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重重扔在辦公桌上，背著手站在桌子後面，神色暗沈的看著坐在對面的人。

盛宇淩淡淡掃了一眼，果然，昨晚帶黎嫣然出現在酒店，在前臺辦入住，進電梯以及今早兩人一起下樓，全程無一遺漏。

他伸手解開西服外套的紐扣，挑起眉問：“爸，這就是您這麽急叫我上來的原因？”

盛炳章瞪著眼，沈聲說：“昨天，我跟你說過的話都是耳旁風？我前一刻告訴你要註意分寸，你馬上就帶那女孩去開房。做這種事，你是故意要讓我生氣，故意針對你父親，是不是？幸好我及時將這些照片攔截下來了。要是傳出去，你讓外界怎麽看，讓你楊叔，讓真真怎麽想？”

盛宇淩欠了欠身，一臉無謂：“這不是有您在這裏把關嘛。我就是想傳出去，估計也難。”

“你！”

“爸，只想告訴您，對嫣然，我不會放手，永遠也不會。”他從椅子裏站起身，眼裏沒有半分退讓的意思。

510楊真真找上門來

“你給我站住！”盛炳章呵斥一聲。

盛宇淩正往外走，停住腳步，不過沒有回頭。

“過幾天，宇軒會帶領團隊去歐洲考察，周四出發，為期十天。你跟他一起去吧。”

“我也去？”

“對。”

“有大哥在，我去能幹什麽？”他皺起眉。

“不用你幹什麽。我只是想讓你休個假，散散心，也好冷靜冷靜，仔細想想自己的處境，想想，到底該怎麽做。”盛炳章語氣緩和下來，不過態度依然堅決，“沒有商量的餘地，去準備吧。”

盛宇淩沒有反駁，徑直走了出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頭發斑白的老人才移開視線，暗暗嘆了口氣。

上午處理完工作，已經十一點多。

扣上筆記本，他眉宇間依然沒有分毫舒展。窗外，陽光一片明媚，盛宇淩凝神想了一會兒，站起身，走出辦公室下到三樓。

走廊盡頭，小會議室的門虛掩著，裏面的人還在討論專輯風格與定位的事。他伸手剛握住門把手，猶豫片刻又收回手，抱起胳膊靠在一旁安靜等待。

程進和林雲飛討論得十分熱烈，只間或聽見黎嫣然小聲插一句話，屋子裏時而傳出一陣爽朗笑聲。

透過百葉窗縫隙，可以看到她的側臉，微微泛著紅，目光明亮又專註。

認真工作的樣子，其實也很吸引人，他怔怔看得出神。

“盛總，您是在等……黎小姐嗎？”

幾步開外的地方，李詩雅正好經過，站在那兒一臉疑惑的看著他。盛宇淩伸出手指壓在唇上，對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保持安靜。

李詩雅臉一紅，抱緊文件夾彎腰表示歉意，趕忙離開。

都說這位盛總為人風流，入職的前幾個月，她還有些不信，不過現在，算是見識到了……

不多一會兒，程進和林雲飛走了出來，盛宇淩向兩人簡單詢問幾句，等他們下樓，便進了屋。

黎嫣然坐在桌邊，還在看手裏的幾頁紙，聽到動靜才回頭。

“中午一起吃飯？”不等她說話，盛宇淩便問。

靜默片刻，黎嫣然淺淺點頭，收拾好桌上的東西，然後站起身。

從頭到尾，視線一直在有意無意的回避。這種閃躲的神情，盛宇淩有點不懂，只想，也許是因為這是在公司，而父親昨天的話又確實令她在意了。

不過心裏還是會隱隱感覺不舒服。

他走到她面前，壓低聲音說：“如果你有顧慮，我也不強求。只是，有件事想告訴你，後天，我要去歐洲待一段時間……”

“歐洲？”

“嗯，工作的事，十天就回來。”

黎嫣然沒有說什麽，仍是靜默的點點頭。

“如果想我的話，就給我打電話。”盛宇淩伸手按在她肩上，聲音很輕柔，“你想要什麽，新款包或者高定成衣？我給你帶回來。”

好一會兒，她才囁嚅著說：“我不缺什麽，沒必要。”

“那，我看著買。”盛宇淩笑笑。

又推辭兩句，黎嫣然才離開，一個人去吃午飯。盛宇淩站在會議室裏，突然覺得有點悶，伸手松了松領帶，他意識到，自己是在費解：明明昨天晚上都還好好的，為什麽今天就變得這麽冷淡，這麽……拒人千裏？

本想找時間再談談，結果下午，她跟林雲飛一起去了錄音室。隔天，盛宇淩又開了一天的會，直到周三上飛機，都沒能和她好好說上幾句話。

他不在的這些天，黎嫣然一心撲在了專輯的事情上。這是Aile的第一張正式專輯，市場反響如何，成敗與否關系到的是她能不能真正成為一個被大眾認可的專業歌手。而且，從SN跳到星天，無數視線都在盯著她，各方面都在關註，巨大壓力下她也必須交出一份令人滿意的答卷。

時間過得很快，工作告一段落，黎嫣然才發覺，一個星期已經悄無聲息的過去了。

七天裏，她沒有主動給盛宇淩打過一次電話。僅有的幾次聯系也都是草草結束通話。

他在歐洲會怎麽想，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心裏有情緒，有隔閡，沒辦法裝得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也曾無數次的想不明白，經歷了那麽多，好不容易才冰釋前嫌，好不容易才又走到一起，他為什麽要背地裏，和楊真真約會？

更多的時候，是對自己的懷疑，和無法控制的猜忌：是她自己要找他的。這一次回到他身邊，其實，是她自己單方面的決定。也許，他早已動搖，早已嘗試著去和別人接觸……是她的搖擺不定，打亂了他的步伐。

每次想到這一點，一層寒意都從心底油然而生，然後，大腦就像被凍住了一般，什麽都無法再去思索，一切都仿佛變得毫無意義。

就算現在成了名，憑自己的能力擁有了以前想都不曾想過的東西，卑微，也還是植根在骨子裏的刻印。

在一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千金大小姐面前，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膽量走下去。

天色剛暗下來，車在路上行駛得很慢，霓虹燈已經早早亮了，絢麗光線裏，天空中看不到一顆星星。

黎嫣然望著車窗外出神，身旁的助理小夏接了個電話，叫了她一聲：“Aile姐，找你的。”

她回神，接過電話，那頭的人是程進。

問過好之後，程進直截了當說：“Aile，本來不想打擾你，但有件事，我實在推不掉。秀島集團的楊真真小姐，你知道嗎？”

黎嫣然微微一怔，只說知道，然後問：“有什麽事嗎？”

“那位大小姐今晚舉辦生日宴，說是你的歌迷，指名請你去參加。秀島集團的楊先生和董事長最近走得很近，所以，只能委屈你一下了。只是個生日宴，我讓小夏她們在外面候著，等你出來再送你回家，你看行嗎？”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黎嫣然就算不願意，也不得不答應。

楊真真會突然找上門來，她是沒有預料到的。但現在，應該可以想見，讓她去參加生日宴，絕對不是因為所謂“歌迷”這樣的理由吧。

511閨蜜之夜，欺淩

車根據程進提供的地址一路駛去，將近一個小時之後才在市郊的一棟別墅外停下。

四周很安靜，奢華房子掩映在樹影中，燈火通明。黎嫣然對小夏囑咐幾句，自己下了車。

十月，早晚溫差很大，晚風裏的涼意硬生生的。她只穿著條單薄的裙子，風一過，止不住的有點瑟瑟發抖。

走到院門外，黎嫣然撫了撫胳膊，去按對講門。很快，就有一位身穿制服的大叔過來，打開院門帶她進屋。

花園很大，草坪上趴著兩只體型巨大，皮毛光亮的牧羊犬。看到她經過，兩只狗起身“汪，汪”叫了幾聲，管家做了個手勢，它們才又趴下。

院子裏花木繁盛，顯然也是精心打理過的，幾棵高大的桂花樹掛滿金色花苞，香氣一陣一陣甜蜜襲人。

看得出來，房子的主人應該是很懂得享受生活的人。這樣的念頭冒出來，不知為什麽她覺得自己有點可笑。

管家將她送進屋就自行離開了。黎嫣然站在門廳，看著空無一人、富麗堂皇的客廳，一時有點搞不清狀況。

楊真真的生日宴，按理說應該很熱鬧，誰知這裏沒有蛋糕，沒有音樂，更沒有派對。

“這邊，上來！”

有人突然喊了一聲，在空寂的客廳裏尤為突兀。黎嫣然循著聲音的方向往上看，才看到三個女孩伏在二樓的木質欄桿旁，居高臨下看著這邊。

站在中間的是楊真真，雖然是在家裏，依然穿得很華麗，妝容精致。另兩個人她不認識。

黎嫣然遲疑著沒有動，有個女孩神色輕快的揮了揮手：“來呀！”

她這才抓緊手裏的包，一步步走上樓梯。

二樓也很安靜，屋子裏似乎沒有半個旁人。越往上走，黎嫣然就越確定，今晚，肯定沒有“生日宴”什麽事了。

樓上，楊真真倚靠在欄桿邊，神色有點懶散，手指輕撫著鎖骨間的一條銀色鏈子。身旁的兩個女孩眼裏也不無輕慢。

她在樓梯口站了許久，都沒有人說話，沒有叫她過去，也沒人讓她離開。定定站了足有半分多鐘，黎嫣然才微微出口氣，走到楊真真面前。

“你好。”兩個字，不冷不熱。

楊真真終於換了個姿勢，定定看著她：“好久不見，Aile。”

笑意寫在臉上，眼裏卻是意味不明的神情。明明是個相當漂亮的女孩，在美女如雲的盛宇淩身邊也算得上出眾，一眼看上去甚至會覺得可愛，卻配上這種刻薄神情。黎嫣然不由得想到某種狡猾的動物，虛假而且絲毫不加掩飾。

她沒有馬上回話，身旁有個女孩搶白了一句：“咦？你們以前見過的嗎？”

“嗯。”楊真真點頭，視線卻仍向著她這邊：“我們也不算初次見面了，你說是吧？”

確實。直到今天，黎嫣然都記得蘭溪谷那晚，盛宇淩為自己舉辦的派對上，她把她當成空氣，借著酒勁去招惹他的事情。只不過風水輪流轉，如今，已經分不清到底是誰，介入了誰的戀情。

她只淺淺答應了一聲，然後說：“難得楊小姐還記得我，讓我來為你慶生，很榮幸。祝你生日快樂。”

話音未落，面前三個女孩一齊笑了起來，笑得莫名其妙。

“生日上個月就過完啦。只是找個借口叫你來而已，你還當真了。”楊真真斜著眼。

黎嫣然沒有半分訝異，只說：“我以為是真的。沒想到楊小姐這麽會騙人。”

淺淡的語氣和臉上的笑，讓面前三個人一時間全噤了聲。

來的時候就沒有想過楊真真會有多善意，她是做好了應戰準備的，也再明白不過，就算心裏有怯弱，有自卑，面對存心想要欺壓自己的人，也不能顯露一分一毫。

楊真真臉上明顯有怒意，卻也無話可說。

黎嫣然壓低了聲音：“既然沒有什麽生日宴，那，我也可以走了吧？”

說完她便轉過身，剛想下樓，身後的人突然喊道：“等等！”

話音一落，兩個女孩應聲邁過來，擋在了她前面。

黎嫣然攥緊手心，不知為什麽，心裏明顯在慌。

楊真真走過來，換上了一副笑臉挽起她的胳膊：“急什麽？我真的是因為欣賞你，才讓你來參加我們的閨蜜之夜的。今晚，我們開懷暢談，好不好？”

“對不起，我不想……”

“楊大小姐看得起你，是你的運氣。”另一個女孩打斷了她，斜著眼一副鄙夷的樣子，“好心好意的邀請你來，幹嘛吃了槍子兒似的。”

黎嫣然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想不出該怎樣去反駁她們。楊真真趁機一把奪過她手裏的包，交給身旁的人，然後帶著她往走廊盡頭的一間屋子走去。

推開門，裏面應該是她的臥室，很奢華。衣服鞋子隨意扔在四處，有點淩亂，一張寬大的梳妝臺上，堆滿了各種化妝品。

一進屋，楊真真就猛地推了她一把，黎嫣然沒站穩，冷不防的撲倒在床上。

身後的門“啪”的一聲被關上，她趕緊翻了個身坐起來。對面的三個人終於不裝樣子了，眼裏冷冷的兇光畢露。

“你們，到底想幹什麽！”黎嫣然瞪著眼呵斥了一聲，心其實早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咚咚跳得厲害。

楊真真笑了笑，慢條斯理坐到她身旁，斜眼看她：“我還記得，上次看到你的時候，你身旁有個男人，你們好像還挺親密的樣子。怎麽，沒幾天膩味了，現在又想來勾引宇淩哥？”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她冷著聲。

楊真真哼了一聲，眼裏也泛上寒意：“那我就明確告訴你，宇淩哥現在，和我在以結婚為前提交往，雙方家長都已經默許了。你最好識相點，和我的未婚夫糾纏不清，我楊真真也不是那麽好惹的！”

黎嫣然咽了咽口水，一時沒有說話。

“以結婚為前提”，“默許”，“未婚夫”……這樣的字眼，令人窒息。

本來還存著一絲疑慮的事情，現在似乎已經沒有懸念了。前些天，還曾想過要給他百分之百的信任，短短幾天，卻要面對這樣的事實……

心裏的那道防線似乎再也無法承受內心的洶湧波動，她好像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覺得冷，忍不住在顫抖，卻也只能緊緊攥著手心，攥到掌心生疼，也不能讓誰看出自己的軟弱。

512從天而降的救星

“你聽明白了嗎？”

楊真真在追問。黎嫣然咬著牙，只低聲說：“盛宇淩那樣的人，你應該也清楚。如果他不感興趣，別人也強求不來！”

楊真真似乎沒有聽懂，半晌才問：“你什麽意思？”

“她的意思是……一個巴掌拍不響吧？”一旁白欣怡彎腰湊過來，用手擋著嘴，不過聲音很清晰，黎嫣然也一字不落的全聽見了。

楊真真這才像是反應過來，騰地一下站起來，眼裏黑得嚇人，表情也扭曲了。

好一會兒，她才轉過身，伸出一個手指直直指著黎嫣然的額頭：“好啊，你這個……這個賤人！”

黎嫣然毫不示弱，用手擋開她，站起來冷著聲說：“楊小姐。嘴裏最好放幹凈點。”

楊真真瞪圓了眼，這回似乎是真的被氣到了，粗紅著脖子喘了好半天氣才叫出聲：“看我，看我怎麽收拾你！”

話音未落，她就一把又將黎嫣然推倒，然後撲上去，使勁把她按在床上，揮手就打。

白欣悅和周貝琳站在一旁，始終無動於衷。

黎嫣然擰緊眉，咬著牙沒有發出聲音，只努力想擺脫她，不停推搡，踢踹。

被高跟鞋踢了好幾下之後，楊真真也急了眼，更加兇橫起來，沒輕沒重扯她的頭發，又去撕她的衣服。

“賤人！仗著有點姿色就誰都敢勾引。好，我讓你賤，讓你浪！”

輕薄的衣料很快便“撕拉”一聲，裂到了底。

胸前裸露出一大片，這樣的屈辱讓黎嫣然忍了半天的淚終於奪眶而出。她一把，狠狠推開楊真真，蜷起身護住自己。只是面對毫無同情心的三個人，也只能縮在床角，不停顫抖。

楊真真被推得差點摔到地上，似乎還不想善罷甘休，剛一站定便喘著粗氣喊：“琳琳，去，去拿剪刀來！”

“剪刀？幹什麽？”周貝琳一臉不解，一時沒有動。

“廢話什麽！讓你去拿就快去！”

周貝琳不敢說什麽了，只好應聲去梳妝臺上找了一把剪刀。

“把她頭發剪光，我看她，還能勾引誰！”

楊真真對一旁的白欣悅使了個眼色，兩人立刻又一起過來拽她。

黎嫣然警覺起來，心幾乎都要停止跳動，眼看著楊真真已經把剪刀湊到了跟前，她只一咬牙，用力順勢擋了一把，楊真真一個不小心，尖利的剪刀劃到了自己手腕上。

白欣怡楞住了，瞬間湧出的鮮血和楊真真的尖叫，終於讓一切暫時停止。

黎嫣然蹙著眉，含著淚，猛地一下從床上彈起來，一個健步跑到門口，打開門沖了出去。

身後似乎有喊聲，她沒有理會，只一步不停，飛快的跑過走廊，然後三步並作兩步，迅速跑下樓梯，連氣都不敢緩一下。

金碧輝煌、奢華優雅的一所宅邸，於她而言，卻如同急於逃離的噩夢一般。

誰知一打開大門，堵在臺階下，兇神惡煞一般盯著她的兩條狗，又讓她定住了。

黎嫣然緊緊攥著胸前被撕裂的衣服，站在門廊，一步也不敢往前。後面，楊真真和白欣怡，周貝琳已經跟了過來。

“這是我家。我看你能往哪裏逃。”楊真真用化妝棉按著手臂上的傷口，一臉兇相，“把我弄傷了，想這麽簡單就走？沒門！”

說完，她對著外面的兩只牧羊犬大喊一聲：“咬她，她是小偷！”

黎嫣然驀地蹲下身，深埋起頭，全身都在抖，眼裏的淚也止不住的往下掉。被人欺負，羞辱委屈她可以承受，可現在，是切切實實的——害怕、恐懼。

她無計可施，只能死死抱住自己。狗在狂吠，也能感覺距離越來越近。黎嫣然等著將要發生的一切，花園裏，卻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獅，虎。回來。”

沈穩的嗓音回響在靜謐的花園裏，就像從天而降的救星。

狗沒有在叫了。黎嫣然慢慢擡起頭，才看到站在那邊的，是一位中年人，像是剛從外面回來。

兩只狗一溜小跑到他面前，諂媚的吐著舌頭，他摸了摸狗腦袋，就往這邊走過來。

身材高瘦，戴著一副眼鏡，一身灰色西裝，看起來儒雅又和善。黎嫣然還沒反應過來這個人是誰，身後楊真真就一下沖了過去，撲進他懷裏委屈屈的喊：“爸……”

“真真，這是怎麽回事？”楊鎮司拍著女兒的背，低聲問。

楊真真擰起眉，讓他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傷，哽咽著說：“是她把我弄傷了，故意的。我才想讓楊獅和楊虎幫我出口氣。”

“哦，有這回事？”楊鎮司沈吟片刻，只問，“她是誰？”

“她是……Aile，最近挺紅的一個歌手，我喜歡她才讓她到家裏來玩。誰知道一言不合，她就瘋了似的拿剪刀戳我。”楊真真嘟著嘴，一臉的不樂意。

楊鎮司看向這邊，眼裏的神色不知是信還是不信。黎嫣然擦掉淚，慢慢站起身，雙手攥著領口，低頭一言不發。

“欣怡，琳琳。”半晌，他喊了一聲後面的兩個女孩，然後說，“你們帶真真先上樓吧，這裏涼。”

白欣怡和周貝琳應了一聲，過來拉楊真真。

三個人剛走到門口，楊鎮司又想起來似的囑咐了一句：“對了，真真，上次我從美國帶回來的藥膏在書房抽屜裏，用點那個，不會留疤。”

等她們進了屋，他才走過來，借著花園裏的光，從上到下，仔細打量黎嫣然。

黎嫣然被看得局促，只用手緊緊擋在衣不蔽體的胸前，面色一陣紅一陣白。

好一會兒，楊鎮司才像是意識到自己這樣有點不妥，忙移開視線，輕輕咳了一聲說：“不好意思。看你這樣子，是真真她們先欺負你的吧？她做錯了什麽，我替她道歉。”

“不用。”黎嫣然淡淡的，冷著一張毫無情緒的臉，一側身經過他身旁，快步走下臺階。

“等一會。”楊鎮司叫了一聲。

她停住腳步，身後的人很快跟上來，動作利落的解開西服紐扣，脫下外套披在她肩上，然後說：“我派車送你回去吧，你的住址是……？”

黎嫣然一抖肩膀，還帶著溫熱體溫的外套倏的掉在地上。

“我的助理在外面等我。多謝您的好意了。”她冷冷說完，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前面，楊獅和楊虎並排乖乖蹲在路邊，視線一直跟隨著她，一直等她走出院門，也沒有再叫一聲。

513這個家裏，從來就沒有什麽家人

樹葉在風裏簌簌作響，夜晚的寒意沁入骨髓。

黎嫣然一步一步往前走，直到聽見身後院門“嘩啦”一聲關上，才停下來，佇立在那兒。

眼角有一絲痕癢，冰涼，她沒有去擦，那抹涼意就順著面頰，慢慢滑落。

四周一片靜寂，仿佛只剩她一個人。很久之前有過的那種孤單無助的感覺，此刻又清晰的浮上心頭。

她擡眼去看天，想把淚忍回去。漆黑一片的天空裏沒有月亮，只有幾顆黯淡的星兀自閃爍，無端的讓人更加寂寞、失落。

前面不遠的地方，車燈突然亮了，接著有一聲拉開車門的聲音，很快，小夏小跑著過來，喊了一聲：“Aile姐。”

黎嫣然連忙擦掉淚，迎上去。

“這是怎麽回事？到底……怎麽了？”小夏顯然被她胸前撕碎的衣服嚇到了，站在那兒怔怔的半天都沒有動彈。

“沒，沒事。是我自己不小心。”黎嫣然攥緊衣角，神色躲閃著敷衍過去。

小夏擰緊眉，沒有再問，只快速脫下自己身上的一件薄開衫，罩在她身前，然後用力環住她的肩，帶她上車。

涼意襲人的夜裏，身旁這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帶來的一點溫度，終於讓她有了一絲慰藉。

黎嫣然走得很慢，上車前才默默交待：“今晚的事，回去之後別告訴程進了……誰也別說，就當，就當什麽也沒發生吧。”

小夏遲疑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壓低聲音“嗯”了一聲。

……

十月八號，周六，盛宇淩及盛宇軒一行人回了國。

司機接兩人回到大宅時，已經將近四點多鐘。一進屋，岑華珊便親自迎了過來，一番噓寒問暖之後，告訴他們，先去書房見盛炳章，再下樓吃飯。

傍晚時分，陽光已經有些弱了，書房裏光線很柔和。父親看起來心情不錯，一直到三人在沙發裏落座，都面帶笑意。

“宇軒，宇淩。這是你們兄弟倆頭一次一起出門吧，感覺怎樣？”

問話裏半是調侃的意味，盛宇軒推推眼鏡，笑道：“如果不算小時候，確實是。這一趟，我也算是領教到了宇淩的過人之處，受教不少。”

“大哥，這話從何說起。”盛宇淩淡淡回應。他其實有點累了，並不想多說話，

“怎麽沒有，好幾項合作協議，我看對方都是沖著你才同意與我們合作的。”

“……”

盛炳章看看兩人：“其實近一兩年來，盛世的發展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集團體量越來越大，不僅自身的各項業務穩步發展，對華耀的並購也在持續而有序的推進。不過，看到你們兩人勠力同心，為公司奮鬥，才是我最感欣慰的事啊。”

“明白，爸。”盛宇軒點頭答應。

盛宇淩沒什麽表情，聽到父親提華耀並購的事，才不易察覺的斂了斂目光。

“嗯。”見他不說話，盛炳章也不多言，只轉向盛宇軒笑道：“這一趟歐洲之行，可謂收獲頗豐，前天你傳來的報告我已經看過了，很不錯。一直以來你的強項都是在金融投資領域，不過看來，別的事，你也可以做得很好。”

“我在努力。”盛宇軒只答了四個字，簡短而有力。

“我看到了。宇軒，你該知道，我對你是寄予厚望的。”父親沈著聲。

看似平常的談話，波瀾不驚，底下的暗湧與深意，盛宇淩其實已然了解。

父親向來最擅長玩這些把戲，於不動聲色中去掌控人心。表面上看，是讚賞大哥的作為，其實，每一個字都是說給自己聽。盛宇淩雖然清楚的明白這一切，卻也抵不過從這些話裏傳達出來的某種壓力，沈悶的堵在心裏。

“好了，你們倆也都餓了，吃飯去吧。”盛炳章站起身，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先下了樓。

盛宇淩坐在沙發裏，一時沒有動。

父親一手建立起盛世集團，絕非偶然。一旦被他認定了的事情，是無論如何也拉不回來的。他想要達到的目標，不惜任何手段，也必然要達到。

沒有誰能夠阻擋父親的步伐，作為他的兒子，從很小的時候起，這種壓力就伴隨在左右。也許正是因為此，他才不斷的想反抗，想沖破那層屏障。

如今，這層屏障似乎已經觸手可及……

“這樣的感覺，我也曾經感同身受過。”盛宇軒過來，拍拍他的肩，語氣輕描淡寫。

盛宇淩擡起頭，微微楞了楞，但馬上就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

盛宇軒撇了撇嘴角，笑道：“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能做出向婉瑩父母下跪那樣的事？”

“父親，到底是把我們當家人看，還是當成他手裏的棋子。”他聲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語。

“宇淩……”盛宇軒半彎下腰，定定看著他，好一會兒才輕聲說，“你到今天才明白嗎？在這個家裏，從來就沒有什麽家人。有的……只是利益得失。”

吃過晚飯，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季婉瑩帶著孩子回季家小住，不知為什麽還沒有回來。偌大的一間屋子顯得有點冷清。盛宇淩陪著岑華珊在客廳裏略坐，岑華珊一直在絮絮叨叨，漫無目的。

他知道自己不在家這些天，她沒什麽說話的人，肯定也孤單，便耐著性子坐在那兒聽。

說來說去，話題又轉到了楊真真身上，“懂事”、“乖巧”、“單純甜美”這樣的字眼有一個沒一個的鉆進耳朵，讓人腦仁直疼。

“媽，您收了她多少好處，要這麽替她游說？”盛宇淩翻著手裏一本雜志，頭也沒擡的打斷她。

岑華珊這才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麽，住了嘴，好一會兒，半是責怪的笑道：“什麽叫收了好處？你媽是什麽人，至於貪心她那點東西？我的意思是，你該安定就快點安定下來，挑個日子把婚先定下來再說，省得誰又想鉆空子，從中作梗……”

盛宇淩驀地合上雜志，“啪”的一聲差點嚇了岑華珊一跳。

他眉宇間瞬間籠罩上來的那抹陰沈，她分明看在眼裏。

“什麽叫把婚定了？誰要從中作梗？”語氣很冷。

514為什麽不理我？

岑華珊坐直了身，抱起胳膊也毫不示弱：“你說是誰？這回倒好，把人弄到自己身邊，更加方便了是不是？宇淩，道理我已經跟你講了不止一遍。如果你一定要堅持，別的我不管，也管不了，但是和楊家的事，已經說定了！”

盛宇淩放下手裏的雜志，站起身，剛才的那種震怒似乎已經消散。他把手插進褲子口袋，只低聲慢慢說：“媽，這些年您的不易我知道，也一直敬愛、心疼您。可是您有沒有，真正替我想過？”

簡單的一句話，岑華珊哽住了，半天沒有出聲。面前身材高大的人眼裏沒有一絲溫度，轉身就往門口走去。

“宇淩！剛回來，你要去哪？！”她喊了一聲。

盛宇淩只當沒聽見，打開門邁出去，很快，身影便消失在了外面的夜色中。

車被開得飛快，黑色閃電一般，低沈的引擎聲在耳邊咆哮，拖著長長的尖嘯尾音。他很久沒有這樣飆車，肆意放縱的感覺讓人有種發洩的快意。

要求得並不多。只是想在被安排好的人生中，抓住一點屬於自己的溫暖而已。只是錯過了一個人，不想再錯過另一個而已。

看似擁有一切，為什麽卻連這點自由都得不到？

不知過了多久，放慢速度，盛宇淩才看到，前面是海，車燈外，一段防波堤深入海面，看不見盡頭。

不知不覺竟然又到了這個地方。

他停下車，將車窗降下一條縫，這時很想抽支煙。只是翻遍了車廂，都沒有找到半根。

飛機上沒有睡好，前額有點隱隱作痛。想了一會兒，盛宇淩拿起手機開始撥電話，卻很久，都沒有回音。

手機被握得溫熱，他看看屏幕，然後漠然笑了笑，眼裏暗沈無光……夜空漆黑一片，燈火輝煌的城市在另一頭。長長一道橋，蜿蜒在海中，像是連起兩個人。

那邊是季婉瑩，這邊，是黎嫣然……

亮光刺得眼睛生疼。

盛宇淩皺緊眉心，下意識的伸手擋了擋，睜開眼才發現，一輪紅日正從蔚藍海面上躍出。

竟然就這樣在車裏睡了一夜。

後視鏡裏映出的人看起來有點頹廢，眼底發紅，下巴上細細的胡茬冒出來了，泛著淡青色。他直起腰，揉揉太陽穴，發動了車。

還不到六點，又是周日，路上沒什麽車流。清晨空氣清新，帶著一絲涼意。盛宇淩驅車，直接往瑞海國際——黎嫣然的住處駛去。

房子毗鄰CBD商業區，交通便利，產權是公司的。280平四室兩廳，目前是她一個人在住。

盛宇淩心底，是帶著怒意的。

門鈴聲，一陣緊接一陣，在空蕩蕩的屋子裏高亢的回響。

黎嫣然被吵醒，迷迷糊糊著本以為是小夏，坐起身才想起來，今天沒有工作安排，不過走過去開門的時候，她已經記起來了——盛宇淩昨天回國。

所以拉開門，看到堵在外面的那個高大身影時，她一點也不意外。

意外的是他臉上的神色。

站在門口楞了一秒，她才側過身，讓他進屋。

盛宇淩似乎很疲憊，整個人都消沈得沒有一點生氣，不過看她的目光很亮，亮得讓人害怕。

他一進屋，就扯掉早已松垮的領帶，脫下外套拎在手裏，看著她。

黎嫣然遲疑了一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走過去從他手裏接過衣物，抱在懷中。

“怎麽……這麽早到這裏來？”她囁嚅著，盡量讓語氣顯得平淡，很怕一個不註意，就說錯了話。

盛宇淩沒有回答，只不帶一絲情緒的說：“幫我放水，我想泡個澡。”

黎嫣然絞盡腦汁也想不通，不到六點鐘，這人為什麽要一聲不吭的跑到這裏來……泡澡。不過看他眉眼裏那種嚇人的沈郁，也不敢說什麽。只好把手裏的西服掛好，然後趿拉著拖鞋，跑到浴室幫他放水。

水很快好了，她站起身本想去叫他，誰知一轉身，就看到盛宇淩抱著胳膊，散漫的靠在浴室門口，一言不發看著她，眼裏依然是那種亮得讓人害怕的光。

黎嫣然站在那裏沒有動，低頭咬了咬唇，無意識的絞著手裏一條白色毛巾。

“為什麽不理我？”他走過來，站在她面前，胸膛幾乎抵到她的額頭。

這句話，不知為什麽讓黎嫣然心裏一陣酸澀。

“我……這段時間太忙了。新專輯的事，你也不是不知道。”

“忙到電話都不能接？”

“電……話？”

她支支吾吾著，眼神在躲閃。盛宇淩一把奪走她手裏的毛巾，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前：“幫我脫衣服。”

沈著聲，不容置疑。

他手心裏很燙，更燙的是眼裏的視線。黎嫣然猶疑著，好一會兒才一顆顆去解開他襯衫的衣扣，盛宇淩的手始終也沒有放開，等她解完最後一顆紐扣，將她的手按到了自己的皮帶扣上。

她低下頭，才看到皮帶扣以下，隱隱鼓脹的輪廓……面色一紅，手就要往回縮。盛宇淩死死按住她，賭氣似的不松手。

幾個來回，黎嫣然心一橫，使勁抽回手，掙脫開，轉身跑了出去，順手“啪”一聲關上了浴室的門。

裏面沒有聲音，空氣都似乎突然靜止下來。

站在門外，她能感覺得到，自己停不下來的劇烈心跳，和止不住的呼呼喘氣聲。

好一會兒，浴室裏才傳來輕微的一陣水聲，黎嫣然莫名松了一口氣。

只是一靜下來，這幾天發生的事又開始在腦海裏回放。他手機上的那條消息，楊真真的話，自己的那些遭遇……委屈和酸楚在心裏泛濫，不僅沒有因為他的到來而減輕，反而更加肆無忌憚的蔓延和肆虐。

她慢慢蹲下身，像是覺得冷，抱著膝蓋蜷縮在浴室門口。

其實一直在說服自己要堅強。其實這樣的事情，也沒有什麽是不能理解的。其實本來是有心理準備的，他的那些甜言蜜語，未必就真的信過……可是在他面前，為什麽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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