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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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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勳開車到阮玉給的地址的時候, 感覺到了一陣熟悉。

這還是上次,快一個月前,他和阮玉一起吃了晚飯,阮玉給他的一個地址。

那時候,阮玉跟他說,他住在這裏。

他走到了單元樓下,十分意外的看到了陳督。冬天氣溫有點冷, 他卻穿著單件,傅勳看著都覺得冷。

他來的時候還在罵人來著,大半夜的, 阮玉離家出走了,陳督一個大老爺們坐在家裏都不管管?

現在看來是管不了。

陳督腳邊的煙頭落了一地。

擡起頭,看見了來人,“阮玉找你的?”

傅勳點點頭, 問他:“怎麽回事啊?”

陳督看著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本來一開始都好好的, 他接阮玉回了家,阮玉的一張臉被風吹的通紅,他還在車上帶了個熱水袋給他捂捂。

阮玉把臉埋進了熱水袋裏,舒服的喟嘆了一聲。

然後開始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嘰嘰喳喳, 說今天的見聞,說他被同行表揚了,還說喜歡這份工作。

“今天來了好多人!好多人在底下看著我,我剛上去的緊張的手都在抖!幸好沒有給傅勳哥丟臉。”

嗯, 不錯,厲害。

阮玉繼續說:“還有很多人來問我要聯系方式,我今天起碼加了一百個好友,早知道就把微信號給掛工作證上了。”

嗯……??嗯??

陳督面色不變,清風雲淡地說:“多認識一些人也挺好的。”

阮玉點點頭,笑出了臉頰兩邊的小梨渦。

行吧,阮玉高興就行。

毫無疑問,陳督是個東亞醋王,說不定還是老陳醋成精轉世。當狗的時候連隔壁弱雞社畜都要在心底進行戰略蔑視,當人的時候連傅勳的這個omega的醋都吃的挺歡。

但是——這本來就是正常社交行為,對吧?雖然他總覺得是個人都惦記阮玉,但是總不能因此這樣就管人家社交吧?

阮玉要真喜歡上別人,那也是他陳督沒本事!朝夕相處還他媽連個漢都撩不到。

……他媽的,雖然理智這麽說,但是陳督依舊想把阮玉列表裏那些不懷好意的alpha或者beta擰出來偷偷拉黑。

他把這個解釋為alpha的獨占欲,絕對不是他自己小肚雞腸!

等到了家以後,陳督自覺去了廚房,阮玉解開衣服洗了澡。半個小時後滿頭濕噠噠的出來了。

他坐在床邊,低著頭給自己吹著頭發,吹風機開始工作,熱風吹的嗡嗡嗡的,還不到半分鐘,他的手被人碰了碰。

陳督把手裏的吹風機給拿走了,說了聲:“我來。”

阮玉瞇著眼,感覺到頭頂上的力道,舒服的想喵喵叫,總覺得再這麽下去,遲早會被陳督伺候成一個生活上的殘廢,離了陳督不能活的那種。

今天早上他不想起床,連正裝的領帶都是陳督幫他系的。

拿吹風機吹完頭,陳督順手揉了把。

阮玉發質養好了不少,摸上去軟軟的。陳督十分滿意,這也算他最近的勞動成果之一了。

想他鐵骨錚錚男子漢!現在不但會做飯,還包圓了胎教、吹頭發、剪指甲、給人穿衣服等等一系列附加勞動……總覺得自己好像男德班畢業了。

要不是他愛阮玉,他覺得自己快要愛上自己了。

頭發幹的差不多了,陳督放下了吹風機,說了句“多穿點”,起身剛想回廚房看看,袖子被扯了扯。

他回頭。問:“怎麽了?”

阮玉的臉在那瞬間紅到了耳根子。

然後他濕漉漉的眼睛就盯住了陳督,問他:“你……能不能讓我親一下?”

這一切都很好。

然後,陳督在那瞬間猶豫了一下。

他甚至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麽要猶豫那麽一下。大概,只是因為。後來的阮玉永遠不可能說出這麽一句話。

只猶豫了那麽一會兒,阮玉臉上的笑就沒了。

他說:“不好意思,唐突了。”

……

本來都很好的。

陳督其實已經很久不抽煙了,阮玉不喜歡煙味,他自己對尼古丁也沒特殊嗜好,煙盒已經當擺設很久了。

他掐了煙,對傅勳說:“阮玉突然想起自己以前有個房子了,問我為什麽不告訴他。”

傅勳聽完後一楞,“那你為什麽沒告訴他?”

“我……”陳督本來想說“我”的,結果硬生生地把半截話咽了回去,“他的狗當時死在那。墻壁和地毯上都有血。狗我處理了,其他還沒來得及收拾。所以一直沒告訴他。”

而且也不太想收拾。那裏是阮玉的家。

他連客人都算不上,不管好的壞的回憶,那總歸是阮玉的回憶。

單元門是鎖的,進不去。

傅勳看了陳督一眼,打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了。

阮玉聲音情緒都很低落,回了一聲:“傅勳哥。”

“嗯,是我。”傅勳回答,“我到你家樓下了,進不去,密碼是多少啊?”

傅勳擡起手,輸入了四個零。

門開了。

他對電話裏的人說:“行,我馬上上來。”

傅勳掛了電話,轉過頭問他:“一起?”

“他情緒不太穩定……”陳督說,說著話的時候,他的視線盯著地上,沒有擡頭,“你去就行了。他說不想看見我。”

“哈?”傅勳挑挑眉,“行吧,隨便。”

然後走了進去。

傅勳進了電梯上樓,到了樓層後左拐右拐,終於到了阮玉家門口。

阮玉正坐在地上,就門口邊上,還穿著睡衣。毛茸茸的一團。

視線裏突然出現一雙腿,阮玉頭擡了起來。

然後叫了一聲:“傅勳哥。”

其實真論年齡,傅勳其實比阮玉還小上幾天。但是他懶得去糾正了,聽阮玉叫幾聲哥也挺爽。

他在阮玉面前蹲了下來,說了聲:“誒,我在呢。”

阮玉的頭側了過去,

傅勳問他:“怎麽不進去?外面多冷。”

阮玉低聲回答:“沒鑰匙。地毯下面的鑰匙不見了。”

“那也該找個酒店住著啊,在這吹什麽冷風。”

“沒帶身份證。”阮玉的聲音悶悶的。

傅勳把人從地上拉了起來,彎下腰替他拍了拍衣服膝蓋處的灰,淺笑著問:“那你現在什麽打算啊大少爺。”

“……”不知道。

跑出來的時候只是一時沖動,陳督攔著他,阮玉還往他胳膊上咬了一口。用了很大力,他從陳督的臉上看見了愕然。

他知道這樣不好……可是,他太難過了。

阮玉本來不想這樣的。

鋪天蓋地的悲傷幾乎要淹沒了他,他只是不想看見他。

而且阮玉很清楚的意識到,那份難過來自他自己,卻又不是他自己。

阮玉並不清楚自己到底想不想找到丟掉的記憶,但是現在命運幫他選擇了。他想起來的東西越來越多。

他想起來的越多,也就越難過。

只想起來這些,他都痛成這樣,那完完全全的經歷了這一切的自己呢?

陳督對他很好。

可是越好,阮玉卻越覺得難過。這份愛是給他的嗎?

一直到現在,他記得,離婚協議是怎麽簽的,陳督轉身離開的眉眼都是冷的。

他走的輕松。

你卻愛著他,由始至終。

剛結婚的時候本來是他最開心的一段時間,現在,他像個局外人一樣,看著記憶裏的景象。

當年那個他,除了有個年輕的皮囊,看上去和現在一樣天真。

為什麽不是一開始就想起來這些呢,為什麽卻還要現在想起來呢。

阮玉遲遲沒有發聲。

於是傅勳問了一聲:“那要不要去我家呆著?雖然我就一張床,但是我們兩個可以擠一擠。”

傅勳自認為屬於單身漢,並且不想再結婚了。他當初裝修的時候,就只買了一張kingsize的大床。能讓他在床上打兩個滾。

阮玉沒有回答,但是點了點頭。

不知道為什麽,傅勳總有一種自己在搞人口販賣的錯覺。

兩個人一前一後等著電梯。電梯的鋼化門有點反光,上面還貼著無痛人流廣告,辣眼。

阮玉突然問:“傅勳哥……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傅勳一楞,然後回答:“你說。”

然後他就聽到,阮玉問:“你們當年是怎麽分手的啊?”

這一次,傅勳是徹底楞住了。

一直到電梯“ding”的響了一聲,傅勳才從沈思裏回過神。

他張開口,道:“我還以為陳督沒跟你說過呢……”

分手這事,都七年前快八年前的事兒了。真讓他想的話,還真說不清楚當時心裏路程。

當年他要出國留學,陳督想直接結婚。於是吵起來了。

他年紀輕輕,結什麽婚啊。

你結了婚,就該上床吧,上了床,萬一人家強行不帶套,後來懷孕了,你這書還讀不讀?

以後生了下來,成天哭著叫爸爸,你是管還是不管?

是,孩子可以打掉。但是到時候又真的不會頭腦一熱?

家庭和事業。憑什麽要他兩邊兼顧?

如果法律允許,他也想娶一個omega或者beta啊,他出去賺錢養家,他的合法伴侶在家給他操持家務,他自己偶爾打掃個房間對方都覺得感恩戴德。

……這樣的生活太可怕了。傅勳一點也不想用結婚來看看這個alpha的靠譜程度。

他走的挺幹脆,陳督同意的也很幹脆,而且兩邊都沒有回頭。

傅勳難過了一陣,畢竟談了四年戀愛,說一點感情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也就那樣了。還能怎麽樣呢?世界又不是只有情情愛愛,生活總歸是要繼續的。

這也是他當初希望阮玉能留下來工作的原因。找點事做,總比成天瞎想好。

傅勳糾結了一會兒,回答道:“三觀不合。”

阮玉“嗯”了一聲。

電梯到了一樓,阮玉的腳步停下了。

因為他看見了陳督。他沒想到會看見他的。

他一下樓就直接打了車,沈默的在路邊等著車,到上車的時候他都沒見著人。他一直以為陳督沒有跟過來。

阮玉的第一反應是,他怎麽穿這麽少?

眼裏流著淚。心卻為你打著傘。

他的手機裏現在還有七八個未接電話。

陳督也看見了他。

傅勳推開門,牽著他的手腕走了出去。阮玉在後面低著頭,沒有看他。

直到他聽見了一聲叫喚。

“阮玉。”

他的身體在那瞬間僵硬了起來。

陳督說:“別鬧了,我們回去好不好?”

陳督喜歡用這樣的句式。問他好不好?

就像是在征求他意見一樣,但是他明明清楚,自己每次都是聽他的。

阮玉回答他:“抱歉。我現在還不想看見你。讓我冷靜一下好嗎?”他頓了頓,繼續說,“你也早點回去吧,外面冷。”

說完,他就跟著傅勳走了。

其實他的意志並不是很堅定。

也許陳督只要叫一聲,他就轉過頭回去了,誰讓他一直都這樣,怪沒出息的。

但是陳督沒有。

傅勳的車裏放著車載DJ。

裏面有點蒼老的男聲唱著歌。“在同個屋檐下,你漸漸感到心在變化……”

[你愛著他,也許也帶著恨吧。]

[青春耗了一大半,原來只是陪他玩耍。]

傅勳一聽,臥槽這歌怎麽混進來的,不對啊。趕緊給切了。

結果還是晚了點。

傅勳看見了坐在後排的阮玉。

他正捂著臉,竭力控制著自己的聲音。

傅勳踩了剎車。當機立斷的停在了路邊,打開了後排的車門,鉆了進去。

然後把人給抱住了。

“好了好了,沒事的。”他把阮玉摁進了自己的懷裏,“沒關系,他不喜歡你沒關系,我可喜歡你了,看到你第一眼起就覺得喜歡。除了我,還有很多人喜歡你。公司的同事也是,好幾個人跟我打聽你喜好。”

他拍了拍阮玉的背。

阮玉在他懷裏,隔一會兒顫一下。抽抽噎噎的。

傅勳有點無奈。

他說:“阮玉同志,我鄭重警告你,別哭了。笑起來才招人喜歡知道嗎,你再哭我都要硬了!我這人很有原則,不搞辦公室戀情的。”

聽到這話,阮玉突然擡起頭看著他,眼神有了一點點茫然。看上去傻裏傻氣的。

傅勳看著他這樣子,沒忍住,轉過頭捂著額頭。笑了。

“騙你的。餓了沒?我請你吃燒烤。”

阮玉猶豫了一會兒,說了句:“餓。不想吃燒烤,想吃蛋餃。”

傅勳別的不會,做蛋餃倒是挺拿手。他媽教的。

公司全體員工吃了都說好。平時自己冰箱裏也有存貨。

端去廚房熱了熱,阮玉一連吃了八個。

他媽以前還老跟他說,讓他多學點手藝,不然以後嫁不出去怎麽辦。

傅勳一向對此不置可否。

現在看阮玉吃這麽歡,突然覺得他媽這話前半句還是有一點點道理的。

阮玉心裏有事睡不大好,雖然是分開睡的兩床被子,但是還是怕吵醒了同床的傅勳,動也不動,閉著眼到了天要亮的時候才睡著,這一覺就睡到了下午。

醒來的時候有點不知道今夕何夕。

他老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睡這一覺沒讓他好起來,反而覺得身心俱疲。

傅勳人不見了。阮玉從枕頭底下摸出了手機。

沒有陳督的新消息。也沒有新的未接來電。

倒是傅勳留了個言。

“早飯桌子上,我晚上回來,今天給你準假了,明天照常上班。”

阮玉回了句:“好。”然後又躺了回去,蓋上了被子。

***

陳督是一個人回去的。

如果有人看見他,大概會指著他背影笑著說:“你看那個人好像一條狗哦。”

還是打架打輸了的那種。

家裏的碗筷還沒人洗。

衣帽架上還掛著阮玉今天穿了的西裝外套。

他咳嗽了幾聲,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可能是感冒了。

之前風吹這麽久,他都沒覺得冷的。現在看來,他果然不是鐵打的。

屋子裏暖氣常開,但是陳督心卻是涼的。

他給傅勳發了條消息。

“鞋子42碼,衣服175,實在不行你來我這拿。他不能吃辣,睡覺前讓他喝杯牛奶,記得加熱。”

隔了好一會兒,傅勳冷冷地回了條消息。

傅勳:你在我跟前裝什麽情聖呢。

傅勳:還有,你這頭像?我沒記錯的話是當初我跟你的合照吧?你是腦子有坑嗎到現在還沒換。

傅勳:嘖。阮玉說不想看見你還是有點道理的。睡了。別回了。看著真他媽生氣。

陳督閉上了眼,只覺得頭痛的想吐。

阮玉說不想看見他。

那他……也該尊重他的決定。

他已經不明白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

也沒有人告訴他該怎麽做。

如果。

陳督想,如果我只能讓他覺得痛苦。

是不是放他走會好一點?

哪怕他想想都覺得難過,難過的想都不願意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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