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作品相關 (9)

關燈
吐出大量鮮血,但是野獸依舊氣字軒昂,毫無倒地的跡象,瞼上甚至還浮出淡淡的笑容。

凜花的心裏萬分難過,終於伸出手。

她只是想拍拍神獸的背,凜花很明白光是拍背根本不會有任何好轉,盡管如此,她遺是伸出手輕撫他的背,這是凜花此刻唯一能為這只神獸做的事情。

仿佛過了很長一段時間,英招、凜花以及阿白,任誰都沒有開口說半句話。

良久,英招喃喃地說著奇妙的話:

『我覺得有一種令人非常懷念的感覺。啊果然是你呀!』

「您在說什麽?」

英招小聲地喚了某個名字,聽起來好像是「鈴蘭」。

他的眼眸依然無法聚焦。

凜花終於註意到了,英招的金色眸子恐怕早已失去視力,而且,他那雙看不見東西的眼睛所映照的人並非凜花,而是某個人。

『你一定很恨我吧?』

英招用略帶憂傷的神情喃喃自語,凜花能做的就是靜靜地聆聽他的話。

『希望你能諒解,我的身體和心靈必須隨時與山同在,因為我是一個即使死去,這副軀體仍然要回歸山林的存在。』

他的嘴角不停流出鮮血,語氣卻十分平靜地繼續訴說:

『無論去到哪兒,最後終將回歸山林,因為我是那座山的魔物,所以無論如何、無論如何都要回到山裏。』

凜花不知該如何是好,終於按奈不住地插嘴說道:

「是呀,一定要回到山上。」

聽到這句話,英招的金色眼眸立即恢覆光彩。

『你能原諒我了嗎?鈴蘭。』

他的精神果然有些錯亂,盡管凜花十分慌張,但是卻無法否認。英招的眼睛閃耀著令人畏懼的光芒說著:

『那麽,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把我的身子埋葬在——的旁邊,用你的雙手。』

凜花大吃一驚,緊盯著英招問道:

「在什麽東西的旁邊,」

『已遭蠱毒汙染的這個身子,必須經過祓濯(在水邊凈身以洗掉身上的罪惡和汙穢。)才能回歸山林,若你願意原諒我,並且用你的真心來為我埋葬的話,我一定可以得到救贖回到山裏』

英招面露笑容,聲音卻越來越細小,凜花搖著他大聲叫喚:

「英招山主,振作一點!您到底是希望誰、又是為了什麽事情而原諒您呢?」

『你一定很憎惡我這個邪惡的男人吧,痛限我這不盡責的父親吧!拜托你,鈴蘭,快說你願意原諒我,請你原諒我』

睜開的眼睛溢出鮮血,有如悲痛的淚水,凜花毫不遲疑地將野獸的頭擁入懷裏說道:

「當然,我原諒你,山上對吧我會把你送回山裏的。」

野獸一驚,肩膀劇烈起伏。

『好的,就這麽說定了——』

這就是他的最後一句話。

英招再也不會動了,金色眼眸始終註視著天際。

「找不信!」

凜花用力地搖晃野獸。

「快睜開眼睛,您不能死在這裏呀!不是要回山上去嗎?餵~~!」

沙沙,凜花聞聲嚇得趕忙往後跳開。

「阿、阿自!」

『快來這裏。』

阿白叼起凜花的衣袖,用力地拉走她。

英招的頭突然崩毀了,凜花一開始是這麽認為的;事實上,崩壞的並不只有頭部,連壯得像匹馬似的身體也發出坍塌聲響垮了下去、變得越來越小,然後冒出一陣白煙,瞬間融化了積雪。

過了半晌,崩塌聲響終於停止,白煙也頓時消失,野獸那巨大的身軀再也不覆見。

無論是雪花,或是斑斑血跡都已消失。

似乎有什麽不知名的黑色物體正在蠕動。

凜花搗住嘴巴。

是一只大蜈蚣。

『可惡的家夥!』

阿白啪地用前腳使勁地踩踏蜈蚣,蜈蚣被踩得發出令人作嘔的聲音,當場斃命。

『原來是中了娛蚣的蠱毒呀!』

阿白不斷在雪地上抹著腳底。想擦掉黏在腳底的娛蚣體液。

「什麽是娛蚣蠱毒?」

『就是蠱毒中毒性最強的毒種。將數只娛蚣、蟾蜍、蛇和蝗蟲放入同一個瓶子裏,讓它們自相殘殺就可以制成蠱毒,據說存活下來的最後一只毒蟲毒性最強,而娛蚣的蠱毒可以溶入酒中,英招或許是喝到那種酒吧信。」

凜花全身爬滿雞皮疙瘩,側過臉想偷瞄已經被踩扁的蜈蚣死屍。

但是,娛蚣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和英招的遺骸一樣伴隨著雪融化了。

凜花驚訝地睜著大眼。

茶褐色的泥土上留著一個白色物體。

『那是什麽東西呀?』

阿白歪著腦袋瓜看著凜花拾起的東西,那是一個非常小、小到幾乎可以被凜花握在掌心的物體,只見凜花先把臉湊近,然後又拉開距離,仔細地端詳著它,許久後,歸結出一個確切的答案。

「這就是英招的骨骸。」

這是她在腦海中唯一想得到的答案。

☆、no.20

在房裏褪去袍子的寅仙心裏知道,這件衣袍遠比自己想像中還臟。

因為布料是黑色的,所以才看不太出來,不過,上面確實沾上許多血漬。

是剛才那位英招所流的血。

聞到了血的氣味,寅仙輕皺起眉頭。

「蠱毒嗎」

寅仙喃喃自語之際,有人說話了。

「銀露山好像發生什麽大事羅。」

黑暗之中有個身影搖搖晃晃。

是娥瑛。

「你偷聽到什麽風聲嗎?」

「只聽到一點點。」姥姥露出已經缺了好幾顆的黃牙一笑。

「不管老身想不想聽,各個山頭發生的騷動都會傳人耳裏,尤其像銀露山這種有著茂密森林的深山裏,老身的狐貍精同伴可多著呢!」

沒有顏色的眼瞳緊盯著寅仙。

「你難道無動於衷嗎?」

寅仙並未作答,繼續默默地換衣服,穿上新的黑袍正系上腰帶時,娥瑛又開口說道:

「就算你挑了多麽不起眼的衣服穿,還是徒勞無功,像你這樣器宇不凡的人無論走到哪兒都會引人註目,人類終究會看穿你異於常人的身分,妖魔們則嗅得出你那高貴的血統,不管你躲到哪裏,他們終將聚集過來。」

「你到底想說什麽?」

「接下權杖吧。」

寅仙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不過,烏黑的眼眸像利箭一般瞥了姥姥一眼,然後逕自走出房外。

姥姥跟上寅仙跑到走廊外,大聲嚷嚷道:

「這個國家會動蕩不安,都是因你而起!」

寅仙走到回廊一半的地方停下腳步,深深地發出嘆息,但他只是站在回廊上,並未回過頭來。接著,姥姥又繼續開口說道:

「一切起因都在你,都是因為不該誕生於世上的你來到了這個世界上,龍王才會被囚禁於天界,東海才會失去秩序,老身難道說錯了嗎?」

娥瑛對著默不吭聲的寅仙苦口婆心地好言相勸:

「所以呀,你必須肩負起平定地方叛亂之重責大任,快點前往銀露山吧!接下權杖,平定動亂,登上龍王之玉座!」

「簡直荒唐。」

寅仙再度往前邁步,但是娥瑛不容許他這麽做。

「沒志氣的家夥!就是因為你一直下不了決心,所以才不敢碰自己最心愛的女孩。」

「你在胡說些什麽?」

寅仙轉過頭去。

他臉上的表情異常冷靜,不過,黑色的眼睛卻緊緊瞪著娥瑛。

娥瑛的臉上浮出懼色,以顫抖的聲音說道:

「老身在說凜花的事情,想要人家當你的新娘,卻讓人家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心離去,等人家離開後,卻又千裏迢迢地把她接回山上,而且到現在還不敢把她摟進懷裏。這都是因為你一直無法下定決心,一點也沒有繼承龍王玉座的氣概,但是自尊心又不容許你就此做一個沒沒無聞的方士,你連自己的事情都下不了決心,更別論去愛人家姑娘家。」

「閉嘴!」

寅仙大步走向姥姥,緊緊抓住她的衣襟。

好輕,野獸特有的臊味鉆入鼻腔之中。

「我問你,你是不是又對凜花胡說了什麽?」

「沒說什麽,只是建議她要穿得更有女人味,然後多親近你。」

「小小的狐貍精,盡會耍些小聰明!」

自從娥瑛出現以來,寅仙就已經隱約明白,娥瑛及其背後的妖魔們都很希望自己能登上龍王的玉座,因為讓最了解、最熟悉妖魔之人登上寶座,對妖魔自身最具優勢,因此才會如此費盡唇舌。

雖然令人心煩,不過他本以為不多加理會倒也不會出什麽亂子,但是這種想法顯然太天真了。

娥瑛難道想把凜花扯進來,把她當成一顆驅動寅仙的棋子嗎?

難以言喻的怒火在胸中擴散開來,每當寅仙激動的時候,黑色瞳孔中就會泛出藍色的火焰跳躍不已。

「給我滾!」

寅仙低聲說道:

「別再靠近凜花!」

「如果老身拒絕呢?」

寅仙瞇起眼睛,眼中的藍光更明顯了,扯住衣襟的手更加使勁,姥姥的眼裏顯然露出害怕的神色,就在這個時候——

「你在做什麽呀!」

一道細柔的聲音響起,一雙白嫩的手用力拉開姥姥。

「放開她,你何必要這麽粗暴呢!」

娥瑛故作哀號,想博取凜花同情。

「凜花呀,都是老身不好,冒犯了皇子殿下。」

寅仙突然松手。

凜花無法支撐娥瑛的體重,一屁股跌坐在地,娥瑛夾雜著啜泣聲誇張地不停咳嗽,凜花將散發臊味的姥姥緊緊地抱在懷中,擡頭瞪著寅仙。

「我不曉得發生了什麽事,但有嚴重到要扭著她的脖子嗎?」

凜花瞪著圓圓的大眼睛,顯然是在責備寅仙。

「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於是寅仙移動腳步準備離開。

「等等,寅仙!」

結果在藥房前被凜花追上了。

「你想說娥瑛姥姥的事嗎?」

「不是,是早先那位神仙的事情。」

寅仙俯視凜花。

「神仙?」

「英招啦,他剛剛離開了,我和阿白一直照顧他到咽下最後一口氣。」

凜花的衣服和手上滿是斑駁血跡。

「是嗎,」

凜花皺起眉、睜大眼,默默地註視著寅仙。

寅仙卻三緘其口。

又來了

每當凜花用這種表情望著自己,就是已經抱定某種主意的時候。

而且不容他人推翻。

絕對。

「你有什麽事?」

即使不想多問,不過寅仙還是開口了,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果然還是應驗了。

「我必須去一趟銀露山。」

「為什麽?你想要我這麽問吧。」

「英招死了,或許是中毒的關系,身體竟然融化了,還好最後有留下一小塊骨頭。他臨終前說,即使死了也要回到銀露山,必須要回歸那塊土地,並且希望我能親手埋葬他的骨骸。」

寅仙皺起眉頭問道:

「為什麽他會要求你做這種事情,」

「因為他錯把我當成某人,希望我能原諒他某件事,還說即便是遭蠱毒入侵,但只要能得到我有如祓濯的諒解,就能無牽無掛地回到山上。」

「你被誤認成誰了吧。」

「我知道。不過,我已經答應他了,答應會替他完成宿願。」

寅仙拿凜花沒輒,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凜花,銀露山現在正在作亂。」

「我已經知道了,寅仙拒絕英招請求的事情也聽說了。」

多麽率直的眼神,不管是什麽樣的妖魔鬼怪,寅仙從沒畏懼過,不過,現在卻對凜花的視線感到無法招架,他最無法忍受的就是這樣的自己。

「你是在責怪我嗎?」

「我認為既然人家都舍命前來拜托,就應該要答應他的請求才對。」

「你根本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來龍去脈?」

寅仙重重地嘆了口氣。

「銀露山的山主要求我以龍王之子的身分協助他,並且接下星之杖也就是東海龍王持有的權杖。」

那是可以匯集群星之力,強化所有空間結界的權杖。

一旦接下那把權杖,即可增強逐漸減弱的銀露山結界,解救接二連三遭到雲游仙人殺害的妖魔們。

問題是,接下權杖就等於是接下龍王的玉座。

「我只想平平靜靜地過日子。我不是在龍宮長大,而是由翠龍山的仙人扶養成人,可以的話,我想舍去龍的本性。」

「所以你才不想和這件事有所牽扯嗎?」

「是的。當然,我也不希望凜花被卷入其中,你能明白嗎?」

沒想到凜花率真地點點頭,但是不一會兒,又斬釘截鐵地說道:

「寅仙你這樣子不行,草率應付死者的心願會遭到報應的。」

還是老樣子,寅仙總是無法預料她會說出什麽話,他感到困惑而沈默不語。凜花一本正經地繼續說道:

「過去,奶奶經常這麽告訴我,人死後就會和敬愛的祖先靈魂一樣前往同一個地方,所以為了避免遺禍人間,必須盡心盡力地幫助他們完成心願,迗他們升天。」

凜花口中的「奶奶」指的其實是外婆。

凜花雖是名門招家中年紀最小的掌上明珠,但是在十歲以前是在嘉州的鄉下長大,父親除了正室之外,還有妾室及數名孩子,父親於是在母親的故鄉買了一棟小房子,供她們母女倆住在那裏生活。寅仙是從凜花口中得知這些事情的,凜花的外婆家雖窮,卻是知書達理的人家。

鄉下地方特別崇敬祖先和重視服喪制度,凜花平常對任何事情皆無憂無慮、大而化之,但是一提到對死者的禮節,就會變得和鄉下的外婆一樣頑固。

「無論是妖魔、神仙或人類都一樣。」

凜花用她那雙深色的眼眸看著寅仙,說出一句大道理。

「他不是撐著中毒的身子從遙遠的深山趕了好幾天的路來到這裏、口吐鮮血求你幫忙了嗎?你難道不想多少為他做點什麽嗎?」

「事情不像你想的那麽簡單。」

「就是這麽簡單,只是在於你會不會做,或你想不想做罷了。」

寅仙沈默以對,凜花則難過地揪起眉,接著別過頭去。

「你要去哪兒!」

「當然是銀露山呀!我雖不像寅仙那麽厲害,但如果只是英招臨終的遺言的話、應該還可以幫得上忙,我一定會幫他把屍骨埋在山上。」

「你以為銀露山的那些家夥會讓你上山嗎?你是凡人,他們一定會視你為敞,到最後你會落得被他們吃掉的下場。」

寅仙嚇唬凜花,卻見她毫無反應、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別開玩笑了。

「我不會讓你去的。」

聽到寅仙的話語,凜花回過頭去。

「我會把門鎖上。」

「我會翻墻喔。」

「山路已經被雪掩埋了,靠你的雙腳是下不了山的。先提醒你,敢叫阿白幫忙的話,別怪我把阿白制成藥材。」

天馬的肝臟可以用來煉制萬能丹藥,但是凜花這下卻噗嗤一笑。

「你明明就不會那麽做。」

「哦,這就難說了,勸你別太小看我,為了不讓你潛入妖魔的巢穴,我可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凜花、我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

凜花不可置信地張大了眼。

「我不明白。」

「別這樣,你不是答應要和我一起去蘭城嗎?」

凜花的臉上微微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不行,和現在的寅仙一起去,一定不好玩。」

真頑固。

寅仙伸手推開藥房的門扉。

「算了,隨你去吧。」

說完,就逕自往房裏走去,關門前還不忘提醒:

「只不過,阿白的事情我是認真的,我也會把靠在圍墻上的梯子都搬走。」

「太過分了!」凜花大聲抗議。

「到底是為什麽?寅仙,我可是自由的喲,不是早就告訴過你了嗎?我要去我自己想去的地方。」

寅仙一臉茫然地靠著桌子,然後拿起書本,原本坐在椅子上的白發少年仰頭望著寅仙。

「你是說要把咱的肝臟制成丹藥?」

「不然你說,還有別的方法可以讓她死心嗎?」

阿白唔地咕噥著,用手撐著下顎。

「既然你都說了那些重話,咱想凜花是不會再拜托咱了。不過,那家夥會怎麽做,你也很清楚吧?」

寅仙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後點點頭。

「嗯,我當然知道。」

☆、no.21

深夜裏。

凜花將她那為數不多的行囊打包完畢後,便坐在床鋪上。

室內的暗處怱地響起娥瑛沙啞的聲音。

「真是不機靈吶,要是能用更好一點的方法,皇子就一定會帶你去銀露山。」

「什麽好一點的方法?」

「就是用美·人·計呀!想要男人言聽計從,女人就得這麽做,老身已經告訴過你多少遍了。」

哎呀呀,這位姥姥似乎很希望凜花和寅仙的感情能有更進一步的發展,簡直就像一個多管閑事、一心只想要幫人家撮合姻緣的媒婆。

凜花伸手拎起原本擺在膝蓋上的包袱,裏頭包裹著英招的骨骸。

「姥姥呀,英招說想回銀露山呢,可是,我還來不及問出具體的地點,這個骨骸到底該埋在什麽地方呢?」

他好像說在什麽東西的旁邊。

「嗯,這樣聽來,八成是游魂泉旁吧?」

娥瑛接著說道:

「游魂泉位於銀露山的深山之中,那是一個被稱為聖域的地方。不過老身並未親眼見識過。聽說在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地方有座小泉池,自古就不斷冒出豐沛的泉水。」

「聖域呀,所以那是非常珍貴的泉池羅?」

「聽說會湧出世界上最美味的泉水。」

「那麽,埋在泉池的附近就可以了嗎,」

娥瑛窸窸窣窣地從暗處爬了出來,低聲問著凜花:

「銀露山的聖域凡人不得進入,這可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情!想也知道嘛,為何要為了一個非親非故的山神的請托做到這種地步呢?」

凜花沈默不語。

想了許久後,才突然開口說道:

「因為,我在水井中看到了娘的容顏。」

「哦!是水玉環的影響嗎?」

「嗯。她的表情並不是很開心,看起來愁容滿面。」

「哎呀,原來是被玉迷惑了。」

娥瑛用鼻子哼哼笑著,

「玉看似堅硬,但它的本質卻很柔軟,所以又被稱為軟玉。玉會隨著佩帶者的心情、願望產生變化,有時會成為妖魔力量的泉源,有時會在女人的喉頭或手腕顯現出光芒,讓女人看起來更嬌艷,而水玉環映照出你母親的面容,恐怕就是在反映你內心深處的猶豫不決。」

「是嗎」

母親在結識父親並懷了凜花之後,一輩子都無法光明正大地過活,既不能以妾室的身分對外公開,父親也未曾帶母親回過都城的家,她只能待在嘉州的小房子裏,默默地等待父親的到訪。

雖然一年也不見得能見上一次面,然而母親為了怕父親突然前來,每天都把家裏打掃得一塵不染。也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父親卻幾乎忘了她的存在,母親抱病臨終前,還交代自己——

好好地談場戀愛吧!

因此,凜花誠實地面對自己的心意,造訪了住在白翼山的寅仙,表達自己的愛意,最後圓了兩人共同生活的夢。

「我無法理直氣壯地指責寅仙對死者應有的禮節,因為,娘其實是希望我能和爹住在一起。」

她臨終前還一直叮囑凜花,如果自己過世之後,父親有意把凜花接回都城的話,一定要心存感激地搬過去,並且好好地孝順父親。

凜花的母親真的深愛著她的父親,一直渴望能以妻子的身分和父親同住,可惜未能達成心願。

或許就是因為這個緣故,才將夢想寄托在凜花身上吧。

也可能是擔心自己死後,寶貝女兒就會變得孤零零一人。

「事到如今,我還是經常在想,我不僅沒有好好孝順爹,還形同背叛地離家出走,要是娘知道這件事,心裏一定不好過。」

父親原本打算送凜花入宮當皇太子妃,然而就在入宮的那一日,她卻跟隨寅仙從父親的家中逃了出來。

因此,透過水玉環映照出母親悲傷的模樣,說不定正是真實的寫照。

「假使真是這樣的話,你覺得依照雙親的期望過日子好嗎?」

聽了娥瑛的問話,凜花用力地搖了搖頭。

「不,我對離家出走這件事從不曾後悔,不過,或許是因為娘去世的時候,我還只是個小孩子吧。」

娘離開前,自己還留有好多事情沒能問清楚,若母親還活著,就可以和她暢談一番了,好多事情都還來不及問,娘就已經逝世了。

關於人生、關於結婚,若能多聽聽娘的意見就好了。

看到井底映照出母親的容顏後,凜花的心裏就一直感到很不安。

每每和寅仙接觸,檁花都很開心,相對地,也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麽虧心事,心情總是無法平靜。

英招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凜花的面前,他在臨死前,因精神錯亂而錯把凜花誤認為某個人,還把自己的心願托付給凜花。

然後,凜花也答應要幫他一償宿願。

「我不會再把娘的事情放在心上,況臣,我也只見過那麽一次而已。」

凜花語氣堅定地說完之後,拾起頭來。

「不過,我必定會幫死者完成心願,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到登上山把英招的骨骸埋葬,以結果來看,這同時也是為了自己好。」

「原來如此,既然你已經下定決心,老身也就不吝惜出手相助羅。」

娥瑛露出她特有的賊笑。

「那麽,差不多該啟程了。」

說完,她將皺巴巴的手伸向凜花。

「老身真的很想把你送到銀露山,可惜年紀太大,沒法子以土遁之術送你一程,頂多只能送你到白翼山的山腳下。」

「已經很夠了。」

娥瑛打算以土遁之術帶著凜花離開府邸。

凜花將用布包好的英招骨骸放入行囊中。馬上將之背在背上。

然後,牽起娥瑛的手。

野獸的臭味突然轉濃。

凝神註視室內的暗處,隱約可見一個陰暗的地道。

利用黑暗及泥土移動,即為土遁之術。

凜花緊張地咽下口水後,往前邁出一步。

就在這個時候!!

敲門聲輕輕響起。

「凜花,你還沒睡吧?」

娥瑛趕忙縮手,身影立即消失在黑暗中。

凜花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她輕輕地推開門扉,卻因為太緊張而忘了將背上的行囊放下。

「哼!」

站在門外的阿白用鼻子冷哼一聲。

「果然被咱料中。」

「料料料、料中什麽?」

凜花慌忙放下行囊,不過已經為時已晚。

「竟然不告而別,不愧是凜花,果然很像你會做的事。」

「被、被發現了嗎」

「當然會被發現!」

「阻止我也沒用,阿白是想向寅仙通風報信嗎?」

「嗯~~你想呢?」

阿白不斷搔著鼻頭。

「喏,凜花,幹脆由咱一個人跑一趟銀露山,兩三下就幫你埋好骨骸吧!這麽做難道不行嗎?」

凜花卻搖了搖頭。

「阿白不是也聽到了嗎。英招說過,一定要用我的真心完成這件事呀!」

「那算什麽心意,連到底要原諒什麽都不知道還敢說大話。」

「話是沒錯,不過,我會拚命祈禱的。」

為了讓英招死也暝目。

「真受不了,有些時候你還真是冥頑不通!」

「事到如今何必說這些,我非去不可。」

「是嗎?嗯~~那麽咱只好陪你去羅!」

凜花咦地驚呼一聲。

「為什麽,」

「還問為什麽,總不能讓你自己一個人去吧,既然無法阻上你,只好陪你去羅。是吧,寅仙?」

阿白轉頭望向旁邊,凜花覺得心臟仿佛要凍結,因為房門完全敞開,寅仙正站在呆若木雞的凜花面前。

他緊繃著臉站在房門前。

「寅仙」

「回房裏去。」

而且聲音異常冰冷,凜花失望得低下頭,沒料到寅仙緊接著說道:

「你難道瘋了嗎?竟然想半夜出發,等天亮再去蓮州也不遲。」

凜花擡起頭來,寅仙早已定出房門,她追上前去,從背後緊緊抱住寅仙。

「謝謝你,真是太謝謝你了,寅仙。」

「凜花。」

寅仙輕撫凜花的手說道:

「不過你得答應我,在完成心願後必須馬上回來,除了接送你平安來回以外,我不會幫你做其他事情,你懂我的意思吧?」

凜花點點頭。

人總是有些地方無法完全讓步。

「既然這樣、幹脆讓咱一人陪她去不就得了?」

阿白問著。

「這件事你是辦不到的。」

語畢,寅仙放開凜花的手,往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去,阿白朝著寅仙的背後吐了吐舌,接著砰地用力拍了一下凜花的背。

「嗯,這下你高興了吧。」

「嗯。」

這麽一來,既不用去找攀爬圍墻的梯子,也不用藉由土遁之術那等未知的手段移動了。

最令人高興的是,可以無牽無掛地出發。

凜花總算安下心來,回到自己的房間時,早已不見娥瑛的蹤影和氣息。

………………

在不見半個人影的路口卷起了小小的龍卷風。

龍卷風轉瞬間消失無蹤,四周卻揚起漫天黃沙。

在黃沙之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

是一名女子,雖然身著絲綢華服、頭上裝飾著發簪,但是衣裳和頭發卻淩亂不堪,臉上的妝已經脫落,從破掉的衣服下擺露出的腳丫子和小腿肚沾滿泥濘而顯得又黑又臟。

女子靠著墻,一雙驚魂落魄的眼睛來回張望。

然後哇地叫了一聲,緊盯著某個地方。

奸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的塵土又再度揚起。

伴隨著第二個龍卷風,路口的正中央再度出現一人。

是一名老人。

是一位白發梳理得相當整齊,瞼上的胡須也經過精心修剪且面目慈祥的老爺爺,身上穿著素雅但是質地非常好的深藍色道袍。

背後緊接著出現好幾位身穿相同款式、但是用色較黑的道袍的男子,轉眼間就把女子團團圍住。

男子的手上皆拿著一把大劍。

數把劍尖同時對準女子的喉頭。

老人開口說道:

「假扮妓女是妖魔一慣的手法,你以為用那種方法就能騙過老夫嗎?」

「你、你是?」

「原來如此,確實是美若天仙,不過,妖魔畢竟是妖魔,身上還是會釋放出臭味,妖魔的臊味真刺鼻啊!」

老人的衣袖發出聲響,不,是藏在衣袖裏的念珠發出的聲音。

「請、請等一下!」

女子趕緊跪倒在老人的面前。

「饒了我吧。我以後再也不敢靠近城鎮了,五個孩子還等著我回去呀。」

「哦,原來還有五個孩子,真教人同情。」

女子松了一口氣。

「是的,如果我沒有回去的話,他們都會餓死的,再怎麽說,他們都還小」

「可隣的是或許會被那五只妖魔襲擊的人類!」

老人冷冷地打斷對方的話,握著念珠的右手突然張開,往女子伸去。

女子驚叫一聲後,隨即冒出一陣白煙。

盡管她迅速用衣袖遮住自己的臉,卻一點也發揮不了作用。

她露出大大的狐貍耳朵和九條尾巴。

原來是會食人的九尾狐貍。

『臭老頭!』

露出本性的魔物呲牙裂嘴地想咬老人,老人見狀撅起了嘴,發出非常奇妙的聲音。

嘴裏吹出一道長音。

既像口哨卻又不是,他一面利用舌頭和牙齒控制吐氣量。一面發出獨特的哨音。

女子的動作完全被封住了。

想動卻動彈不得,老人用手指示意背後的人動作。

其中一名男子走上前去,高舉著劍,碩大的刀刃毫不猶豫地往狐貍的脖子上一砍。

狐貍的首級瞬間滾落至地面。

老人用腳尖踢了狐貍的頭一腳。

「太厲害了,師父。」

數名男子異口同聲地發出讚嘆,老人用雙手擦了擦皺紋滿布的瞼,略顯疲態地嘆了口氣,仰望著聳立在背後的山嶺。

「真是抓都抓不完」

那座巖山山頭覆蓋著霭霭積雪,險峻萬分,銀露山今天也一樣,遠遠望去仍然是靜謐且屹立不搖。

☆、no.22

蓮州位於東株圃東南方,地勢起伏,其州都惠慧則是一個四面環山的盆地。

在遠離商道與大海的地方有一座大城市,利用自然地形作為要塞,成為大國之首都。

目前由中央冊封的一位諸侯擔任州侯,負責治理州都政務,因為這裏是歷史悠久的城市,所以城內隨處可見古老建築。

只有環繞城外的城墻還亮麗如新,大約五年多前,現任州侯走馬上任之後。立刻推動整頓外圍城墻的政策,並且加高城檣的高度。

城門總數高達十扇,門前站著一整排武裝衛兵,了望臺上也隨時駐守著目不轉睛地盯哨的衛兵。

不過,一踏入城門後,便察覺不到那股戒備森嚴之感。

凜花和阿白一面參觀城鎮,一面並肩行走。

快到晌午了,早市的商人卻還未收攤。

此地的市集和其他地方並無太大差異,正因為是內陸地區的市場,所以賣肉的攤販顯然多於魚販,其中混雜著賣蔬菜、水果或者是手工藝品的店鋪。

民眾熙來攘往的情景和任何城鎮都差不多,不過相較之下,還是以早市的交易狀況最為熱絡,購買新鮮食材的人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

「餵。凜花!咱想買那個。」

阿白劇烈地喘若氣,明明已經變身為少年的姿態,卻依然像只狗似地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