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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沒有任何介紹，官網上只有一張單曲的宣傳海報，和短短一行字“新人歌手Aile正式出道”。
盛宇淩在十字路口等紅燈，車還是那臺白色的瑪莎拉蒂。岑華珊曾經提過一次，說他這臺車已經兩年了，款式舊了該換了。他隨意敷衍了過去。對這臺車，他有感情。
晚風很涼，天色已經見暗。盛宇淩看了一眼手表，離七點還有半個小時，應該不會遲到。
“雲上的日子”是離黎嫣然家不遠的一家咖啡館，不大，也有些年頭了，但裝潢布置挺有情調。從前，他從那兒經過，曾經留意過。
綠燈很快亮了，前面的車開始松動。盛宇淩發動車，通過路口時，聽到有音樂聲傳來。他側頭瞥了一眼世貿廣場前的大屏幕，屏幕上在播放一段MV：雪地中即將凍結的氣泡，在陽光下晶瑩閃耀，然後慢慢凝結變幻成璀璨飄逸的“Aile”幾個字母。
制作倒是相當唯美，也看得出來花了一番心思。他知道Aile是SN在推的新人，出於職業習慣的想，在這個快節奏的時代，沒有第一眼就牢牢抓住人們的註意力，恐怕一炮而紅的可能性，並不大。
402一別之後，終於相見
七點差十分，黎嫣然到了“雲上的日子”。窗邊的那張桌子沒有人，她快步走過去，坐下跟服務員要了一杯卡布奇諾。
咖啡還是原來的味道，窗外的景致也一點沒變，寬敞的街道和往來穿梭的行人都是熟悉的感覺。算起來，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來過這裏了，能夠像從前那樣，和蘇婭一起閑坐聊天，她有點小小的期待和興奮。
手機響了一聲，黎嫣然拿起來看了一眼，是蘇婭發來的消息：“你到了嗎？”
“到了呀，你在哪裏？”她打出一行字，發過去。
等了一會兒，那邊才回過來長長一段話。
“嫣然，不好意思，我自作主張了！一會兒你估計會見到一個人。雖然你可能並不願意看到他，但我覺得，你們有必要見一面！我知道有很多話，你一直藏在心底跟任何人也不說，這樣其實不能解決問題。對盛先生也一樣，我看得出來，他也一直都很壓抑……”
“盛先生”三個字讓黎嫣然心裏一驚，蘇婭後面的話，她一個字也看不下去了。
眼角餘光之外，面前不知什麽時候站了一個人。
高大的身影，一只手插在褲子口袋裏，筆挺的正裝襯衫和灰色細條紋領帶，扣子系得整整齊齊。一件藏藍色風衣終於讓這一身顯得不至於嚴肅到難以接近的地步。她擡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的臉，英俊得近乎魅惑，深邃的眼睛裏，是無法傳達的情緒和一如既往的沈郁。
黎嫣然手裏的手機突然掉在了桌上，她騰的站起身。
盛宇淩伸手扶在她肩頭，將她按回座位裏，然後拉開對面的椅子坐下，向服務員要了一杯曼特寧。
兩個人很長時間都一言不發，直到侍者端來咖啡，黎嫣然才囁嚅著說：“我……我不知道你會來。”
“我知道。”盛宇淩說得不明不白，端起杯子嘗了一口，然後又一陣沈默。
她心裏一直在怦怦亂跳，卻不知這緊張源於何處。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麽久，就算她還做不到從容面對這個人，按理說，應該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手足無措。
好一會兒，她才終於安撫下自己慌亂的心。
“這些日子，你過得好嗎？”盛宇淩聲音不大，說話的時候，並沒有在看她。
黎嫣然點點頭，只低聲說了一個“好”字。
“你去了美國？”他又問，然後說，“我前幾天才得知……”
黎嫣然還是點頭，回答道：“去進修。”
“進修？音樂嗎？”
“嗯，伯克利音樂學院……”
“原來是這樣。挺好。”
這一連串客套的問答將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又拉開了。黎嫣然平靜下來，感覺和他中間仿佛隔了一張無形的網，這讓她無端輕松了一點。
她拿起小勺攪了攪面前的咖啡，輕聲問：“你呢？最近還好嗎？”
盛宇淩笑了笑，也只答了一個“好”字
黎嫣然突然想起之前看到過的那條消息，想起他的未婚妻，眼前瞬間浮現出楊真真那張嬌媚俏麗的臉。
也對，怎麽可能不好。她心裏想。
“其實，我一直很想見見你，和你好好談談。確實如你所言，我們之前，分別得太倉促。我冷靜了一段時間，覺得還是對你不夠關心，不夠包容。只是沒想到你那麽快去了國外……”盛宇淩沈吟片刻，還是把“為了躲我麽？”這句話咽了下去。
“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一直想對你說這句話。”他說。
沒想到時隔這麽久，他還在想著向她道歉。黎嫣然放下勺子，雙手交握放在桌上，輕輕搖了搖頭：“其實沒有誰對誰錯，也許一切都是註定的。我不恨你，也沒有後悔付出過的感情。”
這樣平淡的語氣，盛宇淩心底有些訝異，不過很快就恢覆了慣常的神情，默默喝了一口咖啡。
他本來打算告訴她，這大半年來，自己那些暗無天日的想念，不過想想還是作罷。看來，她是真的已經走出來了，或許，還得歸功於陪伴在她身邊的鄒亦恒。
這樣也好，也好……想通了這一點，他忽然覺得，好像輕松了一些。
“嫣然……”叫出這個名字，盛宇淩心底有點無力，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這麽久不見，感覺你出去一趟，變了。”
黎嫣然撥撥頭發，低聲說：“大家都這麽說。”
“是麽。怎麽說的？”
“說……變漂亮了。”她嘴角浮出一抹淺淡的笑。
“你一直都很漂亮。我是說，你變得，更理性了。”盛宇淩也笑了。
氣氛更加微妙，卻說不上來兩人之間是更近，還是更遠。
從“雲上的日子”出來，天已經全黑，街邊的店鋪點了燈，一排排亮得通透，這個時間，路兩旁閑逛的散步的路人很多，來來往往。
空氣裏有些涼意，盛宇淩見黎嫣然瑟縮著裹緊外套，知道她冷，下意識的想去摟她，手在半空頓了頓，又放下了。
“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他指指停在路邊的車。
黎嫣然沒有猶豫，搖著頭說：“不了，我走回去。很近的。”
“那，也好。”
她轉身沿著路邊往回走。盛宇淩一個人坐進車裏，透過車窗看著那個越來越遠的纖細背影，寂寞的感覺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深深籠罩下來。
從離開的那一刻起，就在盼望什麽時候能有一個再見的機會，隔了這麽久，終於又見到了，卻是這樣一場不鹹不淡的談話。盛宇淩知道，這不是他要的，所有想說的話，也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
見黎嫣然走到前面的路口，身影即將消失在人群裏時，他虛握起拳，猛地砸了一把方向盤，然後推開車門下了車，大步往前跑去。
行人來來往往，將視線擋住了，他在人群裏穿梭，找尋，卻看不到她。片刻之後，他停下腳步，大喊了一聲：“嫣然！”
聲音中氣十足，引得旁人一陣側目。好一會兒，前面的人終於散開，他看到她就站在不遠的地方，站在一個大燈箱暖桔色的光下面，茫然望著這邊，眸色如水。
403未婚妻？
盛宇淩沖過去，一把摟住她，將她緊緊擁進了懷裏。
感覺到她的溫度和香氣，他心裏是一聲嘆息。這個擁抱，遲了很久。
去年……在醫院的那一刻，就該對她這樣敞開心懷。
路人有些稀奇這邊的舉動，紛紛看過來，片刻之後又面帶微笑的走遠。
黎嫣然剛才還在想今晚的風怎麽就這麽涼，此刻，被他抱在懷裏，周身竟暖的像一團火。
“嫣然，我只想讓你知道，我真的，很想你。”
低沈的聲音在耳邊呢喃，每一個字都帶著一團火熱的氣息。眼裏有淚在打轉，她忍著沒有流出來。
“這句話，我就當沒有聽見。”
黎嫣然從他雙臂間掙脫出來，眼裏晶瑩卻又冷漠得沒有任何情緒：“你都有未婚妻了，再對我這樣，不合適吧……以後，別再找我了！”
下一秒，她轉身逃也似地跑走，像兔子見了鷹，跑得飛快。
盛宇淩站在原地，微微皺著眉，沒有去追。
未婚妻？他一陣費解……
黎嫣然一直跑到小區裏，才停下喘口氣，心還在怦怦跳個不停。她撫了撫胸口，滿腦子裏什麽都不能想，只不停回蕩著剛才從自己嘴裏說出來的“未婚妻”三個字。
為什麽這三個字，會讓她這麽害怕？
好一會兒，黎嫣然才意識到，自己害怕的，不是那三個字，而是剛才經歷的所有一切。
他的聲音，他的懷抱，他的氣息，他的溫度，他的那句告白……雖然隔了那麽久，可一旦接近他，一旦感受到這一切，又讓她和從前一樣，忍不住醉心，忍不住沈迷。
可是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她更不願意所有努力又付諸東流。他就是深淵，是黑洞，只要靠近就會讓她沈淪，會將她撕扯得什麽也不剩。好不容易才讓自己的人生步入正軌，如今一切剛剛開始起步，絕對不允許再出任何差錯。
所以對盛宇淩，唯一的辦法就只能是——敬而遠之。
風很冷，她撫著胳膊，平靜下來後，在心裏狠狠提醒自己。
回到家已經是九點多鐘，屋子裏一片漆黑，沒有開燈。黎嫣然想著幹媽是不是睡著了，便輕手輕腳的進了自己房間。
脫下外套掛在門後，她轉身剛想開燈，借著窗外的月光卻突然發現床邊有一團黑影，一動不動伏在那兒。
心騰地跳到嗓子眼，她擡手“啪”的一聲按了開關。
屋裏頓時亮起來，坐在床邊的人只微微瞇了下眼，然後擡起頭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駱暉？”
懸著的一顆心落了地，只是看清駱暉的臉之後，黎嫣然又一陣訝異。
鼻青臉腫，嘴角還有血絲，雙臂挽起的袖子下，也滿是擦傷和紅腫。
“你怎麽……”
她剛出聲，駱暉就示意她小聲點。黎嫣然知道他躲在這兒，肯定是怕幹媽知道，便也壓低了聲音問：“怎麽，跟人打架了？”
駱暉垂著頭，不回答。
黎嫣然擰起眉，走到書桌前拿出藥箱，一邊找藥一邊小聲責備：“這麽大人了，怎麽還跟個小孩子一樣？打架鬥毆，是你該做的事嗎？”
說完，她拿著藥膏坐到床邊，去掰他的胳膊，駱暉執拗的不讓她碰，黎嫣然沒好氣的吼了一句：“我給你上藥！”
胳膊上的紅腫讓人揪心，擦破的傷口上血跡已經幹涸。她用棉球清潔創面，然後小心翼翼的塗上藥。
駱暉忍著疼，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好一會兒才沈沈的問了一句：“那你知道，你該做什麽嗎？”
黎嫣然手裏停了一下，擡起頭，一臉不解。
駱暉正是長身體長得快的時候，這次回來，他好像又長高了許多。從前，他的手臂和她一樣細，如今他胳膊上也出現一層結實的肌肉了。只是雖然褪去少年的模樣，人，卻比以往沈默寡言得多。
此時坐在床邊，被他略斜著眼審視，她竟感覺有點局促。
“什麽叫……我該做什麽？”
“你剛回來，怎麽又和那種人搞到一起去了？”
“哪種人？”
“那個什麽鄒。他天天粘著你幹什麽？”
黎嫣然有點心虛，不過還是淡然解釋：“我現在和SN音樂簽約了，準備以歌手的身份出道。鄒先生是我的負責人，僅此而已。”
駱暉不屑的笑了一聲：“不是又和之前一樣吧？出了那麽多事，你還不知道怕嗎？當模特當歌手，那個什麽圈，你就非得往裏跳？”
“我有我的打算，不要你管。”她嘀咕了一句，用棉簽蘸藥膏，往他傷口上厚厚的抹了一層，“自己都拎不清，還有閑心管我。眼看馬上就畢業，還整天跟人打架，你是真不想混了啊？”
“我跟人打架，也是因為黎小姐你——”駱暉拖長著聲音。
“因為我？”黎嫣然瞪大眼，有些莫名其妙。
他將衣袖拉下來蓋住傷處，漫不經心說：“學校那些富家子弟，本來我就跟他們不對付。去年夏天你鬧出那些緋聞，一開學他們就天天在我耳邊諷刺嘲笑。梁子算是結下了，那些人，只要敢再惹我，我他媽看到一次揍一次。”
他說完，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跡，揚著眉淡然說了句“睡吧”，起身走了出去。
黎嫣然僵直的坐在床邊，好半天都沒有動。
果然過去的事情不會簡簡單單的就結束，只是沒想到那些事竟然也影響到了駱暉，她心裏既糾結又無奈。
如今，只能把所有賭註押在現在所做的事上了。如果能用音樂重塑自己的形象，也許會讓人們淡忘那些過往，對自己刮目相看吧。
404虧她還裝得那麽真
盛氏大宅。
白色車身剛駛進前院，德叔就恭恭敬敬的站到門口迎候。
盛宇淩下了車，把公文包遞到德叔手中，心裏還在想著黎嫣然說的關於未婚妻的事，有些心不在焉。
進了屋，岑華珊滿面帶笑的迎過來：“怎麽這麽晚才回來？公司事太多？累不累？”
他回過神，只答“不累”，想了想回頭對跟在後面的德叔說：“幫我準備點吃的，我有點餓了。”
岑華珊聽了擰著眉責怪道：“怎麽，你沒吃晚飯？工作忙也不能不吃飯啊，餓壞了怎麽辦？”又招手叫住德叔：“阿德你別忙了，我給他煮碗面。”
“媽，您去休息吧。不用……”
盛宇淩話還沒說完，岑華珊就笑著打斷了他：“伺候自己兒子，我樂意。”
他也不再推辭，坐到餐桌邊等。不多一會兒，岑華珊端著一只瓷碗放到他面前，龍須面，細細白白，滿滿的配菜，香氣撲鼻。
看到這碗面，盛宇淩恍了一下神，又想起從前，黎嫣然為他煮過面，只不過那時沒有吃，也不知到底是什麽味道。他拿起筷子，在心裏暗嘆了一聲。所思所想全是關於她，這，也成了病了吧。
岑華珊坐在對面，眼角帶笑的盯著他，半晌慢悠悠說：“你大哥今天又去英國了，知道嗎？”
盛宇淩點點頭：“知道。”
“半年去了三趟，不知這回見不見得到人。婉瑩也真是會躲。”
他沒有接話。
“算起來，孩子已經滿月了吧？聽說是個男孩，長得還挺不錯的……”
聽到這裏，他皺了下眉。
岑華珊見他臉色有點不好看，連忙打住：“好好，不提這些。
“我是覺得哪，你現在事業經營得風生水起，在公司深得上下擁護，你父親呢，也對你刮目相看，心裏真高興。只是你天天這麽忙，當媽的又不免心疼。什麽時候你能找個數一數二的女孩回來當妻子，貼心貼身的照顧你，我這心啊，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放下來。”
盛宇淩知道她這又是在催婚了，頭也不擡的只說：“太忙，沒空。”
“都快27歲的人了，談個戀愛的時間都沒有？要不媽替你物色？”
“媽，私底下您也沒少活動吧？”他只一邊吃面，一邊半開玩笑。
岑華珊抿嘴一笑：“都不用我活動，對你有意思的姑娘數不勝數，我都不知替你拒絕了多少了。唉，挑來挑去，跟選妃似的。”
“您不會有看中的了吧？”
“有倒是有幾個，不過還得看你的意思嘛。”
盛宇淩手裏頓了一下，擡眼看看岑華珊：“媽，您還真……我怎麽聽說，我連未婚妻都有了？”
岑華珊一點也不意外，擺擺手：“肯定又是哪家無良媒體的小道消息吧？不值一提。”
吃完面，他仿佛想到了什麽。上樓洗過澡之後，盛宇淩就坐到書桌前，打開筆記本仔細搜索了一下，果然，幾個月之前流傳過一段時間，說他即將和秀島酒店集團的千金訂婚。
他往後靠到椅背裏，冷眼看著屏幕上的字。秀島酒店千金？是哪位他都不太清楚，竟然就能傳得這麽有模有樣。這種消息，包括各式緋聞隔一陣子就會襲來一波，人既然在娛樂圈中，被當成消費對象是免不了的。盛宇淩對這些無中生有的報道一向不太上心，只不過這件事，讓他有些介懷。
黎嫣然是怎麽得知這個消息的？
經歷了那麽多，無論是她的家人還是朋友，應該都不會專程去跟她匯報關於他的動向，何況是這種捕風捉影的事。而且她遠在美國，身邊更不可能有人會提起他。
晚風從半開的窗戶吹進來，帶著花園裏的芬芳氣息。盛宇淩緊緊浴袍的腰帶，站起身走到窗前，外面夜色很沈。
唯一的可能，大概是她一直在關註著自己吧。所以，才會在萬裏之遙的美國，也能獲悉他有了“未婚妻”，還一直耿耿於懷到現在。
虧她還裝得那麽真，好像真的已經對他無所謂。
黎嫣然啊黎嫣然……盛宇淩嘆了一聲，擡頭看著院子裏的重重樹影，心情竟如這四月的晚風一樣，散漫起來。
……
《From Venus》周五公開上線，全網發行兩天之後，在華語原創榜和先鋒音樂榜上都有了排名。只不過在亞太地區更權威的中文單曲排行榜上，還不見蹤跡。
周一下午例行的宣發會議上，相關工作人員進行各種數據比對和分析之後，給出一個“不功不過”的結論：在公司目前的推行力度下，能有這樣的成績算不錯的了，因為某種原因，沒有進中單榜，也是意料之中。
鄒亦恒一直在翻看手裏的資料，一頁頁看得很仔細。工作人員的報告也不知他到底有沒有認真聽。
黎嫣然心裏有些惴惴。經過一個周末，這樣的結果並不令人滿意，甚至連她自己都無法說服。
一方面是她心底對自己的要求很高。另一方面，她知道，在SN內部，也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她，盯著鄒亦恒。
比如康總監，他對這樣的結果能滿意嗎？
“網絡上和各大媒體的反饋怎樣？”做報告的人停了有一會兒，鄒亦恒才終於問了一句話。
馬上有人回答：“哦，目前來看，這支歌在聽眾中的口碑倒是不錯，有幾名資深樂評人也主動撰寫發布了文章，評價很高。”
鄒亦恒點點頭，又沒有言語了，片刻之後宣布：“散會。”
黎嫣然故意耽擱了一會兒，等人都離開了，才走到鄒亦恒身邊問：“亦恒哥，成績並不算太理想，對不對？”
鄒亦恒示意她坐下，臉上是一如既往的溫和笑意：“才幾天時間而已，你怎麽就妄下斷言？結果到底如何，還需要時間。”
“可是我也研究過，以往新歌打榜，就算不能很快攀升到中單榜前幾名，進榜單一般都是沒有問題的。”她小聲咕噥著問，“這次，我是不是搞砸了？”
“沈住氣，耐心點。”鄒亦恒扣上手裏的鋼筆筆帽，接著說：“現在說搞沒搞砸還太早。沒有進中單榜確實算是遺憾，但也不是找不到原因。一個是Aile對誰來說都是個一無所知的歌手，讓人們接受她是需要過程的。另一個，同期的競爭對手也很強勁。在我心裏，目前的成績已經超出預料了。”
他的話說得天衣無縫，黎嫣然抿抿唇，就算知道是安慰，也無法反駁半句。
405怎麽沒想到，是這種可能
鄒亦恒起身走過來，一只手按在她肩上笑道：“嫣然，我知道你對自己要求很高，也很渴望成功。但急躁是沒有用的。你只需要保證音樂質量，其他事，放心的交給我吧。”
良久，黎嫣然才點了點頭，淺笑著答應：“我相信你。”
“那就好。”
和他說完話，已經快五點鐘了。她正準備離開，聽見身後有敲門聲，便轉過頭看了一眼。
站在門口的人是康祁陽，一只手還舉在門邊，茶色鏡片下，一雙眼似笑非笑。
黎嫣然慌忙站起來，低聲對鄒亦恒說：“我先走了。”
鄒亦恒淡淡“嗯”了一聲，看了一眼手表，又毫不在意的叫住她：“對了，等會一起吃晚飯，老地方。”
黎嫣然楞了一會，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見鄒亦恒眼裏神色篤定，只得又點點頭。
她離開後，康祁陽才抱著胳膊走進來，晃晃悠悠坐在剛才黎嫣然坐過的位置上，笑著說：“怎樣？亦恒，這回你有什麽想法？”
鄒亦恒一邊收拾面前的文件，一邊問：“什麽想法？”
“你不是說要用成績說話嗎？From Venus這首歌的成績，你怎麽看啊？”
“我覺得還行。康總監怎麽看？”
康祁陽摸著下巴咂摸了一會，重重點頭：“行，還行。”
鄒亦恒笑了：“有話直說。”
“那，我就不客氣了啊。對一個純新人來說，三天就能進原創榜和先鋒榜前幾名，確實很難得。只不過，最好可能也就只是這樣了。那麽下一步你打算怎麽辦？不能露面，無法進一步排通告和宣傳，光靠打造神秘感，現在的人可不吃這一套了啊。”
“你怎麽知道只是這樣了？我覺得，這首歌還有潛力。再給她一點時間，先觀察幾天再說。”
康祁陽靠在桌上，挨近鄒亦恒笑道：“觀察多久都行。只是你別忘了，星天那邊，還有好幾位知名藝人的新歌近期準備上線呢。”
見他提起這件事，鄒亦恒臉上的笑慢慢變得有點不自然。他站起身，拿起那疊文件只說：“我當然沒忘。但是，這也並不意味著From Venus一定會輸。”
“不過壓力還是很大的，這點你得承認。”
“任何一個新人出道，都面臨各種不可預知的情況。完全沒有壓力，那是天方夜譚。”鄒亦恒一臉從容。
康祁陽盯著他看了一會，鏡片下又是那種犀利神色：“亦恒，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讓私人感情蒙蔽了判斷力。你把手頭的事都放在一邊，一心去捧這樣一個看不清未來的新人，如果能紅還好，如果不能交出滿意的結果……到時總部那邊會怎麽看，你想過沒有。”
“Micheal那邊，我已經跟他溝通過了，也立下了軍令狀。黎嫣然如果火不了，我就辭職。”
康祁陽驀地瞪大了眼，半天說不出話來。
走出會議室，午後的陽光還是很晃眼。鄒亦恒看了一眼窗外纖塵不染的雲和天，很快釋然了。
壓力固然是有，但是推黎嫣然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沒想過會有多輕松。況且壓力越大，說不定就會彈跳得越高。也許目前的狀況確實有些無法回避的劣勢，但是他只認準一點，黎嫣然的聲音，她的演唱方式和技巧，包括投入的感情和精力，都註定，她一定會成功。
她是天生唱歌的料，就算路再崎嶇，這條路，也必將在她腳下延伸。
成名，是她的目標；而打敗星天，是他的目標。賭註已經全部押下——沒有回頭路。
另一邊，星天娛樂也註意到了SN最近正在力推的新人Aile，只不過並沒有特別重視。
星天娛樂和SN音樂都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經紀人公司，但二者又是有所區別的。星天娛樂涉及的範圍更廣，側重於偶像明星的包裝與推廣；而SN更專註於音樂本身，音樂制作的功底相當深厚。
二者代表的是兩種不同的趨勢，又在某些地方暗合。所以明裏暗裏的較勁是不可避免的。
盛宇淩被任命為集團副總裁之後，分管的事務正是新人的挖掘與培養。上午在與A＆R部門的會議上，一位負責人半開玩笑的提了一句：SN音樂不知賣的什麽藥，年度新人居然連面都不露一個。
有人笑著接話：“有可能這位Aile長得不怎麽樣，但是聲音又著實好聽，舍不得放棄，就只好曲徑通幽了。”
好幾個人暗暗笑出了聲。之前那位負責人又說：“不要輕敵啊。那首‘來自金星’我聽過幾遍，聲音條件確實是好，技巧很純熟，感情處理也到位，雖然目前是不值一提，但你們有沒有註意到排名提升的速度？照這樣下去，很快就能爬上來了。”
盛宇淩坐在長桌一頭，有些沈默，聽到這裏，突然想起之前在大屏幕上看到的那段宣傳短片。
旋律他還記得一點，雖然只是一小段，但聽得出來，是一支制作精良的曲子。
“盛總，您有什麽看法？”
聽到有人問，盛宇淩坐直身，清清嗓子說道：“他們用這種方式來推新人，可能是為了拉攏一批單純註重音樂質感的聽眾，但這部分人終歸不是主流，所以現在看並不會對我們構成什麽威脅。不過還是值得註意，靜觀其變吧。”
見大家都沒有什麽異議，他翻了翻手裏的會議議程，讓在座的各位接著討論最近準備上線的幾支新單。
會議結束，已經快中午了。
盛宇淩回到辦公室，喝口水揉了揉眉心，腦海裏不經意又出現潔白雪地裏晶瑩璀璨的Aile幾個字母。
他知道這是個法語詞，翅膀、羽翼，或許意味著……重生？
突然對這位“Aile”有些好奇，他打開電腦，找到那首《From Venus》，點了播放。
前奏寧靜、纖雅，是星光般皎潔的沈靜音色，逐漸過渡到主歌時，耳邊響起的是一個溫柔幹凈又清透的聲音。
很熟悉，非常熟悉，以至於他一瞬間楞住了。
怎麽沒有想到過，是這種可能……
406不見不散，Aile小姐
天氣還不錯，傍晚太陽斜斜掛在天邊，浮雲在藍天上，被清風扯成絲絲縷縷，路邊的建築和行人都沐浴在暖橘色的光裏。
鄒亦恒還沒到。黎嫣然坐在餐廳的落地窗邊等，手撐在下巴上，耳朵裏塞著耳機，一邊聽最近比較流行的歌，一邊瀏覽著手機上關於Pink D的頁面。
四個女孩各有特色，短短時間就圈了無數狂熱粉絲。新專輯剛一出來，無論是實體碟銷量還是網上的付費下載次數都令人咂舌。
康祁陽說希望她能與Pink D對抗，現在看來，即便有那一天，也必定是很久以後的事了吧。
她專註在報道裏面，感覺肩上突然有人輕輕拍了一把，才猛然擡起頭。
鄒亦恒不知什麽時候來了，站在身旁笑得溫和。黎嫣然連忙把耳機取了下來。
“等得著急了吧。真不好意思，是我約的你，還讓你等這麽長時間。”
“沒關系。”她將手機放到一旁，一臉乖巧。
鄒亦恒坐下後，很快跟服務員點好單，回過頭又問：“在聽什麽？”
“沒什麽……”黎嫣然撥了撥耳邊的發絲，突然想起來，微皺著眉說：“亦恒哥，剛才，康總監又跟你說什麽了，是吧？”
“說什麽？”
“我知道他對我不太有信心。”
“我對你有信心就行了。”
“可這種情況，你還當著他的面，約我一起吃飯……”
“那又怎麽了？”鄒亦恒眼含笑意，明知故問。
黎嫣然一時語滯，半是嗔怪的看著他，好一會兒才說：“不是應該回避一點嗎？你就不怕他誤會，認為你公私不分。”
“確實，公事和私事必須分開。但是嫣然，”鄒亦恒說著，伸手覆上了她放在桌上的那只手，“我也不會為了所謂的公私分明，就在人前作假，刻意回避你。我喜歡你是事實，沒必要隱瞞。”
黎嫣然面上驀地泛上紅暈，有點不好意思。只覺得被他捏在手心裏的那只手，抽回來也不是，繼續和他握著也不是。
鄒亦恒倒似乎看出來了她的拘束，放開了她。
黎嫣然連忙將手收回來，轉移開話題：“我猜康總監對From Venus的成績不太滿意，是吧？”
“滿不滿意也只是他的個人意見，這件事是我在負責，他管不了太多。嫣然，這些事其實你沒必要顧慮，一切有我。”
“亦恒哥，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想。可是，面臨困難，我想跟你一起面對，和你一起承擔壓力。”
鄒亦恒微微怔了一下，黎嫣然有這樣的想法，他倒是沒想過。
一起面對。這幾個字讓他心裏一陣熱意。
對面的女孩眉間微蹙，怔怔盯著他。夕陽的光照在她臉上，那麽溫暖，睫毛像羽扇一般，發絲如雲。這副模樣，總會讓他暗自傾心。
他清了清嗓子，笑道：“原來，是我多慮了。你說得對，我們應該在同一陣線上，應該一起面對。”
“現在情況有點棘手，對不對？你說的同期競爭者，是指……？”
鄒亦恒坦然回答：“星天有幾位歌手正好近期也有單曲上線。”
他沒有多言，但黎嫣然已經明白。Pink D就不說了，星天娛樂旗下的藝人，基本上個個都有很強的競爭力。
和她們硬碰硬，她攀上榜單的希望只能更加渺茫。
心裏瞬間有點氣餒，沒想到剛一開始，就遇到這麽多阻礙……還都與那個人有關。
鄒亦恒像是還想安慰她，話還沒說出口，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發出一陣悅耳的鈴聲。
“哦，是我的電話。”黎嫣然拿起手機，一串號碼，很眼熟……
突然意識到是誰的號碼之後，她臉色頓時變了，握著手機騰的站起了身，語氣裏是掩飾不住的慌亂：“我，我去接一下電話，不好意思。”
鄒亦恒剛點了一下頭，她已經走遠。
洗手間裏沒有什麽人，黎嫣然把自己關在隔間裏面，看著還在震動的手機，心裏怦怦直跳。
盛宇淩……為什麽會來電話？
她覺得自己應該按掉，不過馬上又想，要掛剛才就可以掛，為什麽還要跑到這裏來掛？
自己應該是……下意識的想接這個電話的吧。
猶豫半分鐘，又在心裏默數三下之後，見電話仍然通著，她才下定決心按下接聽鍵，將手機放到耳邊。
“嫣然。”沈緩的兩個字，熟悉的磁性嗓音，讓她的心不由得一顫。
黎嫣然一個字都不能說。那邊也特意配合似的保持沈默，像是在等著她。
好一會兒，她才低聲問：“你……你怎麽知道我的手機號碼的？”
“這並不難。”
“你有什麽事？”
“現在有空嗎？可不可以見個面？”
“我不是已經跟你說清楚了嗎？我不——”
盛宇淩打斷了她，一字一句說：“我想見你。”
黎嫣然咬咬唇，故意冷著聲拒絕：“可我不想見你。而且我們，也沒必要再見面了吧？”
“我有事要和你談。”
“有什麽事，現在就說。”
黎嫣然語氣生硬。那頭盛宇淩卻仿佛聽出了她的裝腔作勢，笑了一聲。略帶鼻音的笑透過聽筒，傳進耳朵，就像春天的雨打在剛出土的嫩芽上。
“電話裏說不清楚，就不能賞臉見一面嗎？”
她覺得自己在動搖。
“我派了車在SN總部前等你。不見不散。Aile小姐。”
Aile……？貼近手機聽筒的那只耳朵一陣發紅，等她反應過來，電話已經被掛掉了。
他這樣稱呼，難道，已經知道了……
黎嫣然有些無力的放下手機，很久才想：看來這一趟，是不去不行了。
回到餐廳，她草草跟鄒亦恒告別，只說臨時有點急事，也沒有具體解釋到底要去幹什麽，便拿著包離開了。
鄒亦恒看看桌上一動未動的食物，隱隱有些疑惑。
407差點有了我孩子的女人
景寧街109號是一棟占地相當廣的別墅，外表並不太起眼，內部別有洞天。這裏是極少數頂級富豪才有資格加入的私人俱樂部PrivatR所在地。
被盛炳章推薦入會之後，盛宇淩便時常光顧，不為別的，只因為這裏遠離記者和媒體，是一個不被窺視、無人打擾的絕對私人空間。
天色剛剛擦黑，手中矮腳玻璃杯裏的幹邑只剩淺淺一層，盛宇淩靠在沙發裏，不知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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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宇淩在十字路口等紅燈，車還是那臺白色的瑪莎拉蒂。岑華珊曾經提過一次，說他這臺車已經兩年了，款式舊了該換了。他隨意敷衍了過去。對這臺車，他有感情。
晚風很涼，天色已經見暗。盛宇淩看了一眼手表，離七點還有半個小時，應該不會遲到。
“雲上的日子”是離黎嫣然家不遠的一家咖啡館，不大，也有些年頭了，但裝潢布置挺有情調。從前，他從那兒經過，曾經留意過。
綠燈很快亮了，前面的車開始松動。盛宇淩發動車，通過路口時，聽到有音樂聲傳來。他側頭瞥了一眼世貿廣場前的大屏幕，屏幕上在播放一段MV：雪地中即將凍結的氣泡，在陽光下晶瑩閃耀，然後慢慢凝結變幻成璀璨飄逸的“Aile”幾個字母。
制作倒是相當唯美，也看得出來花了一番心思。他知道Aile是SN在推的新人，出於職業習慣的想，在這個快節奏的時代，沒有第一眼就牢牢抓住人們的註意力，恐怕一炮而紅的可能性，並不大。
402一別之後，終於相見
七點差十分，黎嫣然到了“雲上的日子”。窗邊的那張桌子沒有人，她快步走過去，坐下跟服務員要了一杯卡布奇諾。
咖啡還是原來的味道，窗外的景致也一點沒變，寬敞的街道和往來穿梭的行人都是熟悉的感覺。算起來，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來過這裏了，能夠像從前那樣，和蘇婭一起閑坐聊天，她有點小小的期待和興奮。
手機響了一聲，黎嫣然拿起來看了一眼，是蘇婭發來的消息：“你到了嗎？”
“到了呀，你在哪裏？”她打出一行字，發過去。
等了一會兒，那邊才回過來長長一段話。
“嫣然，不好意思，我自作主張了！一會兒你估計會見到一個人。雖然你可能並不願意看到他，但我覺得，你們有必要見一面！我知道有很多話，你一直藏在心底跟任何人也不說，這樣其實不能解決問題。對盛先生也一樣，我看得出來，他也一直都很壓抑……”
“盛先生”三個字讓黎嫣然心裏一驚，蘇婭後面的話，她一個字也看不下去了。
眼角餘光之外，面前不知什麽時候站了一個人。
高大的身影，一只手插在褲子口袋裏，筆挺的正裝襯衫和灰色細條紋領帶，扣子系得整整齊齊。一件藏藍色風衣終於讓這一身顯得不至於嚴肅到難以接近的地步。她擡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的臉，英俊得近乎魅惑，深邃的眼睛裏，是無法傳達的情緒和一如既往的沈郁。
黎嫣然手裏的手機突然掉在了桌上，她騰的站起身。
盛宇淩伸手扶在她肩頭，將她按回座位裏，然後拉開對面的椅子坐下，向服務員要了一杯曼特寧。
兩個人很長時間都一言不發，直到侍者端來咖啡，黎嫣然才囁嚅著說：“我……我不知道你會來。”
“我知道。”盛宇淩說得不明不白，端起杯子嘗了一口，然後又一陣沈默。
她心裏一直在怦怦亂跳，卻不知這緊張源於何處。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麽久，就算她還做不到從容面對這個人，按理說，應該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手足無措。
好一會兒，她才終於安撫下自己慌亂的心。
“這些日子，你過得好嗎？”盛宇淩聲音不大，說話的時候，並沒有在看她。
黎嫣然點點頭，只低聲說了一個“好”字。
“你去了美國？”他又問，然後說，“我前幾天才得知……”
黎嫣然還是點頭，回答道：“去進修。”
“進修？音樂嗎？”
“嗯，伯克利音樂學院……”
“原來是這樣。挺好。”
這一連串客套的問答將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又拉開了。黎嫣然平靜下來，感覺和他中間仿佛隔了一張無形的網，這讓她無端輕松了一點。
她拿起小勺攪了攪面前的咖啡，輕聲問：“你呢？最近還好嗎？”
盛宇淩笑了笑，也只答了一個“好”字
黎嫣然突然想起之前看到過的那條消息，想起他的未婚妻，眼前瞬間浮現出楊真真那張嬌媚俏麗的臉。
也對，怎麽可能不好。她心裏想。
“其實，我一直很想見見你，和你好好談談。確實如你所言，我們之前，分別得太倉促。我冷靜了一段時間，覺得還是對你不夠關心，不夠包容。只是沒想到你那麽快去了國外……”盛宇淩沈吟片刻，還是把“為了躲我麽？”這句話咽了下去。
“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一直想對你說這句話。”他說。
沒想到時隔這麽久，他還在想著向她道歉。黎嫣然放下勺子，雙手交握放在桌上，輕輕搖了搖頭：“其實沒有誰對誰錯，也許一切都是註定的。我不恨你，也沒有後悔付出過的感情。”
這樣平淡的語氣，盛宇淩心底有些訝異，不過很快就恢覆了慣常的神情，默默喝了一口咖啡。
他本來打算告訴她，這大半年來，自己那些暗無天日的想念，不過想想還是作罷。看來，她是真的已經走出來了，或許，還得歸功於陪伴在她身邊的鄒亦恒。
這樣也好，也好……想通了這一點，他忽然覺得，好像輕松了一些。
“嫣然……”叫出這個名字，盛宇淩心底有點無力，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這麽久不見，感覺你出去一趟，變了。”
黎嫣然撥撥頭發，低聲說：“大家都這麽說。”
“是麽。怎麽說的？”
“說……變漂亮了。”她嘴角浮出一抹淺淡的笑。
“你一直都很漂亮。我是說，你變得，更理性了。”盛宇淩也笑了。
氣氛更加微妙，卻說不上來兩人之間是更近，還是更遠。
從“雲上的日子”出來，天已經全黑，街邊的店鋪點了燈，一排排亮得通透，這個時間，路兩旁閑逛的散步的路人很多，來來往往。
空氣裏有些涼意，盛宇淩見黎嫣然瑟縮著裹緊外套，知道她冷，下意識的想去摟她，手在半空頓了頓，又放下了。
“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他指指停在路邊的車。
黎嫣然沒有猶豫，搖著頭說：“不了，我走回去。很近的。”
“那，也好。”
她轉身沿著路邊往回走。盛宇淩一個人坐進車裏，透過車窗看著那個越來越遠的纖細背影，寂寞的感覺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深深籠罩下來。
從離開的那一刻起，就在盼望什麽時候能有一個再見的機會，隔了這麽久，終於又見到了，卻是這樣一場不鹹不淡的談話。盛宇淩知道，這不是他要的，所有想說的話，也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
見黎嫣然走到前面的路口，身影即將消失在人群裏時，他虛握起拳，猛地砸了一把方向盤，然後推開車門下了車，大步往前跑去。
行人來來往往，將視線擋住了，他在人群裏穿梭，找尋，卻看不到她。片刻之後，他停下腳步，大喊了一聲：“嫣然！”
聲音中氣十足，引得旁人一陣側目。好一會兒，前面的人終於散開，他看到她就站在不遠的地方，站在一個大燈箱暖桔色的光下面，茫然望著這邊，眸色如水。
403未婚妻？
盛宇淩沖過去，一把摟住她，將她緊緊擁進了懷裏。
感覺到她的溫度和香氣，他心裏是一聲嘆息。這個擁抱，遲了很久。
去年……在醫院的那一刻，就該對她這樣敞開心懷。
路人有些稀奇這邊的舉動，紛紛看過來，片刻之後又面帶微笑的走遠。
黎嫣然剛才還在想今晚的風怎麽就這麽涼，此刻，被他抱在懷裏，周身竟暖的像一團火。
“嫣然，我只想讓你知道，我真的，很想你。”
低沈的聲音在耳邊呢喃，每一個字都帶著一團火熱的氣息。眼裏有淚在打轉，她忍著沒有流出來。
“這句話，我就當沒有聽見。”
黎嫣然從他雙臂間掙脫出來，眼裏晶瑩卻又冷漠得沒有任何情緒：“你都有未婚妻了，再對我這樣，不合適吧……以後，別再找我了！”
下一秒，她轉身逃也似地跑走，像兔子見了鷹，跑得飛快。
盛宇淩站在原地，微微皺著眉，沒有去追。
未婚妻？他一陣費解……
黎嫣然一直跑到小區裏，才停下喘口氣，心還在怦怦跳個不停。她撫了撫胸口，滿腦子裏什麽都不能想，只不停回蕩著剛才從自己嘴裏說出來的“未婚妻”三個字。
為什麽這三個字，會讓她這麽害怕？
好一會兒，黎嫣然才意識到，自己害怕的，不是那三個字，而是剛才經歷的所有一切。
他的聲音，他的懷抱，他的氣息，他的溫度，他的那句告白……雖然隔了那麽久，可一旦接近他，一旦感受到這一切，又讓她和從前一樣，忍不住醉心，忍不住沈迷。
可是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她更不願意所有努力又付諸東流。他就是深淵，是黑洞，只要靠近就會讓她沈淪，會將她撕扯得什麽也不剩。好不容易才讓自己的人生步入正軌，如今一切剛剛開始起步，絕對不允許再出任何差錯。
所以對盛宇淩，唯一的辦法就只能是——敬而遠之。
風很冷，她撫著胳膊，平靜下來後，在心裏狠狠提醒自己。
回到家已經是九點多鐘，屋子裏一片漆黑，沒有開燈。黎嫣然想著幹媽是不是睡著了，便輕手輕腳的進了自己房間。
脫下外套掛在門後，她轉身剛想開燈，借著窗外的月光卻突然發現床邊有一團黑影，一動不動伏在那兒。
心騰地跳到嗓子眼，她擡手“啪”的一聲按了開關。
屋裏頓時亮起來，坐在床邊的人只微微瞇了下眼，然後擡起頭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駱暉？”
懸著的一顆心落了地，只是看清駱暉的臉之後，黎嫣然又一陣訝異。
鼻青臉腫，嘴角還有血絲，雙臂挽起的袖子下，也滿是擦傷和紅腫。
“你怎麽……”
她剛出聲，駱暉就示意她小聲點。黎嫣然知道他躲在這兒，肯定是怕幹媽知道，便也壓低了聲音問：“怎麽，跟人打架了？”
駱暉垂著頭，不回答。
黎嫣然擰起眉，走到書桌前拿出藥箱，一邊找藥一邊小聲責備：“這麽大人了，怎麽還跟個小孩子一樣？打架鬥毆，是你該做的事嗎？”
說完，她拿著藥膏坐到床邊，去掰他的胳膊，駱暉執拗的不讓她碰，黎嫣然沒好氣的吼了一句：“我給你上藥！”
胳膊上的紅腫讓人揪心，擦破的傷口上血跡已經幹涸。她用棉球清潔創面，然後小心翼翼的塗上藥。
駱暉忍著疼，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好一會兒才沈沈的問了一句：“那你知道，你該做什麽嗎？”
黎嫣然手裏停了一下，擡起頭，一臉不解。
駱暉正是長身體長得快的時候，這次回來，他好像又長高了許多。從前，他的手臂和她一樣細，如今他胳膊上也出現一層結實的肌肉了。只是雖然褪去少年的模樣，人，卻比以往沈默寡言得多。
此時坐在床邊，被他略斜著眼審視，她竟感覺有點局促。
“什麽叫……我該做什麽？”
“你剛回來，怎麽又和那種人搞到一起去了？”
“哪種人？”
“那個什麽鄒。他天天粘著你幹什麽？”
黎嫣然有點心虛，不過還是淡然解釋：“我現在和SN音樂簽約了，準備以歌手的身份出道。鄒先生是我的負責人，僅此而已。”
駱暉不屑的笑了一聲：“不是又和之前一樣吧？出了那麽多事，你還不知道怕嗎？當模特當歌手，那個什麽圈，你就非得往裏跳？”
“我有我的打算，不要你管。”她嘀咕了一句，用棉簽蘸藥膏，往他傷口上厚厚的抹了一層，“自己都拎不清，還有閑心管我。眼看馬上就畢業，還整天跟人打架，你是真不想混了啊？”
“我跟人打架，也是因為黎小姐你——”駱暉拖長著聲音。
“因為我？”黎嫣然瞪大眼，有些莫名其妙。
他將衣袖拉下來蓋住傷處，漫不經心說：“學校那些富家子弟，本來我就跟他們不對付。去年夏天你鬧出那些緋聞，一開學他們就天天在我耳邊諷刺嘲笑。梁子算是結下了，那些人，只要敢再惹我，我他媽看到一次揍一次。”
他說完，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跡，揚著眉淡然說了句“睡吧”，起身走了出去。
黎嫣然僵直的坐在床邊，好半天都沒有動。
果然過去的事情不會簡簡單單的就結束，只是沒想到那些事竟然也影響到了駱暉，她心裏既糾結又無奈。
如今，只能把所有賭註押在現在所做的事上了。如果能用音樂重塑自己的形象，也許會讓人們淡忘那些過往，對自己刮目相看吧。
404虧她還裝得那麽真
盛氏大宅。
白色車身剛駛進前院，德叔就恭恭敬敬的站到門口迎候。
盛宇淩下了車，把公文包遞到德叔手中，心裏還在想著黎嫣然說的關於未婚妻的事，有些心不在焉。
進了屋，岑華珊滿面帶笑的迎過來：“怎麽這麽晚才回來？公司事太多？累不累？”
他回過神，只答“不累”，想了想回頭對跟在後面的德叔說：“幫我準備點吃的，我有點餓了。”
岑華珊聽了擰著眉責怪道：“怎麽，你沒吃晚飯？工作忙也不能不吃飯啊，餓壞了怎麽辦？”又招手叫住德叔：“阿德你別忙了，我給他煮碗面。”
“媽，您去休息吧。不用……”
盛宇淩話還沒說完，岑華珊就笑著打斷了他：“伺候自己兒子，我樂意。”
他也不再推辭，坐到餐桌邊等。不多一會兒，岑華珊端著一只瓷碗放到他面前，龍須面，細細白白，滿滿的配菜，香氣撲鼻。
看到這碗面，盛宇淩恍了一下神，又想起從前，黎嫣然為他煮過面，只不過那時沒有吃，也不知到底是什麽味道。他拿起筷子，在心裏暗嘆了一聲。所思所想全是關於她，這，也成了病了吧。
岑華珊坐在對面，眼角帶笑的盯著他，半晌慢悠悠說：“你大哥今天又去英國了，知道嗎？”
盛宇淩點點頭：“知道。”
“半年去了三趟，不知這回見不見得到人。婉瑩也真是會躲。”
他沒有接話。
“算起來，孩子已經滿月了吧？聽說是個男孩，長得還挺不錯的……”
聽到這裏，他皺了下眉。
岑華珊見他臉色有點不好看，連忙打住：“好好，不提這些。
“我是覺得哪，你現在事業經營得風生水起，在公司深得上下擁護，你父親呢，也對你刮目相看，心裏真高興。只是你天天這麽忙，當媽的又不免心疼。什麽時候你能找個數一數二的女孩回來當妻子，貼心貼身的照顧你，我這心啊，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放下來。”
盛宇淩知道她這又是在催婚了，頭也不擡的只說：“太忙，沒空。”
“都快27歲的人了，談個戀愛的時間都沒有？要不媽替你物色？”
“媽，私底下您也沒少活動吧？”他只一邊吃面，一邊半開玩笑。
岑華珊抿嘴一笑：“都不用我活動，對你有意思的姑娘數不勝數，我都不知替你拒絕了多少了。唉，挑來挑去，跟選妃似的。”
“您不會有看中的了吧？”
“有倒是有幾個，不過還得看你的意思嘛。”
盛宇淩手裏頓了一下，擡眼看看岑華珊：“媽，您還真……我怎麽聽說，我連未婚妻都有了？”
岑華珊一點也不意外，擺擺手：“肯定又是哪家無良媒體的小道消息吧？不值一提。”
吃完面，他仿佛想到了什麽。上樓洗過澡之後，盛宇淩就坐到書桌前，打開筆記本仔細搜索了一下，果然，幾個月之前流傳過一段時間，說他即將和秀島酒店集團的千金訂婚。
他往後靠到椅背裏，冷眼看著屏幕上的字。秀島酒店千金？是哪位他都不太清楚，竟然就能傳得這麽有模有樣。這種消息，包括各式緋聞隔一陣子就會襲來一波，人既然在娛樂圈中，被當成消費對象是免不了的。盛宇淩對這些無中生有的報道一向不太上心，只不過這件事，讓他有些介懷。
黎嫣然是怎麽得知這個消息的？
經歷了那麽多，無論是她的家人還是朋友，應該都不會專程去跟她匯報關於他的動向，何況是這種捕風捉影的事。而且她遠在美國，身邊更不可能有人會提起他。
晚風從半開的窗戶吹進來，帶著花園裏的芬芳氣息。盛宇淩緊緊浴袍的腰帶，站起身走到窗前，外面夜色很沈。
唯一的可能，大概是她一直在關註著自己吧。所以，才會在萬裏之遙的美國，也能獲悉他有了“未婚妻”，還一直耿耿於懷到現在。
虧她還裝得那麽真，好像真的已經對他無所謂。
黎嫣然啊黎嫣然……盛宇淩嘆了一聲，擡頭看著院子裏的重重樹影，心情竟如這四月的晚風一樣，散漫起來。
……
《From Venus》周五公開上線，全網發行兩天之後，在華語原創榜和先鋒音樂榜上都有了排名。只不過在亞太地區更權威的中文單曲排行榜上，還不見蹤跡。
周一下午例行的宣發會議上，相關工作人員進行各種數據比對和分析之後，給出一個“不功不過”的結論：在公司目前的推行力度下，能有這樣的成績算不錯的了，因為某種原因，沒有進中單榜，也是意料之中。
鄒亦恒一直在翻看手裏的資料，一頁頁看得很仔細。工作人員的報告也不知他到底有沒有認真聽。
黎嫣然心裏有些惴惴。經過一個周末，這樣的結果並不令人滿意，甚至連她自己都無法說服。
一方面是她心底對自己的要求很高。另一方面，她知道，在SN內部，也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她，盯著鄒亦恒。
比如康總監，他對這樣的結果能滿意嗎？
“網絡上和各大媒體的反饋怎樣？”做報告的人停了有一會兒，鄒亦恒才終於問了一句話。
馬上有人回答：“哦，目前來看，這支歌在聽眾中的口碑倒是不錯，有幾名資深樂評人也主動撰寫發布了文章，評價很高。”
鄒亦恒點點頭，又沒有言語了，片刻之後宣布：“散會。”
黎嫣然故意耽擱了一會兒，等人都離開了，才走到鄒亦恒身邊問：“亦恒哥，成績並不算太理想，對不對？”
鄒亦恒示意她坐下，臉上是一如既往的溫和笑意：“才幾天時間而已，你怎麽就妄下斷言？結果到底如何，還需要時間。”
“可是我也研究過，以往新歌打榜，就算不能很快攀升到中單榜前幾名，進榜單一般都是沒有問題的。”她小聲咕噥著問，“這次，我是不是搞砸了？”
“沈住氣，耐心點。”鄒亦恒扣上手裏的鋼筆筆帽，接著說：“現在說搞沒搞砸還太早。沒有進中單榜確實算是遺憾，但也不是找不到原因。一個是Aile對誰來說都是個一無所知的歌手，讓人們接受她是需要過程的。另一個，同期的競爭對手也很強勁。在我心裏，目前的成績已經超出預料了。”
他的話說得天衣無縫，黎嫣然抿抿唇，就算知道是安慰，也無法反駁半句。
405怎麽沒想到，是這種可能
鄒亦恒起身走過來，一只手按在她肩上笑道：“嫣然，我知道你對自己要求很高，也很渴望成功。但急躁是沒有用的。你只需要保證音樂質量，其他事，放心的交給我吧。”
良久，黎嫣然才點了點頭，淺笑著答應：“我相信你。”
“那就好。”
和他說完話，已經快五點鐘了。她正準備離開，聽見身後有敲門聲，便轉過頭看了一眼。
站在門口的人是康祁陽，一只手還舉在門邊，茶色鏡片下，一雙眼似笑非笑。
黎嫣然慌忙站起來，低聲對鄒亦恒說：“我先走了。”
鄒亦恒淡淡“嗯”了一聲，看了一眼手表，又毫不在意的叫住她：“對了，等會一起吃晚飯，老地方。”
黎嫣然楞了一會，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見鄒亦恒眼裏神色篤定，只得又點點頭。
她離開後，康祁陽才抱著胳膊走進來，晃晃悠悠坐在剛才黎嫣然坐過的位置上，笑著說：“怎樣？亦恒，這回你有什麽想法？”
鄒亦恒一邊收拾面前的文件，一邊問：“什麽想法？”
“你不是說要用成績說話嗎？From Venus這首歌的成績，你怎麽看啊？”
“我覺得還行。康總監怎麽看？”
康祁陽摸著下巴咂摸了一會，重重點頭：“行，還行。”
鄒亦恒笑了：“有話直說。”
“那，我就不客氣了啊。對一個純新人來說，三天就能進原創榜和先鋒榜前幾名，確實很難得。只不過，最好可能也就只是這樣了。那麽下一步你打算怎麽辦？不能露面，無法進一步排通告和宣傳，光靠打造神秘感，現在的人可不吃這一套了啊。”
“你怎麽知道只是這樣了？我覺得，這首歌還有潛力。再給她一點時間，先觀察幾天再說。”
康祁陽靠在桌上，挨近鄒亦恒笑道：“觀察多久都行。只是你別忘了，星天那邊，還有好幾位知名藝人的新歌近期準備上線呢。”
見他提起這件事，鄒亦恒臉上的笑慢慢變得有點不自然。他站起身，拿起那疊文件只說：“我當然沒忘。但是，這也並不意味著From Venus一定會輸。”
“不過壓力還是很大的，這點你得承認。”
“任何一個新人出道，都面臨各種不可預知的情況。完全沒有壓力，那是天方夜譚。”鄒亦恒一臉從容。
康祁陽盯著他看了一會，鏡片下又是那種犀利神色：“亦恒，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讓私人感情蒙蔽了判斷力。你把手頭的事都放在一邊，一心去捧這樣一個看不清未來的新人，如果能紅還好，如果不能交出滿意的結果……到時總部那邊會怎麽看，你想過沒有。”
“Micheal那邊，我已經跟他溝通過了，也立下了軍令狀。黎嫣然如果火不了，我就辭職。”
康祁陽驀地瞪大了眼，半天說不出話來。
走出會議室，午後的陽光還是很晃眼。鄒亦恒看了一眼窗外纖塵不染的雲和天，很快釋然了。
壓力固然是有，但是推黎嫣然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沒想過會有多輕松。況且壓力越大，說不定就會彈跳得越高。也許目前的狀況確實有些無法回避的劣勢，但是他只認準一點，黎嫣然的聲音，她的演唱方式和技巧，包括投入的感情和精力，都註定，她一定會成功。
她是天生唱歌的料，就算路再崎嶇，這條路，也必將在她腳下延伸。
成名，是她的目標；而打敗星天，是他的目標。賭註已經全部押下——沒有回頭路。
另一邊，星天娛樂也註意到了SN最近正在力推的新人Aile，只不過並沒有特別重視。
星天娛樂和SN音樂都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經紀人公司，但二者又是有所區別的。星天娛樂涉及的範圍更廣，側重於偶像明星的包裝與推廣；而SN更專註於音樂本身，音樂制作的功底相當深厚。
二者代表的是兩種不同的趨勢，又在某些地方暗合。所以明裏暗裏的較勁是不可避免的。
盛宇淩被任命為集團副總裁之後，分管的事務正是新人的挖掘與培養。上午在與A＆R部門的會議上，一位負責人半開玩笑的提了一句：SN音樂不知賣的什麽藥，年度新人居然連面都不露一個。
有人笑著接話：“有可能這位Aile長得不怎麽樣，但是聲音又著實好聽，舍不得放棄，就只好曲徑通幽了。”
好幾個人暗暗笑出了聲。之前那位負責人又說：“不要輕敵啊。那首‘來自金星’我聽過幾遍，聲音條件確實是好，技巧很純熟，感情處理也到位，雖然目前是不值一提，但你們有沒有註意到排名提升的速度？照這樣下去，很快就能爬上來了。”
盛宇淩坐在長桌一頭，有些沈默，聽到這裏，突然想起之前在大屏幕上看到的那段宣傳短片。
旋律他還記得一點，雖然只是一小段，但聽得出來，是一支制作精良的曲子。
“盛總，您有什麽看法？”
聽到有人問，盛宇淩坐直身，清清嗓子說道：“他們用這種方式來推新人，可能是為了拉攏一批單純註重音樂質感的聽眾，但這部分人終歸不是主流，所以現在看並不會對我們構成什麽威脅。不過還是值得註意，靜觀其變吧。”
見大家都沒有什麽異議，他翻了翻手裏的會議議程，讓在座的各位接著討論最近準備上線的幾支新單。
會議結束，已經快中午了。
盛宇淩回到辦公室，喝口水揉了揉眉心，腦海裏不經意又出現潔白雪地裏晶瑩璀璨的Aile幾個字母。
他知道這是個法語詞，翅膀、羽翼，或許意味著……重生？
突然對這位“Aile”有些好奇，他打開電腦，找到那首《From Venus》，點了播放。
前奏寧靜、纖雅，是星光般皎潔的沈靜音色，逐漸過渡到主歌時，耳邊響起的是一個溫柔幹凈又清透的聲音。
很熟悉，非常熟悉，以至於他一瞬間楞住了。
怎麽沒有想到過，是這種可能……
406不見不散，Aile小姐
天氣還不錯，傍晚太陽斜斜掛在天邊，浮雲在藍天上，被清風扯成絲絲縷縷，路邊的建築和行人都沐浴在暖橘色的光裏。
鄒亦恒還沒到。黎嫣然坐在餐廳的落地窗邊等，手撐在下巴上，耳朵裏塞著耳機，一邊聽最近比較流行的歌，一邊瀏覽著手機上關於Pink D的頁面。
四個女孩各有特色，短短時間就圈了無數狂熱粉絲。新專輯剛一出來，無論是實體碟銷量還是網上的付費下載次數都令人咂舌。
康祁陽說希望她能與Pink D對抗，現在看來，即便有那一天，也必定是很久以後的事了吧。
她專註在報道裏面，感覺肩上突然有人輕輕拍了一把，才猛然擡起頭。
鄒亦恒不知什麽時候來了，站在身旁笑得溫和。黎嫣然連忙把耳機取了下來。
“等得著急了吧。真不好意思，是我約的你，還讓你等這麽長時間。”
“沒關系。”她將手機放到一旁，一臉乖巧。
鄒亦恒坐下後，很快跟服務員點好單，回過頭又問：“在聽什麽？”
“沒什麽……”黎嫣然撥了撥耳邊的發絲，突然想起來，微皺著眉說：“亦恒哥，剛才，康總監又跟你說什麽了，是吧？”
“說什麽？”
“我知道他對我不太有信心。”
“我對你有信心就行了。”
“可這種情況，你還當著他的面，約我一起吃飯……”
“那又怎麽了？”鄒亦恒眼含笑意，明知故問。
黎嫣然一時語滯，半是嗔怪的看著他，好一會兒才說：“不是應該回避一點嗎？你就不怕他誤會，認為你公私不分。”
“確實，公事和私事必須分開。但是嫣然，”鄒亦恒說著，伸手覆上了她放在桌上的那只手，“我也不會為了所謂的公私分明，就在人前作假，刻意回避你。我喜歡你是事實，沒必要隱瞞。”
黎嫣然面上驀地泛上紅暈，有點不好意思。只覺得被他捏在手心裏的那只手，抽回來也不是，繼續和他握著也不是。
鄒亦恒倒似乎看出來了她的拘束，放開了她。
黎嫣然連忙將手收回來，轉移開話題：“我猜康總監對From Venus的成績不太滿意，是吧？”
“滿不滿意也只是他的個人意見，這件事是我在負責，他管不了太多。嫣然，這些事其實你沒必要顧慮，一切有我。”
“亦恒哥，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想。可是，面臨困難，我想跟你一起面對，和你一起承擔壓力。”
鄒亦恒微微怔了一下，黎嫣然有這樣的想法，他倒是沒想過。
一起面對。這幾個字讓他心裏一陣熱意。
對面的女孩眉間微蹙，怔怔盯著他。夕陽的光照在她臉上，那麽溫暖，睫毛像羽扇一般，發絲如雲。這副模樣，總會讓他暗自傾心。
他清了清嗓子，笑道：“原來，是我多慮了。你說得對，我們應該在同一陣線上，應該一起面對。”
“現在情況有點棘手，對不對？你說的同期競爭者，是指……？”
鄒亦恒坦然回答：“星天有幾位歌手正好近期也有單曲上線。”
他沒有多言，但黎嫣然已經明白。Pink D就不說了，星天娛樂旗下的藝人，基本上個個都有很強的競爭力。
和她們硬碰硬，她攀上榜單的希望只能更加渺茫。
心裏瞬間有點氣餒，沒想到剛一開始，就遇到這麽多阻礙……還都與那個人有關。
鄒亦恒像是還想安慰她，話還沒說出口，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發出一陣悅耳的鈴聲。
“哦，是我的電話。”黎嫣然拿起手機，一串號碼，很眼熟……
突然意識到是誰的號碼之後，她臉色頓時變了，握著手機騰的站起了身，語氣裏是掩飾不住的慌亂：“我，我去接一下電話，不好意思。”
鄒亦恒剛點了一下頭，她已經走遠。
洗手間裏沒有什麽人，黎嫣然把自己關在隔間裏面，看著還在震動的手機，心裏怦怦直跳。
盛宇淩……為什麽會來電話？
她覺得自己應該按掉，不過馬上又想，要掛剛才就可以掛，為什麽還要跑到這裏來掛？
自己應該是……下意識的想接這個電話的吧。
猶豫半分鐘，又在心裏默數三下之後，見電話仍然通著，她才下定決心按下接聽鍵，將手機放到耳邊。
“嫣然。”沈緩的兩個字，熟悉的磁性嗓音，讓她的心不由得一顫。
黎嫣然一個字都不能說。那邊也特意配合似的保持沈默，像是在等著她。
好一會兒，她才低聲問：“你……你怎麽知道我的手機號碼的？”
“這並不難。”
“你有什麽事？”
“現在有空嗎？可不可以見個面？”
“我不是已經跟你說清楚了嗎？我不——”
盛宇淩打斷了她，一字一句說：“我想見你。”
黎嫣然咬咬唇，故意冷著聲拒絕：“可我不想見你。而且我們，也沒必要再見面了吧？”
“我有事要和你談。”
“有什麽事，現在就說。”
黎嫣然語氣生硬。那頭盛宇淩卻仿佛聽出了她的裝腔作勢，笑了一聲。略帶鼻音的笑透過聽筒，傳進耳朵，就像春天的雨打在剛出土的嫩芽上。
“電話裏說不清楚，就不能賞臉見一面嗎？”
她覺得自己在動搖。
“我派了車在SN總部前等你。不見不散。Aile小姐。”
Aile……？貼近手機聽筒的那只耳朵一陣發紅，等她反應過來，電話已經被掛掉了。
他這樣稱呼，難道，已經知道了……
黎嫣然有些無力的放下手機，很久才想：看來這一趟，是不去不行了。
回到餐廳，她草草跟鄒亦恒告別，只說臨時有點急事，也沒有具體解釋到底要去幹什麽，便拿著包離開了。
鄒亦恒看看桌上一動未動的食物，隱隱有些疑惑。
407差點有了我孩子的女人
景寧街109號是一棟占地相當廣的別墅，外表並不太起眼，內部別有洞天。這裏是極少數頂級富豪才有資格加入的私人俱樂部PrivatR所在地。
被盛炳章推薦入會之後，盛宇淩便時常光顧，不為別的，只因為這裏遠離記者和媒體，是一個不被窺視、無人打擾的絕對私人空間。
天色剛剛擦黑，手中矮腳玻璃杯裏的幹邑只剩淺淺一層，盛宇淩靠在沙發裏，不知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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