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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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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怪,淅淅瀝瀝的雨霧,在兩人到家的時候,竟然停了。

林冰琴站在門口望著外面的天氣,表情挺沮喪的。

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她守井口的時候下。

早不停晚不停,偏偏自己進了家門它就停了。

好似故意與她作對一樣。

曾墨已經進了屋子,向母親報備平安。

“娘,我回來了。”他站在地下,身上還在往下淌水,他站過的地方,很快濕了一塊。

曾母擔憂極了,眼神在兒子身上打量,轉而又去看窗外,“你沒事?冰琴也沒事吧?她怎麽沒進來?”

曾墨垂眸,“都無事,就是淋了點兒雨。”

曾母這一天都提心吊膽的。

雖然有林冰琴的再三保證,可她心底還是覺得自己生命快走到盡頭了。為她看病的郎中是曾墨特意去請的,此人在皇宮裏當過太醫,年事已高才離開皇宮歸家養老。他鮮少給人看病,還是王爺出面,他才為了自己特意跑了一趟曾家村。

他診完之後,眼神便黯了下來,告之曾墨提早準備後事。雖然兩人是極小聲說的,但曾母後來還是從別人口中得知了自己至多還有一月的壽命。

從知道那天起,她就開始為自己的生命進行倒計時。

一天一天數著,眼看就快到頭了。

今日心臟莫名亂跳,總有種要出事情的前兆。林冰琴為了安撫她,跑出去找曾墨,可幾個時辰都不歸家。

曾母擔憂得吃不下飯,打發花兒出去找,可花兒謹記林冰琴的囑咐,不可以到處亂跑,必須時時陪在曾母身邊。

曾母無奈,只好在家裏翹首以盼。

當兒子的身影出現在家門口,她提了一天的心總算放了回去。

她往窗外看了眼,林冰琴站在大門口發呆,身上還披著兒子的衣服,樣子挺狼狽,她不由得埋怨兒子,“你有何事不能提前說一聲,害冰琴出去尋找。淋雨對女人可不好。”

曾墨同樣瞟了眼窗外,停了會兒說道:“娘,我換身衣服就要出發了,王爺有非常緊急的命令,估計兩三日後回。”

曾母眼神黯了下,“三天內,肯定會回來吧?”

依著郎中的估計,她至多還活三天,她怕臨死前見不到自己的兒子。

母親想到的事情,曾墨同樣想到了,他眸色動了動,斬釘截鐵地回答:“能。”

“那就快去快回。”

曾墨去西屋換了衣服,連澡也沒洗,出了門。

經過院門口,林冰琴還站在那裏發呆,表情有些萎靡不振。

曾墨眼神閃了下,“為何不進去?”

林冰琴嘆了口氣:“就發了會呆。”

換過衣服的曾墨,除了頭發是濕的,身上其他地方已看不到淋雨的痕跡。

林冰琴楞了下,“這麽快就換過衣服了?”

感覺只發了一小會兒的呆,曾墨就換完衣服了。

曾墨:“我有急事去王府,三日內必歸。我娘就拜托你照顧了。”

聽到他要走的消息,林冰琴面色微動,內心驚喜得不成樣子,第一件湧入腦海的事情便是,自己可以洗個舒服澡了。另外,也不用站在這裏猶豫今晚睡哪個房間的問題了。

她淋了雨受了涼,隱約有感冒的征兆。遲遲不進屋是在考慮怎麽辦。不能把身上的涼氣過到曾母身上,為防萬一,最好今晚不跟曾母同睡一屋。可不睡一屋又能睡哪兒?

三間茅草屋,都沒什麽可選擇的餘地。

曾墨這一出發,她頓時高興了。

她盡量掩飾著自己想翹起來的嘴角,低眉順眼地“嗯”了聲。

曾墨便出發了。

林冰琴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隔老遠跟曾母打了招呼,說明自己有感冒的癥狀,不能太靠近她,然後就回了西屋。

隔天早上,確定自己身體無恙之後,林冰琴才去了東屋,陪老人聊天打發時間。

曾母欲言又止,好像有什麽心事。

林冰琴就問:“娘,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不妨說出來,如果能做的,我盡量幫你。”

曾母遲疑一會兒,說道:“突然想見幾個人,如果可以的話,麻煩你把她們叫來。”

曾母說了幾個人的名字,都是相交不錯的鄰居朋友,還有吳月月和她的母親。

這有何難?

林冰琴馬上打發花兒去找。

老街坊老鄰居,陸續都來了。

大家圍坐一炕,談天說地。林冰琴就坐在曾母旁邊,一直陪著。

日落西山了,除了吳月月母女之外,其餘的人都已經來過了。

吃晚飯的時候,曾母就有些遺憾,“墨兒說了不納妾,是不是月月傷心難過,連我這個老婆子也不待見了?”

迎來送往裏,林冰琴發現了曾母的用意。

擔心郎中的話應驗,她在用自己的方式跟自己的老街坊老鄰居做告別。

吳月月極有可能是被曾墨的那句“去死吧”給傷透了心,不願意登曾家的門了。所以花兒明明去叫了,她家卻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林冰琴讓花兒陪著曾母,自己出了門。

猶猶豫豫走至吳月月家門口,她轉悠半天,又返了回去。

重新回到東屋之後,她苦著一張臉對曾母說道:“娘,我剛剛去看了月月姑娘,”她低下頭,重重地嘆了口氣,“唉,她年紀輕輕的,身子卻弱不經風,病得竟然比前幾日還要重了。”

“病得重了?”曾母擔憂地問道。

“嗯,她娘一直守在床前抹眼淚。我說你想見她,月月姑娘就要掙紮著爬起來,要不是我和她娘給攔著,她非來不可。可她身體那樣,我怎麽敢讓她來?萬一有個閃失,咱們可擔待不起。”

曾母忙點頭:“是,身體重要,千萬讓她註意身體。”

“所以我沒讓她來。”

“你做得對,別讓她來。”

曾母雖有遺憾,但這個理由勉勉強強接受了。

曾墨走後第二天,曾母對林冰琴提了幾點要求,她想吃的糕點和想穿的衣服。

糕點這事兒不難,曾家村就有人賣,林冰琴不在乎銀兩,只要婆婆喜歡就一定給買回來。

可衣服這事兒,不好解決。

布料可以買到,但做麽,得給裁縫剪裁和縫制的空兒。

曾母提的要求其實有些苛刻了,但林冰琴卻挺能理解她的。以為生命將至盡頭,臨死前想做一兩件事情,沒有什麽過不過分的。

她其實到現在也覺得婆婆的生命不會終結在明天,但她說了沒用,婆婆嘴上說著相信,但怕的表情還是不加掩飾地流露出來。

是人都怕死。

尤其是郎中的一月之期,已經在老人心裏開始了倒計時。只有過了明天,曾母才會真正相信自己的生命還是可以繼續往下延續的。

林冰琴讓花兒守著曾母,她按照老人的要求買好了布料來到村裏的裁縫家,許以重金並承諾自己會在一旁幫忙,才讓裁縫答應連夜趕制衣服。

古代的衣服都是一針一線縫制的。

到這個節骨眼上了,林冰琴哪能要求那麽多?她親自上陣,另外又讓裁縫找了幾個會縫制衣服的婦女,幾個人湊在一起,搶時間縫制。

一夜未睡,隔天中午,衣服終於縫制好了。

上身是窄袖短衣,下身是長裙,外頭是一件對襟的長袖褙子。

林冰琴付好錢,拿著新鮮出爐的衣服趕回家裏。

曾母早就醒了,坐在窗臺邊上,雙目無神地看著窗外。盼她歸,更盼兒子歸。

林冰琴把新衣服攤到炕上,招呼曾母,“娘,衣服總算是做出來了,趕得太急,不知道你能不能滿意。”

達到老人的要求,她心情興許能好些,對於死亡的恐懼興許就不那麽怕了。

曾母的眼睛亮了下,當即脫下身上的舊衣服,把新衣服給穿上了身。

穿好後還特意問道:“好看嗎?”

林冰琴和花兒都誇好看。

老人便穿著新衣坐在窗臺旁邊,心心念念地瞅著窗外。

林冰琴和花兒對了下眼神,兩人一起來到了西屋。

花兒小聲說道:“小姐,你說可怎麽辦?大娘好像在等死,今天就是她認為的最後一天。曾侍衛答應了今天會回來,可到現在也不見個人影。”她表情憂慮,“小姐,你說,大娘真會死嗎?”

林冰琴輕輕推搡了花兒一下,“凈瞎說。去吧,你務必好好守著老人家,不能有半點兒閃失。”

花兒答應一聲,委屈巴拉地去了東屋。

曾墨是在傍晚時分,風塵仆仆地趕回了家。

以往是安置好馬匹獨自一人進家,這次可能是趕得太急,他直接牽著馬匹進了院子。

曾母看到兒子,高興地扶著窗框站了起來。

曾墨扔了韁繩,疾步邁進屋內。

聲音迫切中帶著一絲不安,他喊了聲“娘”,坐到了炕邊上,雙手去拉母親的手。

曾母懨了一天,終於在看到兒子之後露出了笑容。

“你能回來,太好了,太好了。”

好像她馬上就要死了,但在死前卻完成了所有的願望一樣。

林冰琴在廂房收拾東西,聽到動靜跑進屋內,在一旁提醒曾墨,“你手太涼了,要當心娘的身體。”

曾墨改為隔著袖子握住母親的手。

曾母看看兒子,再看看兒媳,忽然說道:“你們都去西屋吧,你們親親熱熱的,我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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