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放在以前，牧夏肯定會對此嗤之以鼻。

在牧夏慣有的印象中，AI系統是不可能背叛人類的，它們發展到應用階段，就變成人類最好的幫手，至於邏輯算法那些技術方面的東西，牧夏雖然不太懂，但是她一直對AI系統和人類的和平共處非常有信心。

在石城的吃瓜群眾中，牧夏屬於典型的樂觀派。

然而放在此時此刻，牧夏想起琥珀種種詭異而又莫測的行為，心中不禁變得提防和警惕起來，不願意輕易地對琥珀交付自己擁有的真實。

紫玥似乎從牧夏眼中瞧出一絲異樣的情緒，他勾起唇角笑道：“假如琥珀並不屬於我們這個世界呢……它甚至是來自遙遠的星河呢？”

牧夏頓時嚇了一跳，遲疑片刻，才回道：“可是宇航局至今沒有發現地外生命。”

紫玥領著牧夏，穿過高聳入雲的逍遙閣，一路上碰到很多熟人，但是紫玥比較高冷，並沒有主動跟他們打招呼，態度也是顯得頗為冷酷。

來到府邸中，牧夏環顧左右，依稀還是紫藤花妖嬈盛開的春天。

這裏是紫玥的一個據點，也是紫玥跟牧夏見面的一個虛擬造物世界。

“為什麽沒有季節的變化？”牧夏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問道。

“有變化，只是暫時用不上。”紫玥走到涼亭裏，吩咐旁邊的侍女給自己取來酒水：“我府中有一些點心，如果你喜歡，可以嘗嘗。”

“點心？什麽樣的？”牧夏在紫玥跟前，其實總是藏著那麽一點自卑和畏懼。

“按照博物館的古書記載，我讓廚子專門研制出來的。”

“廚子……跟你一樣，也是虛擬人格麽？”牧夏頗為規矩地揀了對面的錦凳坐下。

“你可以這樣理解。”紫玥似乎不願意深入這個話題。

彩衣飄飄的侍女將酒水送過來，精致的青花瓷酒壺，玲瓏小巧的酒盞。

上等的梨花釀，打開瓶塞，就能嗅到一股馥雅清冽的酒香。

紫玥似乎很擅長享受生活，笑道：“古典主義在石城這個年代已經接近於死亡。是技術讓古典主義獲得重生。比如紫公司創建的上千個古風游戲體驗。”

牧夏莞爾一笑，酒香在鼻尖纏繞不去，帶著一種特別溫存的暧昧之感。

“我一直以為你更加喜歡那種征戰冒險的世界……”

“哦？比如星球大戰？”

“就憑你的性格和處世手段，你應該不至於沈迷於這種花好月圓的古風世界吧？”

牧夏難得敏銳一次，果然博得了紫玥的歡心。

“嗯……這裏只是一個普通落腳點。至於我為什麽選擇逍遙閣，那是因為……”

紫玥突然有點說不下去，卻並非因為回憶中那份沈甸甸的纏綿而又虛妄的感情。

“算了！不跟你說了！我喝完這壺酒，就要去別的地方走一走，逛一逛。”

紫玥示意侍女將熱氣騰騰的點心送過來。

牧夏仔細掃了一眼，百合芙蓉卷，紅豆蜜棗酥，銀耳杏仁露……

色香味俱全，時令食材與傳統廚藝的完美結合！果然是一場古典主義的盛宴！

牧夏嘗試地吃了幾口，入口香甜軟糯，像是染著一種純凈的蜜色。

“吃點心的時候，要配一壺茶。”

紫玥一邊抿著梨花釀，一邊吩咐侍女給牧夏斟茶。

時至今日，茶水依舊是石城飲品之中的流行角色。

對石城民眾來說，茶，始終是一種難以消褪的文化心理和固執不變的消費品位。

牧夏以前喜歡喝大麥茶，但是這一次，紫玥給她喝的是一種失傳已久的春峰毛尖。

喝著茶，吃著點心，跟一個英俊無儔的年輕男人坐在一起聊著天……

對石城的普通女孩子來說，大概這就是人生中來之不易的一份幸福與奇遇？

紫玥喝完半壺酒，打了個酒嗝，並不顯得如何粗野或者難看。

率性，自由，灑脫中帶著一絲豪爽，精明中透著一種洞若觀火的清明……

這就是牧夏對紫玥的直觀印象，拋開那些奇奇怪怪的實驗不談，大概紫玥這個男人就是石城女孩子心目中比較合格的男神了。

可惜關鍵時刻，牧夏還是拋出一個不合時宜的話題。

“紫玥！那場車禍……究竟是誰操縱的呢？”

紫玥神色不動，欺霜賽雪的臉頰上染著一抹格外鮮艷的暈紅。

“也許是我違反了規則……這是對我的懲罰之舉。”

牧夏立即搖搖頭，對此不能茍同：“你之前告訴我，琥珀是個來歷不明的AI系統。去年這個時候，琥珀無意中預判了你的愛情。難道這不是一個最關鍵的證據，證明琥珀也許就是車禍案的兇手？”

紫玥突然冷嗤一笑：“你的想法很簡單，其實我自己也可以想到。”

但是紫玥在網路世界中找遍廣袤無極的三山五岳，翻遍卷帙浩繁的藏書經略，就是無法找到跟琥珀有關的半點蛛絲馬跡！

“我說過，琥珀很狡猾，做任何事都是謹慎而又細微。”

簡而言之，就是琥珀不會給人類留下任何證據。

牧夏猝然間覺得有點憂傷和悲哀，說起來，她跟琥珀認識這些時候，居然一次都猜不到它的背景來歷，必須倚靠紫玥的描述，才能勉強獲得對方的那點隱秘信息。

“如此說來，琥珀根本不是什麽地球上普通的AI系統。”牧夏幽幽地嘆了口氣。

紫玥似乎覺得對方有點幼稚，便冷笑道：“它不需要任何授權，就能獲得對方的隱私，也不需要任何衛星裝置，就可以侵入別人的思維世界。所以你覺得它是普通的AI系統？”

石城研制的AI系統，基本上都是人類的忠實幫手，根本沒有半點忤逆或者背叛。

琥珀的存在……忽然變成紫玥和牧夏之間一個特別奇葩的存在。

“你先回去吧！”紫玥從錦凳上站起身來。

牧夏默默地跟在紫玥身後，從一座造型典雅的樓閣旁邊經過，牧夏耳尖地聽到一個悠遠清亮的琴聲，高處鏗鏘，低處柔婉，可謂是繞梁三日不絕。

“那是誰在彈奏古琴？”牧夏忍不住好奇地探究道。

紫玥並未露出半點異色，而是頗為冷靜地回道：“一個來自高校藝術學院的虛擬人格，她最近正在學習古琴，這個逍遙閣的虛擬世界對她來說，很適合潛心修行。”

牧夏懂了，她以前是個乖女孩，從來不會接觸這種匪夷所思的東西。

如果不是那場關於愛情與未來的預判，如果不是紫玥強行介入……也許她依然還是從前那個懵懂無知的小女生，每天為了籌集父母的生活費而勞碌奔波，疲於生計。

次日清晨。

牧夏下了樓，在房間裏四處溜達一圈。

琥珀已經將裝修風格變成地中海，大片的深藍淺藍蔚藍或者透著神秘氣息的灰藍色。

牧夏來到陽臺上，早餐十分豐盛，今天意外地出現一道粥品。

“這是……”牧夏拿起勺子，輕輕攪拌兩下。

一股噴香清雅的味道瞬間就竄入鼻中，牧夏使勁地嗅了嗅，覺得特別享受。

琥珀拿著一件換洗裙子走過來，笑道：“這個叫杏鮑菇雞粥。很適合進補。”

“以前都是一樣的套路，為什麽你今天會做出這種改變？是不是重啟過？”牧夏忍不住打趣笑道：“還是說，你的主板芯片，其實跟其他的AI系統完全不一樣？”

琥珀沒有回應這個問題，而是將簇新的裙子遞給對方。

牧夏吃完早飯，換上新裙子，再次跟琥珀道別。

裙子很漂亮，可以襯托牧夏白皙如玉、晶瑩剔透的膚色和高挑窈窕的身材。

“你今天的反應是不是有那麽一點反常？”牧夏出門之前，故作平靜地問道。

這次琥珀沒有半點隱瞞：“如果你足夠用心，就會發現……之前的杏鮑菇雞粥正是石城古代人喜歡的吃法。”

“嗯？”牧夏的反應似乎慢了一拍。

“古典主義啊……在技術高超的時代，為什麽不能完美地覆活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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