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簡單。”盛宇淩不動聲色靠近過來，一字一字沈緩的說，“是我讓易軒去追求蘇婭的。”

良久，黎嫣然都沒有說一個字。不用問，他這麽做，毫無疑問……是為了讓她和鄒亦恒更疏遠。其實早該猜到。

盛宇淩一直定定盯著她，鋒芒暗藏的視線讓她心悸。

“……為什麽。蘇婭和林雲飛本來是兩情相悅。你這樣拆散他們，心就不會不安嗎？”

“不安？我只是替易軒指了一條路而已，答不答應是蘇婭自己的事，與我何幹？”

“你這樣做，簡直……”黎嫣然咬著牙一疊聲的喊出來，只是簡直後面的字，還是被她硬生生吞了進去。

“簡直什麽？”

“簡直……”黎嫣然嗓子裏像是堵著什麽東西，咽不下又吐不出。

盛宇淩眼裏有淡淡笑意：“嫣然，我只想讓你明白一點，不要說鄒亦恒，任何男人，我都不會讓他有機會靠近你。你這輩子，只能和我在一起。”

半晌她才怔怔說：“我不是已經跟你說清楚了嗎？你為什麽還要……”

“說清楚什麽？”

“說清楚……我不會和你結婚。”

“我答應了嗎？”

他的視線，讓她心裏跳得慌亂，茫然得無措。她低下頭，手心裏攥著衣角，無言以對。

窗外隱隱有一陣雷聲，轟隆隆沈悶的劃破天際。一直淅淅瀝瀝的雨聲漸漸又變大了，打得人心亂。

“我明白，你有心結。”盛宇淩態度緩和了一些，伸手輕撫她鬢角的發絲，低沈的聲音在窗外雨聲的映襯下，竟柔得讓人心軟。

黎嫣然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因為季婉瑩，對不對？”

她心裏在劇烈的跳動，一時間仿佛全身的血都要湧上來。“季婉瑩”這三個字，她本以為，他絕不會在自己面前提起……

“你說過，你有你的路途，我也有我的人生，不該走到一起。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和婉瑩，也早已經分道揚鑣，不僅現在，以後也不可能走到一起。嫣然，既然你和我已經相識，相戀，我既然已經向你提出結婚這件事，你就是最適合我的人，為什麽還要糾結？”

這番話，讓她的淚一下湧出來，止都止不住。

嗓子裏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她低頭捂著臉，肩頭抖動得像秋風中的葉子。盛宇淩輕輕撫在她肩上，很久都沒有放開。

等那陣酸楚終於褪去，黎嫣然才擡起頭，淚眼朦朧的迎著盛宇淩的視線，哽咽著說：“我在意的，並不是她……或者你會和她怎樣。我在意的，只有一件事……”

“……？”

“你到底愛不愛我？”

他沒有回答。沈默讓黎嫣然心裏的那份畏懼，像陰雲一樣越來越密的聚集起來。

好一會兒，盛宇淩才說：“還要我怎麽做，才是愛你？”

“我只想問，如果那位婉瑩小姐沒有嫁給你的大哥，你和我，還有可能嗎？”

她低著頭，聲音輕微得幾乎聽不見，但盛宇淩也沒有問第二遍，應該是每個字都聽清楚了，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這句話讓他自己也陷入迷思。確實，如果季婉瑩沒有和盛宇軒結婚，她和他，有沒有可能？

沈寂中的每一秒鐘，都讓黎嫣然的失落和恐懼愈發強烈，心裏仿佛被海水漫過一樣無法呼吸。

“宇淩。”她輕輕喊了一聲，壓抑著滿心酸澀，“如果今生不能和最愛的人結婚，那麽，至少要娶一個和你家世相當，對你有所裨益的女人。”

“那你呢？”

冷得像寒冰一樣的聲音讓她楞住了，盛宇淩眉宇間，那種久居暗夜的沈郁神色，又浮現出來。

“你打算怎麽辦？”

“我，不用你管……”

盛宇淩沒有等她說完，打斷了她，咬著牙聲音低沈：“你到底在想什麽？不用我管，那你想要誰管？”

他突然擡起胳膊將她推倒。黎嫣然只覺得眼前一陣眩暈，下意識的閉上眼，只感覺一雙火熱的手捏在自己肩頭，幾乎要透過衣料，燙傷皮膚。

心在顫抖，像是瞬間被提到了嗓子眼，她還沒來得及伸手去擋，盛宇淩已經俯身壓過來。熟悉的男用香水味之外，還有很重的煙味。

“是不是一定要我這樣，你才能明白我的感受？！”

她睜開眼，微弱的光亮下，看不清楚他眼底的神色，只有一片暗沈。

盛宇淩動作很猛，撕扯她身上的睡裙。

350我要的，永遠不夠！

“宇淩……”黎嫣然好不容易發出一點聲音，伸手去抓他的手腕，極力阻擋。

只是在他的蠻橫面前，她那一點力氣完全不值一提。盛宇淩沒有絲毫顧忌，像是存心要發洩心裏的不滿，她越是抵抗，他力道越大。

幾分鐘之後，她白皙的皮膚上已經布滿道道勒痕，和被揉壓出的紅印。

黎嫣然沒有顧及這些，雙手死死抵在他胸前，他身上，熱得發燙。

窗外黑漆漆的夜色中，雨還在繼續，似乎要下滿一整夜。

“宇淩，”她聲音裏藏著一縷絕望，細微的顫抖令人心疼，“如果你想要，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事，我沒法阻止你。可是，我希望你能明白……這樣也是沒有用的。”

“怎麽沒有用？”盛宇淩聲音依然低沈，沈得像暗夜裏野獸的咆哮，“我要讓你知道，不管多少次，不管多用力……我要的，永遠不夠！”

這句話，讓她幾乎沈入深淵。他手裏一動，猛地一下擡起她的腿，奮力直入。

生疼的感覺排山倒海襲來，她驚出了一身冷汗。他俯下身，像漆黑暮色一樣將她完全籠罩。她不再反抗，只緊緊攥著床單咬牙承受。片刻之後，盛宇淩沈沈喘息起來，磁性的聲線魅惑著，絲絲入耳，令她胸中悸動又痛楚。

……也許，這就是他的感情吧。強勢得不容抗拒，也絲毫不在意她的感受。

早上，模糊不清的噩夢將黎嫣然驚醒。

睜開眼屋子裏很亮。她坐起身，外面有點陰，雨已經停了。

和往常一樣，身旁沒有人，黎嫣然知道，盛宇淩習慣早起。而且看看時間，現在已經八點多鐘，他應該已經出門，去公司了吧。

又是一夜的迷亂，一夜的抵死纏綿。她坐到床邊，光腳踩在地毯上，心緒不寧。

這樣的日子，要延續到什麽時候……

低頭嘆了口氣，黎嫣然起身走到梳妝臺前，拉開抽屜，拿出那只圓形的藥盒，打開取出一粒白色的小藥丸握在手心。

剛想去倒水，擡眼間，卻看到面前的鏡子裏除了她自己，還有一個人影……

盛宇淩不知是什麽時候進來的，抱著胳膊斜倚在門邊，面無表情。

黎嫣然沒來由的一陣慌亂，連忙扔下手裏的藥盒，站起身的時候撞得抽屜一陣亂響。

“你在幹什麽。”

“沒……沒什麽。你沒有去公司嗎？”她支支吾吾。

“今天可以晚點去。”

盛宇淩走過來，不動聲色的從半開的抽屜裏揀出那只藥盒，隨便瞥了一眼放進了自己的衣袋，然後又握住黎嫣然的手，慢慢掰開她的手指，將她手心裏那粒藥捏在指尖。

“以後，不要再吃了。”

“啊……？”黎嫣然心裏跳得厲害，瞪大眼盯著他。

盛宇淩輕撫著她的面龐，淡淡笑道：“你知道我想要孩子。娶一個附帶一個，聽起來不錯。”

原來他已經知道……好一陣子，黎嫣然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直到感覺一陣酸澀，眼前不期然模糊一片，她才低下頭，哽咽著乞求：“我不想，宇淩，你可不可以為我考慮一下……”

“我怎麽不為你考慮了？和我一起組建家庭，替我生兒育女，虧欠你了？”

她無言以對。

其實很早就知道，他要得到的東西，他想做的事情，不管什麽時候，無論用什麽方式，都是一定要達到目的的。

如果他的目標是自己，那麽她無論如何，也逃不出他的掌心。

“宇淩……”黎嫣然蹙著眉，任千言萬語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不用再說了，你知道，我不會放開你。”盛宇淩眼中含笑。那種笑意，她卻說不上來到底是某種溫柔，還是終於擄掠到獵物的得意。

終於又一絲淡淡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屋子，米白色的家具在光線下顯出珍珠一樣的質感。黎嫣然的面龐也泛著柔和的光澤，只是她眼中的神色，迷蒙得仿佛霧花水月。

盛宇淩盯著她，心裏像是春天的池水滿溢得微微晃動，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暗中滋長蔓延。喜歡她這件事，他一直都是很確定的。這樣的女孩，也沒有哪個男人能夠不為之動心。

他看了一眼腕表，然後把她攬進懷裏。她發絲間和身上隱隱約約的香甜氣息，果然是會令人沈迷的……

好一會兒，盛宇淩才放開她：“好好的，等我回來。”

……

等那臺白色的車消失在院外，黎嫣然才離開窗邊，心緒還在起伏不定，忐忑不安。

身後有敲門聲，是德叔叫她吃早飯。

她答應著，跟德叔下樓。

簡單吃過東西，外面遠遠又傳來一陣汽車引擎的聲音。

盛宇淩剛走不久，會是誰……黎嫣然問德叔，德叔也只搖搖頭說：不清楚，然後出門去迎。

她站在客廳，從窗戶往外看去，正好看到一臺黑色的車穿過院門，停在院子裏。

很眼熟的勞斯萊斯，上回見過。她心裏一緊，來的人，肯定又是盛宇淩的家人。

從這個角度，看不見正在下車的人，但可以看到德叔站得畢恭畢敬的背影。她有些手足無措，在心裏做著最壞的打算。

果然，片刻之後，跟德叔一起進屋的，是岑華珊。

離她上次來這裏，才隔了不過幾天。黎嫣然一見岑華珊的臉色，便猜到了幾分她的來意。

看來，盛宇淩要和她結婚這件事，確實也很讓他的家人困擾和苦惱。不然他母親也不會拖著病弱之軀，接二連三的往這邊跑。

不過也是，這麽大的事，怎麽可能不會引起重視……

岑華珊進了屋，看到她冷冷的沒有說話，徑直走到沙發前坐下。

“早上好，盛太太……”黎嫣然雙手交疊在身前，低聲打了個招呼。

她本來準備著迎接岑華珊又一輪的質疑和侮辱，誰知她只淡然指了指面前，說：“坐吧。”

這次，她雖然是一個人來，看起來卻冷靜了很多。

351別太把自己當回事

黎嫣然遲疑著沒挪動地方，岑華珊用眼神示意她坐，又吩咐德叔去倒茶。

等德叔離開，黎嫣然在她對面的沙發裏落座，她才上下打量著她，眼神雖然還是冷漠的，但並沒有上回的那種鄙夷，甚至還帶著一抹笑意。

這種不明所以的笑令她心裏迷惑又不安，猜不透岑華珊今天的來意到底是什麽。

岑華珊沒有馬上跟她說話，一直等德叔備好茶點放在面前，才端起杯子，漫不經心說：“上次你說，對宇淩是真心的？”

聽到這句話，黎嫣然只覺得四肢一陣僵硬，心裏直犯嘀咕。

岑華珊瞥了她一眼，淺淺笑道：“不用緊張，其實回去想了想，上次我確實太激動了。你也要理解，當母親的人對這種事，終歸是沒法平心靜氣的接受。”

她低頭抿抿唇，輕輕嗯了一聲。

岑華珊將紅茶杯子放在嘴邊吹吹，嘗了一口，才慢條斯理的娓娓道來：“宇淩那孩子，從小脾氣就倔，從來也不服誰，也沒有人管得了他。也是怪我太過寵溺，對他向來都是有求必應，才造成今天這種局面。不過，那天聽你言談之中，好像結婚這件事，只是宇淩……單方面一廂情願吧？”

黎嫣然明白了，她是在試探。

“你告訴我，是不是這樣？”岑華珊放下杯子又理了理衣角。

她想了想，點了點頭。

雖然這番話是出自自己之口，岑華珊臉上還是浮現出些微訝異的神色，片刻之後重重嘆了一聲：“果然如此。”

她鎖著眉頭很久都沒有再說話，客廳裏沈寂下來，空氣凝滯。

黎嫣然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只靜靜等待著岑華珊再次發話。坐在對面的女人一點也不像是個上了年紀的中年婦人。頭發盤得整整齊齊，皮膚很光滑，幾乎看不出什麽皺紋。一身精工細做的淺藍色連衣裙，只在胸前別著一枚隱隱閃光的胸針，端莊雍容。

好一陣子，她才擡眼看向黎嫣然，鄭重其事說：“我看你也不像是個不明事理的孩子。宇淩一向什麽都不在乎，對婚姻也是無所謂的態度。我大概猜得出來，他這麽做的原因，肯定又是存心要跟家裏過不去，跟他爸過不去。他胡來慣了，你可不能隨他擺布。我說的話，你聽明白了嗎？”

黎嫣然有些茫然，似懂非懂。

岑華珊也不解釋，只沈著聲說：“我就問你一件事，你那天向我保證過的事，還算不算數？”

“什麽……？”

“你說過，不會攀附盛氏，更不會耍什麽手段來要挾我們。那些話，你還記得吧？”

突然間，黎嫣然覺得自己明白了她的來意。以盛宇淩的脾氣，岑華珊肯定是拿他沒辦法，所以才轉而打算從她這裏尋求突破口的吧。

那天她自己保證過的事——不會用懷孕和孩子來當做進盛氏大門的籌碼，也的確還記憶猶新。只是現在的情況……她心裏悶悶的，堵得幾乎透不來氣。

岑華珊看她沒有說話，皺了皺眉。只當她是在猶豫，是時隔幾日，又想反悔。

“有件事我也不妨告訴你，我這個人，生平最討厭的就是私生子。宇淩的父親，肯定也不會接納你這種出身的女孩。你如果真心想要宇淩好，替他著想，趁早斷了那些癡心妄想的念頭。”

“我沒有……”黎嫣然回過神，連忙澄清，“我沒有癡心妄想。”

“那最好。”岑華珊籲了口氣，臉上又浮出一抹笑。

只是這抹笑裏，看不出有絲毫善意。

“你說你對我兒子是真心的，這一點我替他感謝你。但宇淩我從小看著他長這麽大，他是什麽性情脾氣我了如指掌。他身邊的女人數不勝數，自己也胡作非為慣了。你不要對他抱太大希望。”

這段話令黎嫣然一陣費解，擡眼疑惑的看著岑華珊。

岑華珊笑著繼續說：“你以為他對你很好，是癡情嗎？我說過了，可能結婚這件事，只是他用來跟家裏作對的手段而已。這段時間，他跟他那個叫Jelly的秘書也在糾纏不清，你還被蒙在鼓裏吧。”

黎嫣然被震住了，瞪大眼，聲音有些顫抖：“你是指……江淑真？”

“對。這件事現在鬧得總部都眾人皆知了。他父親昨天剛把江淑真趕出公司。”

說完這句話，她端起杯子姿態優雅的抿了一口茶水，接著慢悠悠說：“我說這些呢，只是想提醒你們這些單純的小姑娘，男人並不像你們想象的那麽簡單。你呢，也看清楚自己的處境。你如果甘願跟著我兒子我也不反對。但是別太把他的甜言蜜語和婚姻承諾當一回事，也別太把自己當回事。”

黎嫣然的心像是被什麽勾住，揪了起來，鉆心的痛。雖然看到岑華珊來，她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而且也知道，盛宇淩的母親不是什麽好惹的角色。卻沒想到，她帶來的，是這樣的消息。

難怪她氣定神閑，勝券在握。

她也確實被打擊了，被戰敗了。起碼聽她說完這些話，她無力反駁，而且無法控制的開始懷疑。

懷疑自己。懷疑他。像是一個不小心跌入漩渦，被拖進深不可測的海底。

江淑真的事情，真的如她所言嗎？她很想為自己，也為盛宇淩找個借口，可是想到之前親眼所見的那些事情，還有如今岑華珊說的這些話，她只覺得自己已經無能為力。

總部的人都知道，江淑真也被趕出了公司……那麽是確定無疑的了吧？先前，她怎麽會那麽輕易的就信了他，信了他跟江淑真毫無瓜葛的謊言……

岑華珊走後，黎嫣然呆呆的在客廳坐著，沒有言語也沒有表情。德叔好幾次過來詢問，想方設法的問她有沒有什麽需要，想轉移她的註意力，她也都只是黯然，什麽也不要。

這種徹底的傷心，讓她覺得連呼吸，都是多餘的……

德叔臉上的擔憂顯而易見。從第一次見到這孩子以來，他還從未見過她像今天這樣消沈、失落。

352你這樣的人，我惹不起

下午，天色更加陰沈下來，烏雲匯聚，看來又要迎來一場和昨天一模一樣的暴雨。

德叔走過來關了窗戶，拉上紗簾，站在離黎嫣然不遠的地方，欲言又止。

黎嫣然沒有註意到德叔的神情。整個下午，她腦海裏都轉得飛快，無數的想法和意象不停往外湧，卻又好像什麽思緒都抓不到。只有承受不了的心痛。

最後，所有的焦慮都集中在了一件事，一件很現實的事情上——岑華珊提起過的，她的保證。

去買藥，這件事情迫切又必須。

“黎小姐。”

聽到聲音，呆坐很久的黎嫣然才擡起頭，是德叔。

“黎小姐，剛才太太說的話，我多少也聽到了一點。”德叔臉上是不變的笑意，聲音溫和，“其實這些天的事情，我也都看在眼裏。雖然身為管家，對雇主的私事不能置喙太多，也不便幹涉。但是黎小姐，就我個人而言，我覺得你不用太在意太太的話。有些事，還是要和宇淩親自求證。”

黎嫣然楞了楞。這番話，明顯是在開導她。

猶豫了半天，她才搖搖頭，眼裏神色黯淡又覆雜，聲音也還是輕微：“德叔，謝謝你安慰我。不過我在意的，是別的事。”

“哦？是什麽事？”慈眉善目的老者語氣盡可能的委婉，“黎小姐，其實如果有什麽需要你可以盡管告訴我，我會盡力而為。如果你心裏有什麽想不通的事，也不妨和我說，把我當做一個長輩……我很願意為你分憂。”

看得出來，德叔是真心實意的在替她著想。黎嫣然心裏很感激，只不過她擔心的事……實在難以啟齒。

思索片刻，她只低聲說：“現在，我唯一想的事情，就是離開這裏。”

窗外劃過一道閃電，低沈的雷聲從天邊滾過，雨，很快下了起來。

德叔沒有說話。黎嫣然擡起頭，眼裏閃著微光：“求求你了，德叔，你能讓我走嗎？繼續在這裏待下去，我想——我可能真的會瘋……”

德叔遲疑著剛想說話，門廳那邊突然傳來的一聲輕咳，吸引了兩人的註意力。

——是盛宇淩，西服外套被他搭在臂彎，頭發上還沾著點點雨滴，襯衫的肩頭也有一點洇濕的印跡。

黎嫣然心裏一驚，將還沒說出口的話咽了下去。德叔也有些訝異，連忙過去接過他手裏的外套：“盛先生，今天怎麽這麽早？對不起，我沒註意到……”

雷雨聲太大，他們都沒有聽到外面有車的聲音。

“今天公司沒什麽事，我提前回來了。”盛宇淩看似在回答德叔的話，目光卻一直盯在黎嫣然身上。

她被看得局促，竟從心裏生出一點拘謹的感覺。

很久，都沒有對他有這種奇怪的陌生感了。

盛宇淩腳步未停的徑直往樓梯那邊走，上了幾級樓梯，才停了一下，回頭淡漠的說：“嫣然，跟我來。”

黎嫣然猶豫著，見他就快走到樓梯拐角，才跟上去。

上了樓，盛宇淩頭也不回的進了房間，黎嫣然在空蕩蕩的走廊裏滯留了幾秒，才站到他臥室的門口。

他站在屋子裏，背對著她。窗外天色昏暗，雨幕成片，嘩嘩的雨聲聽起來很遠卻又很近，像是落在心裏。

“宇……”她慢慢走到他身後，剛開口，盛宇淩突然轉過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深黑的眼裏，隱隱燃燒著怒意。

“什麽叫再待下去，你會瘋？”

“我……”

他力氣很大，攥得她手腕生疼。黎嫣然無措的掙紮了一下，盛宇淩沒有放開。

還是那種火一樣的眼神，看得她不安。他肩頭一片濕，藏藍色緞紋領帶早被他扯下來扔在床邊，領口的扣子也松了好幾顆，脖頸下，深麥色的皮膚就在眼底，還有隱隱約約的凜冽香味。

正裝的白襯衫被他穿得不羈又張狂，某種說不清楚的男性魅力令人窒息。黎嫣然突然想起第一次，在杜尚看到他的時候，他仿佛也是這樣一身裝扮，喝得醉醺醺，略有些頹廢的眼睛裏，是如出一轍的火一樣的目光。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被他緊緊攥著的手腕，他確實很用力，手背上青筋隱約可見。

“你冷靜一點。”她聲音有些無力。

盛宇淩卻更蠻橫的一把把她按在身旁的墻上，逼近她的臉：“我沒法冷靜，你說那些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繼續在這裏待下去，我可能真的會瘋——剛才的話在她腦海裏回旋，此時卻想不出，這樣的話為什麽會脫口而出。

“告訴我。”聲音暗啞，近在耳畔。

黎嫣然咽了咽口水，不敢去看他的眼神，只低聲說：“剛才，你母親又來過，說了一些事。”

盛宇淩手裏放松了一些：“什麽事？”

“你和江淑真的事。她告訴我，說你們的事全公司都知道了，還說因為這個，你父親將她趕出了盛世。”

盛宇淩楞了一瞬，漠然問：“你信嗎？”

黎嫣然擡眼，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她咬著唇，看著盛宇淩眼中因自己的挑釁而重新一點點燃起的怒火，心裏掠過一絲隱痛。

“你信？”

兩個字，她聽到了他磨牙的聲音。

“我對你說過的話，跟你承諾過的事，你全拋在腦後。一個素昧平生的人隨便兩句話，你就信了？”

“不是素昧平生，她是你母親。她提醒我，也是好心好意。”

“我母親？好心好意……”盛宇淩咬著牙，氣息沈沈。

這幾個字裏壓抑著的，是痛楚，是不甘。他仿佛下意識的，將她緊緊抵在墻上，壓得她幾乎喘不上來氣。

“所以你打算走，打算，離開我？”

“不離開你又能怎樣？！”黎嫣然奮力掙開了自己被按住的雙手，一把推開他。

盛宇淩往後一個趔趄。她楞住了。

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麽大的力氣。

靜默了幾秒，黎嫣然沙啞著嗓子，平靜的說：“本來你心裏真正的人也不是我。我沒法說服自己繼續和你在一起。現在想想，原來我一直被你欺騙和蒙蔽著而不自知，真是傻得可笑……看來鄒亦恒說得沒錯。你這樣的人，我惹不起。”

353欲望有害，情有毒

話音一落，盛宇淩眉間緊緊擰起：“這話，是鄒亦恒跟你說的？”

黎嫣然咬著唇，沒有回答。

很久，他才黯然笑了一聲：“黎嫣然，你知不知道我今天為什麽這麽早回來？”

“……”

“在辦公室，我看外面又要變天，才想著早點回來的。”

黎嫣然沒有明白。

盛宇淩的視線不知落在何處，茫然得沒有焦點：“我怕你一個人在家，會被雷聲嚇到……”

她站不穩似的晃了晃。

“其實，更可笑的是我。竟然會有這種幼稚的想法。”

話音落下，他眼裏重新又變得冰冷：“沒想到的是，一到家竟聽到你說那種話。”

黎嫣然低下頭，淚不由自主的往下掉。心裏千瘡百孔，傷到無以覆加。

“這又說明什麽呢？也許你確實關心我，確實為我做了很多。可是感情容不下別人，就像眼睛裏進不了沙子。我沒法說服自己去接納你心裏，你身邊有其他人的事實。讓我放下一切，去討好你……這樣的感情，不是我想要的。”

“討好？到底是你在討好我，還是我在討好你？！”

屋子裏突然一亮，天邊驟然響起一陣驚雷，雨聲變得更大了。

黎嫣然被嚇了一跳，不知是因為雷聲，還是因為此時盛宇淩臉上的表情和眼裏的暗沈。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夠拒絕我，你，更不可以。從今天起，永遠也別想離開蘭溪谷！”

他撂下這句話，轉身出門。門被“啪”的一聲關上，掠過一陣風。

背後襲上一層寒意，僵立了好一陣，黎嫣然才猛地擡頭，想起去擰門把手。

“盛宇淩！放我出去！我不是你的私有物，你不能……不能把我關在這裏！”

寂靜無聲，無濟於事。

又是一聲驚雷，就像是在頭頂炸開。狂風驟雨在山谷間肆虐。

她抱住自己瑟縮成一團，好一會，才頹然走到床邊，坐下。屋子裏的一切都那樣熟悉，靜靜的在光影下寂然不動。黎嫣然無端又想起之前無數次，在這間臥室裏，和他一起的糾葛……只是此時，那些柔情蜜意，那些纏綿悱惻都像是遠在上個世紀的事了。

經歷了許多，分分合合，悲悲喜喜。卻還是逃不脫分離的命運……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天色已經全黑，門外才又傳來“哢”的一聲。

黎嫣然坐在床邊，擡起頭。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手裏托著一只圓形餐盤，另一只手開了燈。

突然亮起的光讓她覺得刺眼。

適應之後，她看到盛宇淩已經進了屋，將餐盤放在床頭櫃上，然後不動聲色的站在她面前。

他臉上的神情雖然還是冷的，但眉眼間已經柔和了一些，不像剛才那樣震怒了。

“餓了嗎？吃點東西。”

黎嫣然沒有回話，心裏是一潭死水。

“好了。”他在她身旁坐下，像在自我檢討，“剛才我發脾氣了，對不起。我向你道歉。吃點東西吧。”

她側著頭，不去看他。

盛宇淩沈默一會，從餐盤裏端起一只瓷碗，用湯匙攪了兩下，又小心的吹吹，才遞過來：“蓮子紅棗羹，對你身體有好處。多少吃點。德叔說你一天都沒怎麽吃東西，也該餓了吧。”

這樣柔和的語氣，卻讓人痛心。黎嫣然坐著沒動，只眨了眨眼，然後掛在睫毛上的那滴淚，還是不經意掉下來。

他嘆了一聲，捏起湯匙：“又要我餵嗎？”

一個又字……泰晤士河畔的公寓，她手受了傷，他執意要餵她吃飯的那一幕突然浮現出來。只是回想起那時的心境，她更加心如刀割。

盛宇淩那樣的男人，說他魅惑眾生也不為過。不管什麽樣的女人見了，都會忍不住遐想和惦念。人們說他風流不羈，可他氣質偏偏是淡漠疏離的，待人接物冷得像冰，似乎不會為任何人動心。

這樣的人，黎嫣然卻見識了他所有的熱情和溫柔。她知道，自己逃不過他，逃不過他那張無形大網一樣強壓下來的欲，更逃不過他滴水不漏，將她裹得嚴嚴實實的情。

可是這種欲望有害；他的情，有毒。

湯匙在面前伸了很久，鼻尖縈繞著食物的香氣。黎嫣然一點也不想去碰，只哽咽著說：“我不想吃，我只想，求你和我好好談談。”

“先吃了這口，我會和你談。”不容置疑的語氣。

她只好含著湯匙，好不容易將一口粥咽下。盛宇淩放下勺子，問得漫不經心：“你想談什麽？”

“給我自由……讓我走。”

“結婚之後，這些都不是問題。”

“我不想嫁給你。”

“那就不能走。”

“你！”

“談完了嗎？”

黎嫣然蹙著眉咬咬下唇，盛宇淩依然不動聲色，又往她嘴邊餵一口蓮子羹。

她猛的擡手擋了一下，胳膊肘落下時，一不小心將他手裏的碗打翻了。一碗粥頓時全灑在了兩人身上，瞬間滲進衣服，滾燙。

突如其來的意外將黎嫣然嚇呆了，一時竟沒有察覺到燙。盛宇淩看看兩人被弄臟的衣服，緊緊皺起眉，一把拉起她，動作迅速的往浴室走去。

進了浴室，他三下五除二，將她身上的裙子褪下來，又脫掉自己的襯衫。黎嫣然才註意到他腰間，被燙得一片通紅，自己胳膊和身上，也熱熱的疼。

還沒反應過來，她就被他蠻橫的推進了淋浴間，頭頂冷水瞬間傾瀉而下，她打了個寒噤。

在冷水底下沖了好一會兒，那一片火熱的痛感才漸漸感覺不到了。

盛宇淩站在一旁，身上也早被水濺濕。他裸著上半身，幾縷被淋濕的頭發貼在額上，視線定定盯著她，不知是氣惱還是憐惜。

好一會兒，黎嫣然才想起來伸手擋住自己，面色緋紅的低下頭。

身上僅剩的一套內衣，早已濕透，冰涼的貼在皮膚上。

“脫下來吧。”他輕描淡寫的說。

淋浴間裏空間並不大，兩個人都站在裏面顯得更加擁擠。衣衫不整的樣子，令氣氛暧昧到無以覆加。

354會讓你幸福

黎嫣然站在角落裏，白皙肌膚上是點點水珠。她一動不敢動，盛宇淩挑著眉，嘴角泛上一抹笑：“要我幫你脫？”

“不要！”她將自己護得更緊。

“那就自己脫掉。”

黎嫣然慌亂得無措，臉上的熱度一直延伸到了耳根。本來生著氣，怎麽又變成這樣……她想不通。

盛宇淩笑著搖搖頭，伸手調整了水的溫度。

浴房裏，很快變得霧氣氤氳。透亮的玻璃上也慢慢凝上一層水霧。

冷水變得溫熱，柔和的沖刷著她的肌膚，也濺在他健實的脊背上。

盛宇淩靠近她，目光灼熱。

“和我結婚，有什麽不好？而且你也一早就是我的人了，不嫁給我，你想一輩子單著？”

他刻意壓低了聲音，溫潤又富有磁性的嗓音像是暖風一樣熨帖著耳膜，撩人心弦。

黎嫣然低垂著眼，他離得這麽近，近到不僅可以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還可以感覺到他的體溫。他的身軀若有似無的觸到她的手臂，熱得她心悸。

“嫣然，答應我吧……我會讓你幸福。”

他伸手攬住了她，將她擁入懷中，然後擡起她下頜，低頭吻下去。

耳邊的一切瞬間沈寂下來，只有仿佛來自天外的水聲，淅淅瀝瀝，淅淅瀝瀝……

柔若無物的吻，不動聲色，潤而無聲，在溫熱的水下讓人無法抗拒。

背後有一陣輕癢，她還沒反應過來，內衣肩帶已經被他挑起褪了下來。

黎嫣然驚慌著，剛想伸手擋住自己，盛宇淩扣住了她的手腕，抵在玻璃上，一層薄薄的霧氣瞬間淩亂。

盛宇淩眼裏深邃又暗沈，氣息也漸漸變得紊亂。他放棄了輕柔引誘她的舉動，遏制不住的迷狂。

纖細的腰身，滑膩的肌膚，她珍珠一樣柔潤的耳垂，頸後的微香，和胸前的雪軟……

雖然見識過很多女人，妖嬈的聰敏的高傲的熱情奔放的……可他知道，誰都比不過她，誰都不能像懷中的她這樣，像是藏著魔力一樣的吸引自己。

黎嫣然也陷入了迷離。他手中的動作，他深邃的眼眸，還有一寸一寸沿著柔滑曲線的親吻……都是令人沈淪的沼澤。

情動這樣的事情，怎麽能夠用理智來控制？心裏雖然在不斷提醒自己，可在他臂彎中，卻一點力氣都使不上。

盛宇淩埋頭在她頸間，氣息火熱得灼人。身體緊貼，她能感覺到他胸膛裏，狂亂又有力的心跳。

原來無論如何，自己都還是不可救藥的愛他，像中了魔咒無法解除。

她一面沈湎，一面又無法遏制的想到季婉瑩，想到江淑真……想到自己在這份感情中的卑微。想到岑華珊，她的軟硬兼施，威逼利誘。

還有要她承諾的那個保證。

腦海裏像是掠過一道閃電，瞬間將黎嫣然從深淵中驚醒。

“不行！”她手中顫抖著推拒的動作讓盛宇淩停了下來。他擡起頭，眼中像是噴火的龍，一片紅熱。

“什麽不要？你明明……”

“不可以。”她低聲囁嚅，推開他抱起胳膊，緊緊護住自己。

“怎麽就不可以？”

黎嫣然擡眼，迎著他的視線，聲音雖輕，卻很清晰，帶著一絲顫栗：“因為，我已經決定了，我們分手吧。”

從前，仿佛向他提過這兩個字。那一次是什麽時候，她有些記不清了。

很奇怪，在這之前並沒有明確想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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