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回國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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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說，“我想見一下盛總，有點事情……想找他談談。”
“這樣啊，那稍等一下，盛總正好還沒有走，我進去問一聲。”
江淑真說著，走過來敲了敲社長辦公室那扇門，黎嫣然聽見裏面隱約傳來一聲“進來”，然後她推開門走進去，消失在了那扇門後面。
等待的時間，她環視了一下四周，這裏光線很好，四周一塵不染。面前的辦公桌上，東西雖然多卻並不淩亂，電腦，電話，一疊文件夾和各種資料都擺放得整整齊齊。
黎嫣然瞟了一眼桌上放著的那疊紙，“方妍”兩個字不經意的映入眼簾，下面還有些別的內容。她剛想再仔細看看，旁邊辦公室的門又打開了，江淑真走出來，淺笑盈盈的說：“盛總讓你進去。”
黎嫣然深吸一口氣剛想走進那間辦公室，江淑真又笑著囑咐了一句：“不過，下回，還是先給我打個電話預約一下吧。”
她突然覺得有點尷尬，頓了頓還是點點頭，然後走進去，關上門。
174我們，結束吧
盛宇淩坐在休息區的沙發上，懶散的靠在靠背裏，面前的桌上有一本隨意攤開著的雜志，看上去在等著她。
黎嫣然心裏跳得有些慌亂，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過來坐吧。”盛宇淩說。
她走過去，隔著茶幾，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
很久都沒有來過了，這裏的陳設似乎有了一些變動。傍晚的光線很柔和，大大的落地窗外，碧空如洗。
“找我有什麽事？”
黎嫣然坐得筆直，雙手松松握著拳放在膝上，低聲說：“有點事，想和你談談。”
“說吧。”
她這才擡起頭，看著盛宇淩說：“是關於我的去留。”
“這件事，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我知道。我是說……如果你不想讓我走，非要我留在嘉麗，也可以。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不再和你保持這樣的關系了。”她想了很久，才找到一個比較適當的表達方式。
盛宇淩盯著她，眼中的神情，像是有些難以置信。
很久，他才笑了一聲，語氣很是不屑：“這樣的關系？你是指，什麽關系？”
這一聲笑讓黎嫣然心裏一陣痛楚。心裏瞬間湧現了無數個字眼：不正當？地下情人？第三者？每一個字眼她都無法說出口，也不忍說出口。
最後，她也沒有去回答他那個問題，只從口袋裏將那張卡拿出來，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
“我們，結束吧。”她堅定的說出這幾個字，然後定定看著坐在對面的盛宇淩。
盛宇淩靠在沙發裏，瞟了一眼桌上那張卡，沒有說什麽。
黎嫣然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很輕卻堅定：“我不需要這個，還給你。這份工作為我提供的報酬已經很高了，日常開銷我都夠用。我也不需要為了錢，再出賣別的什麽。”
盛宇淩暗暗咬了咬牙。
“之前，我是對盛總你有過一些好感，因為你說，你喜歡我。但是現在，既然你和李嘉彤的事情都公開了，我就不能容許自己再去做那種傷害別人，也對自己毫無益處的事。我會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希望你也能夠看清楚現在的狀況。李嘉彤是個那麽好的人，也很適合你，你不能這樣傷害她。”
很久，盛宇淩才終於問了一句：“這就是你找我，要說的事？”
黎嫣然只神色平靜的“嗯”了一聲。
他喉頭微微動了一下，將視線轉到了別處。黎嫣然見他放在膝上的雙手，慢慢握緊了拳，似乎在醞釀著怒意，便倏地一下站起身，飛快的說：“沒有別的事，我先走了。”
說完這句話，她轉身急匆匆的大步邁到門口，逃也似的打開門走出這間辦公室。
江淑真已經下班了，並沒有在外面。辦公室裏，盛宇淩也沒有出來。
黎嫣然站在門口，大口喘著氣，終於把這番話說出來，她心裏跳得像鼓捶一般。
不管以後會怎樣，起碼現在，他應該已經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吧……
她把手撫在胸口，離開的時候，不經意間又往江淑真辦公桌上看了一眼。之前看到的那疊資料，還放在上面。剛才關於方妍的那些……黎嫣然突然想起，好像什麽地方有點不對勁。她想了想，走過去又飛快的瞟了一眼。
最上面的那張紙，應該是方妍的簡歷。她仔細看了看，腦海裏突然閃過一道訝異的光。
盛宇淩辦公室的門還關著，裏面也一點動靜都沒有。黎嫣然迅速將那張紙拿起來，折了幾折放進口袋。
心裏在怦怦跳個不停，她飛快的往外走去，腳步聲在空空蕩蕩的樓層回響著，像是一下一下敲打在心上。
……
慶典一天天臨近，大家也一天比一天更感覺到緊迫，不僅四樓的練習室裏在馬不停蹄的緊張排練；樓下的編輯們和工作人員也因會場布置，嘉賓安排，活動策劃等等工作而忙得不可開交。
這幾天已經開始帶妝排練了。
李嘉彤對大家的要求是：走起來要有氣勢，表情生動和富有感染力。說到底，這次與其說是一場T臺秀，倒不如說更像是一場表演。那種為品牌走秀的冷漠高傲是不可取的，更多的是要求每個人展現出自己的特點，或可愛或活潑，或妖嬈或奔放。總之要抓人眼球。
這樣的要求對林沛兒來說簡直如魚得水，最擅長甜美微笑的她，只要隨便拋個媚眼，就能輕松俘獲一群人。
對方妍來說，就沒那麽容易了。雖然她也很努力，但本身就是個冷淡的人，再怎麽去裝，也無法熱情。
大家都在李嘉彤的指導下，努力尋找著她想要的那種感覺，一上午下來，不僅腰酸腿疼，臉也都要僵了。
因為高強度的訓練和緊迫感，午休的時候，大家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喧嘩閑聊，只三三兩兩坐在一起，原地安靜的休息。
終於有空了，黎嫣然看了看獨自站在一旁的方妍，用手機悄悄給她發了一條消息。
和方妍之間，她也必須做一個了結。
帝豪大廈頂層的空中花園裏，沒有什麽人，風很冷。黎嫣然靠在圍欄邊，望著遠處鱗次櫛比的高樓，空中偶爾掠過幾只小鳥。
想著一會兒要說的事，不知為什麽，她心裏倒是意外的平靜。
沒有等多久，方妍上來了。
感覺到身後有人，黎嫣然也沒有回頭，像是舍不得眼前的風景。風有點大，飄動的發絲在耳邊刷刷的響著。
“找我有什麽事？”方妍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在風聲裏顯得有些飄忽。
黎嫣然這才轉過身，笑了笑：“和你聊聊。”
“有什麽可聊的？”
“有很多啊，很多事情，都值得好好聊聊。”
“好吧，你要說什麽？”方妍抱起胳膊，一臉漠然。
黎嫣然沈吟了一會兒，問：“我聽說，你從很早的時候就開始參加各種模特培訓和大賽了，是嗎？”
“對。”方妍爽快的答應了一聲，“怎麽？”
“看來，你是真心喜歡這個行當。”
“和你不一樣，很早，我就有明確的規劃了。成為一個國際知名的模特，是我的夢想。這條路，我會一直走下去，不管前面有什麽阻礙。”
175這就是你想讓我看到的？
“真佩服你，能為了夢想付出這麽多。” 黎嫣然說。
“這話從你嘴裏說出來，我還真覺得可笑。”
她皺了皺眉：“有什麽可笑的？”
方妍哼了一聲：“因為對我來說，最大的阻礙，不就是你嗎？”
“我並沒有阻礙你，阻礙你的，是你自己。”
“什麽意思？”
“我想說，既然你的目標這麽明確，就應該一心的，好好走這條路。”
“難道我沒有嗎？”
“你已經忘記初心了。難道你沒有意識到嗎？”
“該做什麽，我清楚得很。”方妍冷冷說著，瞥了她一眼，“你找我上來，就為說這些？”
黎嫣然把手伸到口袋裏，風太大，她瞇起了眼。
“如果你真的清楚，如果你一直都是在為實現夢想而努力，那，為什麽又要盯著我不放呢？現在你心裏面想的事情，真的都是你一直想要做的事嗎？”
“當然。”方妍的臉色變得有點難看。
“我覺得你該好好反省一下了吧。你的所作所為……”
“我的什麽所作所為？！”方妍突然提高聲音打斷了她。
黎嫣然一字一句慢慢說：“比如，和俞可嵐一起，騙我和林沛兒去紅山會館陪酒。”
方妍楞了一下，神色閃爍：“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你是知道的，對吧？林姿跟我說過，你去她那兒借衣服，跟她提過‘紅山會館’這幾個字，當時，你可能說漏嘴了吧。”
“……”
“還有這個。”黎嫣然將手從口袋裏拿出來，然後在方妍面前慢慢展開手心裏的一張紙。
紙被風吹得簌簌直響。方妍問：“這是什麽？”
“你的簡歷，我從江淑真那裏拿來的。”
“拿這個幹什麽？”
黎嫣然看著那張紙，慢慢念道：“獲獎經歷：東藝服裝學院校運會200米女子自由泳第一名。”
方妍的臉色突然變得刷白。
“還有，下面的愛好一欄，你也寫了業餘愛好是游泳，並且一直沒有間斷過練習。”
她念完，擡起頭，方妍突然一步沖過來，將她手裏那張紙搶了過去。
黎嫣然淡然道：“撕了也沒用的，公司電腦裏肯定還有備份。很難想象，那天在南太平洋的小島，那樣風平浪靜的天氣，你這樣擅長游泳的人，會溺水。”
方妍一點一點，狠狠把手心裏那張紙捏成了團，一個字也沒有說。
“而且，他……曾經告訴過我，你溺水，從醫院出來的那個晚上，都做過些什麽……”
方妍臉上，又一陣緋紅，紅到了耳根。額上的青筋仿佛也隱隱跳動著。
“所以，我大概可以想象，那天，到底是怎麽回事。”黎嫣然擡起頭，看著方妍慢慢說：“都是你自己使的苦肉計是吧？假裝溺水，就是為了有機會和他單獨待上一晚，有機會能夠勾引他。只是沒想到，他對你並沒有興趣。一切落敗之後，你又不惜散布謠言……汙蔑他。紅山會所的事也是，把一切都推到俞可嵐身上，將自己撇得一幹二凈。方妍，原來你心機竟然這樣深啊……”
“夠了！”方妍突然吼了一聲。
“這些做法，你不覺得自己可笑嗎？”
很長時間，方妍都沒有說話，黎嫣然站在她面前，靜靜看著她，心裏，一刻不停的在猛烈跳動著。
站了這麽久，冷風讓手腳都有些麻木了。
“確實可笑。”方妍最終還是笑了一聲，“我做的這些事，確實可笑。而且，想到對他來說，他心裏的人，既不是我，也不是你時，我就覺得，更可笑了。”
黎嫣然握緊了手，指尖冰冷得幾乎失去知覺。
“不過，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抓著我的把柄不放。知道他和李嘉彤的事情，你該去嫉恨的，難道不是李嘉彤嗎？！”
她垂下眼簾，低聲說：“對不起，我不像你，不會因為這些感情的事去影響別的事，或者嫉恨什麽人。我跟你說這些，只是想要提醒你，做你自己該做的事。我既不是你的敵人，針對我對你也沒有什麽好處。”
方妍緊緊擰著眉，瞪圓了眼睛聲音沈厲：“所以，你是想威脅我？”
“威脅？”
“如果我非要針對你，你會把這些事，告訴別人是不是？”方妍說著，一步步靠近過來。
黎嫣然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身後抵在了圍欄上：“既然……既然你做了這些事，就算不被我發現，也是會被別人發現的！”
方妍的臉色，突然間變得可怕，她伸出雙手，一把抓住了黎嫣然的肩膀。
黎嫣然一驚：“你想幹什麽？！”
“你說會被誰發現？！”方妍像是激動至極，將她使勁往後推去，手中沒有半分留情。
身後是高高的大廈外墻，往下看讓人一陣頭暈目眩，黎嫣然下意識的抓著圍欄，才不至於半個身子都懸在外面。她想伸手擋開方妍，只是這個姿勢讓她有些無能為力。
方妍冷著聲，眼底全是陰險：“放心，如果你掉下去，我會馬上替你打120。因情輕生，這個借口怎麽樣？”
只是下一秒，她突然楞了一下，然後轉過頭去，滿眼難以置信的驚愕。
是盛宇淩……高大的身影正站在她身後，緊緊拽著她的胳膊。
“你想做什麽？”他聲音低沈。
方妍立即一臉驚駭的放開了黎嫣然，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
“滾。”
“……”
“立刻給我滾！”
方妍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突然捂著臉一轉身沖了出去。
黎嫣然抱著胳膊不住的顫抖著，看到方妍離開，她才驟然間失去支撐似的靠著圍欄慢慢滑下來，無力的蹲在欄桿下。
盛宇淩低頭看著她，沒有任何表情。
很久，他才問：“這就是你想讓我看到的？”
黎嫣然滿臉淚痕。半個小時之前，給方妍發消息的時候，她同時也告訴了盛宇淩，讓他到頂層的空中花園來。
心裏不知為什麽感覺有點哀傷，沒有恐懼，沒有激動，也沒有得逞後的歡欣，很奇怪的，只有一絲哀傷。
她咽了一下口水，蹲在圍欄下抱著胳膊，低著頭無力的說：“是你非要我留在嘉麗的，留在這裏就必須去面對她。我只能用這種方式，在你面前揭穿她。”
176恨，從來都是因愛而生
盛宇淩半蹲下身，定定盯著她。
黎嫣然擡起頭，哽咽著說：“她一直都會游泳，在那個小島的時候，是她自己使的詭計，為的就是能夠有機會接近你。還有紅山會所，她也是知道的。方妍，她一直都在撒謊，在欺騙……”
盛宇淩並沒有多吃驚，只漠然的說：“其實，上來之前我就大概知道了，你找我是什麽事。”
“啊……？”黎嫣然有點意外。
“聽Jenny說，方妍的簡歷突然不見了。昨天下午，來我辦公室的沒有別人，所以，肯定是你拿的。你拿她的簡歷，肯定是因為發現了什麽……”
“難道……你知道她……”
“方妍是我招進來的人，我怎麽可能不知道？那天下水去救她，我就知道，她是故意的。”
“那她故意欺騙你，耍那些詭計……你為什麽還要……”黎嫣然抿了抿幹燥的嘴唇，沒有說下去。
“你是想問，我為什麽還要重用她？不懲罰她？”
“嗯……”
盛宇淩突然笑了一聲，只是聲音聽上去有些空泛：“一個人為了你連死都不怕，你覺得我還能把她怎樣？”
這句話讓黎嫣然有些驚呆了。
為了他，連死都不怕……
所以，方妍才會那麽恨自己的吧……原來，她是真的對他……
將所有事情連接起來，黎嫣然才明白，關於方妍的事情，到底是怎樣的。
從那天晚上大家玩真心話的游戲開始，對方妍來說，也開始了一場萬劫不覆的冒險吧。
那一晚，方妍跟蹤她，看到盛宇淩不遠萬裏來見她，看到他們一起進了房間。對她來說，這件事必定也是令她心碎的打擊。然後她便自導自演了溺水那場戲，不顧後果，不惜生命，為的是能有機會向他表白，將他奪走……
在一切落空之後，她就將所有仇恨都轉到了她身上……原來對方妍來說，她所做的一切都不是為了名，或者是利，全都是為了……他。
黎嫣然一陣失神，風早已將臉上的淚痕吹幹。
“你明白了吧？”盛宇淩看著她，眼中有一絲黯然。
“明白什麽？”她茫然的問。
盛宇淩沒有回答，只說：“也許……我不該對你那麽好。”
黎嫣然一時想不明白，他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盛宇淩冷冷看著她，站起了身：“不過，我沒有想到，紅山會所的事情，方妍也參與了。竟然那天還一口咬定和自己沒有關系。”他有些咬牙切齒，“這，就不能原諒了。”
他離開之後，很久，黎嫣然都瑟縮著蹲在圍欄下，冷風將她的發絲吹得淩亂。有一陣，她覺得這世界，這人心，太過覆雜，覆雜到她都不知該如何去適應。
那天下午，方妍直接離開了嘉麗，沒有多做片刻的停留。聽說走的時候，一向高傲的她從盛宇淩辦公室出來之後，哭成了個淚人。
大家都在猜測她突然離開的原因，眾說紛紜，但也沒有人能給出一個令人信服的解釋。
隔天，二十周年慶典已經迫在眉睫。
對嘉麗來說，這可以算得上是多年不遇的重大事件。加上最近雜志發行量不斷增加，董事會變動，在港股上市等等一系列事情，當然還有盛宇淩和李嘉彤炒得沸沸揚揚的花邊新聞。令慶典還沒開始，就先獲得了社會各界的極大關註。
黎嫣然覺得這個周末，自己應該好好休息，才可以應付兩天之後一整天的活動安排。
自從方妍走後，她已經連著幾天都沒有睡個好覺了。她知道，就算方妍不在嘉麗，肯定也會一直通過各種方式關註著這邊，關註著盛宇淩，也關註著她。
晚上好好泡了個澡之後，她在床上躺了很久，腦海裏也還是沒法平靜下來。
這兩天，盛宇淩應該都會忙到很晚吧，為慶典做最後的準備。李嘉彤會不會和他在一起呢？在他的半山別墅裏，替他打理一些瑣事，又或者只是安靜的在身旁陪著他……以往，他們應該也有過很多這樣的時光，真正的情侶之間，應該就是這樣相處的吧。
可是，迷迷蒙蒙中，她依稀記得那天在別墅一樓的衣帽間，似乎聽他說起過，在她之前，並沒有別的女孩去過半山山莊。
怎麽可能……也許，只是他故意逗她的甜言蜜語而已。這樣看來，衣帽間裏的那些女裝應該都是為李嘉彤準備的吧。可是抽屜裏那些內衣的尺碼，看起來又不是李嘉彤能夠穿的。如果自己這樣的身材穿起來正好，那……怎麽可能會適合李嘉彤呢？
漫無邊際的思索著這些事情，她覺得繞來繞去都快要把自己繞暈了，索性不再去想。只是剛閉上眼，黑暗中耳邊突然又出現了那天昏暗房間外的雨聲，還有他的喃喃低語……
黎嫣然在被子裏蜷縮起來，雙手緊緊握住抱在胸前，像是突然覺得冷，很冷。眼角的淚，悄無聲息的滑落。
鄒亦恒說痛是短暫的，那這短暫，到底會有多長，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呢？
……
“你真的不想告訴她？”
嘈雜的酒吧裏，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讓人壓根就聽不見身旁的人的聲音。五顏六色的射燈來來回回的晃著眼睛，盛宇淩窩在沙發裏，無動於衷的盯著面前不到幾米遠的臺上。
李嘉彤湊近他耳邊，又大聲問了一遍：“你真的不打算告訴她嗎？”
“告訴誰？”盛宇淩側過頭，面無表情的問。
李嘉彤一臉怪異的看著他，沒有回答，伸手拿起面前桌上的酒，抿了一口。
盛宇淩不再問，又回頭盯著臺上。三個濃妝艷抹，衣著暴露的舞女在瘋狂又癡迷的舞動著。
坐在李嘉彤另一邊的莫易軒湊近過來，疑惑的問：“什麽事情，告訴誰？”
李嘉彤瞥了他一眼說：“與你無關。”
臺上的表演告一段落，幾個舞女謝幕的時候，盛宇淩坐起身，拿起桌上一疊鈔票往前用力扔去。
粉紅色的鈔票像是雪片一般落到臺上，舞女們不顧形象的彎腰去撿，立刻引起臺下一陣噓聲和笑聲。
177炒作炒作，何樂不為？
莫易軒看了一眼盛宇淩，又問李嘉彤：“他這是怎麽了？”
李嘉彤端著酒杯，往後靠到沙發裏：“我怎麽知道。”
“是不是因為和你這個新晉女朋友吵架了啊？”
“莫易軒！別拿我尋開心了！”
莫易軒哈哈笑了幾聲：“總之，他那些事，我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李嘉彤皺著眉，略有些擔心的又側過頭去，看了一眼盛宇淩。他像是有點醉了，靠在沙發裏一臉沈郁。憑著這麽多年相處的經驗，她知道，每次他一喝醉，就是這副樣子，不說話也沒有表情。像一頭困獸。
“對了，你這次回國待多久？”
聽到莫易軒問，李嘉彤轉過頭湊近他說：“下周就走。下個月時裝周又開始了，要不是為了陪他演這出戲，我早就回去了。”
“這一手可真絕。我聽說被他趕走的那個霍老爺子，像是掌握了他的一些黑料，準備趁嘉麗周年慶之前大炒一把，誰知道臨時曝出你們這些事。那些消息連個水花都沒騰起來。不過你居然也願意配合，這種事對女孩子來說，總覺得有點被占便宜啊。”
李嘉彤笑了笑：“怎麽，你不是和他穿一條褲子的嗎，還會為我打抱不平了？”
莫易軒喝了一口酒，呵呵幹笑了兩聲。
“我也是看在這麽多年交情的份上。況且我又不是什麽偶像，炒作炒作也有利於人氣提升，何樂而不為。”
“明白，明白。”莫易軒說。
嘈雜的音樂聲中，他們湊在一起正談著話，方才臺上的幾個舞女結伴走了過來，站在一旁向盛宇淩巧笑倩兮的道謝，盛宇淩微微晃了晃頭，示意她們坐下。
李嘉彤一臉愕然的看著那幾個衣著暴露的舞女立刻眉開眼笑的擠到他身旁的空位上，殷勤的敬酒。盛宇淩沒有拒絕，一杯接一杯的幹。
李嘉彤臉色變得有點難看，見他又拿起酒杯，便伸手一把搶過來，嗆聲道：“別忘了，現在我還是你女朋友。”
盛宇淩有些不屑的看著她，那幾個舞女也調笑著斜眼瞟過來。李嘉彤倏的站起身，沈聲說：“你醉了，我送你回家吧。”
離開酒吧裏的光怪陸離，外面的冷空氣讓人瞬間清醒了一些。李嘉彤拽著盛宇淩，往對面停著的車那邊走去。盛宇淩拖沓著步子，跟在她身後。
時間還不算太晚，應該還不到十一點，路上的車流並不算少。
一上車，盛宇淩就落下車窗，點著了一支煙。
李嘉彤插上車鑰匙，又側過頭看了他一眼，深深嘆了一口氣。以她對他的了解，李嘉彤知道，他這樣……必定是有很重的心事。
她沒有立刻發動車，只靠在車座椅裏問：“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何苦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盛宇淩把胳膊伸到車窗外，彈了彈煙灰，漫不經心的說：“折騰成什麽樣？”
李嘉彤皺皺眉：“那個黎嫣然。你喜歡她是吧？既然喜歡，為什麽不告訴她真相？”
“誰說我喜歡她。”
“不喜歡？那你把人家留在別墅……”
“各取所需罷了。”盛宇淩淡漠的低著頭，又將煙放進嘴裏。煙霧緩慢的升騰而起，像一層輕紗籠在眼前。
“算了吧。”李嘉彤不以為然，笑了一聲，“別以為可以騙過我，對那樣長相的女孩，你是最不能免疫的。”
“什麽叫那樣長相？”
“你自己明白。”
車發動了，李嘉彤緩緩開著車，並沒有問他就穿過車流一路往盛氏大宅而去。盛宇淩坐在副駕駛座上，望著眼前夜色中的燈紅酒綠，也不置可否。
第二天一早，盛宇淩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睡在盛氏大宅自己的房間裏，有點意外。
他坐起身，使勁回憶了一下，才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李嘉彤把他送回家，並沒有進屋就驅車離開了。宿醉令他頭疼，他用手將淩亂的額發往後攏了一把，然後起身，去沖澡。
穿好衣服走下樓的時候，全家人都在餐桌邊坐好了，正準備吃早餐。
岑華珊一看到他出現在樓梯上，就立刻站起身面帶笑意的迎過來：“宇淩，你醒了啊。”
盛宇淩摸了摸額頭，答應了一聲。
“怎麽？頭還疼？”岑華珊說著，沒有等他回答，就回頭往廚房那邊喊：“梅姨，給宇淩準備一杯蜂蜜檸檬水。”
這時他已經走下了樓梯，岑華珊笑著挽起他的胳膊，拉著他一起坐到餐桌邊。
盛炳章坐在主座，一直舉著一張報紙，誰也沒有理會。對面，盛宇軒和季婉瑩並肩坐得脊背挺直。
季婉瑩顯得有些瘦削，但臉色很紅潤，看上去在這裏，應該過得還算舒心。她今天穿著的也是一身優雅又合身的連衣裙，淺淡的米色，很適合她的氣質，端莊秀雅。作為大顯集團掌門人的獨女，江都數的出來的名媛，季婉瑩的一言一行，似乎從來都沒有出過錯。
盛宇淩不經意的瞥了她一眼，那邊梅姨將蜂蜜檸檬水送了過來。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就聽見岑華珊說：“既然來了，這兩天就別走了，在這裏住吧，也好陪陪我。”
“大嫂不是一直在家陪著您嗎？”
“婉瑩這兩天要回那邊一趟，也不能總不讓人家回去吧？”盛宇軒笑著接過話來。
季婉瑩也點點頭說：“嗯，我打算這個周末回去看看爸媽。宇淩……你不忙的話，就在家住兩天吧。”
“那，也行。”
盛炳章這時才放下報紙，一臉嚴肅的問：“嘉麗二十周年慶典的事，都安排好了？”
盛宇淩低垂著眼瞼說：“大致都安排妥了。這兩天那邊在布置會場，可能還需要協調一下各部門的行動，還要最後確認一下賓客名單。”
“還有這麽多事，你昨晚怎麽還出去鬼混？”
“鬼混？爸，我只是和朋友聚聚而已。”
“朋友聚聚至於喝得那麽爛醉如泥嗎？”沒說兩句，盛炳章又有些生氣的意思。
岑華珊笑道：“你錯怪他了。他昨天是和李嘉彤一起出去的，也情有可原吧。”
“和李嘉彤？”
178臨時空缺，讓她頂上
“嗯，昨天是嘉彤送他回來的。我本來還想讓她進來坐坐，結果那孩子還害羞得急急忙忙就走了。”
盛宇軒笑道：“上次說起來，宇淩還不承認，現在倒好，鬧得眾所周知了。”
“哦？”盛炳章緩和了點語氣，問，“這麽說，你和李嘉彤，是真有其事了？”
“這還有假的？現在外面的人都知道了，就你個老爺子還不信。”岑華珊嗔怪了一句。
盛宇淩沒有說什麽，擡眼看了眼季婉瑩。
她拿著一把銀色的小湯匙一口一口吃著面前的堅果麥片，看上去對大家的話題一點都不感興趣的樣子。
“哎對了，”岑華珊又對盛宇淩說，“什麽時候正式邀請嘉彤來吃頓便飯？”
“不太好吧？”盛宇淩淡漠的說。
“有什麽不好的？媽還挺喜歡她的。她和你，和婉瑩也都是認識那麽多年的好朋友了，我覺得沒什麽可拘束的啊。”
盛炳章也說：“嗯，既然都公開了，對家人還有什麽不好意思承認的。嘉彤是個好孩子，你要是能收收心，也算好事。”
盛宇淩沒有說什麽，眼睛掃視著桌上，早餐很豐盛，也很清淡。麥片，面包，牛奶，雞蛋，蔬菜沙拉。只是沒有合他胃口的東西。
很快，盛宇軒像是吃好了，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對大家說：“一會公司有事情，我還得去一趟。”
盛炳章沈著聲“嗯”了一聲。他又看向季婉瑩，問：“正好順路，需不需要我送送你？”
季婉瑩忙放下湯匙，受寵若驚似的對他搖了搖頭：“一會範司機會送我過去，你去忙吧。”
盛宇軒便起身和大家告辭。他離開沒多久，季婉瑩也上樓準備去了。
餐廳裏只剩盛宇淩和盛炳章、岑華珊，顯得安靜了許多。
岑華珊端著杯子喝了幾口咖啡，突然笑著感嘆：“啊，很久沒有這樣一家三口的吃一頓飯了。”
盛炳章皺了皺眉。盛宇淩像是想提醒她什麽，喊了一聲：“媽。”
岑華珊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不妥似的，放下杯子低著頭倒吸了一口冷氣。見盛炳章並沒有說什麽，她才訕笑著轉移話題：“宇淩，媽跟你說正經的，什麽時候請嘉彤來吃飯，啊？”
“再說吧。我現在不想考慮這件事。”盛宇淩漫不經心拿起一片面包，抹上黃油。
盛炳章咳了一聲，放下餐具說了一句“我吃好了”，便起身上了樓。
走上樓梯的時候，他像是突然想起來，停住腳步又回頭對坐在桌邊的盛宇淩說：“一會兒，你吃完了來我書房一趟，有事和你談。”
盛宇淩並沒有多在意的應了一聲。
岑華珊又端起了咖啡，一面喝一面笑盈盈盯著盛宇淩看，半晌才嘆一聲：“我兒子，也終於要長大了。”
“這話又怎麽說？”盛宇淩淡漠的回了一句。
“終於有女朋友了啊。可不長大了？”
“按您這麽說，我早就長大了。”
“我是說，正經女朋友。”岑華珊笑了笑，“以前那些，我知道你都是鬧著玩的。”
盛宇淩沒有說話。
岑華珊又自言自語：“我還真想象不出來，你結婚時會是什麽樣子，好像那一天，還很遙遠似的。”
“放心吧，我和李嘉彤，是不可能結婚的。”
“我知道——李嘉彤雖然是個當女朋友的好人選，但是談婚論嫁的話，她還有點不夠格。”岑華珊沒有半分意外，說著拍了拍盛宇淩的肩，眼中含笑，“我們宇淩，這麽一表人才，又是盛世繼承人，媽還沒看到哪家的姑娘配得上你呢。”
“繼承人？”盛宇淩冷哼著挑了挑眉，“媽，你這話說得還有點太早了吧？你怎麽知道爸不會讓大哥——”
岑華珊一下擋住了他的嘴，沖他使了個眼色。
盛宇淩也不再做聲，草草吃了幾片面包，便起身上樓。
誰知剛走到二樓轉角的地方，低著頭正往樓下走的季婉瑩又差點和他撞了個滿懷。
盛宇淩讓到一旁，等季婉瑩走過去，才回頭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她腳步有些慌亂，剛才打照面時，她眼中的神色，也讓他心裏生出一絲……疑慮。
盛炳章的書房位於三樓走廊的盡頭，兩扇沈沈的紅木門虛掩著。
盛宇淩敲了敲門，聽到裏面應了一聲，便推門進去。書房裏很亮堂，兩扇大大的窗戶打開了一半，清早外面花園裏的空氣透進來，很是清新。
盛炳章站在書桌後，看到他進來，便示意他坐下。
他落坐到一旁意大利進口的真皮沙發裏，問：“您找我有事？”
“嗯。”沈吟一會兒，盛炳章才說，“確實是有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既然你今天在這邊，還是跟你說一下吧。”
“您講。”
“聽說你那邊這兩天臨時走了一個模特？”
盛宇淩有些意外，想了想笑道：“是Jenny告訴您的吧？”
“和她無關。”盛炳章沈著聲，慢慢走到沙發旁，坐到他對面，“你那邊發生什麽事，還不至於逃得過我的眼睛。”
盛宇淩說：“是，解約了一個模特。”
“那慶典活動上不是少了一個人？”
“有什麽關系嗎？”
“也沒什麽。我是想說，既然少一個人，我就推薦一個，讓她臨時頂上這個空缺。”
“誰？”
“你應該認識。”盛炳章頓了一會兒，說出一個名字，“易詩靖。”
盛宇淩有點意外，挑了挑眉：“她？”
“怎麽，有問題嗎？”
“別的人倒無所謂，她的話……”
“我知道。她以前不知怎麽惹到過你，被你找到人家經紀公司雪藏了。無緣無故的，把她封殺這麽久，也該消氣了吧？”
“爸，我不知道，一個二三流的小明星，您為什麽要替她求情？”
“不是我。是前幾天，你姜叔偶然提起來，新近認了個幹女兒，想捧捧。”
盛宇淩冷笑道：“原來，她和姜華搞到一起去了。”
盛炳章皺了下眉頭：“怎麽說話的，這麽難聽？姜華好歹也算是你的長輩，這回因為嘉麗股權的事，你當眾把人家整的那麽下不來臺，人家都沒有說什麽，這點小忙，也不願幫？”
“這是姜叔的意思？”
“不是，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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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那稍等一下，盛總正好還沒有走，我進去問一聲。”
江淑真說著，走過來敲了敲社長辦公室那扇門，黎嫣然聽見裏面隱約傳來一聲“進來”，然後她推開門走進去，消失在了那扇門後面。
等待的時間，她環視了一下四周，這裏光線很好，四周一塵不染。面前的辦公桌上，東西雖然多卻並不淩亂，電腦，電話，一疊文件夾和各種資料都擺放得整整齊齊。
黎嫣然瞟了一眼桌上放著的那疊紙，“方妍”兩個字不經意的映入眼簾，下面還有些別的內容。她剛想再仔細看看，旁邊辦公室的門又打開了，江淑真走出來，淺笑盈盈的說：“盛總讓你進去。”
黎嫣然深吸一口氣剛想走進那間辦公室，江淑真又笑著囑咐了一句：“不過，下回，還是先給我打個電話預約一下吧。”
她突然覺得有點尷尬，頓了頓還是點點頭，然後走進去，關上門。
174我們，結束吧
盛宇淩坐在休息區的沙發上，懶散的靠在靠背裏，面前的桌上有一本隨意攤開著的雜志，看上去在等著她。
黎嫣然心裏跳得有些慌亂，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過來坐吧。”盛宇淩說。
她走過去，隔著茶幾，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
很久都沒有來過了，這裏的陳設似乎有了一些變動。傍晚的光線很柔和，大大的落地窗外，碧空如洗。
“找我有什麽事？”
黎嫣然坐得筆直，雙手松松握著拳放在膝上，低聲說：“有點事，想和你談談。”
“說吧。”
她這才擡起頭，看著盛宇淩說：“是關於我的去留。”
“這件事，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我知道。我是說……如果你不想讓我走，非要我留在嘉麗，也可以。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不再和你保持這樣的關系了。”她想了很久，才找到一個比較適當的表達方式。
盛宇淩盯著她，眼中的神情，像是有些難以置信。
很久，他才笑了一聲，語氣很是不屑：“這樣的關系？你是指，什麽關系？”
這一聲笑讓黎嫣然心裏一陣痛楚。心裏瞬間湧現了無數個字眼：不正當？地下情人？第三者？每一個字眼她都無法說出口，也不忍說出口。
最後，她也沒有去回答他那個問題，只從口袋裏將那張卡拿出來，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
“我們，結束吧。”她堅定的說出這幾個字，然後定定看著坐在對面的盛宇淩。
盛宇淩靠在沙發裏，瞟了一眼桌上那張卡，沒有說什麽。
黎嫣然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很輕卻堅定：“我不需要這個，還給你。這份工作為我提供的報酬已經很高了，日常開銷我都夠用。我也不需要為了錢，再出賣別的什麽。”
盛宇淩暗暗咬了咬牙。
“之前，我是對盛總你有過一些好感，因為你說，你喜歡我。但是現在，既然你和李嘉彤的事情都公開了，我就不能容許自己再去做那種傷害別人，也對自己毫無益處的事。我會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希望你也能夠看清楚現在的狀況。李嘉彤是個那麽好的人，也很適合你，你不能這樣傷害她。”
很久，盛宇淩才終於問了一句：“這就是你找我，要說的事？”
黎嫣然只神色平靜的“嗯”了一聲。
他喉頭微微動了一下，將視線轉到了別處。黎嫣然見他放在膝上的雙手，慢慢握緊了拳，似乎在醞釀著怒意，便倏地一下站起身，飛快的說：“沒有別的事，我先走了。”
說完這句話，她轉身急匆匆的大步邁到門口，逃也似的打開門走出這間辦公室。
江淑真已經下班了，並沒有在外面。辦公室裏，盛宇淩也沒有出來。
黎嫣然站在門口，大口喘著氣，終於把這番話說出來，她心裏跳得像鼓捶一般。
不管以後會怎樣，起碼現在，他應該已經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吧……
她把手撫在胸口，離開的時候，不經意間又往江淑真辦公桌上看了一眼。之前看到的那疊資料，還放在上面。剛才關於方妍的那些……黎嫣然突然想起，好像什麽地方有點不對勁。她想了想，走過去又飛快的瞟了一眼。
最上面的那張紙，應該是方妍的簡歷。她仔細看了看，腦海裏突然閃過一道訝異的光。
盛宇淩辦公室的門還關著，裏面也一點動靜都沒有。黎嫣然迅速將那張紙拿起來，折了幾折放進口袋。
心裏在怦怦跳個不停，她飛快的往外走去，腳步聲在空空蕩蕩的樓層回響著，像是一下一下敲打在心上。
……
慶典一天天臨近，大家也一天比一天更感覺到緊迫，不僅四樓的練習室裏在馬不停蹄的緊張排練；樓下的編輯們和工作人員也因會場布置，嘉賓安排，活動策劃等等工作而忙得不可開交。
這幾天已經開始帶妝排練了。
李嘉彤對大家的要求是：走起來要有氣勢，表情生動和富有感染力。說到底，這次與其說是一場T臺秀，倒不如說更像是一場表演。那種為品牌走秀的冷漠高傲是不可取的，更多的是要求每個人展現出自己的特點，或可愛或活潑，或妖嬈或奔放。總之要抓人眼球。
這樣的要求對林沛兒來說簡直如魚得水，最擅長甜美微笑的她，只要隨便拋個媚眼，就能輕松俘獲一群人。
對方妍來說，就沒那麽容易了。雖然她也很努力，但本身就是個冷淡的人，再怎麽去裝，也無法熱情。
大家都在李嘉彤的指導下，努力尋找著她想要的那種感覺，一上午下來，不僅腰酸腿疼，臉也都要僵了。
因為高強度的訓練和緊迫感，午休的時候，大家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喧嘩閑聊，只三三兩兩坐在一起，原地安靜的休息。
終於有空了，黎嫣然看了看獨自站在一旁的方妍，用手機悄悄給她發了一條消息。
和方妍之間，她也必須做一個了結。
帝豪大廈頂層的空中花園裏，沒有什麽人，風很冷。黎嫣然靠在圍欄邊，望著遠處鱗次櫛比的高樓，空中偶爾掠過幾只小鳥。
想著一會兒要說的事，不知為什麽，她心裏倒是意外的平靜。
沒有等多久，方妍上來了。
感覺到身後有人，黎嫣然也沒有回頭，像是舍不得眼前的風景。風有點大，飄動的發絲在耳邊刷刷的響著。
“找我有什麽事？”方妍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在風聲裏顯得有些飄忽。
黎嫣然這才轉過身，笑了笑：“和你聊聊。”
“有什麽可聊的？”
“有很多啊，很多事情，都值得好好聊聊。”
“好吧，你要說什麽？”方妍抱起胳膊，一臉漠然。
黎嫣然沈吟了一會兒，問：“我聽說，你從很早的時候就開始參加各種模特培訓和大賽了，是嗎？”
“對。”方妍爽快的答應了一聲，“怎麽？”
“看來，你是真心喜歡這個行當。”
“和你不一樣，很早，我就有明確的規劃了。成為一個國際知名的模特，是我的夢想。這條路，我會一直走下去，不管前面有什麽阻礙。”
175這就是你想讓我看到的？
“真佩服你，能為了夢想付出這麽多。” 黎嫣然說。
“這話從你嘴裏說出來，我還真覺得可笑。”
她皺了皺眉：“有什麽可笑的？”
方妍哼了一聲：“因為對我來說，最大的阻礙，不就是你嗎？”
“我並沒有阻礙你，阻礙你的，是你自己。”
“什麽意思？”
“我想說，既然你的目標這麽明確，就應該一心的，好好走這條路。”
“難道我沒有嗎？”
“你已經忘記初心了。難道你沒有意識到嗎？”
“該做什麽，我清楚得很。”方妍冷冷說著，瞥了她一眼，“你找我上來，就為說這些？”
黎嫣然把手伸到口袋裏，風太大，她瞇起了眼。
“如果你真的清楚，如果你一直都是在為實現夢想而努力，那，為什麽又要盯著我不放呢？現在你心裏面想的事情，真的都是你一直想要做的事嗎？”
“當然。”方妍的臉色變得有點難看。
“我覺得你該好好反省一下了吧。你的所作所為……”
“我的什麽所作所為？！”方妍突然提高聲音打斷了她。
黎嫣然一字一句慢慢說：“比如，和俞可嵐一起，騙我和林沛兒去紅山會館陪酒。”
方妍楞了一下，神色閃爍：“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你是知道的，對吧？林姿跟我說過，你去她那兒借衣服，跟她提過‘紅山會館’這幾個字，當時，你可能說漏嘴了吧。”
“……”
“還有這個。”黎嫣然將手從口袋裏拿出來，然後在方妍面前慢慢展開手心裏的一張紙。
紙被風吹得簌簌直響。方妍問：“這是什麽？”
“你的簡歷，我從江淑真那裏拿來的。”
“拿這個幹什麽？”
黎嫣然看著那張紙，慢慢念道：“獲獎經歷：東藝服裝學院校運會200米女子自由泳第一名。”
方妍的臉色突然變得刷白。
“還有，下面的愛好一欄，你也寫了業餘愛好是游泳，並且一直沒有間斷過練習。”
她念完，擡起頭，方妍突然一步沖過來，將她手裏那張紙搶了過去。
黎嫣然淡然道：“撕了也沒用的，公司電腦裏肯定還有備份。很難想象，那天在南太平洋的小島，那樣風平浪靜的天氣，你這樣擅長游泳的人，會溺水。”
方妍一點一點，狠狠把手心裏那張紙捏成了團，一個字也沒有說。
“而且，他……曾經告訴過我，你溺水，從醫院出來的那個晚上，都做過些什麽……”
方妍臉上，又一陣緋紅，紅到了耳根。額上的青筋仿佛也隱隱跳動著。
“所以，我大概可以想象，那天，到底是怎麽回事。”黎嫣然擡起頭，看著方妍慢慢說：“都是你自己使的苦肉計是吧？假裝溺水，就是為了有機會和他單獨待上一晚，有機會能夠勾引他。只是沒想到，他對你並沒有興趣。一切落敗之後，你又不惜散布謠言……汙蔑他。紅山會所的事也是，把一切都推到俞可嵐身上，將自己撇得一幹二凈。方妍，原來你心機竟然這樣深啊……”
“夠了！”方妍突然吼了一聲。
“這些做法，你不覺得自己可笑嗎？”
很長時間，方妍都沒有說話，黎嫣然站在她面前，靜靜看著她，心裏，一刻不停的在猛烈跳動著。
站了這麽久，冷風讓手腳都有些麻木了。
“確實可笑。”方妍最終還是笑了一聲，“我做的這些事，確實可笑。而且，想到對他來說，他心裏的人，既不是我，也不是你時，我就覺得，更可笑了。”
黎嫣然握緊了手，指尖冰冷得幾乎失去知覺。
“不過，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抓著我的把柄不放。知道他和李嘉彤的事情，你該去嫉恨的，難道不是李嘉彤嗎？！”
她垂下眼簾，低聲說：“對不起，我不像你，不會因為這些感情的事去影響別的事，或者嫉恨什麽人。我跟你說這些，只是想要提醒你，做你自己該做的事。我既不是你的敵人，針對我對你也沒有什麽好處。”
方妍緊緊擰著眉，瞪圓了眼睛聲音沈厲：“所以，你是想威脅我？”
“威脅？”
“如果我非要針對你，你會把這些事，告訴別人是不是？”方妍說著，一步步靠近過來。
黎嫣然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身後抵在了圍欄上：“既然……既然你做了這些事，就算不被我發現，也是會被別人發現的！”
方妍的臉色，突然間變得可怕，她伸出雙手，一把抓住了黎嫣然的肩膀。
黎嫣然一驚：“你想幹什麽？！”
“你說會被誰發現？！”方妍像是激動至極，將她使勁往後推去，手中沒有半分留情。
身後是高高的大廈外墻，往下看讓人一陣頭暈目眩，黎嫣然下意識的抓著圍欄，才不至於半個身子都懸在外面。她想伸手擋開方妍，只是這個姿勢讓她有些無能為力。
方妍冷著聲，眼底全是陰險：“放心，如果你掉下去，我會馬上替你打120。因情輕生，這個借口怎麽樣？”
只是下一秒，她突然楞了一下，然後轉過頭去，滿眼難以置信的驚愕。
是盛宇淩……高大的身影正站在她身後，緊緊拽著她的胳膊。
“你想做什麽？”他聲音低沈。
方妍立即一臉驚駭的放開了黎嫣然，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
“滾。”
“……”
“立刻給我滾！”
方妍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突然捂著臉一轉身沖了出去。
黎嫣然抱著胳膊不住的顫抖著，看到方妍離開，她才驟然間失去支撐似的靠著圍欄慢慢滑下來，無力的蹲在欄桿下。
盛宇淩低頭看著她，沒有任何表情。
很久，他才問：“這就是你想讓我看到的？”
黎嫣然滿臉淚痕。半個小時之前，給方妍發消息的時候，她同時也告訴了盛宇淩，讓他到頂層的空中花園來。
心裏不知為什麽感覺有點哀傷，沒有恐懼，沒有激動，也沒有得逞後的歡欣，很奇怪的，只有一絲哀傷。
她咽了一下口水，蹲在圍欄下抱著胳膊，低著頭無力的說：“是你非要我留在嘉麗的，留在這裏就必須去面對她。我只能用這種方式，在你面前揭穿她。”
176恨，從來都是因愛而生
盛宇淩半蹲下身，定定盯著她。
黎嫣然擡起頭，哽咽著說：“她一直都會游泳，在那個小島的時候，是她自己使的詭計，為的就是能夠有機會接近你。還有紅山會所，她也是知道的。方妍，她一直都在撒謊，在欺騙……”
盛宇淩並沒有多吃驚，只漠然的說：“其實，上來之前我就大概知道了，你找我是什麽事。”
“啊……？”黎嫣然有點意外。
“聽Jenny說，方妍的簡歷突然不見了。昨天下午，來我辦公室的沒有別人，所以，肯定是你拿的。你拿她的簡歷，肯定是因為發現了什麽……”
“難道……你知道她……”
“方妍是我招進來的人，我怎麽可能不知道？那天下水去救她，我就知道，她是故意的。”
“那她故意欺騙你，耍那些詭計……你為什麽還要……”黎嫣然抿了抿幹燥的嘴唇，沒有說下去。
“你是想問，我為什麽還要重用她？不懲罰她？”
“嗯……”
盛宇淩突然笑了一聲，只是聲音聽上去有些空泛：“一個人為了你連死都不怕，你覺得我還能把她怎樣？”
這句話讓黎嫣然有些驚呆了。
為了他，連死都不怕……
所以，方妍才會那麽恨自己的吧……原來，她是真的對他……
將所有事情連接起來，黎嫣然才明白，關於方妍的事情，到底是怎樣的。
從那天晚上大家玩真心話的游戲開始，對方妍來說，也開始了一場萬劫不覆的冒險吧。
那一晚，方妍跟蹤她，看到盛宇淩不遠萬裏來見她，看到他們一起進了房間。對她來說，這件事必定也是令她心碎的打擊。然後她便自導自演了溺水那場戲，不顧後果，不惜生命，為的是能有機會向他表白，將他奪走……
在一切落空之後，她就將所有仇恨都轉到了她身上……原來對方妍來說，她所做的一切都不是為了名，或者是利，全都是為了……他。
黎嫣然一陣失神，風早已將臉上的淚痕吹幹。
“你明白了吧？”盛宇淩看著她，眼中有一絲黯然。
“明白什麽？”她茫然的問。
盛宇淩沒有回答，只說：“也許……我不該對你那麽好。”
黎嫣然一時想不明白，他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盛宇淩冷冷看著她，站起了身：“不過，我沒有想到，紅山會所的事情，方妍也參與了。竟然那天還一口咬定和自己沒有關系。”他有些咬牙切齒，“這，就不能原諒了。”
他離開之後，很久，黎嫣然都瑟縮著蹲在圍欄下，冷風將她的發絲吹得淩亂。有一陣，她覺得這世界，這人心，太過覆雜，覆雜到她都不知該如何去適應。
那天下午，方妍直接離開了嘉麗，沒有多做片刻的停留。聽說走的時候，一向高傲的她從盛宇淩辦公室出來之後，哭成了個淚人。
大家都在猜測她突然離開的原因，眾說紛紜，但也沒有人能給出一個令人信服的解釋。
隔天，二十周年慶典已經迫在眉睫。
對嘉麗來說，這可以算得上是多年不遇的重大事件。加上最近雜志發行量不斷增加，董事會變動，在港股上市等等一系列事情，當然還有盛宇淩和李嘉彤炒得沸沸揚揚的花邊新聞。令慶典還沒開始，就先獲得了社會各界的極大關註。
黎嫣然覺得這個周末，自己應該好好休息，才可以應付兩天之後一整天的活動安排。
自從方妍走後，她已經連著幾天都沒有睡個好覺了。她知道，就算方妍不在嘉麗，肯定也會一直通過各種方式關註著這邊，關註著盛宇淩，也關註著她。
晚上好好泡了個澡之後，她在床上躺了很久，腦海裏也還是沒法平靜下來。
這兩天，盛宇淩應該都會忙到很晚吧，為慶典做最後的準備。李嘉彤會不會和他在一起呢？在他的半山別墅裏，替他打理一些瑣事，又或者只是安靜的在身旁陪著他……以往，他們應該也有過很多這樣的時光，真正的情侶之間，應該就是這樣相處的吧。
可是，迷迷蒙蒙中，她依稀記得那天在別墅一樓的衣帽間，似乎聽他說起過，在她之前，並沒有別的女孩去過半山山莊。
怎麽可能……也許，只是他故意逗她的甜言蜜語而已。這樣看來，衣帽間裏的那些女裝應該都是為李嘉彤準備的吧。可是抽屜裏那些內衣的尺碼，看起來又不是李嘉彤能夠穿的。如果自己這樣的身材穿起來正好，那……怎麽可能會適合李嘉彤呢？
漫無邊際的思索著這些事情，她覺得繞來繞去都快要把自己繞暈了，索性不再去想。只是剛閉上眼，黑暗中耳邊突然又出現了那天昏暗房間外的雨聲，還有他的喃喃低語……
黎嫣然在被子裏蜷縮起來，雙手緊緊握住抱在胸前，像是突然覺得冷，很冷。眼角的淚，悄無聲息的滑落。
鄒亦恒說痛是短暫的，那這短暫，到底會有多長，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呢？
……
“你真的不想告訴她？”
嘈雜的酒吧裏，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讓人壓根就聽不見身旁的人的聲音。五顏六色的射燈來來回回的晃著眼睛，盛宇淩窩在沙發裏，無動於衷的盯著面前不到幾米遠的臺上。
李嘉彤湊近他耳邊，又大聲問了一遍：“你真的不打算告訴她嗎？”
“告訴誰？”盛宇淩側過頭，面無表情的問。
李嘉彤一臉怪異的看著他，沒有回答，伸手拿起面前桌上的酒，抿了一口。
盛宇淩不再問，又回頭盯著臺上。三個濃妝艷抹，衣著暴露的舞女在瘋狂又癡迷的舞動著。
坐在李嘉彤另一邊的莫易軒湊近過來，疑惑的問：“什麽事情，告訴誰？”
李嘉彤瞥了他一眼說：“與你無關。”
臺上的表演告一段落，幾個舞女謝幕的時候，盛宇淩坐起身，拿起桌上一疊鈔票往前用力扔去。
粉紅色的鈔票像是雪片一般落到臺上，舞女們不顧形象的彎腰去撿，立刻引起臺下一陣噓聲和笑聲。
177炒作炒作，何樂不為？
莫易軒看了一眼盛宇淩，又問李嘉彤：“他這是怎麽了？”
李嘉彤端著酒杯，往後靠到沙發裏：“我怎麽知道。”
“是不是因為和你這個新晉女朋友吵架了啊？”
“莫易軒！別拿我尋開心了！”
莫易軒哈哈笑了幾聲：“總之，他那些事，我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李嘉彤皺著眉，略有些擔心的又側過頭去，看了一眼盛宇淩。他像是有點醉了，靠在沙發裏一臉沈郁。憑著這麽多年相處的經驗，她知道，每次他一喝醉，就是這副樣子，不說話也沒有表情。像一頭困獸。
“對了，你這次回國待多久？”
聽到莫易軒問，李嘉彤轉過頭湊近他說：“下周就走。下個月時裝周又開始了，要不是為了陪他演這出戲，我早就回去了。”
“這一手可真絕。我聽說被他趕走的那個霍老爺子，像是掌握了他的一些黑料，準備趁嘉麗周年慶之前大炒一把，誰知道臨時曝出你們這些事。那些消息連個水花都沒騰起來。不過你居然也願意配合，這種事對女孩子來說，總覺得有點被占便宜啊。”
李嘉彤笑了笑：“怎麽，你不是和他穿一條褲子的嗎，還會為我打抱不平了？”
莫易軒喝了一口酒，呵呵幹笑了兩聲。
“我也是看在這麽多年交情的份上。況且我又不是什麽偶像，炒作炒作也有利於人氣提升，何樂而不為。”
“明白，明白。”莫易軒說。
嘈雜的音樂聲中，他們湊在一起正談著話，方才臺上的幾個舞女結伴走了過來，站在一旁向盛宇淩巧笑倩兮的道謝，盛宇淩微微晃了晃頭，示意她們坐下。
李嘉彤一臉愕然的看著那幾個衣著暴露的舞女立刻眉開眼笑的擠到他身旁的空位上，殷勤的敬酒。盛宇淩沒有拒絕，一杯接一杯的幹。
李嘉彤臉色變得有點難看，見他又拿起酒杯，便伸手一把搶過來，嗆聲道：“別忘了，現在我還是你女朋友。”
盛宇淩有些不屑的看著她，那幾個舞女也調笑著斜眼瞟過來。李嘉彤倏的站起身，沈聲說：“你醉了，我送你回家吧。”
離開酒吧裏的光怪陸離，外面的冷空氣讓人瞬間清醒了一些。李嘉彤拽著盛宇淩，往對面停著的車那邊走去。盛宇淩拖沓著步子，跟在她身後。
時間還不算太晚，應該還不到十一點，路上的車流並不算少。
一上車，盛宇淩就落下車窗，點著了一支煙。
李嘉彤插上車鑰匙，又側過頭看了他一眼，深深嘆了一口氣。以她對他的了解，李嘉彤知道，他這樣……必定是有很重的心事。
她沒有立刻發動車，只靠在車座椅裏問：“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何苦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盛宇淩把胳膊伸到車窗外，彈了彈煙灰，漫不經心的說：“折騰成什麽樣？”
李嘉彤皺皺眉：“那個黎嫣然。你喜歡她是吧？既然喜歡，為什麽不告訴她真相？”
“誰說我喜歡她。”
“不喜歡？那你把人家留在別墅……”
“各取所需罷了。”盛宇淩淡漠的低著頭，又將煙放進嘴裏。煙霧緩慢的升騰而起，像一層輕紗籠在眼前。
“算了吧。”李嘉彤不以為然，笑了一聲，“別以為可以騙過我，對那樣長相的女孩，你是最不能免疫的。”
“什麽叫那樣長相？”
“你自己明白。”
車發動了，李嘉彤緩緩開著車，並沒有問他就穿過車流一路往盛氏大宅而去。盛宇淩坐在副駕駛座上，望著眼前夜色中的燈紅酒綠，也不置可否。
第二天一早，盛宇淩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睡在盛氏大宅自己的房間裏，有點意外。
他坐起身，使勁回憶了一下，才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李嘉彤把他送回家，並沒有進屋就驅車離開了。宿醉令他頭疼，他用手將淩亂的額發往後攏了一把，然後起身，去沖澡。
穿好衣服走下樓的時候，全家人都在餐桌邊坐好了，正準備吃早餐。
岑華珊一看到他出現在樓梯上，就立刻站起身面帶笑意的迎過來：“宇淩，你醒了啊。”
盛宇淩摸了摸額頭，答應了一聲。
“怎麽？頭還疼？”岑華珊說著，沒有等他回答，就回頭往廚房那邊喊：“梅姨，給宇淩準備一杯蜂蜜檸檬水。”
這時他已經走下了樓梯，岑華珊笑著挽起他的胳膊，拉著他一起坐到餐桌邊。
盛炳章坐在主座，一直舉著一張報紙，誰也沒有理會。對面，盛宇軒和季婉瑩並肩坐得脊背挺直。
季婉瑩顯得有些瘦削，但臉色很紅潤，看上去在這裏，應該過得還算舒心。她今天穿著的也是一身優雅又合身的連衣裙，淺淡的米色，很適合她的氣質，端莊秀雅。作為大顯集團掌門人的獨女，江都數的出來的名媛，季婉瑩的一言一行，似乎從來都沒有出過錯。
盛宇淩不經意的瞥了她一眼，那邊梅姨將蜂蜜檸檬水送了過來。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就聽見岑華珊說：“既然來了，這兩天就別走了，在這裏住吧，也好陪陪我。”
“大嫂不是一直在家陪著您嗎？”
“婉瑩這兩天要回那邊一趟，也不能總不讓人家回去吧？”盛宇軒笑著接過話來。
季婉瑩也點點頭說：“嗯，我打算這個周末回去看看爸媽。宇淩……你不忙的話，就在家住兩天吧。”
“那，也行。”
盛炳章這時才放下報紙，一臉嚴肅的問：“嘉麗二十周年慶典的事，都安排好了？”
盛宇淩低垂著眼瞼說：“大致都安排妥了。這兩天那邊在布置會場，可能還需要協調一下各部門的行動，還要最後確認一下賓客名單。”
“還有這麽多事，你昨晚怎麽還出去鬼混？”
“鬼混？爸，我只是和朋友聚聚而已。”
“朋友聚聚至於喝得那麽爛醉如泥嗎？”沒說兩句，盛炳章又有些生氣的意思。
岑華珊笑道：“你錯怪他了。他昨天是和李嘉彤一起出去的，也情有可原吧。”
“和李嘉彤？”
178臨時空缺，讓她頂上
“嗯，昨天是嘉彤送他回來的。我本來還想讓她進來坐坐，結果那孩子還害羞得急急忙忙就走了。”
盛宇軒笑道：“上次說起來，宇淩還不承認，現在倒好，鬧得眾所周知了。”
“哦？”盛炳章緩和了點語氣，問，“這麽說，你和李嘉彤，是真有其事了？”
“這還有假的？現在外面的人都知道了，就你個老爺子還不信。”岑華珊嗔怪了一句。
盛宇淩沒有說什麽，擡眼看了眼季婉瑩。
她拿著一把銀色的小湯匙一口一口吃著面前的堅果麥片，看上去對大家的話題一點都不感興趣的樣子。
“哎對了，”岑華珊又對盛宇淩說，“什麽時候正式邀請嘉彤來吃頓便飯？”
“不太好吧？”盛宇淩淡漠的說。
“有什麽不好的？媽還挺喜歡她的。她和你，和婉瑩也都是認識那麽多年的好朋友了，我覺得沒什麽可拘束的啊。”
盛炳章也說：“嗯，既然都公開了，對家人還有什麽不好意思承認的。嘉彤是個好孩子，你要是能收收心，也算好事。”
盛宇淩沒有說什麽，眼睛掃視著桌上，早餐很豐盛，也很清淡。麥片，面包，牛奶，雞蛋，蔬菜沙拉。只是沒有合他胃口的東西。
很快，盛宇軒像是吃好了，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對大家說：“一會公司有事情，我還得去一趟。”
盛炳章沈著聲“嗯”了一聲。他又看向季婉瑩，問：“正好順路，需不需要我送送你？”
季婉瑩忙放下湯匙，受寵若驚似的對他搖了搖頭：“一會範司機會送我過去，你去忙吧。”
盛宇軒便起身和大家告辭。他離開沒多久，季婉瑩也上樓準備去了。
餐廳裏只剩盛宇淩和盛炳章、岑華珊，顯得安靜了許多。
岑華珊端著杯子喝了幾口咖啡，突然笑著感嘆：“啊，很久沒有這樣一家三口的吃一頓飯了。”
盛炳章皺了皺眉。盛宇淩像是想提醒她什麽，喊了一聲：“媽。”
岑華珊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不妥似的，放下杯子低著頭倒吸了一口冷氣。見盛炳章並沒有說什麽，她才訕笑著轉移話題：“宇淩，媽跟你說正經的，什麽時候請嘉彤來吃飯，啊？”
“再說吧。我現在不想考慮這件事。”盛宇淩漫不經心拿起一片面包，抹上黃油。
盛炳章咳了一聲，放下餐具說了一句“我吃好了”，便起身上了樓。
走上樓梯的時候，他像是突然想起來，停住腳步又回頭對坐在桌邊的盛宇淩說：“一會兒，你吃完了來我書房一趟，有事和你談。”
盛宇淩並沒有多在意的應了一聲。
岑華珊又端起了咖啡，一面喝一面笑盈盈盯著盛宇淩看，半晌才嘆一聲：“我兒子，也終於要長大了。”
“這話又怎麽說？”盛宇淩淡漠的回了一句。
“終於有女朋友了啊。可不長大了？”
“按您這麽說，我早就長大了。”
“我是說，正經女朋友。”岑華珊笑了笑，“以前那些，我知道你都是鬧著玩的。”
盛宇淩沒有說話。
岑華珊又自言自語：“我還真想象不出來，你結婚時會是什麽樣子，好像那一天，還很遙遠似的。”
“放心吧，我和李嘉彤，是不可能結婚的。”
“我知道——李嘉彤雖然是個當女朋友的好人選，但是談婚論嫁的話，她還有點不夠格。”岑華珊沒有半分意外，說著拍了拍盛宇淩的肩，眼中含笑，“我們宇淩，這麽一表人才，又是盛世繼承人，媽還沒看到哪家的姑娘配得上你呢。”
“繼承人？”盛宇淩冷哼著挑了挑眉，“媽，你這話說得還有點太早了吧？你怎麽知道爸不會讓大哥——”
岑華珊一下擋住了他的嘴，沖他使了個眼色。
盛宇淩也不再做聲，草草吃了幾片面包，便起身上樓。
誰知剛走到二樓轉角的地方，低著頭正往樓下走的季婉瑩又差點和他撞了個滿懷。
盛宇淩讓到一旁，等季婉瑩走過去，才回頭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她腳步有些慌亂，剛才打照面時，她眼中的神色，也讓他心裏生出一絲……疑慮。
盛炳章的書房位於三樓走廊的盡頭，兩扇沈沈的紅木門虛掩著。
盛宇淩敲了敲門，聽到裏面應了一聲，便推門進去。書房裏很亮堂，兩扇大大的窗戶打開了一半，清早外面花園裏的空氣透進來，很是清新。
盛炳章站在書桌後，看到他進來，便示意他坐下。
他落坐到一旁意大利進口的真皮沙發裏，問：“您找我有事？”
“嗯。”沈吟一會兒，盛炳章才說，“確實是有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既然你今天在這邊，還是跟你說一下吧。”
“您講。”
“聽說你那邊這兩天臨時走了一個模特？”
盛宇淩有些意外，想了想笑道：“是Jenny告訴您的吧？”
“和她無關。”盛炳章沈著聲，慢慢走到沙發旁，坐到他對面，“你那邊發生什麽事，還不至於逃得過我的眼睛。”
盛宇淩說：“是，解約了一個模特。”
“那慶典活動上不是少了一個人？”
“有什麽關系嗎？”
“也沒什麽。我是想說，既然少一個人，我就推薦一個，讓她臨時頂上這個空缺。”
“誰？”
“你應該認識。”盛炳章頓了一會兒，說出一個名字，“易詩靖。”
盛宇淩有點意外，挑了挑眉：“她？”
“怎麽，有問題嗎？”
“別的人倒無所謂，她的話……”
“我知道。她以前不知怎麽惹到過你，被你找到人家經紀公司雪藏了。無緣無故的，把她封殺這麽久，也該消氣了吧？”
“爸，我不知道，一個二三流的小明星，您為什麽要替她求情？”
“不是我。是前幾天，你姜叔偶然提起來，新近認了個幹女兒，想捧捧。”
盛宇淩冷笑道：“原來，她和姜華搞到一起去了。”
盛炳章皺了下眉頭：“怎麽說話的，這麽難聽？姜華好歹也算是你的長輩，這回因為嘉麗股權的事，你當眾把人家整的那麽下不來臺，人家都沒有說什麽，這點小忙，也不願幫？”
“這是姜叔的意思？”
“不是，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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