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回國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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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淡淡的笑意。
坐在另一桌，正好和林沛兒背靠背的林姿也回過頭，看到她這樣子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笑著輕聲說：“別人結婚，你哭什麽啊！”
“我哭不知道什麽時候，我才能有這一天，不行嗎？”
“擔心得太早了吧！”林姿說著，轉過身去繼續看著臺上。
黎嫣然恍了恍神，也側過頭，將視線轉到臺上的新人和司儀身上。
“下面進行下一個環節，所有未婚女士到會場中央，請新娘拋捧花！”
會場立刻掀起一陣小小的波瀾，花枝招展的姑娘們集體從座位上起立，隨著音樂聲走到會場中央。
依娜滿臉帶笑，看她們都站好了，便走上臺階，背對著大家。
“一——二——三——”
司儀話音一落，一束小小的捧花被高高的拋向了會場中央。女孩們高聲笑著，跳起來爭搶。
捧花劃出一道弧線，掉下來，卻又不知道被誰的胳膊擋了出去，飛到另一邊，往人群外圍落了過去。幾個人擠擠搡搡的推了兩下，然後在一片驚呼聲中，捧花掠過所有女孩頭頂，直直掉在了地上。
黎嫣然定定看著正好落在自己跟前的那束潔白的玫瑰，擡頭看了一眼對面有些失望的姑娘們，遲疑了一下，才彎腰撿起那束花。
“嫣然，下一個結婚的，原來會是你啊！”林沛兒突然大喊了一聲，會場四周，爆發了一陣笑聲和掌聲。
依娜穿過人群走了過來，微笑著看著黎嫣然：“祝賀你嫣然，希望你也能和我一樣幸福！”
黎嫣然有些茫然的看著那束鮮花，很久，才對依娜說：“謝謝……”
回到座位，婚禮繼續往下進行著。黎嫣然卻心神不寧的沒法集中精神了。她時不時的偷偷往盛宇淩那邊看去，他卻一直都沒有回過頭。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看到自己。
她已經放下身段去說對不起了。如果是真的喜歡，為什麽又要對她不理不睬，這樣冷淡呢？她想不明白……
123想再看她一眼
宴會結束後，有些賓客開始陸續離開，一開始站在外面的媒體記者們也都抓緊時機擠了進來，或采訪或拍照。
趁著場面混亂，沒人看到，黎嫣然一直註意著盛宇淩。他坐了一會兒，似乎是因為有幾個記者一直在拍照，便跟身旁的勞爾說了一句什麽，又走到新人身旁和他們說了幾句話，才往外走去。
他也要回去了吧，黎嫣然心裏怦怦跳著，看到盛宇淩的身影消失在會場門外，沒有多想的也站起身，追了出去。
會場外，陽光明媚。她跑出酒店的大門，正好看到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在外面停穩。盛宇淩走下臺階，司機下車繞過車尾，打開了車門。
她想叫住他，可是嗓子裏卻被什麽哽住了一般，發不出聲音。盛宇淩像是並沒有看到她，鉆進了車裏，很快，車子發動，緩緩開了出去。
黎嫣然站在酒店門口，手裏拎著一只小包還有那束白色的捧花，怔怔看著那臺黑色的車，越開越遠。
盛宇淩坐在車後座上，車身轉了一個彎開上路口的時候，他無意中擡了擡眼，透過車窗，眼風掠過站在酒店門口的那個人影時，心裏竟驀地一晃。
一身薄荷綠色的伴娘禮服，手裏還拿著那束白玫瑰，微卷的發絲搭在瘦弱的肩上，風起時，那身輕薄的長裙被吹得飄了起來，她呆呆站在那裏，像是一點也沒感覺到氣溫的冷。
他本想再看看她，只是車很快就拐到了路上，什麽都看不到了。
黎嫣然。她也許……會得到真正屬於她的幸福吧。但那幸福，可能是他給不了的。
盛宇淩沈默了一會，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很快，電話接通了，岑華珊的聲音傳來：“宇淩，範司機接到你了嗎？”
“已經接到了，正在回家的路上。”他說。
“哦好，媽在家等你，讓範司機小心開，不著急。”
盛宇淩淡淡答應了一聲，一會兒之後，又對著手機說：“對了媽……我下周休假，陪你去歐洲度假吧。”
岑華珊有些驚喜：“真的？”
“嗯，正好去那邊過聖誕節。你病剛好，也別總悶在家裏。”
“哎那真是太好了，我聽說宇軒和婉瑩也打算下周出去度假，正好省得我天天一個人在家無聊。”
盛宇淩笑了笑：“那回家再討論細節吧。我也想出去散散心。”
“那好，那好。只有我們兩個人嗎？要不要再多叫幾個人，熱鬧點？”
“不用，嘉彤正在巴黎，到時可以約上她……”
“……”
又說了幾句，盛宇淩才掛掉電話，往車窗外看去。明媚的陽光像是被籠罩上一層陰影，今年的最後一個月，就這麽無聲無息的，將要過去了。
新年特刊搶在聖誕節前的時候提前發行了。一夜之間，報刊亭擺滿了以黎嫣然的照片為封面的雜志，大大的海報也掛滿了大街小巷。
林姿說這一期雜志，發行短短幾天之後就又加印了二十萬份，國內新銳設計師與嘉麗社新秀能碰撞出什麽樣的火花，看來是個很吸引人的專題。
黎嫣然真正感覺到自己確實“紅”了的時候，是有一天乘公交車回家，一車人都直直的將視線凝聚在她身上的時候。
她那時有一瞬還覺得，難道是自己臉上有什麽東西，有些不知所措的很想馬上下車。直到站在身旁的一個女孩突然掏出手機說要合影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
既然有人捅破了那層窗戶紙，身旁的人都圍了過來。
“你是那個封面女孩吧？想不到真人也這麽好看。”
“可不可以和我也合個影？”
“你照片上的衣服哪兒有賣啊？”
“哎，你的口紅是什麽色號？太喜歡了！”
“……”
嘰嘰喳喳的聲音不絕於耳，黎嫣然從沒有應付過這種情況，只好禮貌又善意的回答每一個人的問題，滿足每一個人的要求。好不容易到站下車，她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像是終於逃離了洪水猛獸般。
回到家，一開門，客廳裏有個人騰的一下從沙發上跳起來，沖到她面前，表情誇張的喊了一聲：“黎嫣然！”
她嚇了一跳，捂著胸口看清了站在面前的人是駱暉，才皺著眉說：“幹什麽？這麽大聲想把我嚇死啊！”
“這點動靜能把你嚇死，你是不是做了什麽虧心事了？”駱暉滿不在乎的看了看她，又一把攬過她的肩，說：“姐，這回，你可火了。”
黎嫣然把駱暉的胳膊掰開，換上拖鞋走到客廳，一臉疲倦的坐到沙發上，一邊揉著腳踝一邊說：“什麽火了，怎麽你什麽都知道？”
“這不明擺的事嗎？你不知道，這兩天我們學校那幫女生，全在研究你們這期雜志，比什麽都上心。”
黎嫣然這才擡頭看了一眼駱暉。他像是剛從學校回來，校服都還沒有換下去。一身筆挺的黑色制服顯得身材又高又瘦。只是外套扣子隨意的敞開著，裏面套著件寬松的白色T恤，他雙手插在不合身的肥大褲子口袋裏，看上去倒沒有半分學生的樣子。
“校服能被你穿成這樣，真是服了你了。”她嘀咕了一句。
駱暉沒有理她，還是滿臉帶笑、晃晃蕩蕩站在她面前：“姐，你這回可給我長臉了。我說黎嫣然是我親姐，那幫女生可崇拜我了。”
黎嫣然沒忍住噗嗤笑了一聲。葉碧華從廚房探出頭來，對駱暉嚷嚷：“臭小子你怎麽說話呢，什麽叫給你長臉啊？沒大沒小！”
駱暉轉過頭瞥了一眼，見葉碧華已經又忙去了，便沒有理會，只是坐到黎嫣然身旁，意味深長的笑著低聲問：“姐，那個盛總，怎麽對你這麽優待啊？連帶著我也得了不少好處。你是不是和他……”
“瞎猜什麽。”黎嫣然打斷了他的話，淡淡說，“不該你打聽的事別瞎打聽。我和他，沒有關系。”
“哦……”駱暉吃了個閉門羹，聽話的閉了嘴。
黎嫣然又看了他一眼，才問：“對了，你在道爾高校怎麽樣？和同學相處還好嗎。老師怎麽樣？”
駱暉往沙發上一靠，雙手托著後腦勺漫不經心的說：“都挺好。”
“真的？”
“那兒雖然都是些不可一世的富家子弟，不過我也算是盛氏二少推薦的人，老師不敢對我怎樣。你就放心吧。”
“盛氏二少？”黎嫣然只覺得背後一陣寒意，斜眼看著駱暉，“你從哪聽來的這種詞……”
“姐……”駱暉坐起身，神神秘秘的說，“其實，我覺得，他好像對你有點意思，你怎麽……”
黎嫣然心裏一驚，騰地站了起來，板著臉說：“你再瞎說，我可不理你了啊。”
只是說完這句話，她又不由自主的慌亂起來，臉上，也莫名一陣發燙。走到屋子裏，抱著枕頭坐在床邊，好半天，她才冷靜下來。
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吧。只要將這段短暫的、如花火一般的感情深深的掩埋在心底，應該，就可以好好地過自己簡單的生活了吧……
124永不忘初心
“姐，吃飯了。”
聽到駱暉喊自己，黎嫣然才回過神來，轉過頭見他靠在門框上，安靜的盯著自己，才輕輕答應了一聲。
走到客廳，葉碧華又一如既往的做了滿滿一桌子菜。她和駱暉坐到桌邊，誘人的香氣鉆進鼻子，讓人忍不住想大快朵頤。
葉碧華摘下圍裙，滿臉帶笑的開了一瓶紅酒，坐過來說：“今天，我們娘兒仨也慶祝慶祝。”
黎嫣然看看滿桌子的菜，皺了皺眉：“幹媽，我們哪吃得了這麽多啊，別每次都做這麽多了，多浪費。”
“幹媽樂意。你們每個菜嘗兩口，我就心滿意足了。這輩子幹媽也沒別的追求，只要你們倆能好，我這心哪……”
看到葉碧華說著說著，眼淚又要落下來，駱暉一把接過她手裏的紅酒，一邊往她杯子裏倒一邊說：“媽，你說你怎麽越來越多愁善感了啊，我姐現在的工作步入正軌，我以後也好好的，行不？求你別這樣了。”
“這孩子，”葉碧華責怪的看了他一眼，又嘆一聲：“說起來，好像自從遇到那個盛先生，我們家，是越來越好了。也算遇到貴人了吧。”
黎嫣然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小口小口吃著菜，駱暉給她倒了酒，她又一口一口默默的喝著酒。
一頓飯吃完，黎嫣然只感覺頭昏昏沈沈的，已經喝得有點醉醺醺了。她本想幫著收拾收拾碗筷，葉碧華把她趕了回去：“不用你，躺著去吧，看你眼睛都紅了。”
她點點頭，覺得自己也實在是支撐不住，便回屋躺在了床上。
駱暉跟在她身後，也進了她的房間，坐在桌邊看了她一會兒，才說：“不能喝幹嘛這麽使勁喝啊，這酒後勁大。”
黎嫣然沒有說話，腦子裏一片迷糊。靠在柔軟的被褥裏，她只覺得無數種思緒堵在在心頭，翻湧著，卻又理不出一絲頭緒。
很久她才拉開被角蓋在身上，低聲說：“不行頭太暈了，我睡了，你出去時幫我帶上門吧。”
駱暉怔怔看著她，見她將頭也都蒙在了被子裏，才嘟噥了一句：“真的醉了？”
他剛要站起身離開，卻瞥見隨意放在書桌上的一張紙上有幾行鉛筆寫的字，不知所謂的像是幾句詩詞，遠遠的還有另一行字：“永不忘初心”。
駱暉將那張紙拿在手中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才撇撇嘴，小聲嘀咕了一句：“什麽意思？”
黎嫣然似乎已經睡著了，躺在被子裏一動不動。駱暉將那張紙隨手放回去，走到門口又看了她一眼，才轉身關掉燈，帶上了門。
……
這個周末正好趕上今年的聖誕節。黎嫣然本以為聲樂課會取消，誰知鄒亦恒打電話通知說，一切照常。
她早早地趕到鄒亦恒住的公寓，進了屋才知道，真的是“一切照常”。至少這裏，看不出半點節日氣氛。屋子裏依然和往日一樣一塵不染，幹凈整潔得過分。
她和楊教授在鋼琴邊上課的時候，鄒亦恒也是一如既往的坐在客廳另一面的單人沙發裏，安靜的看一本書。
鋼琴旁的落地窗外，陽光明媚。上了快兩個月的聲樂課，連黎嫣然自己都覺得，進步是顯而易見的。
“好，剛才這一段再來一遍。”楊本淑說著，手指落在鋼琴琴鍵上，又開始彈奏正在練習的曲目。
黎嫣然聚精會神聽著旋律，數著節拍。這是一首難度很高的英文歌，歌曲橫跨了五個半跨度，在高音區用真聲連續徘徊，並且在副歌部分，有一連串的大字組急速跳躍，非常恐怖。
她專註的跟隨著鋼琴的琴聲，覺得每一句歌詞都在逼迫自己將嗓音發揮到極致，一整段旋律唱下來，她感覺自己從頭腔到胸腔，都在隨之共鳴。整個人的情緒，也全被調動了起來。
完整的唱完這首歌，尾音隨著最後一個音符一起落下時，她微微喘著氣，像是終於完成一件不可能的任務一樣。
安靜的屋子裏突然響起幾聲掌聲。
黎嫣然擡頭看去，鄒亦恒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放下了書，走到鋼琴旁，正一邊拍著手一邊看著她微笑。
“兩個月時間，你能把這首歌唱下來，很不錯。”
鄒亦恒的誇獎讓黎嫣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笑了笑說：“是楊老師教的好。”
“不用謙虛。”楊本淑坐在鋼琴邊，一臉和善的推了推眼鏡，“你本身也很有歌唱的才能，我的學生裏，還很少有人在這麽短的時間裏，能完整的唱下這首歌的。”
“是啊，嫣然。你真的很有天賦，剛才的表現實在讓人驚訝。”
鄒亦恒和楊本淑的稱讚讓黎嫣然從心底裏高興，她站在陽光下，感覺臉上都有些灼熱。
楊本淑和鄒亦恒相視一笑，指著她打趣道：“看看，這丫頭還害羞了。”
明亮的屋子裏，氣氛很融洽。黎嫣然被太陽曬得全身暖融融的，突然感覺今天此刻，似乎是這段時間以來，自己心裏最開朗的時候。
只是快到中午，結束了課程送楊本淑出門的時候，鄒亦恒才告訴她，課程到今天為止，就要告一段落了。
黎嫣然有些意外：“真的嗎？原來今天是最後一節課了啊？”
“也不是，是楊教授有些事情。以後還是會有機會上課的。”
楊本淑也親昵的拍了拍她的背，笑著說：“嫣然，看起來你還挺舍不得我這老太婆的嘛。這不過節了嘛，我要去美國看望我女兒。過一段時間才能回來的。”
“是這樣啊。對了，那正好……”黎嫣然說著，從包裏拿出之前準備好的一件小禮物，遞給她。
楊本淑一臉驚喜的接過她手裏那只包得很漂亮的小盒子，笑著問：“是送給我的？”
“嗯，今天不是聖誕節嘛，所以準備了一點小禮物。沒想到正好趕上……”
“這孩子，真是有心了。”楊教授一邊說著一邊拆開了緞帶，打開盒子。裏面是一枚胸針。
“時間緊，也沒有仔細挑選。希望您能喜歡。”黎嫣然說。
楊本淑拿出那只胸針看了看，才放回去說：“太漂亮了，正好可以配我前幾天定做的旗袍。”
“太好了！楊老師您能喜歡，我也很高興。”
125你會不會離開嘉麗
站在門廳又說了幾句告別的話，送走楊本淑之後，黎嫣然拿好包和外套向鄒亦恒告辭。鄒亦恒沈吟了一會兒說：“嫣然，可不可以等會兒走。有些事，我想和你聊聊。”
她遲疑片刻後點了點頭：“嗯，可以。反正下午我也沒別的事……鄒總想聊什麽呢？”
“進來坐吧。”
鄒亦恒走回客廳另一面的吧臺旁，倒了一杯水放到桌邊，才招呼還呆呆的站在門口的黎嫣然進來：“隨便聊聊而已，不用拘束。”
黎嫣然只得放下自己的東西，走回去坐到桌邊。她握了握杯子，杯子裏澄澈清亮的水是溫熱的。
“我看了新一期的嘉麗雜志，”鄒亦恒笑著說，“封面照片還有你拍的‘飛花’系列，很漂亮。”
聽到鄒亦恒直言不諱的誇她漂亮，黎嫣然有些不好意思的低著頭：“謝謝鄒總……”
“這幾天，你的知名度好像也提升得很快。你應該已經有些感覺了吧？”
黎嫣然這才擡頭嗯了一聲，有些困惑的說：“其實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作為一個模特出名，這幾天出門，一不小心就會被人認出來，被人圍住要簽名什麽的……我也有些困擾。”
“出名了，就是這樣的。”鄒亦恒靠在吧臺邊，看了看她突然笑了一聲，“盛先生沒有跟你談過這些事嗎？你人氣越來越高，雜志社應該相應的要采取一些措施的。”
聽到他提盛宇淩，黎嫣然心裏掠過一絲異樣的感覺，但很快她就將這種感覺壓制下去，只搖搖頭淡淡說：“盛總……他休假去了，這幾天還沒空管這些事吧。”
“這樣啊。”鄒亦恒說著，神色變得認真了一些，“我說這些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問問，你有沒有考慮過，現在你在嘉麗的發展越來越好，萬一有一天，需要你放棄既得的這一切，你會不會覺得可惜？”
“放棄這一切？”黎嫣然疑惑的重覆了一遍，擡眼看著鄒亦恒問，“你的意思是，要我離開嘉麗？然後，進入SN音樂……當歌手嗎？”
鄒亦恒低聲清了清嗓子：“我是說萬一有這個可能的話。對於進入SN音樂，現在，我也不能向你承諾什麽。我只是想知道，你心裏是怎麽想的。”
黎嫣然明白了鄒亦恒想要說的話，換了個方式委婉的說：“鄒總的意思我明白。你是想知道，假如有一天，我有機會成為一個歌手，會不會選擇離開嘉麗雜志社？”
“是。”鄒亦恒說，“雖然我有這個想法，但，如果今後你越來越紅，恐怕盛總和嘉麗，不會輕易的就讓你離開。”
黎嫣然想了想，輕聲說：“就算那樣，我也是有我自己的意志的。”
“那就好。”鄒亦恒笑笑，“其實這段時間看你上課，我覺得你確實是很值得塑造一番的。天生嗓音條件不錯，後天的領悟力也強。而且，你外形這麽出色，我想如果你真的打算走歌手這條路的話，或許可以成為一個實力與偶像兼具的明星。”
黎嫣然有些驚愕，一時不知該說什麽。鄒亦恒也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坐在她對面，像是在給她時間讓她明白，這段話到底意味著什麽。
很久，黎嫣然才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水已經涼透了，入喉一陣清冽。
“鄒總，你說的這些……是認真的嗎？”
“當然。我是很認真的對你說這些話的。”鄒亦恒說著，又看了一眼黎嫣然，她眼中的神色閃爍不定，像是真的有點糾結。
對於現在在嘉麗社取得的一切，名或者利，黎嫣然覺得自己倒是可以放棄。只是，對盛宇淩……心中卻似乎無法割舍下。如果按照鄒亦恒的意思，自己真的出走嘉麗社，轉投SN音樂，那對盛宇淩，無異於是背叛吧。
雖然在感情上，他像是已經對她沒有什麽留戀的了；可是，作為嘉麗新秀的一員，在剛取得一點成績的時候做出離開這樣的決定，盛宇淩會很難辦的吧……
鄒亦恒一直不動聲色的觀察著黎嫣然，見她眉心一直微蹙著，才接著說：“嫣然，你也不必因為我這些話感到苦惱。我也只是這樣設想而已。人生有很多條路，每一條路都會通向一個終點，不管你做出什麽選擇，其實都是有意義的。”
黎嫣然感激的淺淺笑了笑：“謝謝鄒總。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對我來說，真的要走出這一步的話，還是得仔細考慮，會有一些顧慮……”
“好吧，我也不想給你施加什麽壓力，你可以慢慢考慮。這個話題暫且擱置。我們也可以先完成雲飛的這支新歌，等推出後看看反響怎樣，你再做決定，看真正想走的到底是哪條路，如何？”
鄒亦恒的話，總是說得這麽發自肺腑，句句都很為人著想的感覺。黎嫣然突然想起蘇婭說過的那句話：他是個包容又溫柔的人。
想到這裏，她晃了晃神，用手撥了撥耳邊一縷發絲：“那……什麽時候能錄音呢？”
“錄音倒是隨時可以開始，只是，雲飛那邊還有些小問題……”
“小問題？”
“還是歌詞的事，”鄒亦恒笑了笑，“槍斃了好幾版。我都覺得他有點鉆牛角尖了。”
黎嫣然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對鄒亦恒說：“其實，我這些天一直在聽那支曲子，對於歌詞，我有些想法……自己也隨便填了一下。”
“哦？”鄒亦恒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你自己填了詞？”
黎嫣然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可以讓我看看嗎？”
她紅著臉，一言不發的站起身，走到窗邊的鋼琴前，打開琴蓋才看了看鄒亦恒，說：“我給你唱一遍吧。”
蔥白一樣的修長手指按下琴鍵，熟悉的旋律很快在空氣裏飄揚起來，前奏過後，黎嫣然輕輕啟齒，一字一句像是要唱進人心裏去。
那是一個關於海的故事，讓她唱得悠遠又昂揚，沈靜又激蕩人心。副歌的旋律響起時，她自己慢慢哼唱著和聲的部分，聲音像穿透雲層的絲線，如天籟般細膩柔和。
126孤單的聖誕節
鄒亦恒聽得呆了。她的嗓音確實很美，幹凈，溫柔，像是冬日的清風拂過屋檐下的陶瓷風鈴，清新又透徹，卻又並不過分甜膩，底下似乎蘊藏著某種堅定和力量。
他慢慢的，腳步無聲的走到客廳中央，站在鋼琴後面。從這裏，可以清楚的看到坐在鋼琴前，忘我的彈唱著的黎嫣然。陽光灑在她頭發上，發絲閃著微光。
她低頭專註的看著琴鍵，聲音時低時高，低徊時像是風在港灣的呢喃，高起時又像是透明的巨浪濺起水花。
最終，歌聲伴隨著琴音戛然而止時，鄒亦恒竟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他還在看著陽光下那個纖細的身影，空氣裏，仿佛還有餘音沒有消失。
“鄒總……”
黎嫣然叫了一聲，鄒亦恒才回過神來。
“哦，”他像是意識到自己的些許失態，頓了頓說，“你唱得很好，有些……出乎意料。”
“謝謝。”
“感情也很真摯。沒有想到，林雲飛的這支曲子能被你唱出這種感覺來。”
“我只是怎麽想就怎麽唱了，歌詞也填的太業餘，讓你笑話了。”
“不不，”鄒亦恒擺擺手，“這樣吧，這個歌詞，你回去後給我發一份，我讓雲飛也看看。”
黎嫣然從鋼琴後站起身，笑著說：“我現在就可以寫一份。”
鄒亦恒找來紙筆，黎嫣然就站在鋼琴邊，靠著琴蓋默出了一份歌詞。他站在她身後，望著從她筆下緩緩流淌出的雋秀字跡，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那天，她在他手心寫下的那串號碼。
鄒亦恒下意識的握了握拳，手心裏似乎還殘留著那天的酥癢感覺。他悄悄移了移視線，黎嫣然煙雲一般的黑發就在眼底，隱隱彌散著一點特有的香氣。
安靜的屋子裏只有筆在紙上滑動的聲音。鼻尖的一縷微香竟讓人有些沈醉。
“寫好了！”一會兒之後，黎嫣然轉過身，笑著將紙筆遞給鄒亦恒。
鄒亦恒接過來看了看，才低聲說：“好。”
墻上的鐘已經指到了一點，和鄒亦恒告辭，從他家出來之後，不知為什麽，黎嫣然覺得自己心情仿佛舒暢了一些。
雖然天氣很冷，但公寓樓下的商業街邊全是一派熱情洋溢的節日氣氛。家家店鋪都被布置一新，雪花，祝福語，鈴鐺還有雪人……前面一家商場的廣場前，還放上了一棵巨大的聖誕樹，掛滿銀色的裝飾物和彩燈。
夜裏會更漂亮吧，黎嫣然遠遠望著那棵高高的聖誕樹，這樣想。
今晚，是情侶們約會的日子，漫步在節日氣氛濃厚的街邊，互相贈送禮物，然後在夜晚璀璨的燈火前擁吻……如果有另一半，大家都會這樣度過吧。
她無端的又想到了盛宇淩，如果是他，不知會想出什麽花樣來度過這樣的節日……今晚，他會在哪裏，又會和誰一起度過呢？想到這裏，黎嫣然只感覺臉上微微一燙。
她停住腳步，站在了那裏，胸口，突然悶得幾乎都快透不過氣來。
“嫣然——”
一個聲音突然劃破半空，黎嫣然楞了楞，回過頭。見鄒亦恒只穿著一身西裝，將大衣外套挽在臂彎間向她跑來。
他大步跑得很快，大衣的衣角上下翻飛，很快就到了她面前。
“鄒先生……”她疑惑的問，“有什麽事嗎？”
鄒亦恒微微喘了口氣，笑著說：“你下午，是不是沒有別的事了？”
“嗯……”
“我也沒有另外的安排。”鄒亦恒看著她，深黑色的眼底閃著微光，“我陪你一起過節，怎樣？假裝，我們兩個人都不孤單。”
黎嫣然怔住了，隨後嘴角彎了起來，忍不住笑出了聲。
“好啊。”她答應著。假裝不孤單。他的這句話讓她覺得心底某個地方，似乎在流淚。
鄒亦恒一直神色溫和的看著她，然後和她一起，並肩往前走去。
……
節後緊接著又是元旦長假。這幾天，雜志社沒有安排什麽工作。不僅盛宇淩和好幾位高層，連鐘主編也休假去了。
大家都無心上班，只等著混過這個星期，就又可以放假了。
林沛兒自從某天發現了樣衣室這個寶庫，而且鑰匙正好是由林姿掌管之後，就拉著黎嫣然天天泡在了這裏。
一排排的架子上掛滿了衣服，基本上都是往期拍攝過的、不用歸還的衣物，還有包和鞋等等配飾。林沛兒天天在裏面如魚得水一樣，找出一件件衣服搭配、試穿，在鏡子前轉來轉去，樂此不疲。
林姿每回都不得不守在旁邊，絮絮叨叨著囑咐她，不能把衣服和鞋弄臟弄壞。
每次，林沛兒都要感嘆：“這麽多漂亮衣服只能待在這個屋子裏不見天日，簡直是暴殄天物。”
“因為是拍攝用的樣衣啊，有些是雜志社買下來的，有些是品牌商送的。是雜志社的財產，又不屬於某個人，當然不能隨便穿出去。”林姿解釋說。
“借一下也不行嗎，”林沛兒嘟著嘴，“要是可以借就太好了，天天都可以穿不重樣的大牌服飾。”
“我可做不了主，我只是管鑰匙的。再說，萬一壞了或者丟了，上面哪天想起來，還得找我麻煩呢。”
“真小氣。”
“怎麽是我小氣呢，我這是負責任……”
“就是小氣……”
黎嫣然聽著她們閑扯，覺得有些無聊，便起身到外面透透氣。
她剛從樣衣室走出來，迎面碰到了金助理。
這樣悠閑的日子，金助理依舊是一副忙忙碌碌的樣子，走廊裏，回響著一陣高跟鞋急促的腳步聲。
黎嫣然打了聲招呼。
金助理看到她，滿臉帶笑的停了下來：“是黎嫣然哪。”
“嗯，金助理在忙什麽呢？”
“做年度總結，籌備年會啊。年末是你們最清閑的時候，對我們這些行政人員來說，可是最忙碌的時候。”
“年會？是等盛總回來之後開嗎？”
“是啊，元旦之後就開，時間可緊了。好了，不和你說了，我走了啊。”金助理說完，又急匆匆的離開了。
閑聊了幾句，黎嫣然知道了，盛宇淩大約會在新年的時候回來。
其實他什麽時候回來，也不一定和她有什麽關系，黎嫣然也明白，去打聽也不會有什麽意義，但就是忍不住想知道他的行蹤。
他可以驟然間熱情如火，也可以頃刻就冷若冰霜，而被裹挾在其間的她，似乎只有被動接受的份。
127風光之下，暗湧流動
金助理走出一段距離，才回頭看了一眼，黎嫣然已經不在那兒了。她抱起胳膊，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眉頭也微微皺起。
從黎嫣然被“特招”進來，到今天也有好幾個月了。一開始，她很確定，盛總和她，關系絕對不一般，只是現在的情形，連她也看不出端倪來了。
前段時間關於盛總和方妍的那些流言，也絕非空穴來風。看起來方妍和黎嫣然，確實是在暗中較勁。此次特刊封面和“飛花”系列，看上去似乎是黎嫣然贏了，可為什麽盛總對她，卻又像是冷淡下來了呢？
而且，上回的事，方妍其實也並沒有得到多麽嚴厲的懲罰。領隊也還是領隊。
金助理心裏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而對她來說，這絕不僅僅是一樁“八卦”那麽簡單。搞明白公司裏每個人的地位，尤其是在“上面”心裏的位置，是一個有經驗的行政助理必須去考慮的事情。
帶著這些問題和迷思，金助理有些心不在焉的往辦公室走去，直到經過俞可嵐的化妝室時，她才猛地想起一件事，停住腳步敲了敲門。
“請進。”
聽到有人應了一聲，金助理便推了一下門。門被推開的一瞬間，一陣嗆人的煙味撲鼻而來。
她屏住呼吸揮了揮胳膊，才走進去，對俞可嵐說：“幹什麽呢？一個人關在屋子裏抽煙。”
俞可嵐掐滅煙頭，站起身走到窗邊開了一扇窗，回頭對金助理笑笑說：“坐吧。現在這間休息室只有我一個人用了，就沒顧忌那麽多。”
金助理找了一張椅子，坐下後看了一下四周，嘆了一聲：“真是物是人非啊，依娜說走就走了，我還真有點想她。”
“想有什麽用，人家飛上枝頭當鳳凰了，肯定也不會再回來了。”
“我也沒想她回來啊，她老公對她應該還不錯。依娜也算是有個好歸宿了。”
俞可嵐嗯了一聲，沒有說什麽。
金助理看了看她，才又清了清嗓子說：“可嵐哪，你這幾天不忙吧？”
“不忙，”俞可嵐說完，突然意識到什麽似的，問，“金助理有什麽事就直說吧，我知道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唉，還不是沈主管的事。這不是快年底了嗎，他那邊，又派下不少任務……”
俞可嵐幹笑了一聲：“又是陪飯局的事吧？”
“是啊，依娜走了，我只好來找你了。”金助理語氣裏似乎有些無奈，“你知道，沈主管雖然也不願意應付那些人，可他也是受雇於人，這些事也沒法推掉。”
俞可嵐似乎有些猶豫。
“你也知道，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年末了，只是飯局酒局上想找人應酬應酬而已。把那些人哄高興了，好處肯定也少不了。”
“那這回是誰啊？”俞可嵐問。
“霍董的兒子。”
“霍哲勳那個變態？”俞可嵐皺了皺眉頭。
金助理噗呲笑了一聲：“你不是和他認識，好像關系還不錯的嘛，怎麽這麽說？”
“就是認識，才知道那是個什麽人！”只是沈默了一會兒，她像是突然想到什麽似的，換上一副笑顏對金助理說：“不過也行，這件事就交給我吧。告訴我時間地點，我肯定辦妥。”
“交給你……辦妥？”金助理有些不解。
“我會找到合適的人去陪這個飯局，別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放心吧。”
“那你打算找誰啊？”
“肯定讓那些人滿意就行了唄。金助理，這麽多年交情，我你還信不過嗎？”俞可嵐一邊說著一邊把金助理往門外推，“這件事就這樣吧，你去忙你的吧。”
金助理瞥了她一眼，笑道：“好，好。那這事我就不管了，你幫我辦妥啊！”
她話音還沒落，已經被俞可嵐推出了門外。
俞可嵐靠在門口，直到看到金助理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才轉身走回屋子。一進屋，她就收斂了臉上的笑意，神色也變得有些陰沈。定定站了一會兒之後，她慢慢走到桌邊，拿起手機撥了一個電話。
鈴聲響了幾下，那頭很快有人接通了。俞可嵐將手機放到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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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另一桌，正好和林沛兒背靠背的林姿也回過頭，看到她這樣子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笑著輕聲說：“別人結婚，你哭什麽啊！”
“我哭不知道什麽時候，我才能有這一天，不行嗎？”
“擔心得太早了吧！”林姿說著，轉過身去繼續看著臺上。
黎嫣然恍了恍神，也側過頭，將視線轉到臺上的新人和司儀身上。
“下面進行下一個環節，所有未婚女士到會場中央，請新娘拋捧花！”
會場立刻掀起一陣小小的波瀾，花枝招展的姑娘們集體從座位上起立，隨著音樂聲走到會場中央。
依娜滿臉帶笑，看她們都站好了，便走上臺階，背對著大家。
“一——二——三——”
司儀話音一落，一束小小的捧花被高高的拋向了會場中央。女孩們高聲笑著，跳起來爭搶。
捧花劃出一道弧線，掉下來，卻又不知道被誰的胳膊擋了出去，飛到另一邊，往人群外圍落了過去。幾個人擠擠搡搡的推了兩下，然後在一片驚呼聲中，捧花掠過所有女孩頭頂，直直掉在了地上。
黎嫣然定定看著正好落在自己跟前的那束潔白的玫瑰，擡頭看了一眼對面有些失望的姑娘們，遲疑了一下，才彎腰撿起那束花。
“嫣然，下一個結婚的，原來會是你啊！”林沛兒突然大喊了一聲，會場四周，爆發了一陣笑聲和掌聲。
依娜穿過人群走了過來，微笑著看著黎嫣然：“祝賀你嫣然，希望你也能和我一樣幸福！”
黎嫣然有些茫然的看著那束鮮花，很久，才對依娜說：“謝謝……”
回到座位，婚禮繼續往下進行著。黎嫣然卻心神不寧的沒法集中精神了。她時不時的偷偷往盛宇淩那邊看去，他卻一直都沒有回過頭。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看到自己。
她已經放下身段去說對不起了。如果是真的喜歡，為什麽又要對她不理不睬，這樣冷淡呢？她想不明白……
123想再看她一眼
宴會結束後，有些賓客開始陸續離開，一開始站在外面的媒體記者們也都抓緊時機擠了進來，或采訪或拍照。
趁著場面混亂，沒人看到，黎嫣然一直註意著盛宇淩。他坐了一會兒，似乎是因為有幾個記者一直在拍照，便跟身旁的勞爾說了一句什麽，又走到新人身旁和他們說了幾句話，才往外走去。
他也要回去了吧，黎嫣然心裏怦怦跳著，看到盛宇淩的身影消失在會場門外，沒有多想的也站起身，追了出去。
會場外，陽光明媚。她跑出酒店的大門，正好看到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在外面停穩。盛宇淩走下臺階，司機下車繞過車尾，打開了車門。
她想叫住他，可是嗓子裏卻被什麽哽住了一般，發不出聲音。盛宇淩像是並沒有看到她，鉆進了車裏，很快，車子發動，緩緩開了出去。
黎嫣然站在酒店門口，手裏拎著一只小包還有那束白色的捧花，怔怔看著那臺黑色的車，越開越遠。
盛宇淩坐在車後座上，車身轉了一個彎開上路口的時候，他無意中擡了擡眼，透過車窗，眼風掠過站在酒店門口的那個人影時，心裏竟驀地一晃。
一身薄荷綠色的伴娘禮服，手裏還拿著那束白玫瑰，微卷的發絲搭在瘦弱的肩上，風起時，那身輕薄的長裙被吹得飄了起來，她呆呆站在那裏，像是一點也沒感覺到氣溫的冷。
他本想再看看她，只是車很快就拐到了路上，什麽都看不到了。
黎嫣然。她也許……會得到真正屬於她的幸福吧。但那幸福，可能是他給不了的。
盛宇淩沈默了一會，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很快，電話接通了，岑華珊的聲音傳來：“宇淩，範司機接到你了嗎？”
“已經接到了，正在回家的路上。”他說。
“哦好，媽在家等你，讓範司機小心開，不著急。”
盛宇淩淡淡答應了一聲，一會兒之後，又對著手機說：“對了媽……我下周休假，陪你去歐洲度假吧。”
岑華珊有些驚喜：“真的？”
“嗯，正好去那邊過聖誕節。你病剛好，也別總悶在家裏。”
“哎那真是太好了，我聽說宇軒和婉瑩也打算下周出去度假，正好省得我天天一個人在家無聊。”
盛宇淩笑了笑：“那回家再討論細節吧。我也想出去散散心。”
“那好，那好。只有我們兩個人嗎？要不要再多叫幾個人，熱鬧點？”
“不用，嘉彤正在巴黎，到時可以約上她……”
“……”
又說了幾句，盛宇淩才掛掉電話，往車窗外看去。明媚的陽光像是被籠罩上一層陰影，今年的最後一個月，就這麽無聲無息的，將要過去了。
新年特刊搶在聖誕節前的時候提前發行了。一夜之間，報刊亭擺滿了以黎嫣然的照片為封面的雜志，大大的海報也掛滿了大街小巷。
林姿說這一期雜志，發行短短幾天之後就又加印了二十萬份，國內新銳設計師與嘉麗社新秀能碰撞出什麽樣的火花，看來是個很吸引人的專題。
黎嫣然真正感覺到自己確實“紅”了的時候，是有一天乘公交車回家，一車人都直直的將視線凝聚在她身上的時候。
她那時有一瞬還覺得，難道是自己臉上有什麽東西，有些不知所措的很想馬上下車。直到站在身旁的一個女孩突然掏出手機說要合影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
既然有人捅破了那層窗戶紙，身旁的人都圍了過來。
“你是那個封面女孩吧？想不到真人也這麽好看。”
“可不可以和我也合個影？”
“你照片上的衣服哪兒有賣啊？”
“哎，你的口紅是什麽色號？太喜歡了！”
“……”
嘰嘰喳喳的聲音不絕於耳，黎嫣然從沒有應付過這種情況，只好禮貌又善意的回答每一個人的問題，滿足每一個人的要求。好不容易到站下車，她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像是終於逃離了洪水猛獸般。
回到家，一開門，客廳裏有個人騰的一下從沙發上跳起來，沖到她面前，表情誇張的喊了一聲：“黎嫣然！”
她嚇了一跳，捂著胸口看清了站在面前的人是駱暉，才皺著眉說：“幹什麽？這麽大聲想把我嚇死啊！”
“這點動靜能把你嚇死，你是不是做了什麽虧心事了？”駱暉滿不在乎的看了看她，又一把攬過她的肩，說：“姐，這回，你可火了。”
黎嫣然把駱暉的胳膊掰開，換上拖鞋走到客廳，一臉疲倦的坐到沙發上，一邊揉著腳踝一邊說：“什麽火了，怎麽你什麽都知道？”
“這不明擺的事嗎？你不知道，這兩天我們學校那幫女生，全在研究你們這期雜志，比什麽都上心。”
黎嫣然這才擡頭看了一眼駱暉。他像是剛從學校回來，校服都還沒有換下去。一身筆挺的黑色制服顯得身材又高又瘦。只是外套扣子隨意的敞開著，裏面套著件寬松的白色T恤，他雙手插在不合身的肥大褲子口袋裏，看上去倒沒有半分學生的樣子。
“校服能被你穿成這樣，真是服了你了。”她嘀咕了一句。
駱暉沒有理她，還是滿臉帶笑、晃晃蕩蕩站在她面前：“姐，你這回可給我長臉了。我說黎嫣然是我親姐，那幫女生可崇拜我了。”
黎嫣然沒忍住噗嗤笑了一聲。葉碧華從廚房探出頭來，對駱暉嚷嚷：“臭小子你怎麽說話呢，什麽叫給你長臉啊？沒大沒小！”
駱暉轉過頭瞥了一眼，見葉碧華已經又忙去了，便沒有理會，只是坐到黎嫣然身旁，意味深長的笑著低聲問：“姐，那個盛總，怎麽對你這麽優待啊？連帶著我也得了不少好處。你是不是和他……”
“瞎猜什麽。”黎嫣然打斷了他的話，淡淡說，“不該你打聽的事別瞎打聽。我和他，沒有關系。”
“哦……”駱暉吃了個閉門羹，聽話的閉了嘴。
黎嫣然又看了他一眼，才問：“對了，你在道爾高校怎麽樣？和同學相處還好嗎。老師怎麽樣？”
駱暉往沙發上一靠，雙手托著後腦勺漫不經心的說：“都挺好。”
“真的？”
“那兒雖然都是些不可一世的富家子弟，不過我也算是盛氏二少推薦的人，老師不敢對我怎樣。你就放心吧。”
“盛氏二少？”黎嫣然只覺得背後一陣寒意，斜眼看著駱暉，“你從哪聽來的這種詞……”
“姐……”駱暉坐起身，神神秘秘的說，“其實，我覺得，他好像對你有點意思，你怎麽……”
黎嫣然心裏一驚，騰地站了起來，板著臉說：“你再瞎說，我可不理你了啊。”
只是說完這句話，她又不由自主的慌亂起來，臉上，也莫名一陣發燙。走到屋子裏，抱著枕頭坐在床邊，好半天，她才冷靜下來。
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吧。只要將這段短暫的、如花火一般的感情深深的掩埋在心底，應該，就可以好好地過自己簡單的生活了吧……
124永不忘初心
“姐，吃飯了。”
聽到駱暉喊自己，黎嫣然才回過神來，轉過頭見他靠在門框上，安靜的盯著自己，才輕輕答應了一聲。
走到客廳，葉碧華又一如既往的做了滿滿一桌子菜。她和駱暉坐到桌邊，誘人的香氣鉆進鼻子，讓人忍不住想大快朵頤。
葉碧華摘下圍裙，滿臉帶笑的開了一瓶紅酒，坐過來說：“今天，我們娘兒仨也慶祝慶祝。”
黎嫣然看看滿桌子的菜，皺了皺眉：“幹媽，我們哪吃得了這麽多啊，別每次都做這麽多了，多浪費。”
“幹媽樂意。你們每個菜嘗兩口，我就心滿意足了。這輩子幹媽也沒別的追求，只要你們倆能好，我這心哪……”
看到葉碧華說著說著，眼淚又要落下來，駱暉一把接過她手裏的紅酒，一邊往她杯子裏倒一邊說：“媽，你說你怎麽越來越多愁善感了啊，我姐現在的工作步入正軌，我以後也好好的，行不？求你別這樣了。”
“這孩子，”葉碧華責怪的看了他一眼，又嘆一聲：“說起來，好像自從遇到那個盛先生，我們家，是越來越好了。也算遇到貴人了吧。”
黎嫣然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小口小口吃著菜，駱暉給她倒了酒，她又一口一口默默的喝著酒。
一頓飯吃完，黎嫣然只感覺頭昏昏沈沈的，已經喝得有點醉醺醺了。她本想幫著收拾收拾碗筷，葉碧華把她趕了回去：“不用你，躺著去吧，看你眼睛都紅了。”
她點點頭，覺得自己也實在是支撐不住，便回屋躺在了床上。
駱暉跟在她身後，也進了她的房間，坐在桌邊看了她一會兒，才說：“不能喝幹嘛這麽使勁喝啊，這酒後勁大。”
黎嫣然沒有說話，腦子裏一片迷糊。靠在柔軟的被褥裏，她只覺得無數種思緒堵在在心頭，翻湧著，卻又理不出一絲頭緒。
很久她才拉開被角蓋在身上，低聲說：“不行頭太暈了，我睡了，你出去時幫我帶上門吧。”
駱暉怔怔看著她，見她將頭也都蒙在了被子裏，才嘟噥了一句：“真的醉了？”
他剛要站起身離開，卻瞥見隨意放在書桌上的一張紙上有幾行鉛筆寫的字，不知所謂的像是幾句詩詞，遠遠的還有另一行字：“永不忘初心”。
駱暉將那張紙拿在手中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才撇撇嘴，小聲嘀咕了一句：“什麽意思？”
黎嫣然似乎已經睡著了，躺在被子裏一動不動。駱暉將那張紙隨手放回去，走到門口又看了她一眼，才轉身關掉燈，帶上了門。
……
這個周末正好趕上今年的聖誕節。黎嫣然本以為聲樂課會取消，誰知鄒亦恒打電話通知說，一切照常。
她早早地趕到鄒亦恒住的公寓，進了屋才知道，真的是“一切照常”。至少這裏，看不出半點節日氣氛。屋子裏依然和往日一樣一塵不染，幹凈整潔得過分。
她和楊教授在鋼琴邊上課的時候，鄒亦恒也是一如既往的坐在客廳另一面的單人沙發裏，安靜的看一本書。
鋼琴旁的落地窗外，陽光明媚。上了快兩個月的聲樂課，連黎嫣然自己都覺得，進步是顯而易見的。
“好，剛才這一段再來一遍。”楊本淑說著，手指落在鋼琴琴鍵上，又開始彈奏正在練習的曲目。
黎嫣然聚精會神聽著旋律，數著節拍。這是一首難度很高的英文歌，歌曲橫跨了五個半跨度，在高音區用真聲連續徘徊，並且在副歌部分，有一連串的大字組急速跳躍，非常恐怖。
她專註的跟隨著鋼琴的琴聲，覺得每一句歌詞都在逼迫自己將嗓音發揮到極致，一整段旋律唱下來，她感覺自己從頭腔到胸腔，都在隨之共鳴。整個人的情緒，也全被調動了起來。
完整的唱完這首歌，尾音隨著最後一個音符一起落下時，她微微喘著氣，像是終於完成一件不可能的任務一樣。
安靜的屋子裏突然響起幾聲掌聲。
黎嫣然擡頭看去，鄒亦恒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放下了書，走到鋼琴旁，正一邊拍著手一邊看著她微笑。
“兩個月時間，你能把這首歌唱下來，很不錯。”
鄒亦恒的誇獎讓黎嫣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笑了笑說：“是楊老師教的好。”
“不用謙虛。”楊本淑坐在鋼琴邊，一臉和善的推了推眼鏡，“你本身也很有歌唱的才能，我的學生裏，還很少有人在這麽短的時間裏，能完整的唱下這首歌的。”
“是啊，嫣然。你真的很有天賦，剛才的表現實在讓人驚訝。”
鄒亦恒和楊本淑的稱讚讓黎嫣然從心底裏高興，她站在陽光下，感覺臉上都有些灼熱。
楊本淑和鄒亦恒相視一笑，指著她打趣道：“看看，這丫頭還害羞了。”
明亮的屋子裏，氣氛很融洽。黎嫣然被太陽曬得全身暖融融的，突然感覺今天此刻，似乎是這段時間以來，自己心裏最開朗的時候。
只是快到中午，結束了課程送楊本淑出門的時候，鄒亦恒才告訴她，課程到今天為止，就要告一段落了。
黎嫣然有些意外：“真的嗎？原來今天是最後一節課了啊？”
“也不是，是楊教授有些事情。以後還是會有機會上課的。”
楊本淑也親昵的拍了拍她的背，笑著說：“嫣然，看起來你還挺舍不得我這老太婆的嘛。這不過節了嘛，我要去美國看望我女兒。過一段時間才能回來的。”
“是這樣啊。對了，那正好……”黎嫣然說著，從包裏拿出之前準備好的一件小禮物，遞給她。
楊本淑一臉驚喜的接過她手裏那只包得很漂亮的小盒子，笑著問：“是送給我的？”
“嗯，今天不是聖誕節嘛，所以準備了一點小禮物。沒想到正好趕上……”
“這孩子，真是有心了。”楊教授一邊說著一邊拆開了緞帶，打開盒子。裏面是一枚胸針。
“時間緊，也沒有仔細挑選。希望您能喜歡。”黎嫣然說。
楊本淑拿出那只胸針看了看，才放回去說：“太漂亮了，正好可以配我前幾天定做的旗袍。”
“太好了！楊老師您能喜歡，我也很高興。”
125你會不會離開嘉麗
站在門廳又說了幾句告別的話，送走楊本淑之後，黎嫣然拿好包和外套向鄒亦恒告辭。鄒亦恒沈吟了一會兒說：“嫣然，可不可以等會兒走。有些事，我想和你聊聊。”
她遲疑片刻後點了點頭：“嗯，可以。反正下午我也沒別的事……鄒總想聊什麽呢？”
“進來坐吧。”
鄒亦恒走回客廳另一面的吧臺旁，倒了一杯水放到桌邊，才招呼還呆呆的站在門口的黎嫣然進來：“隨便聊聊而已，不用拘束。”
黎嫣然只得放下自己的東西，走回去坐到桌邊。她握了握杯子，杯子裏澄澈清亮的水是溫熱的。
“我看了新一期的嘉麗雜志，”鄒亦恒笑著說，“封面照片還有你拍的‘飛花’系列，很漂亮。”
聽到鄒亦恒直言不諱的誇她漂亮，黎嫣然有些不好意思的低著頭：“謝謝鄒總……”
“這幾天，你的知名度好像也提升得很快。你應該已經有些感覺了吧？”
黎嫣然這才擡頭嗯了一聲，有些困惑的說：“其實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作為一個模特出名，這幾天出門，一不小心就會被人認出來，被人圍住要簽名什麽的……我也有些困擾。”
“出名了，就是這樣的。”鄒亦恒靠在吧臺邊，看了看她突然笑了一聲，“盛先生沒有跟你談過這些事嗎？你人氣越來越高，雜志社應該相應的要采取一些措施的。”
聽到他提盛宇淩，黎嫣然心裏掠過一絲異樣的感覺，但很快她就將這種感覺壓制下去，只搖搖頭淡淡說：“盛總……他休假去了，這幾天還沒空管這些事吧。”
“這樣啊。”鄒亦恒說著，神色變得認真了一些，“我說這些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問問，你有沒有考慮過，現在你在嘉麗的發展越來越好，萬一有一天，需要你放棄既得的這一切，你會不會覺得可惜？”
“放棄這一切？”黎嫣然疑惑的重覆了一遍，擡眼看著鄒亦恒問，“你的意思是，要我離開嘉麗？然後，進入SN音樂……當歌手嗎？”
鄒亦恒低聲清了清嗓子：“我是說萬一有這個可能的話。對於進入SN音樂，現在，我也不能向你承諾什麽。我只是想知道，你心裏是怎麽想的。”
黎嫣然明白了鄒亦恒想要說的話，換了個方式委婉的說：“鄒總的意思我明白。你是想知道，假如有一天，我有機會成為一個歌手，會不會選擇離開嘉麗雜志社？”
“是。”鄒亦恒說，“雖然我有這個想法，但，如果今後你越來越紅，恐怕盛總和嘉麗，不會輕易的就讓你離開。”
黎嫣然想了想，輕聲說：“就算那樣，我也是有我自己的意志的。”
“那就好。”鄒亦恒笑笑，“其實這段時間看你上課，我覺得你確實是很值得塑造一番的。天生嗓音條件不錯，後天的領悟力也強。而且，你外形這麽出色，我想如果你真的打算走歌手這條路的話，或許可以成為一個實力與偶像兼具的明星。”
黎嫣然有些驚愕，一時不知該說什麽。鄒亦恒也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坐在她對面，像是在給她時間讓她明白，這段話到底意味著什麽。
很久，黎嫣然才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水已經涼透了，入喉一陣清冽。
“鄒總，你說的這些……是認真的嗎？”
“當然。我是很認真的對你說這些話的。”鄒亦恒說著，又看了一眼黎嫣然，她眼中的神色閃爍不定，像是真的有點糾結。
對於現在在嘉麗社取得的一切，名或者利，黎嫣然覺得自己倒是可以放棄。只是，對盛宇淩……心中卻似乎無法割舍下。如果按照鄒亦恒的意思，自己真的出走嘉麗社，轉投SN音樂，那對盛宇淩，無異於是背叛吧。
雖然在感情上，他像是已經對她沒有什麽留戀的了；可是，作為嘉麗新秀的一員，在剛取得一點成績的時候做出離開這樣的決定，盛宇淩會很難辦的吧……
鄒亦恒一直不動聲色的觀察著黎嫣然，見她眉心一直微蹙著，才接著說：“嫣然，你也不必因為我這些話感到苦惱。我也只是這樣設想而已。人生有很多條路，每一條路都會通向一個終點，不管你做出什麽選擇，其實都是有意義的。”
黎嫣然感激的淺淺笑了笑：“謝謝鄒總。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對我來說，真的要走出這一步的話，還是得仔細考慮，會有一些顧慮……”
“好吧，我也不想給你施加什麽壓力，你可以慢慢考慮。這個話題暫且擱置。我們也可以先完成雲飛的這支新歌，等推出後看看反響怎樣，你再做決定，看真正想走的到底是哪條路，如何？”
鄒亦恒的話，總是說得這麽發自肺腑，句句都很為人著想的感覺。黎嫣然突然想起蘇婭說過的那句話：他是個包容又溫柔的人。
想到這裏，她晃了晃神，用手撥了撥耳邊一縷發絲：“那……什麽時候能錄音呢？”
“錄音倒是隨時可以開始，只是，雲飛那邊還有些小問題……”
“小問題？”
“還是歌詞的事，”鄒亦恒笑了笑，“槍斃了好幾版。我都覺得他有點鉆牛角尖了。”
黎嫣然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對鄒亦恒說：“其實，我這些天一直在聽那支曲子，對於歌詞，我有些想法……自己也隨便填了一下。”
“哦？”鄒亦恒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你自己填了詞？”
黎嫣然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可以讓我看看嗎？”
她紅著臉，一言不發的站起身，走到窗邊的鋼琴前，打開琴蓋才看了看鄒亦恒，說：“我給你唱一遍吧。”
蔥白一樣的修長手指按下琴鍵，熟悉的旋律很快在空氣裏飄揚起來，前奏過後，黎嫣然輕輕啟齒，一字一句像是要唱進人心裏去。
那是一個關於海的故事，讓她唱得悠遠又昂揚，沈靜又激蕩人心。副歌的旋律響起時，她自己慢慢哼唱著和聲的部分，聲音像穿透雲層的絲線，如天籟般細膩柔和。
126孤單的聖誕節
鄒亦恒聽得呆了。她的嗓音確實很美，幹凈，溫柔，像是冬日的清風拂過屋檐下的陶瓷風鈴，清新又透徹，卻又並不過分甜膩，底下似乎蘊藏著某種堅定和力量。
他慢慢的，腳步無聲的走到客廳中央，站在鋼琴後面。從這裏，可以清楚的看到坐在鋼琴前，忘我的彈唱著的黎嫣然。陽光灑在她頭發上，發絲閃著微光。
她低頭專註的看著琴鍵，聲音時低時高，低徊時像是風在港灣的呢喃，高起時又像是透明的巨浪濺起水花。
最終，歌聲伴隨著琴音戛然而止時，鄒亦恒竟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他還在看著陽光下那個纖細的身影，空氣裏，仿佛還有餘音沒有消失。
“鄒總……”
黎嫣然叫了一聲，鄒亦恒才回過神來。
“哦，”他像是意識到自己的些許失態，頓了頓說，“你唱得很好，有些……出乎意料。”
“謝謝。”
“感情也很真摯。沒有想到，林雲飛的這支曲子能被你唱出這種感覺來。”
“我只是怎麽想就怎麽唱了，歌詞也填的太業餘，讓你笑話了。”
“不不，”鄒亦恒擺擺手，“這樣吧，這個歌詞，你回去後給我發一份，我讓雲飛也看看。”
黎嫣然從鋼琴後站起身，笑著說：“我現在就可以寫一份。”
鄒亦恒找來紙筆，黎嫣然就站在鋼琴邊，靠著琴蓋默出了一份歌詞。他站在她身後，望著從她筆下緩緩流淌出的雋秀字跡，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那天，她在他手心寫下的那串號碼。
鄒亦恒下意識的握了握拳，手心裏似乎還殘留著那天的酥癢感覺。他悄悄移了移視線，黎嫣然煙雲一般的黑發就在眼底，隱隱彌散著一點特有的香氣。
安靜的屋子裏只有筆在紙上滑動的聲音。鼻尖的一縷微香竟讓人有些沈醉。
“寫好了！”一會兒之後，黎嫣然轉過身，笑著將紙筆遞給鄒亦恒。
鄒亦恒接過來看了看，才低聲說：“好。”
墻上的鐘已經指到了一點，和鄒亦恒告辭，從他家出來之後，不知為什麽，黎嫣然覺得自己心情仿佛舒暢了一些。
雖然天氣很冷，但公寓樓下的商業街邊全是一派熱情洋溢的節日氣氛。家家店鋪都被布置一新，雪花，祝福語，鈴鐺還有雪人……前面一家商場的廣場前，還放上了一棵巨大的聖誕樹，掛滿銀色的裝飾物和彩燈。
夜裏會更漂亮吧，黎嫣然遠遠望著那棵高高的聖誕樹，這樣想。
今晚，是情侶們約會的日子，漫步在節日氣氛濃厚的街邊，互相贈送禮物，然後在夜晚璀璨的燈火前擁吻……如果有另一半，大家都會這樣度過吧。
她無端的又想到了盛宇淩，如果是他，不知會想出什麽花樣來度過這樣的節日……今晚，他會在哪裏，又會和誰一起度過呢？想到這裏，黎嫣然只感覺臉上微微一燙。
她停住腳步，站在了那裏，胸口，突然悶得幾乎都快透不過氣來。
“嫣然——”
一個聲音突然劃破半空，黎嫣然楞了楞，回過頭。見鄒亦恒只穿著一身西裝，將大衣外套挽在臂彎間向她跑來。
他大步跑得很快，大衣的衣角上下翻飛，很快就到了她面前。
“鄒先生……”她疑惑的問，“有什麽事嗎？”
鄒亦恒微微喘了口氣，笑著說：“你下午，是不是沒有別的事了？”
“嗯……”
“我也沒有另外的安排。”鄒亦恒看著她，深黑色的眼底閃著微光，“我陪你一起過節，怎樣？假裝，我們兩個人都不孤單。”
黎嫣然怔住了，隨後嘴角彎了起來，忍不住笑出了聲。
“好啊。”她答應著。假裝不孤單。他的這句話讓她覺得心底某個地方，似乎在流淚。
鄒亦恒一直神色溫和的看著她，然後和她一起，並肩往前走去。
……
節後緊接著又是元旦長假。這幾天，雜志社沒有安排什麽工作。不僅盛宇淩和好幾位高層，連鐘主編也休假去了。
大家都無心上班，只等著混過這個星期，就又可以放假了。
林沛兒自從某天發現了樣衣室這個寶庫，而且鑰匙正好是由林姿掌管之後，就拉著黎嫣然天天泡在了這裏。
一排排的架子上掛滿了衣服，基本上都是往期拍攝過的、不用歸還的衣物，還有包和鞋等等配飾。林沛兒天天在裏面如魚得水一樣，找出一件件衣服搭配、試穿，在鏡子前轉來轉去，樂此不疲。
林姿每回都不得不守在旁邊，絮絮叨叨著囑咐她，不能把衣服和鞋弄臟弄壞。
每次，林沛兒都要感嘆：“這麽多漂亮衣服只能待在這個屋子裏不見天日，簡直是暴殄天物。”
“因為是拍攝用的樣衣啊，有些是雜志社買下來的，有些是品牌商送的。是雜志社的財產，又不屬於某個人，當然不能隨便穿出去。”林姿解釋說。
“借一下也不行嗎，”林沛兒嘟著嘴，“要是可以借就太好了，天天都可以穿不重樣的大牌服飾。”
“我可做不了主，我只是管鑰匙的。再說，萬一壞了或者丟了，上面哪天想起來，還得找我麻煩呢。”
“真小氣。”
“怎麽是我小氣呢，我這是負責任……”
“就是小氣……”
黎嫣然聽著她們閑扯，覺得有些無聊，便起身到外面透透氣。
她剛從樣衣室走出來，迎面碰到了金助理。
這樣悠閑的日子，金助理依舊是一副忙忙碌碌的樣子，走廊裏，回響著一陣高跟鞋急促的腳步聲。
黎嫣然打了聲招呼。
金助理看到她，滿臉帶笑的停了下來：“是黎嫣然哪。”
“嗯，金助理在忙什麽呢？”
“做年度總結，籌備年會啊。年末是你們最清閑的時候，對我們這些行政人員來說，可是最忙碌的時候。”
“年會？是等盛總回來之後開嗎？”
“是啊，元旦之後就開，時間可緊了。好了，不和你說了，我走了啊。”金助理說完，又急匆匆的離開了。
閑聊了幾句，黎嫣然知道了，盛宇淩大約會在新年的時候回來。
其實他什麽時候回來，也不一定和她有什麽關系，黎嫣然也明白，去打聽也不會有什麽意義，但就是忍不住想知道他的行蹤。
他可以驟然間熱情如火，也可以頃刻就冷若冰霜，而被裹挾在其間的她，似乎只有被動接受的份。
127風光之下，暗湧流動
金助理走出一段距離，才回頭看了一眼，黎嫣然已經不在那兒了。她抱起胳膊，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眉頭也微微皺起。
從黎嫣然被“特招”進來，到今天也有好幾個月了。一開始，她很確定，盛總和她，關系絕對不一般，只是現在的情形，連她也看不出端倪來了。
前段時間關於盛總和方妍的那些流言，也絕非空穴來風。看起來方妍和黎嫣然，確實是在暗中較勁。此次特刊封面和“飛花”系列，看上去似乎是黎嫣然贏了，可為什麽盛總對她，卻又像是冷淡下來了呢？
而且，上回的事，方妍其實也並沒有得到多麽嚴厲的懲罰。領隊也還是領隊。
金助理心裏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而對她來說，這絕不僅僅是一樁“八卦”那麽簡單。搞明白公司裏每個人的地位，尤其是在“上面”心裏的位置，是一個有經驗的行政助理必須去考慮的事情。
帶著這些問題和迷思，金助理有些心不在焉的往辦公室走去，直到經過俞可嵐的化妝室時，她才猛地想起一件事，停住腳步敲了敲門。
“請進。”
聽到有人應了一聲，金助理便推了一下門。門被推開的一瞬間，一陣嗆人的煙味撲鼻而來。
她屏住呼吸揮了揮胳膊，才走進去，對俞可嵐說：“幹什麽呢？一個人關在屋子裏抽煙。”
俞可嵐掐滅煙頭，站起身走到窗邊開了一扇窗，回頭對金助理笑笑說：“坐吧。現在這間休息室只有我一個人用了，就沒顧忌那麽多。”
金助理找了一張椅子，坐下後看了一下四周，嘆了一聲：“真是物是人非啊，依娜說走就走了，我還真有點想她。”
“想有什麽用，人家飛上枝頭當鳳凰了，肯定也不會再回來了。”
“我也沒想她回來啊，她老公對她應該還不錯。依娜也算是有個好歸宿了。”
俞可嵐嗯了一聲，沒有說什麽。
金助理看了看她，才又清了清嗓子說：“可嵐哪，你這幾天不忙吧？”
“不忙，”俞可嵐說完，突然意識到什麽似的，問，“金助理有什麽事就直說吧，我知道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唉，還不是沈主管的事。這不是快年底了嗎，他那邊，又派下不少任務……”
俞可嵐幹笑了一聲：“又是陪飯局的事吧？”
“是啊，依娜走了，我只好來找你了。”金助理語氣裏似乎有些無奈，“你知道，沈主管雖然也不願意應付那些人，可他也是受雇於人，這些事也沒法推掉。”
俞可嵐似乎有些猶豫。
“你也知道，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年末了，只是飯局酒局上想找人應酬應酬而已。把那些人哄高興了，好處肯定也少不了。”
“那這回是誰啊？”俞可嵐問。
“霍董的兒子。”
“霍哲勳那個變態？”俞可嵐皺了皺眉頭。
金助理噗呲笑了一聲：“你不是和他認識，好像關系還不錯的嘛，怎麽這麽說？”
“就是認識，才知道那是個什麽人！”只是沈默了一會兒，她像是突然想到什麽似的，換上一副笑顏對金助理說：“不過也行，這件事就交給我吧。告訴我時間地點，我肯定辦妥。”
“交給你……辦妥？”金助理有些不解。
“我會找到合適的人去陪這個飯局，別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放心吧。”
“那你打算找誰啊？”
“肯定讓那些人滿意就行了唄。金助理，這麽多年交情，我你還信不過嗎？”俞可嵐一邊說著一邊把金助理往門外推，“這件事就這樣吧，你去忙你的吧。”
金助理瞥了她一眼，笑道：“好，好。那這事我就不管了，你幫我辦妥啊！”
她話音還沒落，已經被俞可嵐推出了門外。
俞可嵐靠在門口，直到看到金助理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才轉身走回屋子。一進屋，她就收斂了臉上的笑意，神色也變得有些陰沈。定定站了一會兒之後，她慢慢走到桌邊，拿起手機撥了一個電話。
鈴聲響了幾下，那頭很快有人接通了。俞可嵐將手機放到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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