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玥親自駕駛，巡航機平穩地升空，然後尾部自動噴出一團非常黯淡的動力火焰。

前方的安全門徐徐打開，紫玥擁有堡壘的一級權限，他可以隨時申請外出。

牧夏坐在副駕駛位置，通過半透明窗戶，伴隨著巡航機的升空，她可以清晰看到十八號堡壘掩映在地底深處的巨大黑色外殼正在疾速覆蓋大半個視野。

直到巡航機升入半空中，牧夏這才從堡壘城市的幽閉印象中驀然間回過神來。

“或許你可以在基地裏做一個虛擬社區，足不出戶，也能享受陽光沙灘，晚上跟朋友們在一起喝酒跳舞，或者暢談未來？”

“哦……就像俄羅斯套娃一樣，在數字虛擬世界裏制造另外一個嵌入式的虛擬空間？就跟你之前的夢中夢一樣？”紫玥幾乎是秒懂了。

“不然能怎麽辦？”

“並不是你想要的，我就一定可以替你辦得到。最重要的是，你必須搞清楚，比如這種連環套一樣的虛擬社區，很容易給你增加大腦負重，說不定還會造成意識內部的騷亂。”

牧夏頓時變得清醒過來，訕訕地笑道：“我最近忘性很大，我老是忘記自己生活在一個虛擬世界裏，我擁有的感情也是數字化的計算結果。”

紫玥啟動AI巡航功能，然後騰出手來，開始嫻熟地操作一個奇怪的監測儀器。

“你的想法有時候很奇怪。”紫玥頭也不擡地回道：“既然你知道全部的真相，又何必擔驚受怕呢？我之前告訴你，在我創造的實驗系統中，你可以重塑自我，肆意妄為。難道你不覺得自己太過拘束，太過理性？”

像是一種應景的配合，牧夏心底再次躍出一個詭異的聲音：“一面是根深蒂固的理智，一面是無處不在的感性，這就是人格原型之二。”

牧夏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她疑惑地問道：“紫玥，你的系統可以自動提示？”

“嗯。”

“基於什麽樣的原理？為什麽會從我的內心世界發射出來？就像是一種……信號？”

紫玥鼓搗完畢，突然指著前方的海岸線笑道：“到了！我們到了！”

巡航機停靠在最高的懸崖之上，紫玥帶著牧夏站在海邊，看到昔日廣袤無垠的大海已經覆上一層濃重的陰霾，原本碧藍通透的海水呈現出一種晦暗而又神秘的冷色調。

“我喜歡這裏。”紫玥揚起笑臉，渾身散發出一種灼灼逼人的氣勢：“曾經這座懸崖是高空跳傘運動的紐約集中地。現在……大海被不計其數的幽靈占據，這座懸崖已經成為真正的危險的懸崖，而不是徒有虛名。”

牧夏呆楞片刻，才遲疑地問道：“你對這個虛擬世界，似乎格外鐘情？”

一陣海風呼嘯而過，巨浪不知疲倦地拍打著四周的礁石。不遠處有潛伏的外星幽靈正在海平面上匍匐前行，帶著一種末日降臨的死寂與絕望。

“算不上。”紫玥冷酷地回道：“只是從這個幽靈的虛擬世界開始，我才愛上你。”

“你……你什麽意思？”不知為何，牧夏心中陡地一驚。

紫玥並未多加解釋，而是憑空變出一朵妖嬈風情的玫瑰花，大大方方地遞給牧夏。

牧夏下意識地後退半步，眼中充斥著對未知的畏懼與退縮之意。玫瑰花在紫玥白皙如玉的指尖一點點枯萎，雕落，最終化為一灘灰燼。

像是一聲淒美無望的哀嘆。

牧夏轉身欲逃，卻見一只外形可怖的幽靈沿著懸崖爬上來，然後瘋狂地追擊過來！

牧夏逃無可逃，站在百丈之高的懸崖上，假如她縱身一躍，便是粉身碎骨的結局。

“過來！”紫玥沖著她喊道：“我帶你走！”

“不，不要！”牧夏第一次生出對抗的勇氣：“你是不是瞞著我很多事？”

紫玥顧不上解釋，徑直開著巡航機沖過來，然後他在機載AI的協助下，一把抓住牧夏的手臂將她頗為強硬地拖了上來！

牧夏驚魂甫定，就見一只幽靈陡然間從半空中俯沖過來，那長長的游龍尾巴呈現出一種幽靈能量場特有的暗金色，如果撇除攻擊屬性，其實也能擁有一種獨特的審美觀。

紫玥嫻熟地操縱AI程序，在空中左躲右閃，消耗整整半個多小時的功夫，才勉強將那只游龍形狀的幽靈擺脫掉，成功回到堡壘上空。

牧夏暗暗松了口氣，冷笑道：“你真可惡。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紫玥卻是神色警惕，斜挑的鳳眸中暈著一抹淩厲之色。

這時，勞恩博士發來通訊請求，紫玥立即打開電子感應屏。

“基地正在遭遇幽靈的攻擊。你們暫時不要回來，去尋找第七個殘存的生命體。我想，上帝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勞恩博士看起來臉色沈重。

“具體坐標呢？”

“我已經發給你了。願……這顆星球保佑你們。”

紫玥立即果斷地調轉方向，讓機載AI調取坐標數據，然後繼續自動駕駛。

“牧夏！如果我真的出了事，你會不會有那麽一點點擔心？”

牧夏佯裝無辜，板著臉回道：“多少有點擔心。吶，你瞞著我很多事，我也不能告訴你太多內心的秘密，除非你……已經用黑科技挖掘到我的靈魂深處。”

紫玥似乎微微一楞：“你剛才用了……靈魂這個詞？”

牧夏轉臉看向窗外，廢棄的高樓大廈，曾經烜赫一時的國際大都市，如今正在被幽靈的巨擘牢牢地掐在手中，生靈塗炭，滿目瘡痍。

“嗯……我想，我應該是擁有靈魂的。”

“為什麽突然轉變了？是不是那些第二重夢境？還是……你認可這種虛擬世界？”紫玥饒有興致地問道。

原本靈魂只是虛構之物，但是如今的人類有能力構建數字生命，那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真實存在，那麽靈魂的存在有何不可？

“虛擬不是真實，你可以制造所謂的真實，但是它到底還是數據建模而已。”

“不。牧夏，你想岔了。有些事，我真的不方便告訴你。”

紫玥點到為止，然後主動湊上前來，親昵地蹭了蹭牧夏染上隱憂的粉潤臉頰。

牧夏心中埋著一顆懷疑的種子，種子正在發芽，抽枝，茁壯，然後……成型。

“富有懷疑精神，但是缺乏行動力，內心自閉膽怯，但是偶有例外。這是你的人格原型之三。”這次牧夏清楚地聽到內心深處躍出一條狡猾冷酷的魚兒。

來到坐標位置，紫玥帶著牧夏穿過一條幽深的巷道。

街邊廢棄的汽車早就蒙上一層厚厚的塵垢，一家兒童玩具店鋪門口坐著一個流浪漢，他死前正在分秒必爭地搶食一塊三明治，如今那塊三明治早就腐爛坍縮，變成黑色氧化物。

一輛銹跡斑斑的山地車歪倒在巷道裏，天光極暗，紫玥和牧夏只能打開幽光手電，手電投射出一束明亮無害的光圈，從斑駁脫落的墻壁一直移動到廢料堆砌的小路盡頭。

牧夏不小心踩到在山地車旁邊癱倒的主人，頓時發出一聲嘎吱，清晰可聞。

從輪廓上依稀可以辨認出來，這個主人是少年模樣。

不知為何，牧夏驀地腳步一滯，心間倉促地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紫玥轉過身來，關切地問道：“你怎麽了？”

牧夏下意識地捂住胸口，然後大口大口地喘著急氣：“我，我感覺到那個幽靈了。它在我體內掙紮，鬧騰，就像是……迫切逃離一樣！”

紫玥何等敏銳，他立即湊上前來，仔細檢查四周的環境。

然後他戴上手套，麻利地將那個少年的屍體翻開。果然，紫玥在屍體底下發現一株瀕死的暗綠色植物。這株植物赫然就是勞恩博士一直苦苦追尋的第七個生命體。

“幽靈來了！它們來了！”牧夏著急地催促道。

“別害怕。”紫玥將植物收藏在自己的便攜式工具箱裏，然後帶著牧夏往回走。

果然，幽靈像是嗅到美味的能量食物，從四面八方瘋狂地湧過來。

千鈞一發之際，紫玥突然一記旋身，猛然間沖到一座高臺之上，然後拔出原子能手槍，沖著那些無孔不入的幽靈開火！

牧夏躲在底下，緊張而又忐忑不安地註視著紫玥。

如果一個男人在危難關頭挺身而出，替你遮風擋雨，你會不會被他感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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