戀的女生也正好喜歡他。

“你笑什麽？”夜尊被傅成勳的傻笑晃花了眼，竟詭異地泛起一點兒羞澀來。

“沈公子，可有心儀的人了？”

“關你什麽事？”夜尊有點吐字不清。

“現在還不關我的事。你能不能把鮫珠還給我？”

夜尊楞楞地看了一下手中的鮫珠，隨即握起拳頭，不客氣地說道：“哪裏有你這種送人禮物還收回去的道理。不還。”

傅成勳眉眼彎彎，笑著說：“鮫珠是送給我未來的妻子的。你——”

空氣仿佛突然凝固。夜尊身上瞬間冒出滔滔異能，瞬間就把傅成勳震飛出去。

一直被當作背景板的傅成名和一幹羽林衛一看就知道不妙了。看這匪首“內力”充沛的樣子，一點兒也不像喝了毒酒。

“你沒中毒？”

夜尊緩緩地站起來，用一種睥睨天下的氣勢說道：“毒？呵！”他的異能什麽都能吞，還怕區區毒酒嗎？

傅成勳趴在地上掙紮了幾下，掙紮得吐了幾口血。他想要表白的話硬生生被虎裏虎氣的夜尊給打回肚子裏去了。他很著急。他這大病剛醒，精神本就不濟，如今這麽一折騰，一著急，他便不能再保持清醒的意識，昏睡過去了。

夜尊的心小小地疼了一下。可是傅成勳竟然想著把鮫珠要回去送妻子。他都沒同意，傅成勳竟然想著娶妻。不可原諒，必須教訓。越想越氣——可還是不忍傷了他性命。夜尊煩躁地把註意力放在這群礙事的家夥身上。他的身手很好，靈活的身子穿梭於羽林衛眾人之間，邊穿梭邊揍人。

等到塵埃落定，幾百號人連同傅成名在內，個個都被他打得鼻青臉腫的。夜尊的氣也消了大半。不過，夜尊忽然發覺自己的身體有些不對勁。按理來說，他的異能如此強大，非亞獸族共祖的毒藥不能傷，怎地會中了區區凡人的毒呢？

“你在酒裏放了什麽？”身體似乎熱得有點不同尋常。這到底是什麽毒？

傅成名歪著鼻子眼睛，口齒不清地說了句：“我才不告訴你。”

夜尊一巴掌扇過去，打掉他一顆牙，惡狠狠地問：“說。”

“呵。”傅成名笑了一下，吐出一嘴血，“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是喜歡表哥了。”

“你，胡說什麽。”竟然有點歡喜。

“我表哥三年前喜歡一名女子，那女子和你一樣，是個怪物。”

夜尊：……

傅成名：“可惜那女子最後背叛了他，用你手中的鮫珠離開了這個世界。呵，你強大又如何，我表哥是不信你的。你喜歡他，他卻要送你走。你以為他為什麽會阻止你來赴約，他是想阻止你傷人。可如今，你傷了羽林衛，便是和朝廷作對。我表哥即便為了保全傅家，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哈哈哈。”

笑個山河錐，戳死你丫的。夜尊拎起傅成名，將他扔出一醉樓，然後在滿地“哎喲”的痛呼中扛起傅成勳就走。

18

月光如水，清輝萬裏，追龍山峰巒崢嶸，楓木繁茂。在這郁綠蒼藍間，潺潺溪水靜靜地流淌著，倒影著月光，清冷如霜。

夜尊走得急，走得遠，藥力加速了發作，如今到了自己的地盤，心知安全便不願再走了。他將傅成勳小心地放在溪邊幹燥的巨石上，脫了身上的衣物，“噗通”一聲紮進水裏。

溪水沒過頭頂，陣陣涼意便貼著皮膚表層，慢慢地浸透到身體裏。夜尊舒服了不少。只是，他的心中始終還是系著一個傅成勳，並不敢在水中久呆。

他不是小孩子，不是無知，看著自己的身體變化也大致能猜得出傅成名在酒中下了什麽藥。不過，他同樣知道，這類藥物並不會要人命，頂多讓人難受一陣罷了。

山間的夜晚靜謐而神秘，除了晝伏夜出的動物偶爾發出聲響，便只有蛐蛐在草叢裏吵鬧不停。在這吵鬧聲中，傅成勳依舊沒有醒來。蒼白的月色下，他的臉色更顯蒼白，而唇邊一道紅色的痕跡卻顯得妖冶而驚心。

“該不會死掉吧？”夜尊第一次對自己出手的力道產生懷疑。他拿起傅成勳的手腕，搭在他的脈搏上像模像樣地搭了一下脈，如畫的眉目漸漸皺成一團。

至此，他終於明白傅成勳昏睡不醒的原因，也終於明白短短數月不見，傅成勳緣何瘦成這副模樣。

夜尊望了眼天邊的月，不知是感慨還是心疼地嘆息了一句：“人類的身體還真是脆弱啊。”可是，脆弱的人類總會給人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譬如趙雲瀾，以一己之力攪風攪雨，令強大的他也受了重傷。

傅成勳……也是一個這樣的人嗎？夜尊不經意地想起傅成勳總是臉紅，傅成勳的眼睛異常堅定而清澈……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他當作仆人一般存在的人已經悄悄住進了他的心裏。

“你醒來給我好好解釋。”夜尊氣鼓鼓地咬破了指尖，將溢著鮮紅血液的手指粗暴地塞進了傅成勳的嘴裏。

他沒有長生晷，並不能將自己的生命分享給傅成勳，但他的血蘊含著能量，救他一命，讓他多活個七八十年還是可以的。

夜風掠過水面，讓月亮的倒影在波光蕩漾中碎成滿溪的銀屑。夜尊的眼睛微微向一旁斜眼看過去，厲聲卻壓低了嗓門說出一個穿透力極強的“滾”字來。

林間兩道森綠的目光並不為所動。矯健的身姿從半人高的野草從中一躍而起，兇猛地朝著夜尊和傅成勳撲了過來。

恰在此時，傅成勳悠悠轉醒，還未來得及反應就看見一只大蟲朝他們撲過來。傅成勳陡然清醒，不由自主地想要起身去攔。可是，他一動，發現唇齒間正咬著什麽東西。

夜尊的手指用力，摁住他的舌頭，並不讓他起身。同時，他伸出空閑的那只手，在大蟲即將撲到他面門的時候瞬間吞噬了它。

傅成勳目光呆滯地看著驟然消失的大蟲，什麽反應也做不出來。

夜尊打了個飽嗝，而後皺起眉頭責怪地說道：“你怎麽不喝了？”

傅成勳睜大了眼睛看著夜尊，一臉迷茫。

“不喝就算了。”反正醒來就好，以後再慢慢喝血養身體。夜尊想好了，便心滿意足地收回自己的手指。

傅成勳覺得這大概是個夢吧？沈公子不僅赤身luo體地出現在他身邊，還用手指調戲他……不過，沈公子的身體真好看啊，瑩白如玉……好喜歡！包子成精都這麽好看嗎？

“沈，沈公子？”傅成勳不確定地喊了聲。

“認得我就好。我問你，你是不是想娶妻？”

“啊？”傅成勳懵逼。

“問我要回鮫珠，想去和誰成親？”

傅成勳懵逼二連。

“你真是個花心的男人。前腳對我表達傾慕，後腳就要和別人成親，還幾個月不見人影，也不找我。”

傅成勳懵逼三連。他竟然從沈公子的話中聽出了委屈的情緒。

“是不是為了傅家要送我走？你早就知道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了，對不對？”

傅成勳的臉上是懵逼的，但心下已經有所頓悟了。不等夜尊問出下一個問題，傅成勳趕緊解釋道：“沈公子，不是你想的那樣。”

“嗯？我想的是哪樣？”

傅成勳一噎，不經意對上夜尊認真的雙眸，像是被蠱惑了一般，伸出手去，觸摸著夜尊的臉，笑意滿滿地說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想娶別人。鮫珠是想送你走。可是你不走了。那就是送給我的妻子。你拿去，不還我了，與我成親可好？”

夜尊如遭雷劈，心跳得“咚咚咚”地，慌忙扭開頭，不敢再與傅成勳對視，也不敢再蠱惑他。

傅成勳一個激靈，像是大夢初醒般，慌慌張張地將手從夜尊的臉上拿開，大舌頭地道歉道：“沈公子，對，對不起，在下，不，不是故意的。”他怎麽莫名其妙就去摸人家臉呢？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夜尊聽到表白，心早就虛了，耳朵尖也紅了。他假裝冷漠地問道：“你說，我不見了你怎麽不來找我？”夜尊想想又覺得不夠，用自己都沒覺察到的委屈語氣問道：“我病還沒好，沒離開傅府你就已經不管我了，為什麽？”

“我——”傅成勳閃爍其辭，“我出了趟遠門。”

“騙我你良心不會痛嗎？”

傅成勳看著夜尊的模樣，羞惱地眨了眨眼，硬著頭皮說道：“我病了。”

夜尊就知道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幹脆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最初不理我是因為被你娘軟禁了。後來才是病了。你是不是怕我找你娘報覆？”

傅成勳：……

“你考慮的對，我先記著，今天你騙了我兩次。”

傅成勳：……沈公子變成小孩子的既視感是怎麽回事？

不知怎地，傅成勳忽然福至心靈，順著夜尊的話問道：“沈公子，在下騙了你，用餘生補償可好？”

夜尊嫌棄地看了一眼傅成勳，拒絕道：“不好。”

傅成勳：“啊？”好失敗！

“就你現在的樣子，半死不活的，餘生也沒多長，少說你也要陪我到老才夠補償。”

傅成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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