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想著，心裏卻無端有點失落。她猜不透他們之間如今到底是什麽關系，只清楚的明白一件事，自己，在嫉妒……

車終於在那棟城堡一樣的別墅外停下時，已經是午後1點。

四周沒有一個人，黎嫣然下了車，看著面前緊閉的鐵門，一時有些無措。PrivatR，這裏總讓她覺得神秘，覺得無所適從。

在車旁站了很久，一只小鳥撲棱著翅膀突然從旁邊樹林裏飛出來。被它嚇了一跳，黎嫣然才撥撥耳邊的頭發，然後往前走去。

大門旁邊掛著臺對講機，也許應該問問？她鼓足勇氣，剛走到鐵門邊，門卻突然哐啷一聲，自動打開了。

她停住腳步，擡眼看到一身優雅紫色長裙，眼含笑意的正從那邊迎出來的人，是許若儀。

“黎小姐，真是稀客呀。”

“許……許小姐。”不知為什麽，她有點慌。

“我說了，叫我若儀就可以。”

許若儀踩著高跟鞋，很快走過來，帶她進了別墅。

二樓的那間套房已經熟門熟路。進屋關上門，黎嫣然覺得自己終於平靜了一點。

“是盛先生讓你來這裏的嗎？”許若儀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問。

黎嫣然搖搖頭：“是我自己來的……”

“哦？”

她很快解釋：“我想，見見他。”

“原來是這樣。”

其實話完全沒有說明白，許若儀卻已然了解了一切似的，眼裏的疑惑已經消退了。她在她面前坐下，輕輕翹起腿，姿態從容又優雅，然後就這樣定定看著她，眼裏含著讓人猜不透的笑意。

黎嫣然只敢垂著眼簾，視線裏全是她光潔修長的小腿，Jimmy Choo新款高跟鞋，細細的帶子扣在腳踝處，線條優美又性感。

她能夠吸引盛宇淩，也是理所當然的吧……將漫無邊際的思緒壓下去，黎嫣然才意識到，自己在想些什麽。

奇怪的是，對於和他關系不一般的人，許若儀也好，當初的李嘉彤也好……她卻從來都恨不起來，有的，只是卑微，低落，又無助的某種慚愧。

500幾天，卻像離別了一萬年

“可是，他今天不一定會來這裏。”許若儀說。

“我知道……所以，想請你幫忙聯系一下他。”頓了一會兒，黎嫣然又加上一句，“我手機不在身邊。 ”

“這倒是沒問題。”她答應著，拿起手機點了幾下，像是發了條消息。

不大的功夫，提示音響了，她點開看了一眼，只說：“他說正在開會，開完會就過來。”

“好……”黎嫣然點點頭，心裏卻在暗暗想，開著會，都能夠秒回消息，對盛宇淩那種平時手機都懶得去碰的人來說，真是難得。

許若儀放下手機，換了個更舒適的姿勢，還是那樣看著她，片刻之後笑道：“估計得等上一段時間了。這樣吧，我陪你聊聊，反正現在也不忙。”

沒等黎嫣然說話，她就拿起沙發旁的座機聽筒，撥了個號碼：“203室，送兩杯咖啡上來。”

等待的時間裏，許若儀沒有說話，黎嫣然不知道她想聊什麽，也沒有先開口。

窗外，陽光依然晃眼，提醒著溫度的熾熱，不過屋子裏是清涼又舒適的。很快，門外有敲門聲，侍者送了咖啡進來。

“這裏的咖啡豆可是別處喝不到的，嘗嘗。”許若儀用小勺攪了攪，濃郁香氣瞬間四溢。

黎嫣然抿了一小口，咖啡的醇香順滑讓人感覺輕松了許多。

“Aile的歌，其實我也在聽，私底下很喜歡，尤其是那首《潛海》。”

她沒想到許若儀會說起這些，有點訝異，淺淺笑道：“你能喜歡，我很高興。謝謝……”

“真的，很有感染力，像我這樣的人聽了都想戀愛了呢。”

這話有點奇怪，黎嫣然不知該怎麽去接，只低聲說：“怎麽……這麽說呢？”

許若儀笑了一聲：“經歷的事情多了，形形色色接觸的人也多了之後，就沒辦法再保持那種單純的心境，也沒法再相信感情。”

“經歷過很多？可是若儀你明明也很年輕啊。”她猜測她應該不比盛宇淩大。

“工作原因嘛。有時候負能量多得我都沒處躲。”

黎嫣然抿抿唇，心裏有點費解，想要問又不好意思開口，囁嚅著問了句無關痛癢的話：“你天天都會在這裏嗎？”

許若儀端起咖啡正要喝，聽到這裏手裏頓了一下：“不會啊。”

她吹吹咖啡杯上蒸騰的熱氣，答得有點漫不經心：“一般我都在診所。有客戶預約才會到這裏來。”

“診所……？”

“對了，”許若儀眼裏的笑意變得有點怪，擡眼看著她說，“上次，你問我和盛先生是什麽關系。我猜，你還不知道我是做什麽的吧？”

黎嫣然輕輕搖了搖頭。

許若儀放下杯子，雙手擱在膝上，笑著說：“心理咨詢師。”

她瞪大了眼，好一會兒大腦都是一片空白。

“心理……咨詢師？”

“嗯。受雇於一家私人工作室，為PrivatR的會員提供心理咨詢服務。可以簡單的理解為，我是專為這些處於社會頂層的精英們紓解工作生活壓力，提供心理疏導和撫慰的服務人員……其中之一。”

一段話很繞口，不過黎嫣然終於還是明白了，然後突然想起什麽：“所以，宇淩他……”

“盛先生大概是……去年這個時候入會的吧。那時，他的睡眠問題有趨於嚴重的傾向，經常會失眠，所以上面向他推薦了我。”

“失……眠？”黎嫣然一陣失神，半晌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黎小姐也不算外人，告訴你應該沒關系吧？那時，我為他做過一段時間治療，他其實很排斥，只說是工作壓力大，對別的事只字不提，有時候，也會喝醉了酒之後來找我。在診室小憩的時候，他經常會無意識的叫‘嫣然’，就是，黎小姐的名字。”許若儀看著她，說話的時候視線始終也沒有移開過。

“從專業的角度，他不願透露的事，我也不便問太多。不過，我覺得，盛先生那段時間的消沈，應該是和黎小姐有關系的吧……”

黎嫣然低著頭，沒有說話，只有巨大的心痛，無處可躲。原來，以前一直在疑慮的事情是這樣，原來自己一直都在誤解……原來那段時間，對他來說也是不能承受的，原來她因為分別而傷心得徹夜難眠的時候，他，也從來沒有輕松過。

嗓子裏在哽咽。撥開時間的迷霧，竟這樣讓人心酸……

眨眨眼，兩滴淚掉在手背上，她沒有去擦。

“能夠擁有一段這樣的感情，還是和他那樣的人……連我都要嫉妒你了呢。”

許若儀像是在開玩笑，黎嫣然擡起頭，從她眼裏看到的，卻只有誠摯。

她不再說什麽，只看了一眼手表，站起身：“好了，我要去工作了。你自己在這裏等，可以嗎？”

黎嫣然點頭應了一聲。許若儀笑笑，很快離開了。

半個多小時之後，窗外傳來一陣微弱的引擎聲。她想也沒想，起身打開門就往樓下跑去。

大廳金碧輝煌，高跟鞋踩在環形樓梯上，發出一串清脆的聲響，守在大門一旁，一身制服的侍者沒有多言，見她下樓就拉開了門。黎嫣然沖出去，站到門口卻遲疑了一下。

那邊鐵門向兩旁打開，從外面開進來的不是那臺熟悉的瑪莎拉蒂，而是另一臺純黑色的車，奢華，尊貴，絲毫沒有減速，殺氣騰騰。

她定定站住了，猶疑著正想躲開時，車已經“嘎”的一聲停穩，車門打開，從車上款款走下來的，是盛宇淩。

筆挺的黑色西服，熟谙的俊朗和風度，劍一樣的濃眉下，是深沈又溫柔的神情。短短幾天沒見，黎嫣然卻有種已經離別了一萬年的錯覺。她咬著唇，不顧一切的沖過去，撲進他懷裏，撲得他差點退了一步。

“煩人！沒事……換什麽車！”

擡起頭的時候，淚流滿面的沖口而出的，卻是這麽一句話。

“等得著急了嗎……？”盛宇淩揉揉她的頭發，笑得溫柔，替她拭幹了淚。

黎嫣然又把頭埋進他胸膛裏，使勁蹭了蹭。

許若儀倚在二樓的一扇窗前，抱著胳膊靜靜看著樓下的兩人。兩個人不知抱了多久，才依依不舍的分開，然後上車。

黑色賓利調轉車頭，很快加速，駛離了這裏。

“真是風情月意呀。”她喃喃低語了一句不知所謂的話，然後輕輕揮了揮手。

以後，估計沒有再見的機會了吧……

501告白，永遠也聽不膩

車速不慢，從景寧街的林蔭道邊飛馳而過。

陽光照在道路兩旁參天大樹的枝葉上，明晃晃的透出一片明媚綠意。前面有一段坡度明顯的下坡路，盛宇淩沒有減速，一氣沖了下去。

突然失重的騰空感讓黎嫣然攥緊手心，心裏一時跳得厲害，緩過來之後又覺得有點刺激。

就像現在，事情突然不可遏制的急轉直下。從想也沒想的逃離SN，到四處亂撞著找尋他，她就像是在激流中一心想要溯洄源頭的一條小魚。

其實很清楚身後面臨的可能會是多大一個爛攤子，但黎嫣然此刻，只想涉險……愛情果然是會沖昏頭腦的啊。

“怎麽想到到這裏來找我？”車開上大道時，盛宇淩不經意問。

黎嫣然想了想，故意說：“覺得……你應該會和許若儀在一起而已。”

“為什麽？”

“為什麽不？你和她關系那麽好……她給你發消息，你都秒回。”

盛宇淩看了她一眼，隱約在笑：“吃醋？”

“誰敢呀。”她抱起胳膊。

“嫣然。我要是真和她有什麽，會讓她出現在你面前？”

語氣淡淡的，磁性的聲音溫柔得那麽好聽，黎嫣然不由得松弛下來，但是馬上，一轉念又像是意識到什麽。

“你的意思是，如果真有別人……會隱藏得很好咯？”奇怪，本來是句玩笑話，說到一半，她竟然覺得真的控制不住有點想生氣了。

盛宇淩騰出手來，輕輕捏了一把她氣鼓鼓的臉蛋：“逗你的，笨蛋。在我心裏，除了你，不會有任何別人。”

黎嫣然的臉騰的一下紅了，紅到耳根。盛宇淩握住方向盤，專註的去看前面的路，她只低頭捂著臉，然後在心裏，偷偷暗笑。

其實到了今天，對這一點已經深信不疑了，也會給他百分之百的信任。只是這樣的話語，這樣的告白，永遠也聽不膩。

盛宇淩往旁邊瞥了一眼，看到像個孩子似的傻樂的黎嫣然，嘴角也浮出一點笑意。

“對了，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會來找你？”她想起今天上午發生的事還沒有提起過。

“我知道你這幾天應該會來找我，一直都在等你。”盛宇淩擰了一把方向盤，轉過前面的彎道。

“你知道？”

“我猜，是有人找鄒亦恒的麻煩了吧？而且，是個女人，對不對？”

黎嫣然瞪大了眼：“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去見過那個日本女人，和她談了談。也是湊巧，被我發現這位月見的前店長和鄒亦恒關系不一般，聊了沒幾句，她就都承認了。”

“所以是你讓她……去找他的嗎？”

“那倒沒有。是她自己要去的。”頓了頓，盛宇淩笑道，“我只是告訴她，我和你之間兩情相悅的事實，僅此而已。”

所以紀香當著她的面說出那件事，是為了讓她明白現在的處境，也好讓鄒亦恒徹底死心麽？

好一會兒，她才低聲說：“我也沒想到，亦恒哥會做這樣的事……他本來，不應該是這種人。”

盛宇淩眼裏暗沈了幾分，片刻之後只說：“男人，哪有什麽絕對高尚的。”

黎嫣然沒有再說什麽。雖然心裏還是會有某種說不清楚的淡淡感傷，不過溫柔賢淑，又做得一手好菜的小野寺紀香，於鄒亦恒來說，也不失為一位合格的人生伴侶吧。她一直這樣覺得。

但願他們能好，但願鄒亦恒，也能得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車窗外，午後陽光已經不那麽刺眼，柔和了許多。黎嫣然出了一會兒神，然後回頭對盛宇淩說：“我今天……好像還沒有吃午飯。”

鐘已經指在三點一刻的位置，盛宇淩踩下油門，加快了速度：“那你想吃什麽，我們現在就找家餐廳。”

結果，在市區兜兜轉轉，也沒能找到一家環境足夠私密，能讓盛世繼承人和正當紅的Aile沒有後顧之憂的一起吃頓飯的地方。

盛宇淩將車停在一家賣場門口，自己下了車，半個小時之後，拎著兩大袋從超市采購的各種食物用品出來，然後驅車，往蘭溪谷開去。

到半山別墅時，已經是傍晚了。火紅的夕陽隱在層層彤雲後，坐落在半山腰的那棟房子反射著一層金光。

黎嫣然站在車旁，看著這棟熟悉又陌生的房子，心裏一時湧上百般感觸。

盛宇淩拎著購物袋走在前面，見她沒有跟上來，停住腳步，然後向她伸出了手：“嫣然？”

他眉宇間寫滿溫柔，夕陽橙紅色的光芒下，周身的輪廓也是柔和的。黎嫣然小跑兩步，將手放進他手心，小鳥依人的靠在他身旁。

“不是餓了嗎，在發什麽楞？”

“餓得走不動了嘛。我想吃肉。”

“好——”盛宇淩拖長著尾音，笑著說，“我給你做。”

兩個人的到來讓半山這棟空了很久的清冷別墅多了些許人氣。整個周末，他們都膩在一起，寸步不離。

依偎著睡去，依偎著醒來……從清晨，蘭溪谷的薄霧升起一直聊到傍晚紅霞布滿天空，似乎有說不完的話。夜裏，黎嫣然從夢中驚醒，總會發現，他已經先她一步醒來，然後伸出胳膊，將她緊緊摟進懷中。

漫漫長夜，月色如水，安穩又甜蜜。

……

鄒亦恒手裏拿著幾頁紙，站在窗邊，像是在走神。

房間門是開著的，喬沐從外面進來，環視了一圈冷冰冰的屋子，嘆了口氣：“鄒總，我就說吧，手機還是得讓她自己拿著。這回好，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想找都沒處找去。”

鄒亦恒回頭，瞥了她一眼淡淡說：“放心吧，想找的話不會找不到的。”

“啊？難道鄒總你知道她在哪裏？”

鄒亦恒沒有回答，拿著手裏的紙張走出了房間。

也許，應該給她一點時間，其實他自己，也需要冷靜下來，好好想想。

江都的夜一如既往，繁華又寂寥。回到凱亞公寓，一輪月色已經升上天空。一個人上樓，一個人打開門，回到一個人也沒有的公寓，靜靜站了一會兒，他才從公文包裏，重新拿出那幾頁紙。

曲譜旁邊有幾行雋秀的鉛筆字，“受控於你”，“牽線木偶”，“勒緊”……這些字眼，讓他心痛。

502離職……還你自由

那個單純又倔強的女孩，曾經那麽信任過他，依賴過他。曾經，想把她當做生命裏的唯一那樣去珍愛，去呵護，卻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讓事情變成了今天這樣的局面。

也許，紀香說得對，註定了的事永遠也不會改變。也許再深的執著，也終究有該放下的時候。

鄒亦恒將曲譜放到鋼琴上，緩步走到窗前，窗外霓虹燈閃爍，依然是一片姹紫嫣紅。燈紅酒綠的世界永遠也不會懂身處其中的人的悲歡喜樂，他出了一陣神，收回視線才發覺，嗓子裏竟有點哽咽……

時間還很早，清晨的陽光剛沖破雲層，絲絲縷縷照射下來，照得山澗裏的霧氣一片明亮。

小鳥在露臺外面啾啾鳴叫，排成一排落在木質欄桿上，一蹦一跳。

黎嫣然將牛奶放進微波爐，隨手把一片面包撕成小塊，打開拉門從門縫裏撒了出去。

“我可只有這些，別嫌棄哦。”

剛才被驚飛的一群鳥陸陸續續回來，在地上啄了兩下又呼啦一下全飛走了。

她嘟起嘴搖搖頭，然後覺得自己有點可笑。

微波爐“叮”了一聲，黎嫣然拿出牛奶，在托盤裏擺好早餐，端回房間。

臥室裏很安靜，微弱的光從紗簾透進來，柔和的照亮著屋子。床上的人還在睡，聽到動靜才伸出手，揉了揉額頭。

“幾點了？”含混不清的聲音。

“快六點半了。”黎嫣然把托盤放到床上，然後走到窗邊拉開窗簾。

“這麽早？”盛宇淩半撐起身，眼裏還有惺忪睡意。

黎嫣然清了清嗓子：“我特地早起的，好為盛先生準備早餐。今天你要去公司吧……”

盛宇淩沒有說話，好一陣子都只定定看著她，然後眼裏漸漸浮出笑意：“那，我必須要感謝……盛太太了。”

一抹緋紅倏的泛上面頰，“盛太太”這樣的字眼聽起來這麽陌生，可為什麽又讓人忍不住遐想？

黎嫣然憋了好久，才終於保持住了矜持，不過還是不敢去迎接他的視線，只不自在的坐到床邊，低著頭假裝嗔怪：“說什麽呢……”

“遲早的事。”盛宇淩坐起身，拿起牛奶喝了一口，然後說，“一起吃。”

黎嫣然撥撥耳邊的發絲，調整了一下姿勢，愉快的答應了。

他說“遲早的事”，她其實並沒有認真想過，不過潛意識裏似乎沒有像以前那樣排斥這個想法了……

盛宇淩拿小刀在往一片面包上抹黃油，抹完先遞給了她，黎嫣然接過來，突然想起什麽，又放下了：“對了，一會兒，我也應該回去了……”

“嗯？”

“回……SN。”

“你真要回去？”

問得漫不經心，但聽得出來，話裏似乎並沒有認同的意思。她垂下頭，一時沒有說話，一側的睡衣肩帶也從肩上滑落。

盛宇淩看著她，也沒說話，只用手裏的小刀替她將肩帶挑了上來。

“今天……是工作日，我再跟他們玩無故消失的游戲，是不是有點過分了……大家肯定會急瘋的。”她囁嚅著解釋。

“我沒有不讓你回去的意思。只是……”盛宇淩低頭繼續抹黃油，依然是漫不經心的語氣，“事到如今，你還想再去面對鄒亦恒嗎？你應該也知道，更好的解決方法是什麽吧?”

更好的解決方法……黎嫣然並非不知道。盛宇淩曾經也提過。

——與SN音樂解約，重回盛世旗下。

從前，因為種種緣故，她沒有考慮過這個提議。而現在這樣的境況下，看起來這已經是一件沒有懸念的事了。只是以她目前的名氣，真的去實行絕非易事，牽涉到的也不止是一兩個人。

而且就算鄒亦恒做了如何“對不起”她的事，她也不忍拋下一直以來陪她走到現在的那些人。

何況，還有林雲飛和蘇婭……

“你有顧慮？到我這邊來，我能給你的，只會比他多。”盛宇淩放下刀和面包，用紙巾擦著手指，語氣很淡。

她不知該怎麽回答，正在為難，一串鈴聲突然響起來。

盛宇淩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看了一眼笑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黎嫣然心裏一緊，剛想問“是鄒亦恒嗎”，電話已經接通了。

聽了兩句，他起身走到窗前，背對著這邊。

高大身影沐浴在清晨陽光下，深色睡袍上浮著一層微光，連發梢都是柔亮的。他沒怎麽說話，只間或回應一兩聲，只言片語裏，完全揣摩不到電話那頭的人在說什麽。

“好……既然鄒總這麽決定，那麽，我也可以考慮考慮，退讓一步……”

不知過了多久，黎嫣然才聽見他說這麽一句話，只是仍然猜不透，話裏意味著的是什麽。怔怔呆了一會兒，她站起身剛想過去，盛宇淩轉過身，將手機遞了過來：“他要跟你說話。”

黎嫣然遲疑著接過手機，放到耳邊。

“嫣然。”

溫和低柔的嗓音就像很久以前，鄒亦恒第一次這樣叫她一樣。她會和盛宇淩在一起，他也仿佛沒有半分意外。

黎嫣然喃喃著回了一個字：“是。”

“你……還好嗎？”

只是一個周末沒見而已，她不知道鄒亦恒為什麽要這樣問，心裏一陣莫名酸楚，然後忍著嗓子裏的一點滯澀，說：“我很好，亦恒哥。”

“那就好。嫣然，有件事要告訴你，我已經決定了，從SN離職。”

聽筒裏傳出來的，是這樣一句話，黎嫣然一陣錯愕，擡眼看看盛宇淩，他站在面前，眼裏看不出有任何情緒。

她緊緊握著手機，好一會兒才問出口：“為……什麽？”

鄒亦恒沒有直接回答，語氣淡然得仿佛這件事再尋常不過：“以後，我不在SN，你也不必再面對任何有形無形的壓力了。也就是說，你自由了，以後的去留，你可以自己決定。”

許久，黎嫣然都沒有出聲，似乎一時還沒反應過來這番話裏的深意。那頭等了一會兒，掛掉了電話。

斷了線的“嘟”聲回蕩在耳邊，仿佛永遠也不會消失。直到盛宇淩從她手裏拿走手機，她才呆楞著擡起頭。

503很簡單，合作，共贏

“他說要……離職？”

黎嫣然明顯在茫然無措，像是等著面前的人來解釋一切。

盛宇淩沒有立刻回答她的疑惑，只沈沈看著她。

這一次，他本來是做好了周旋到底的打算的。一直以來，因為黎嫣然的猶豫不決、徘徊不定，他不得不忍耐，讓步。但這種忍耐是有限度的，也許從很早的時候起，心底的那張弓，那根弦就已經張到了臨界。

對鄒亦恒，他並不準備手下留情，解決私人恩怨之外，還要不留餘地的，為盛世除掉對手。這場較量裏面，註定要有人出局。這個人不論早晚，一定非鄒亦恒莫屬，他不曾懷疑過。

沒有想到的是，鄒亦恒會如此當機立斷，以這樣的方式壯士斷腕般的主動退出……

“他到底是怎麽跟你說的？為什麽要做這種決定？”

黎嫣然的聲音是沙啞的。盛宇淩回過神，伸手撫過她微紅的面頰，淡淡說：“你也聽到了，他要離開SN。”

“可是，我想不明白……”

“沒有什麽不明白的。他這麽做，很明顯是為了留住你。鄒亦恒說，他已經遞交了離職書，今天開始工作交接，一個月之後，徹底和SN音樂脫離關系。作為交換，我必須尊重你的決定，不管是去，還是留，主動權都握在你手裏。”

“主動權……在我手裏？”

“嗯。別的先不談，我只問你，你的決定是什麽？是留在SN，還是回來，和星天簽約？現在就告訴我。”

問題終歸還是被拋到了自己身上，黎嫣然低下頭，下意識的將雙手絞在一起，其實並非沒有答案，她只是，不敢當著他的面說。

“我……”她咬著唇，無法作答。

好一會兒，撫在面龐上的手落到肩上，稍稍加大了力氣。

“沒關系。有什麽想法，都可以告訴我。”

“我……”醞釀許久，黎嫣然終於還是鼓起了勇氣，“既然，既然他已經決定離開，那我繼續待在SN，應該也沒關系吧！宇淩，我不是不想來星天，只是一直以來，大家為我付出了很多，而且還有雲飛。你也知道，當初是我讓他回來寫歌的。現在剛有點成績，我就離開，扔下一個沒法收拾的爛攤子，是不是太不負責任了……”

她一動不動，光著腳踩在地上，聲音雖然越來越低，但眼裏的光，一絲也不曾亂過。

“我就知道。”盛宇淩放開手，笑了笑，低聲說，“我猜，鄒亦恒大概也是看準了你不會離開SN，所以才要賭一把的吧……”

“賭……？”

“把一切都押在你身上，賭你不會離開。以一己之身，換取公司不至損失掉耗費大量資源培養出來的人。有時候，站在客觀角度，鄒亦恒這個人，倒挺令人佩服。”

太陽已經升高了，房間裏也明亮了很多，光照得盛宇淩臉上輪廓分明，卻也讓那一雙深邃漆黑的眼，藏在一片陰影中，更加無法揣測。

黎嫣然睜大了眼，像是想從他沒有表情的臉上找出一點蛛絲馬跡，不過最後還是徒勞。

“那……你會同意嗎？”她問得小心翼翼。

盛宇淩定定看著她，許久，反問了一句：“你說呢？”

黎嫣然嘴角翕動一下，沒有發出聲音。不過，他這樣問，話裏的意思，應該也很明白了吧。

既然鄒亦恒的意圖都被他看穿了，還會往別人設好的圈裏跳嗎……？

想要在商場站穩腳跟的人，大約是不會輕易向對手讓步的。大概在利益面前，連她也不容置喙。

她下意識的抓起裙角，緊緊攥在手心。站得久了，腿都是酸軟的，卻也不敢動彈。她不是第一天認識盛宇淩，更不是第一天才了解他。一個男人的意志能有多堅定，他就會有多堅定，被他認定了的事情，大概和“妥協”兩個字也永遠絕緣了。

愛一個人，就意味著要接受他的全部。就算覺得不近人情，覺得專橫，也必須接納吧……黎嫣然握緊雙手，低下頭，眼前又模糊起來。

其實加入星天，對她自己來說，或許不會有影響，或許，還意味著更璀璨的星途。可是……林雲飛，蘇婭會怎麽看她？還有鄒亦恒，因為她而毅然離職，如果沒有得到意料中的結果，也等於是，白白犧牲……

黎嫣然記得自己說過，不能愛他，但會報答他，可如今，不僅無法報答，還變相的將他推入深淵。

所有這一切，讓她覺得冷，由心而生的冷得發抖。

眼裏是酸痛的，她一直睜著眼，很怕一眨，淚又不爭氣的掉出來。

晨光裏，她身影纖細，黑發散落在肩頭，皮膚是白皙的，唇色是嫣紅的，眼裏，卻含著無以覆加的失落。盛宇淩擰起眉心，伸手攬在她腰間，只輕輕一帶，讓她撲進了自己懷裏。

“我不許你，為他掉淚。”

“對手之間，除了你死我活，並非沒有另一種相處方式。聽我把話說完。”

暗啞聲音和火熱氣息拂過耳畔，就像此刻越來越耀眼的陽光，要將山澗裏的霧氣全部驅散。

已經七點多鐘了，從紗簾縫隙射進來的光在地上映出一片斑駁。

黎嫣然靜了下來，不過眼裏仍是不解。

“很簡單，合作，共贏。”盛宇淩低聲解釋，“嫣然，我知道你想要的，絕不止眼前這些。星天有更好的培養模式和經紀資源，我一定要讓你回來，這一點是沒有疑問的。但並非，不能讓步。”

“你是指……？”

“保留和SN音樂的唱片合約。”

一句話，她似乎豁然開朗。

“其實，以前鄒亦恒也這樣提過。”盛宇淩微微瞇起了眼，眼裏的亮光讓她的心都不由得猛烈跳動起來，有點激動，又莫名緊張。

“利用業界兩大公司的優勢。星天卓絕的造星能力和SN在音樂領域的專業造詣兩者結合，對你的前途來說，附加效應就不是簡單相加的事了，會成倍增長。”

“不過，我同意這麽做的前提，是鄒亦恒必須離開SN音樂，越遠越好。不管怎樣，我都不會讓他再接近你半步之內，再碰到你一根頭發……”

話沒有說完，黎嫣然已經伸出雙臂，緊緊抱住了他，埋頭在他懷裏，不停呢喃：“謝謝……謝謝你，宇淩……”

504口紅顏色，很誘人

九月中旬，Aile跳槽，高調加盟星天的消息占據了幾乎所有媒體娛樂版的頭條，轟動一時。

作為SN音樂砸下大手筆力捧出來的新人，出道短短幾個月紅透半邊天，僅憑兩支單曲便一舉打敗PinkD等眾多歌手，奪得中單榜年度新人大獎。這樣的人卻突然之間，宣布跳槽到SN的死對頭星天娛樂旗下，想不吸引眼球也難。

對此，業界解讀是：這件事或許昭示著某種趨勢。一直以來，在流行樂壇占據主導地位的兩家公司互相敵視，對抗的形勢已於無形之中被打破了，取而代之的是共同合作，共享資源的新氣象。

有消息稱，這件事是由盛世集團董事盛宇淩和SN音樂中國區總裁鄒亦恒在幕後聯手推動的。並且推測，其實早在中單榜年度盛典頒獎典禮的時候，兩人就已經在私下裏有合作意向了……

對兩家上市公司而言，這無疑都算是重大利好消息。果然，接下來的幾天之內，兩支股票都有持續性的上揚，星天娛樂股價漲幅甚至一度超過10%。

而處於漩渦中心的Aile更是風光無兩，被譽為本年度最有前途的超新星。

黎嫣然這些天倒是意外的清閑，一個是兩方工作交接，沒有什麽是需要她去做的，另一方面，也沒必要自己出面去維持熱度了。

她也確實好好享受了幾天難得的悠閑。

九月二十六號，星天娛樂召開記者發布會，宣布Aile正式加入，成為旗下歌手。

黎嫣然是第一次和盛宇淩坐在臺前，共同面對公眾。招待會場面極其火爆，偌大的會場擠滿了各大媒體記者，長槍短炮密密麻麻排在會場後面，閃光燈和相機的“哢嚓”聲幾乎沒有間斷。

臉上保持著甜美微笑，她心裏卻在唏噓。曾幾何時，在外人面前對身旁的人唯恐避之而不及，生怕會被人拍到什麽，又拿去當成談資。現在，竟也能夠堂而皇之的，和他坐在一起。

盛宇淩看起來也很高興，面對記者的提問妙語連珠，好幾次連她的問題都搶過去代為回答。磁性的嗓音，睿智又幽默的話語，引得臺下一陣陣低語和笑聲連連。

黎嫣然知道，盛宇淩這三個字聲名在外，從來都不單單是因為他的家世，他的俊朗外形，或是流傳中的“風流不羈”。其實更源於他內在的魅力，智慧、氣魄和敏銳。

能夠成為他的所愛，何其有幸……她一直這樣覺得。

“能不能請盛先生和Aile小姐到那邊合個影？”

臺下有人請求，黎嫣然回過神，才發覺自己原來又在神游了，連忙將漫無邊際的思緒拉回來，起身和盛宇淩一起站到另一邊的看板前。

剛一站定，記者們舉著相機蜂擁而至，立刻在面前堵成一道人墻。

黎嫣然微微頷首，盛宇淩側身在她旁邊，熟悉的凜冽香氣一直若有若無縈繞在鼻尖，不用特意去看，也能夠感覺到他的溫度和笑意。

面對眾人，她挺起肩背，盡量保持著落落大方的站姿，不經意的腰間卻突然一熱，隔著薄薄的衣衫，一只大手竟然攬了過來。

黎嫣然詫異的低頭一看，盛宇淩很快收回手，順勢從容插進了褲子口袋。

她又斜眼去看他，那人臉上的笑意倒是紋絲不亂，依然保持著翩翩風度。

不過，還是被她看出來了，剛才去摟她腰的動作——絕對不是故意的。

於是，Aile和新老板的合影中，星天副總顯得十分得體，旁邊的她卻不知為什麽，垂著眼在偷笑，笑得還分外開心……

發布會結束，已經快到中午了。黎嫣然回到休息室，坐到鏡子前才看到，自己的臉紅得像蘋果一般。平靜一會又喝了點兒水，那抹緋紅才終於褪下去。

鏡子裏的人看起來真的容光煥發，眼裏的光像是初升的太陽映在露珠上，又像是冬雪下了一夜，早起時剛打開窗的那一片純凈瑩白。

黎嫣然怔怔發著呆，不知在想些什麽，好一會兒才拿起桌上的一支口紅，慢慢塗著唇角。

門被推開，她從鏡子裏看到盛宇淩走進來。

“找了你半天，原來躲在這裏。”

黎嫣然眨眨眼，扣上唇膏蓋子說:“剛才看你被那些女記者們圍住了，就先過來了。”

“‘女’記者？”

“嗯。提問也一位比一位踴躍，我差點還以為這場發布會是為你開的。”

“那，我只能說，以後你恐怕不得不習慣這樣的事了……”

她本來還想假裝生氣，不過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盛宇淩抱起胳膊，施施然靠在桌子旁邊，挑著眉問：“笑什麽？”

黎嫣然抿起嘴角，伸出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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