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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想我冷艷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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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開門聲,蘇格側頭看他,轉了轉眼珠:“你們千棠這麽大的公司,養幾個人應該沒關系吧?”

孟斯年挑眉看她,不知道蘇格要說什麽。

“程藍挺優秀的,你簽他整個樂隊他會特別感激你,以後火了跳槽也不太好意思。”蘇格覺得走廊回聲有點大,微微壓下聲音,“所以我覺得你應該把蔡子他們都簽了。”

孟斯年低低地笑出聲:“我留人用得著這麽覆雜?”

“不然呢?”蘇格眨眨眼,“不應該先收買人心嗎?”

“我靠實力,還有個人魅力。”孟斯年說。

“程藍又不是女的,你的魅力勾引不了他太久。”

孟斯年忍不住又笑了。

“笑什麽?”蘇格撅了撅嘴,“我這是為你著想呀,孟叔叔!不然你逼他們分開會讓程藍一開始就對貴公司心存芥蒂的。”

“知道了。”孟斯年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小孩子心眼兒別太多,耽誤長個兒。”

音樂學院有四人寢和兩人寢,蘇格認為自己是個社交障礙者,所以多交了一半的錢選擇了兩人寢。一直以來她都覺得這錢沒白花,穗穗除了喜歡犯花癡,也沒別的毛病了。不過這晚,蘇格有點心疼錢了,因為穗穗實在是太纏人了。

穗穗:“說,你和我男神是什麽關系?”

“哪個男神?”

“孟斯年啊!”

“不是程藍了?”蘇格說著指了指穗穗擺在桌上的應援燈牌。

“在孟斯年面前,程藍只是男同學。”穗穗搖著手指,舉著例子說,“就像你喜歡的那個鋼琴許老師和萊昂納多。”

“年輕時候的萊昂納多。”蘇格糾正。

“嗯嗯嗯,就是這個意思。”

“而且我不喜歡那個鋼琴老師,我只……”

“閉嘴,我在問你和孟斯年什麽關系呢?你再亂扯?”穗穗捂住她的嘴,“順便說說你怎麽跟程藍演出去了!”

蘇格扯掉她的手:“我想換寢室。”

“換到四人寢,就今天這事你能被其他三個人撕了。”

蘇格:“……”

安撫了穗穗後,蘇格正享受難得的安靜時,穗穗突然一聲怒罵,捧著計算機就沖過來。蘇格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就聽穗穗說:“你快看這些什麽都不知道的吃瓜群眾!氣死我了!”

學校BBS上一個名為《關於千棠面試會藍色blue樂隊用蘇格替換江染的內幕》的帖子火得一塌糊塗。

蘇格點進去看,粗略地讀了一下,大概就是知情人士爆料,說藍色blue知道蘇格認識孟斯年和蕭樹,直接棄用苦練了整個假期的江染改用蘇格。

文章將江染塑造成一位飽受委屈卻隱忍不發的弱者,藍色blue成了不以實力取勝只會走後門的小人樂隊。而蘇格,成了虛榮心強愛出風頭,不顧同門師姐感受的自私女生。

而且還有人跟帖說蘇格在小提琴面試中故意拉藍色blue那首曲子挑釁江染。

穗穗氣得不行,一直在寢室裏走來走去罵罵咧咧的。在她忍不住想去帖子上和那些聽風就是雨的人大戰三百回合時被蘇格攔住:“不行,說不過那些人的,你只會被氣爆。”

“我已經爆了。”

“緩緩,去接電話。”

穗穗氣呼呼地走到窗邊,拿起座機聽筒:“找誰?老子現在非常不爽,有屁快放!”

穗穗一臉驚訝:“程什麽?”

穗穗開始結巴了:“什麽藍……藍……”

穗穗的語氣溫柔猶如小綿羊:“嗯,程藍學長您等一下,我這就幫您喊格格。對了,我叫穗穗。”

蘇格沒想到第一個給自己打電話的是程藍,她以為會是郭老師,今天她面試下場後還看到郭老師捧著手機在刷BBS,登錄頻率可謂非常之高了。

“你的室友叫你格格?”程藍的聲音很特別,一聽就知道是他。

“對,她還叫我小可愛。”格格隨口回道。

程藍頓了一下,問:“那我跟著她叫吧,第一個還第二個?”

蘇格:“叫名字吧。”

和孟斯年一樣,他們這些人就不能看第一印象,以後穗穗再說程藍酷她第一個反駁。一點都不好嗎?一個一個都是悶騷!

程藍笑了一下,半晌再開口,語氣突然又嚴肅了些:“看到帖子了?”

“嗯。”

“對不起啊,我們沒想到今天的事會變成這樣。”程藍說,“還沒來得及對你說謝謝,倒是先說對不起了。”

“沒關系。”

“蔡子他們說要感謝你的救命之恩,下周末一起吃個飯?”

“不用客氣,小事兒。”

蔡子幾人似乎在電話旁邊聽著,一時間七嘴八舌說起來,讓她必須去,一副救命大恩無以言謝的樣子。

掛斷電話後,蘇格一扭身就看見抻長脖子偷聽的穗穗。她好笑地拍了拍穗穗的頭:“想聽你男同學程藍的聲音?”

“不是啊,格格,他們沒說怎麽解決帖子的事?怎麽著都需要解釋一下吧。”

蘇格聳聳肩,沒說話。

“我怎麽這麽不爽呢!”穗穗嘟囔著。

熄燈後的校園很安靜,從藍色的窗簾縫隙中鉆進一束微弱的路燈光,樓下傳來幾聲喚門聲,不知道是哪個女孩回來晚了。她對宿管阿姨求饒的聲音從寂靜的夜空傳來,似乎是下雨了,宿管阿姨輕易就放女孩進了寢室樓。

漸漸地,雨滴聲大了些,蘇格從被子裏探出腦袋。突然想起在曲桑時,蒙蒙細雨中的孟斯年,那麽儒雅俊美的男人突然出現在門外,嗓音好聽得猶如爺爺私藏的酒一樣甘醇。她本以為他和那些人一樣,是來找爺爺買陶器的。她從小就習慣叫那些人叔叔,於是便也不自覺地稱呼他——叔叔。想到這兒,蘇格笑了一下,這才想起今天還有一件大事沒做。

蘇格摸出手機,把孟斯年從黑名單裏拉出來。放出他的第一件事兒,是主動給他發了條微信。

格格千歲:“孟叔叔晚上好。”

孟斯年:“給我放出來了?”

格格千歲:“我還給孟叔叔置頂了。”

孟斯年:“截圖給我看看備註。”

格格千歲:“就是孟叔叔。”

孟斯年:“改成孟哥哥。”

格格千歲:“……”

BBS上的帖子經過一個禮拜的時間,熱度降低了不少,畢竟三個當事人沒有一個出來說話,大家都漸漸開始關心起別的事情去了。

穗穗覺得,自己是這個事件最生氣的人。

格格像是與此事毫無關系一般,該上課上課,該練琴練琴。校樂團訓練時,穗穗氣不過江染一個字不去解釋反而還一副受害人的嘴臉,練習中用自己的長笛戳了她好幾次。在後面拉小提琴的蘇格差點沒笑出聲。

穗穗對藍色blue的態度也多有不滿,嘟囔著自己快要氣脫粉了。

周六傍晚,程藍毫不避嫌地開著車等在了蘇格的寢室樓下。蘇格連包都沒拿,白T恤、牛仔褲、平底鞋,披散著長發,只塗了口紅。

蘇格坐上程藍的車時,程藍挑著眉看她:“就這樣?”

“不行嗎?”

他以為她會稍微打扮一下,畢竟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與他約會的女孩都會盛裝出席。

程藍發動車子:“你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還挺討人喜歡。”

蘇格:“……”

他們去的是太京很有名的一家以咖啡西點及酒吧為一體的餐廳。蔡子幾人已經到了,見到蘇格,蔡子忙喊服務生上餐。他說:“怕你餓,幫你點了牛肋條和意面。”

“吃不了。”

“怎麽會?”蔡子搖頭,“你在我眼中儼然就是個吃貨了。”

事實證明,蘇格確實很輕易地吃完了。

這家咖啡館駐唱歌手熬出頭的很多,最早的是華靈,最近的算是程藍了,老板送了很多酒過來讓大家盡興。蔡子是真盡興了,沒幾瓶下去臉就紅成了西紅柿。他拉著蘇格的手,一遍一遍“蘇同學”地叫著。

“那天你把孟總叫出去說了什麽?他回來就同意簽我們整個樂隊了。你知道嗎?蘇格,你真是我們的吉祥物啊。”

蘇格:“……”

“這絕對是我的功勞,是我從大街上把你撿到的。”蔡子拍著胸脯。

蘇格:“……”

“對不起啊,蘇格,帖子的事是我求大家不要說的。江染……江染是我從高中就喜歡的女生,我不想讓別人知道她臨陣脫逃的事兒,我不想看她被罵。”

程藍拍了他一下:“說話就說話,攥人手幹什麽!”

蘇格抽回手,聽蔡子說他和江染的事。良久,蘇格突然問:“我不是你們的吉祥物嗎?”

“絕對是,吉祥物,小仙女,活菩薩……”蔡子笑嘻嘻地說。

“越說越離譜。”程藍笑道。

蘇格看了看這幾人,顯然他們的意思是以後也不會解釋,所以才會有今天的這個道歉。她靠向沙發背,問:“那我被罵沒關系嗎?”

一句話說完,周圍所有人都噤聲了。

蘇格不是什麽大度的人,十八九歲的女孩,怎麽會不委屈。她在等樂隊的解決辦法,等他們給自己一個交代,沒想到得到的卻是這樣的答案。

“我被罵慘了,你們覺得沒關系嗎?”蘇格又問一遍。

一時間,這個卡座上的人無人敢接話,空氣似乎都凝滯了。

“我去門口待一會兒。”蘇格不太適應尷尬的氛圍,喝了口水站起身。

程藍忙跟著站起來:“我陪你過去。”

“不用,趁我不在你們可以商量商量怎麽辦。”

商量什麽,不言而喻。

幾個人互相交換著眼神,覺得這姑娘真是直爽得讓人措手不及。

九月中旬的太京,白天溫度二十七八度,晚上卻只有十多度。蘇格開門走進涼風中,她跺了跺腳,走到一旁安靜無人的地方,點燃了一支煙。她想著蔡子這個人,看著不錯的一個哥哥,怎麽眼光就這麽差!

一支煙還沒抽完,就聽到咖啡館大門那兒有人叫她。她以為是程藍那幾人,便慢悠悠地瞥了一眼……

沒想,見到的,卻是孟斯年。

他站在咖啡館門口裝飾的燈柱旁,在微微涼風中,側著身子,眉目舒展地看著她。

一如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樣子,雙眸沈靜無波,看不出情緒。

孟斯年旁邊還站了個人,蘇格看清了那人,又用餘光瞄了一下孟斯年,像是被抓包的小學生一樣鼓了鼓腮幫,將煙丟進不遠處路邊的垃圾桶裏後才磨磨蹭蹭地走到兩個男人面前,乖乖地叫道:“孟叔叔、許老師。”

“你叼個煙站在街角的樣子特別危險,你知道嗎?”孟斯年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啊?”蘇格仰頭看他,表情懵懂。

她覺得孟斯年今天和前兩次見到時的感覺很不一樣,沒有梳理得工整的頭發,也沒有穿著嚴肅的西裝。一件簡單的白色衛衣、一條黑色長褲,很休閑,也很年輕,像是他們學校裏那些大學男同學,這導致她喊孟叔叔時都沒那麽有底氣了。

孟斯年看著她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沒有說話。他沒法對她明說,說她瘦瘦白白的一個漂亮小姑娘叼著煙的樣子對進進出出的那些男人多具誘惑力。

若不是他們發現得早,早不知道有多少人來搭訕了。

見他不說話,蘇格看了一眼旁邊的許寒城:“孟叔叔怎麽會和許老師在一起?”

孟斯年也扭頭看許寒城:“你們認識?你不是教鋼琴的嗎?”

“她來旁聽過我的課。”許寒城說話的聲音十分溫柔,看人時也是,總是帶著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蘇格,這兩節課怎麽沒來?”

“最近太火了,得避避風頭。”蘇格說完,“哎?許老師認識我?”

“火成這樣也很難不認識。”

蘇格瞥了一眼孟斯年,心想:還不是因為他。

涼風陣陣,蘇格細細白白的小胳膊上起了一片雞皮疙瘩。孟斯年垂眸看了看,伸手打開門;“進去再說。”

難得他對女孩如此體貼耐心,許寒城好奇地多看了孟斯年和蘇格幾眼,覺得兩人之間氛圍非常自然,不似他與別人在一起時,總是心不在焉。

他們一進門就被藍色Blue樂隊的人發現,幾個人立刻起立,七嘴八舌地叫著“孟先生”。

孟斯年讓他們坐下,淡淡地道:“隨意些。”

蘇格也沒看他們,跟著孟斯年和許寒城向咖啡館裏走。程藍一直目送著她,在她落座前突然說:“格格,給你點了份水果色拉還要不要吃?”

孟斯年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跟屁蟲似的蘇格,見她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自己,似乎並不打算回頭的樣子,就好像程藍喊的人不是她一樣。

孟斯年的視線越過蘇格,定在程藍身上,他說:“讓她在我這兒吃吧。”

程藍“哦”了一聲,又看了一眼蘇格的背影,沒再說話。

從蘇格離開到回來的這段時間,蔡子喝了些水後清醒了不少,這才反應過來,問其他人:“蘇格是不是生我氣了?”

鍵盤手點點頭說:“顯而易見。”

吉他手不滿地道:“我們有什麽辦法?媽的,為了你那個女的還把吉祥物給得罪了。”

蔡子趕緊胡亂道歉,程藍靠在沙發椅背上一言不發,神色沈沈的。鍵盤手看了一眼咖啡館最裏側的位置:“蘇格和孟先生是什麽關系?你們有誰問過她嗎?”

幾人搖頭,不自覺地全都扭頭看過去。蘇格和孟斯年坐在咖啡館最裏側的雙人沙發上,挨得挺近。她低頭鼓搗著手機,孟斯年和對面坐著的教鋼琴的許老師說著話,還順手丟了顆方糖在蘇格面前的咖啡杯裏。

看不太出來他們是什麽關系。

孟斯年和許寒城說了幾句話後扭頭看向蘇格,見她捧著手機玩得認真,微低頭靠近她:“你就是因為這個游戲把我拉黑了?”

近在耳邊的說話聲嚇了蘇格一跳,手一滑沖進敵方塔下,被塔擊殺。她撅著嘴擡頭怒視孟斯年。只是沒想到因為她的動作導致兩人的距離突然拉近,近到她稍微呼吸重一些就能聞到他呼出的淡淡的咖啡香。

孟斯年也沒想到她的動作會這麽大,女孩身上的氣息猛地霸占他的嗅覺。若隱若現的香味讓他一瞬間想到那個籠罩在煙雨蒙蒙中的寧靜小鎮,那個窗口有風鈴的漂亮房子和院子裏那株不知名的開著花的樹。

他微微勾了嘴角:“用的什麽香水?”

蘇格眨眨眼:“我要是說洗衣液會不會很破壞氣氛?”

伴隨著許寒城的笑聲,手機裏傳來“Fail”的聲音,蘇格看著眼前漂亮白皙的男人的臉,到嘴的抱怨也沒了,她稍稍後撤些:“嗯……孟叔叔,您和許老師談事情吧,不用管我。”

“我們倆經常出來喝咖啡,沒什麽好聊的。”許寒城帶著笑意說。

蘇格見他這麽說,也不好意思再玩了,便收起手機,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兩趟:“難道會彈鋼琴的人都互相認識?”

“我們是同一個鋼琴老師帶出來的。”孟斯年說。

許寒城搖頭感嘆:“出來的只有你,我可沒出來。”

“如果你不早戀然後因為情傷遠走他鄉多年的話,現在應該開了幾百場演奏會了。”

“謝謝你的安慰啊。”

蘇格聽他們聊天,覺得有意思,笑了兩聲,結果孟斯年看向她:“你早戀了嗎?目標是當小提琴老師還是開獨奏會?”

“我現在談戀愛還算早戀嗎?”蘇格問。

“算。”孟斯年打量了她一下,“半大點的小孩兒。”

蘇格嘟嘟嘴,也沒狡辯,說起鋼琴像是想起什麽,扯了扯孟斯年衛衣的袖子:“那什麽,什麽時候給我打錢,我想在國慶放假前把鋼琴買回家。”

孟斯年失笑,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直言不諱要錢的人,一點都不拐彎抹角:“我正好要找你說你那首曲子的事兒。”說完,他揚了揚下巴,“你過來點。”

蘇格湊過去些,孟斯年伸手將她耳邊的發絲撩起,輕輕地別到耳後。蘇格微怔,看著他側臉精致的線條,目光閃了閃沒敢動,然後一個耳機就塞進她的耳朵裏。

孟斯年說:“你那首曲子,我和蕭樹重錄了支Demo,聽聽。”

蘇格覺得新奇,把另一個耳機也塞好,縮到沙發一角特別認真地聽起來。好半晌,她摘下耳機,看向孟斯年時,眼神中多了一絲火熱:“真好聽。”

孟斯年看著她漆黑又亮得出奇的眼睛,側過頭喝了一口咖啡:“找了幾個人寫歌詞,我都不滿意,蘇格……”

“嗯?”

他問:“你要不要試試?”

駐唱歌手換了首搖滾樂,一時間吧臺那邊的人都跟著合唱起來,氣氛火熱了許多,許寒城笑了笑:“瞧,這就是音樂的魅力。”

蘇格沒想到孟斯年會提出這種要求,微微驚訝後說道:“我沒寫過。”

“在這首曲子之前,你寫過曲子嗎?”孟斯年問。

蘇格搖了搖頭,懂他的意思,凡事都有第一次,不試試怎麽知道不可以?

孟斯年挑剔,多少歌詞拿過來他都覺得配不上這首曲子,蘇格的曲子,一定有她想要表達的東西。別人的詞,總讓他覺得少了些什麽,他慢慢引誘:“我給你買架更好的鋼琴好不好?”

蘇格眨巴眨巴眼睛看著他,孟斯年回視,靜靜地等她的答案。臺上的歌手一曲畢下臺休息,許寒城站起身:“我去試試這架鋼琴的手感。”

許寒城坐到角落的那架三角鋼琴椅上試了試音,看了一眼孟斯年和蘇格,低頭認真地彈奏起來。

一個個優美的音符從許寒城手下溜出來,純凈如泉水,婉轉如鳥鳴,透明、清脆,鋼琴的音色單純又豐富,盈盈亮亮,顆顆剔透,蘇格出神地看著許寒城那邊。

良久,久到孟斯年失笑道:“看來你是真喜歡鋼琴。”說完,他眼波流轉,拖長了語調,“或者,你喜歡許寒城?”

“我只是覺得他彈得很好聽。”蘇格回身坐直。

孟斯年輕笑一聲:“我彈得比他好。”

這絲毫不需要懷疑,享譽國際的孟斯年早已經被人稱為鋼琴大師了。蘇格歪著頭看著他:“我從沒聽過你的現場,你要去彈一曲嗎?”

她本是隨口一問,說完後,竟有些期待。孟斯年的鋼琴曲——光這幾個字,每個字都足以讓人驚嘆。

孟斯年在蘇格期待又專註的眼神中輕輕搖頭,將咖啡喝完,仰著頭,垂眸看她:“不,我出場費很貴。”

蘇格“哦”了一聲:“是啊,貴到這五年都沒出過場。”

孟斯年沒接她的話,突然又轉移話題:“或者,你喜歡程藍?”蘇格微楞,孟斯年眼神玩味,“從你坐過來起,他已經看你十幾次了。”

“他可能在看你,他是你的小迷弟。”蘇格一本正經地說。

“嘖,我對男人沒興趣,你讓他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蘇格見他說得嚴肅又認真,“咯咯”地笑起來。

隨即,孟斯年再一次看到程藍投向蘇格的目光,問:“你們倆在談戀愛嗎?”

“孟叔叔,這麽八卦可和你的身份、氣質不符。”蘇格說話時,許寒城已經彈奏完走了回來。“他八卦?”許寒城笑著看向孟斯年,“這倒是稀奇了。”

跟著許寒城過來的一個高挑女孩站在了他們桌旁,開口詢問他剛剛彈奏的鋼琴曲叫什麽名字,不過似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許寒城也沒有多餘的話,直接看向蘇格:“她寫的曲子,我還真不知道叫什麽名字。”

女孩看蘇格的時候才註意到她旁邊的孟斯年,楞怔半天才反應過來:“老天,孟……孟斯年……”

孟斯年喚服務生過來給咖啡續杯,然後摸了支煙出來,低頭點煙時,含混不清地說了句:“對不起,這是私人聚餐。”

他非常冷淡,甚至微微透露出了不耐煩,這和蘇格認知裏的那個孟斯年有些不一樣,那種疏離感,又出現了。

女孩說了句“抱歉”,失望地走了。許寒城搖頭感嘆:“還以為卓悅挺厲害,你這也沒什麽改善,真不憐香惜玉。”

孟斯年吐了口煙霧:“難道我要全程微笑著給她簽名、合影,再等她不遠處的朋友們一起過來,繼續沒完沒了地簽名、合影?”

看來他是被簽怕了。

蘇格說:“你這態度容易上頭條。”

這時,程藍等幾人走了過來,他們說要回去了,跟孟斯年和許寒城道了別。臨離開時,程藍問坐在座位上無動於衷的蘇格:“格格和我們一起回去吧。”

“不了,我和許老師一起回學校。”蘇格頭都沒擡地說。

許寒城挑了挑眉,沒說話,孟斯年撣了撣煙灰,說:“你許老師並不住學校,跟你不順路。”

蘇格扭頭瞪他,生氣他故意拆臺,孟斯年見她氣鼓鼓的樣子,嘴角帶了一絲笑意:“我開車了,一會兒送你回去。”

蘇格立刻扭頭,用食指指著孟斯年:“他開車了,一會兒會送我回去。”

程藍等幾人走了沒一會兒後,蘇格喝完焦糖拿鐵也站起身:“走吧,孟叔叔,爺爺說女孩不能太晚回家。”

“是嗎?去沙溪那次可比這次晚多了。”孟斯年的手指一下一下磕著桌面。

“就是那次之後才說的,被你害慘了。”

孟斯年跟著起身:“我真是欠了你的。”

外面的溫度似乎又降了幾度,蘇格穿著短袖,看了一眼許寒城的襯衫和孟斯年的衛衣,喊了句:“孟叔叔……”

孟斯年一看她的小眼神就知道這姑娘在打什麽主意,他說:“別想。”

蘇格撅了嘴:“剛才還說欠了我的。”

孟斯年失笑:“脫了給你我明天就真的上頭條了。”

“那挺好呀,標題我都給你想好了——過氣鋼琴家在街頭寒風中半身裸露,是酒後失態還是博人眼球的炒作?”

孟斯年“嘖”了一聲,雙手插在褲袋裏,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信不信還有一條——千棠音樂總裁街頭怒打熊孩子,是熊孩子太可恨還是熊孩子自己找揍?”

許寒城沒忍住,在一旁笑出聲:“孟斯年,認識你這麽多年,第一次發現你這人也挺有意思的。”

“我也剛知道自己有暴力傾向。”

孟斯年的車是白色的越野車,蘇格對車子沒什麽概念,就覺得他這車真大,怪不得他當初看自己的Smart時神色不對呢。

他開車很穩,不急不緩。快到學校時,和許寒城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的孟斯年突然回頭看了她一眼:“和程藍他們是怎麽回事?以後你們可能會是一個公司的人,我可沒時間幫你們處理人際關系。”

“沒怎麽呀。”蘇格並不太想讓孟斯年知道BBS的事,說完,她突然反應過來,“為什麽我們會是一個公司?”

“蕭樹不是說要收你為徒嗎?”孟斯年看著路,頭也沒回地說,“你考慮考慮。”

蘇格從來不想雜事的腦子突然覺得自己需要考慮的事情怎麽就這麽多呢。

“作詞那事想好沒?”孟斯年將車子停在她學校的大門口。

“開到寢室樓下唄,從這兒走過去得十五分鐘。”蘇格看了看外面,有保安大叔,還有些剛回來的學生。不過,她就是不想走,感覺怪累的。

“先答應。”孟斯年一手扶著方向盤,側著身子看她,“同意就把你送到寢室樓下,不同意我就掉頭把你扔荒山野嶺去。”

許寒城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蘇格:“……”

孟斯年打開車廂裏的燈,蘇格拿包擋了一下臉,她可不想明天在BBS上看到什麽自己與孟斯年的最新消息了。

“鋼琴我要紅色的。”

“嗯,知道,我就沒從你身上看到過別的顏色。”孟斯年回身,重新啟動車子。

許寒城搖頭感嘆:“威逼利誘啊,我今天算是重新認識你了。”

“對有些性格奇特的人就不能好好跟她說話。”

蘇格:“……”

目送蘇格進了寢室樓後,孟斯年才掉轉車頭,出學校的路上,迎面碰到才回來的藍色Blue幾人的車子,燈光從駕駛座的程藍臉上掃過。

兩輛車子擦肩而過,許寒城突然開口:“最近校BBS上很熱鬧,關於藍色Blue,關於蘇格,關於……你。”

“我?”孟斯年語氣詫異,“怎麽回事?”

蘇格和藍色Blue那天的演出很精彩,熱鬧點也無可厚非,但扯上他就有點奇怪了。

許寒城找出那個帖子,直接把手機遞過去:“自己看。”

孟斯年將車子靠邊停了下來。

他看得很快,幾頁翻完後,臉色也隨之沈了下來。他將手機扔給許寒城:“樂隊沒出面解釋?”

“至今沒回應過一個字,”許寒城將手機收起來,“蘇格大概是因為這事和他們鬧別扭呢吧?具體是怎麽回事?”

“我也不清楚,不過聽說蘇格是在去吃飯的路上臨時被蔡子拉去的。”孟斯年啟動車子,踩下油門前,有些不滿地說,“程藍他們在幹什麽?”

“所以小姑娘只是好心去幫個忙卻被罵了一周。”許寒城說完,嘆了口氣,“別說有代溝了,有時候真的不知道這些孩子在想什麽。”

孟斯年點燃一支煙,臉色冰寒:“我很生氣。”

“我感覺到了。”

蘇格回到寢室,剛打開門進去就見穗穗拿著自己的米奇玩偶兇巴巴地看著自己:“說,剛才送你回來那輛車是誰?不然我掐死你的米奇。”

“你別一副我搶了你老公的模樣好嗎?”

“難道不是嗎?”

“你老公是誰?”

“小的是程藍,大的是孟斯年。”

蘇格想了想,無話可說,自己走的時候是程藍接的,回來是孟斯年送的。如果換了自己是穗穗,估計也想掐死她的米奇。於是蘇格心虛地咳嗽了一聲:“其實,我喜歡許老師。”

“你少來!”

蘇格走過去拿回自己的米奇,可憐兮兮地看著她,晃了晃身子:“我說不喜歡許老師吧你說不信,我說和程藍、孟斯年沒關系你也不信,你要人家怎麽樣嘛?”

蘇格很少撒嬌,穗穗見她嘟嘴瞪眼的,“撲哧”一聲笑了:“暫且信你,熊樣兒!”

蘇格也跟著笑了一下,然後,兜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她拿出來看了一眼,穗穗一個箭步沖過來:“大的還是小的?”

蘇格忙說:“大的,肯定是正事,你別激動。”

說著,她轉身開門走出去,隨即又回來抱走米奇。走廊裏有零星幾個女同學經過,看到她後立刻壓低了說話聲,走遠了還不忘頻頻回頭看過來。

這些天總是這樣,蘇格也習慣了,她走到走廊盡頭,靠在窗前接起電話:“孟叔叔您有什麽吩咐?”

孟斯年像是還在路上,那邊有車流的聲音,在若隱若現的鳴笛聲中,他說:“那個帖子我看了。”

蘇格揉著米奇耳朵的另一只手一頓,半晌:“哦。”

“需要我做什麽?”孟斯年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與他平時的說話聲不太一樣,顯得比平時溫柔低沈了些。

很簡單的一個問句,六個字,卻讓蘇格怔了半晌。她仰頭看著天花板,隨口說了句:“還好,只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蘇格說得輕松。

“這不是小事,這是暴力。”孟斯年雖然總是穿得正式,但人在大多數時候卻是隨意的。算起來他也不過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但這句話的用詞和語氣讓蘇格感受到了來自孟總的嚴肅認真。

有些事沒發生在自己身上,別人永遠不會感同身受,那個帖子出來以後,有人跟帖推波助瀾,有人回覆義憤填膺,對所謂的弱者的同情心讓他們高舉道德的大旗批判樂隊自私並咒罵蘇格虛榮。

孟斯年說得對,這對蘇格來說,已經算是校園暴力了。

即使她不去看帖子,走在路上也會有人投來奇怪的目光,在食堂吃飯會聽到隔壁飯桌的人故意大聲地討論,甚至在樂團訓練時別人對江染過度的關心和詢問都是對她無聲的批判。她在等有責任也非常有必要為此事發聲的藍色Blue樂隊的處理,等來的卻只有兩句“對不起”,他們認為這就夠了。

他們哥們兒講義氣,覺得犧牲一下無所謂或許還能感動一下自己,卻沒有人詢問過她,考慮過她。

這麽多天,除了一腔熱血只想與人掐架的穗穗,還有孟斯年。蘇格想,竟然還有孟斯年關心自己的情緒,詢問自己需要什麽幫助,還有孟斯年把這件事當成一件大事。

其實,蘇格原本不想讓他知道的,這讓她覺得自己有點丟臉。

“等過段時間大家忘了就好了。”這話是同班幾個同學對她的安慰,雖然蘇格並沒有從中得到任何安慰。

她是驕傲的,她不想把自己的窘迫拿出來談。所以,說完這句話,她又立刻揚了語調:“沒關系啦,孟叔叔!這麽多天我都快忘了,我要去練琴了,您路上註意安全。”

電話掛斷後,蘇格又在窗前站了一會兒,想抽煙卻發現沒帶出來,看了一眼通話記錄上的“孟叔叔”三個字,突然覺得這三個字變得溫暖了些。

他們本沒什麽交情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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