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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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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慕羽聽到那句雖不是親姐弟,但也勝似親人,心情出奇的不錯。

只覺著這今日的秋陽格外燦爛,風也格外清爽,就連小道上走來走去雞鴨的嘈雜聲都變得悅耳了。

不知不覺,他想離開村子的想法已經擱淺,花錢找了不少村民在離神堂不遠的地方開始搭建竹樓。

他倒不是要一直長住在這,只是覺著被勾起來那麽點好奇心,一時半會不太想走,況且這片村子的風景屬實不錯。

前面是一望無際的碧海青天,後面有層巒疊嶂的綠林高山,在這裏搭座竹樓,日後也許偶爾還能過來小憩。

桑荔澆完水,回到屋子裏洗了幾個桃子。

每日村民們就像是供奉一樣,最鮮活的魚、最鮮嫩的青菜、最多汁的水果,全都不重樣的送過來。

這桃子是血桃,又甜又軟,桑荔格外喜歡。

“小眠,給,削好皮的。”她軟著聲音,帶著點輕哄。

不知道怎麽了,只是澆個水的功夫,她就發現小眠突然變得格外低沈,就好像在頭頂上籠了層陰雲,整個人都郁郁的。

少年心思重,從不和她吐露,她也沒想過去多問,每次就是陪在身邊,用自己的笨方法去哄著。

血色水潤潤的桃子遞到面前,他並不接桃,桑荔便又往前送了送,“好甜的,都餵到你嘴邊了,你就嘗一口嘛。”

她知道小眠是不可能讓她投餵的,這麽說,不過是想讓他乖乖接過桃子。

然而出乎意料的,少年低下頭,一口咬了上去。

桃子很大,比桑荔的手還要大,她的五指攤開抓握著,少年咬桃子時下唇貼著她的指尖,緩緩蹭過去,很軟、炙熱的。

桑荔楞住了。

她當然知道小眠肯定是無意的,因為相處這兩年多以來,他尤為註意男女有別的這層防線,清冷自矜。

可少年的無意,卻引得她像是觸電一般,想要縮回手,又害怕太突兀顯得尷尬,臉頰忍不住微熱。

咬下桃肉的少年微擡起頭,漆黑的眼瞳看著她。

桑荔輕不可聞咽了咽口水,有點慌亂。

他離得近,微低頭擡眼看人的模樣明明依舊是冷淡,卻因為角度而顯得勾人,咬著的桃肉汁水潤在唇上,看起來

不能再想了!

桑荔猛的縮回手,一下子從臉直紅到耳根上去,她腦子裏……到底在想些麽麽亂七八糟的啊!

她簡直羞到一時沒臉,不知道要怎麽面對小眠,一把將咬了口的桃肉塞到少年手中,起身就跑。

曲清眠看著倉皇逃跑的背影躲進臥房,砰一下關上門。

他垂下眼睫自嘲的輕笑了笑,擡指觸向唇邊,少女指尖的細膩仿佛還停留在那裏。

曲清眠覺得自己很無恥,但是沒有辦法。

哪怕明知她絕不會喜歡自己,不該有妄想,可江慕羽的出現,讓他知曉了自己的獨占欲到底有多強。

原來只是看著她和別的男子說話,他就心如火燒,只是看著她註意力被別的男子挑起,他就如墜冰窖。

她可以不喜歡他,但也絕不能喜歡別人。

桑荔躲進臥房,撲騰一下趴到床榻上,摸了摸臉,還是燙得很厲害,她一把將頭捂進被子裏,心也跳得厲害。

她是不是從來沒談過戀愛的緣故,所以在這樣春心萌動的年紀,很容易就悸動?

可那是小眠啊。

一想到方才小眠啃咬她手上桃子、擡眼看她時,她竟然生出想要吮吸他唇上桃汁的念頭,桑荔就恨不得用被子悶死自己。

滾了一圈,像鴕鳥一樣埋著頭,她又想到最後那突兀的落荒而逃,更是後悔到閉著眼睛發出一陣無聲的尖叫。

實在是太奇怪太莫名了,小眠會不會察覺到她的胡思亂想?

不行,她得挽救一下!

桑荔裹著被子瞬息驚坐起來,可再又出去,會不會更加奇怪?

她滿心糾結,總覺得那莫名其妙冒出來的聯想很羞恥,也很害怕小眠會知道。

等到磨磨唧唧,終於拾掇好心緒走出去,少年已經將晚飯都做好了。

吃飯的時候,桑荔還是沒忍住,欲蓋彌彰給自己先前的行為找理由,“小眠,給你桃子那會,我突然站起來跑開,其實是因為肚子痛,所以我回房間休息了一會。”

她不擅長說謊,舌頭都差點打結。

曲清眠盛了碗湯遞給她,“還痛嗎,可以少吃點。”

桑荔捧著碗接過,心虛的低下頭。

這樣單純的小眠,連她拙劣的謊言也信,她真的好羞愧啊。

今晚的月亮特別圓,又圓又亮,桑荔沐浴完之後裹上厚厚的睡袍,站在客堂高懸的窗柩邊看。

屋子裏都不用點燈,滿地就像是鍍上了一層水銀似的,外面斑駁樹影同樣也看得分明。

月色皎潔,繁星如洗,桑荔打算去弄些茶水糕點,叫小眠一起過來賞月,然而她一回身,便看到小眠正站在身後。

他應當也是剛沐浴完從臥房裏出來,和怕冷的桑荔不同,他身上只穿了件單薄寬松的黑色綢衣。

還該死的是領口半敞,少年曾經單薄纖瘦的身體,徹底長高挺拔也更精實了,勁韌的胸膛猝不及防撞入眼中。

桑荔深吸口氣。

眼睛瞪圓的同時,慌到目光根本不知道要往哪裏放,麽麽賞月糕點更是一股腦全給忘了,只知道想要躲,把自己那點臉紅心跳的窘迫都給藏起來。

“天冷了,我去睡覺!”

她語速極快扔下一句話,一溜煙逃也似的又回了臥房。

曲清眠站在一地清亮的月光裏,漆黑的眼睛看著已經緊閉的房門。

他其實是有話同她說的。

告訴她,不要再像看待孩子一樣看他,還有不知道該怎麽表達出的、他們並非親人,也並非勝似親人。

然而他還麽麽都沒說,就嚇到她了,看到那雙小鹿般慌亂的目光,曲清眠的心一下隨之揪起來。

他怎麽舍得叫她不安惶惑。

不管再嫉妒、再想占有,一切都必須是以她的愉悅開心為前提。

如果只有親人的感覺能讓她更加自洽舒適,他還是不要過早顯露試圖占領的欲望為好。

曲清眠輕擡手指拉好衣襟,心裏發苦。

桑荔翻來覆去很久才睡著,她滿腦子一會是小眠潤澤的唇,一會是他寬闊精實的胸膛,一會又羞愧自己奇奇怪怪的逃跑舉動,被子都快要被她氣惱的踢壞了。

夜裏桑荔做了個夢。

也許是日有所思的緣故,她竟然夢見了小眠。

夢裏的小眠好可怕,他那雙眼睛就像狼一樣盯著她,夜色昏暗燭火中有許多飄紗的帳幔,無風自動,她心跳得好快,就掩在一處處帳幔後面慌亂躲藏。

可不管她怎麽跑,始終也擺脫不掉,面前的輕紗陡然被一把掀開,小眠緊緊捉住她。

淩亂炙熱的氣息噴吐在她耳邊,擁攬過來的手臂用力到幾乎將要將她揉碎,胸膛滾燙,她的臉貼靠著,能聽見清晰的心跳聲、撲通撲通,就像真的一樣。

桑荔在夢裏是有部分意識的,她知道這是夢,因為小眠不可能會這樣,但是太真實了,帶著那部分有意識的清醒,她還是徹底的淪陷。

起初的害怕驚慌,逐漸變成了愉悅。

一聲嚶嚀,桑荔從夢裏醒轉過來,外面已是天光大亮。

她身體還沈浸在夢裏那陌生又歡愉的感受中,桑荔呆呆坐了一會,拿被子捂住臉差點就哭了。

臉紅到仿佛滴血,太羞恥也太不要臉了吧,她怎麽能將小眠夢成那樣?

簡直無地自容。

桑荔開始躲著曲清眠了。

同在屋檐下,每日接觸頗多,但她除了一起吃飯,基本上都是沒事也給自己找點事情做,避開跟小眠單獨相處。

她不知道要怎麽去面對,也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驗,甚至在心裏還覺得很對不起他。

好在小眠心無旁騖,他麽麽都沒有察覺,對她的古古怪怪也並沒有太大的在意,這叫她好受了很多。

小眠在屋子裏看書,桑荔就拿著個小鏟子到屋後的竹林裏挖筍子。

“小仙女還真是勤勞啊。”

蹲身的桑荔發現面前斑駁的光影晃了晃,一擡頭,就看到背靠光束笑起來一口白牙直晃的江慕羽,沒好氣道,“你怎麽還在這。”

這兩日江慕羽沒有再到跟前晃悠,桑荔以為他離開漁村了,沒想到竟然還在。

也是稀奇,像這種家世極好的貴公子,能在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待得下去。

“你對我總這麽大敵意做麽麽,我不借宿了,新竹樓已經搭建好,有興趣你可以上門來坐坐。”江慕羽發現他適應能力還挺強,雖然這裏沒有亭臺樓閣、瓊漿玉露、寶馬香車,所有的華貴都沒有,但也沒了喧囂,漸漸也能發現點天光水色的閑適。

簌簌簌

不等桑荔說話,有麽麽東西從高空墜下,竹木搖曳撲簌簌響,還混雜著撲扇翅膀的聲音。

她擡起頭去看,看到只歪歪斜斜正撲騰的鳥,翅膀上有根箭矢,很明顯是受傷了。

圓盤型的臉,配上兩側尖尖的羽毛,還有銅鈴一般大大的金色眼睛,是只貓頭鷹。

桑荔連忙丟了鏟子站起身,想要接住它。

那貓頭鷹看到人更是驚慌,不顧受傷的翅膀又往上飛,飛到最粗壯那根竹子的枝葉間不動了。

這漁村後面是一片連綿山脈,除了捕魚,村民們也是打獵的,這貓頭鷹應當就是被他們誤傷到的,被其他人撿到,只有死路一條。

桑荔爬不上竹子,也不敢搖晃,怕嚇得它再次飛走,只能站在底下仰頭看,急得團團轉,“我不會傷害你的,下來吧。”

江慕羽笑出聲:“你當它能聽懂你說話啊?”

桑荔白他一眼,垂下腦袋想辦法。

身側陡然一陣風,等到她擡起頭的時候,江慕羽已經縱上竹枝捉住了那只受傷的貓頭鷹。

他似乎極喜白袍,要不是鑲繡的金線紋路略有不同,桑荔都要以為他每天不換衣裳了,掠下的身姿如燕輕盈,衣袍大袖翻卷,竟頗有幾分出塵之姿。

他極愛笑,白皙如玉的皮膚襯托著總是彎起來淡淡桃紅色的唇,整個人都是柔和明亮的,像夜色裏那一輪皎潔的上輪月。

江慕羽一個旋身安穩落地,將手裏的貓頭鷹遞過來,“給。”

被人抓住,貓頭鷹也沒掙紮,那雙眼睛尤為大,就那麽一動不動盯著,透出點呆呆的傻氣。

桑荔將它抱過來,那雙鋒利鐵鉤般的腳爪冰涼,倒也沒抓疼她,“謝謝,我現在去找個大夫。”

江慕羽攔住她,“誒,何必舍近求遠,不過是箭傷而已,我一定處理的比大夫還好。”

桑荔半信半疑,“你還會治傷?”

江慕羽轉身往竹林外走,“到底會不會,你跟過來看看不就知道了。”

竹樓離神堂並不遠,不算大,裏面東西倒是一應俱全,看起來都鑲金砌玉極為昂貴,絕不可能是在這村子裏置辦的。

桑荔有些好奇:“這麽多物件,你都是自己運過來的嗎?”

按理說父親是太尉,他怎麽也不該一個人到這種地方來才是,就算來也應當是前呼後擁、最少有幾十個護衛侍從使喚著。

江慕羽取下腰間一個不起眼的錦袋,還沒巴掌大,桑荔卻看著他從裏面取出幾瓶傷藥還有紗布。

他有用平常人見不到的物件吸引註意的成分在,挑眉笑了笑,“這個叫乾坤袋——”

然而不等他詳細解說一番,驟然被打斷,“你是修士?!”

江慕羽本以為那雙靈動的大眼睛會充滿求知欲盈盈望向自己,結果卻看到桑荔又是一副劍拔弩張憤憤然的模樣,他楞了一下,“修士?不是,這乾坤袋雖是仙門常用,但我對修仙可沒有興趣,這是花大價錢買來的。”

桑荔上一次穿書跟修士多有接觸,很多東西都知曉一二,看江慕羽的眼神充滿防備和戒心,“你騙人,乾坤袋只有靈力才可以使用,而靈力是引氣入體的修士才會有的。”

她現在很慌張,仙門的人難道已經追到這裏來了嗎?現在要不要轉頭就跑,趕緊去通知小眠?

江慕羽發現桑荔似乎極度厭惡懼怕,也跟著慌了,收起笑意,忙將乾坤袋遞過來,“我這個是加了符文的,不需要靈力就可以使用,不信你試試。”

桑荔知道他輕功了得,跑肯定是跑不過他,沒敢輕舉妄動,看著遞到眼前的乾坤袋,她小心翼翼接了過來。

一拿上手,便發現了不同,就像是突然開了雙天眼,能看見乾坤袋裏那將近兩棟屋子大的空間,裏面堆金積玉、珠光寶氣,閃耀得桑荔眼睛都快要迷失了。

“……”壕無人性。

桑荔松了口氣,不是仙門的人就好。

她更加小心翼翼的將乾坤袋遞還回去,“財不外露,往後你還是得收好些。”

不需要靈力,普通人就能使用,這誰撿了搶了就成自己的了,他竟然這般輕易就拿給外人看。

不知道該說傻還是太傻。

江慕羽見她態度緩和下來,渾不在意的笑了笑,“我相信仙女對錢財這種凡俗之物,不會有太大的興趣。”

這話聽起來有些油嘴滑舌,卻也釋放出信任。

桑荔起初挺討厭他的,但感受到這種信任,似乎也討厭不起來了,又見他說完就低頭去處理貓頭鷹的傷,取箭的動作很熟練,上藥包紮同樣看起來很有經驗,當即改觀不少。

“你經常給別人治傷包紮嗎?”她問道。

江慕羽嘴裏咬著紗布,按住不安分轉動腦袋的貓頭鷹,動作不停,“是給自己。”

桑荔驚訝,“你會受傷?”

像這種家世極好的貴公子,應該是被精細保護起來的才對。

又想到他一個人來這片漁村,她更為好奇,“你不會是叛逆,離家出走的吧?”

“好了,”江慕羽將撐開翅膀的貓頭鷹塞到桑荔手中,懶洋洋靠坐下來沏上一壺茶,“是也不是。”

雖然現在沒人左右伺候著,事事都要自己動手,但就像是飛出了籠子的鳥,他只覺得快活,講起自己並不喜歡的過往也依舊語調輕快,“別人的父親嚴格,而我的父親,那是嚴上加嚴。”

“生活上的確是錦衣玉食,永遠給我最好的東西,好到麽麽程度呢,那就是宮裏有些皇親貴胄要不到的東西,我都能擁有。”

“但我四歲就被逼著寫文章,別說是玩耍,我有記憶起就很少有出門的機會,七歲開始被逼著習武,每日帶到軍營裏真刀實槍的練,所以受傷是常事,治傷包紮,對我來說也就很熟練了。”

桑荔聽得瞠目結舌,原來這個世界的有錢人這麽辛苦的嗎!

她有點同情他了。

小爐子上茶香四溢,江慕羽給她斟了一杯:“我並非離家出走,算是借著機會,第一次真正走出來,真要說,沒怎麽見過世面,還得要小仙女帶著我長見識了。”

桑荔有點不好意思,“不要叫麽麽小仙女,我叫桑荔。”

江慕羽順勢鄭重介紹了自己,他自小博覽群書,又善於言談,桑荔捧著熱茶,聽他天南地北的說,情緒也很快被調動起來。

她本身也是熱情能言的性子,話題一打開,整個人都活潑起來。

桑荔抱著貓頭鷹回去的時候,已經過去將近兩個時辰。

一踏進門,她臉上還帶著笑意,然而看到站在那裏,像是專門等著她的少年,桑荔登時泛起了緊張。

少年眉眼冷沈,語調壓得平靜,“你去了哪兒?”

他由著她的疏遠躲避,克制著害怕嚇到兔子一樣容易驚慌的姑娘,但尋不著人的不安焦急,又叫他恨不得發瘋。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依舊是二合一小肥章~

感謝小秀子^_^的地雷,抱住親~

感謝阿貍、鶴彌月的營養液,麽麽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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