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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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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冰琴一怔。

別人不知道,她自己心裏卻跟明鏡一樣。她哪裏是嫁到曾家,她頂多算是借著曾墨的名義逃出來罷了。

人稀裏糊塗穿到這個時空了,但不能閉著眼睛稀裏糊塗地過。

她這一走,傷了林知縣夫婦的心,但解放了她自己。

尤其她是兩手空空出來的。

連隨身衣物都沒帶,僅穿著身上這套衣服就來了。

不得不說,夠大膽的。

再看曾母,歲月在她臉個刻下了太多的痕跡。老人家臉上褶子一道壓著一道,皮膚又糙又黑。明明四十幾歲的年紀,看起來卻像是七老八十。

但老人臉上的善良與疼惜卻是真的。她把林冰琴當成真正的知縣家大小姐,哪怕她這樣稀裏糊塗地到了她們曾家,她還是想給她一個體面。

盡可能地體面。

林冰琴心裏掠過一絲暖意。

她乖巧恭順地答應一聲:“好的,大娘。”

曾母見她答應了,便撩開簾子下去,轉到馬車前頭對兒子小聲說了幾句,林冰琴聽不到他們娘倆聊了什麽,但猜也能猜出幾分。

她靜靜地等著。

花兒想了下,“小姐,那我下去等你。”

小姑娘敏捷地跳下馬車。

林冰琴這頭的車簾慢慢被掀了起來,曾墨沒什麽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語氣略顯尷尬地說道:“我背你進去吧。”

像是告訴她又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見。

林冰琴微微點了下頭,“辛苦曾侍衛了。”

見她同意了,曾墨緩緩轉過了身子,寬闊的後背對著她。

馬車高一點兒,他筆直站著,她欠欠身子,恰好可以伏到他的背上。

她先探出半截身子試了試,這才兩手環過他的脖子,姿態笨拙地趴伏到他的背上。

伏上去之後,唯恐他將自己甩脫了,環在他脖子下面的兩只手腕緊緊攥到了一起。

曾墨垂眸看了眼那兩只又細又白的手,輕輕說了聲:“走了。”

他兩只大掌虛虛地扶住她大腿的位置。

夏□□服又輕又薄。

她感受到了他掌心熾熱的溫度。

她故意東張西望以引開自己的註意力。

邁過門檻,是空蕩蕩的院子,院子裏只有三間茅草屋,院子裏還有間廂房。

到處都簡簡單單的。

比林冰琴看過的所有窮鄉僻壤的房屋都要簡陋。

她心裏頓時涼了半截。

那只火熱的手掌便變得不那麽重要了。

曾母熱心地指引著兒子往裏走,“到正屋來,到正屋。”

曾墨在內屋門口猶豫了下,“娘,正屋是你住的地方。”

“你成親了,便讓給你們住。”曾母拍拍兒子的胳膊,催促道,“快。”

林冰琴冰雪聰明的,立馬感知到了曾墨猶豫的原因。她主動說道:“你住哪屋,便把我背去哪屋。”

她是客人,不能鳩占鵲巢,這個道理她懂。

曾墨嗯了聲,不顧母親的勸導,背著她徑直去了西屋。

西屋上是一盤大炕,上頭有簡單的被褥,都是灰蒙蒙的顏色。

曾墨將人輕輕放到了炕上。

曾母跟過來,“你這孩子,怎麽不聽勸呢。”

曾墨背過身,“娘,這是我的屋子,我的妻子也理應住這屋。”他輕輕推了推老娘的背,“娘,我有話與小姐說,你們先出去吧。”

說完,他順便看了眼花兒。

花兒忙看向林冰琴,後者丟給她一個同意的眼神,花兒便乖巧地退了出去。

西屋的房門僅是一塊薄薄的木板,曾墨輕輕將之推上了。

他轉過身,面對著坐在炕沿的林冰琴。

炕又涼又硬,林冰琴屁股往裏挪了挪,右手順道在炕上摸了把,擡手一看,竟然有一層的浮灰。

處處都不滿意。

“林小姐,你今天這樣做,是認真的嗎?”曾墨擰著眉頭問。

林冰琴挑眉看他,“你怕嗎?”

曾墨神情有些不悅,“何來我怕不怕之說?”

“你把知縣家的女兒帶走了,如果將來知縣告你一下,說你拐帶了他的女兒,你恐怕會惹禍上身。”說完,她煞有介事地盯著曾墨。

曾墨臉上沒有任何懼怕的神色。

“如果小姐現在反悔了,我立馬將你送回。道歉賠罪都可以,肯定讓你平安歸家。”

林冰琴輕輕拍了拍手掌,“我不管你怎麽想,只要出了那道門,我是不會輕易回去了。”

“以後呢?”

“按說好的辦唄。”林冰琴嘆口氣,“你是你,我是我,你不在家的日子,我幫你照顧母親。你有了心上人,可以隨時迎娶進門。如果對方非要正妻之位,我們和離,我下堂就是。”

她說得輕松自在,完全不覺得自己在說什麽驚世駭俗之言。

“不會反悔?”

“不會。”

曾墨面色淡淡的,“既然如此,便這樣辦吧。”

林冰琴還準備了一肚子話要跟曾墨掰扯呢,沒想到幾句話他就沒事了。

她神情古怪地盯著他看。

曾墨彎腰開始收拾東西。

地下堆放著一些雜物,有刀有劍,還有一捆說不上是衣服還是包袱的。

他全都抱了出去。

抱完,拿著掃帚掃了掃地。

又上別的屋子抱過了兩床嶄新的被子。

紅色,大花的。

看著就喜慶。

林冰琴看著他忙裏忙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幫忙。

曾墨準備把紅被褥鋪到炕頭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小聲嘟囔了句,“是不是得先擦擦炕?要不然這麽新的被褥豈不是臟了?”

曾墨要鋪被子的手頓住,輕輕把被子往旁邊一放,折身出去找了塊布。

笨手笨腳地開始擦炕。

林冰琴一把拽過來,“還是我來吧。”

她脫了繡花鞋,半跪在那裏擦炕板。

所謂的炕板就是硬硬的草席子,坐在上頭還有點兒紮人。

林冰琴從裏到外擦了一遍。

擦完,她將窗臺也抹了一遍。

為了幹活方便,她將長長的袖子全挽了上去,不但露出了白膩膩的手腕,連嫩白的小臂也露在外面。幹活的時候,兩截小臂像嫩藕一樣在曾墨的眼前晃啊晃。

曾墨移開目光。

規矩地站在門口。

擦完炕面,林冰琴轉頭問:“怎麽鋪床?”

她嘴上是這麽問的,其實心裏是想知道晚上怎麽睡。

一共三間屋子,進來前她往廂屋掃了眼,裏頭除了草就是些做農活用的工具,住不了人。

能住人的,大概就是東屋西屋兩鋪炕。

可他們現在有四口人。

怎麽安排是個問題。

曾墨瞥了她一眼,“花兒跟我娘睡一屋。”

說完這句沒有後音了。

林冰琴楞了會兒,懂了。

兩人睡一屋,還算公平。

就兩間屋子,這麽安排也合乎規矩。

起碼在曾母和花兒眼裏,她和曾墨算是夫妻。

自認為是聽懂了曾墨的話,林冰琴便將灰色的那套被褥鋪在了炕頭上,紅色的那套鋪到了另一頭。

鋪完,她就要穿鞋下炕。

曾墨皺著眉頭:“你要做什麽?”

林冰琴瞟眼窗外漸濃的夜色,“進了你家門,不能白吃你家飯,我得幫你娘做飯吧?”

曾墨抿了下唇,“新媳婦第一天不用幹活。”

說新媳婦三個字時,他表情裏有絲難言的別扭。

仔細看的話,會發現黑黑的面皮上浮上了一絲可疑的紅雲。

林冰琴還是穿上了鞋子。

想往外走的時候,曾墨鐵塔般的身子截住了她,這次的語氣就變得不太友好,甚至有絲絲埋怨在裏頭,“都說了,你什麽也不用做,裝裝樣子配合一下也是好的。”

林冰琴:“我,我要去茅廁。”

她一急,也不管什麽斯文不斯文了。

坐了那麽久的馬車,她憋著一股子滿滿的尿意需要解決。

曾墨臉膛有些不自在,“請隨我來。”

林冰琴,“……”

她上廁所他起什麽哄。

等他往外走了,她才後知後覺地醒悟過來。

他不領的話,她根本不知道去哪裏上茅廁。

她趕緊跟了上去。

廂房裏,花兒和曾母配合默契,一個在做飯,一個在燒火。

花兒歪著小腦袋,不知道跟曾母聊到什麽,笑得嘴巴都咧到天邊去了。

曾墨經過廂房,在一處小屋子前停下,指指裏頭,“進去吧,小心一些。”

林冰琴雖心有預期,可看到只擋了半截的茅廁,心裏還是涼了下。

天兒快黑透了。

這裏頭烏七麻黑的,還只擋了半截。

她在裏頭脫褲子的時候,他從外頭可不就看得清清楚楚?

尷尬透頂。

她咳嗽兩聲,裝模作樣地說道:“你先回吧,我一會兒就好。”

曾墨心知肚明,接著便轉身回屋。

林冰琴把茅廁門大開著,顫顫微微地往裏挪蹭,生怕一個不小心踩到茅坑裏。

花兒顛顛地跑來了。

林冰琴苦著一張臉問,“你怎麽來了?”

“曾侍衛說你找我。”花兒敞著門,伸出一只胳膊扶著林冰琴,“小姐小心,再往裏一點兒,對,往前,對,好,蹲下就行。我在門口守著。”

門沒全關,花兒始終拽著林冰琴的胳膊。

林冰琴尷尬不已地上完廁所。

還好有花兒,否則她都不知該怎麽辦了。

早上還在知縣家裏享受錦衣玉食,晚上就在茅草屋裏感受貧苦不便。

差別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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