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羨手一抖，松開了容尹，對方頓時癱坐在地。衣衫更加散亂，透著一股淩虐的美。她擡起頭，一張漂亮的臉哭的是梨花帶雨，萬分委屈地看向一臉平靜的顧煥清，哽咽道：“顧長老，幸虧您來的及時，不然我……就要被他……”說到這裏，她便再也說不下去了，抓著衣襟委屈地哭了起來。

沈羨被她哭得頭疼，眼前的狀況他更是頭疼，看了眼顧煥清，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顧煥清看了他一眼，問容尹：“怎麽回事？”

“我路過此地，恰好碰到了沈長老，他看見我便向我搭話，緊接著用法器將我擄到這等偏僻地方，接著就……脫我的衣服……”說道這裏，容尹再度哽咽。

顧煥清看向沈羨：“她說的是真的嗎？”

沈羨聳聳肩：“你覺得呢？”

顧煥清沒有說話。

容尹垂首低聲哭泣，眼底閃過一絲得意。

果然，顧長老對這個凡人只是一時之趣，看到他背叛便不能忍受了。

這意味著，自己的機會就要來了。

容尹擡起頭，哭紅的眼睛配上掛在眼睫的淚珠，分外惹人憐愛，委屈道：“顧長老，請您不要生氣，是我的不對……”

“恩，確實是你的不對。”顧煥清說。

“……什麽？”容尹表情一僵，是她聽錯了吧？顧長老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以為我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麽回事？”顧煥清微笑地看著容尹，那笑容硬生生讓她打了個冷顫。眼前這個人她感到無比陌生，這哪裏是平日那個溫柔和善的顧長老？

顧煥清給沈羨戴的那個戒指有通訊功能，在沈羨摩挲著戒指的時候就將通訊打開了，這邊的每一句話都分毫不差地傳進了顧煥清的耳朵裏。

容尹心知事情敗露仍不甘心，哭啼道：“長老，我與沈長老遠日無怨近日無仇，怎麽可能無緣無故汙蔑他？還用這種……羞恥的法子？”

“這我倒要問問你了。”顧煥清微微笑了，“難道不是因為你想代替他嗎？”

“我……”容尹語塞，顧煥清真的什麽都知道了。

顧煥清沒再管容尹，走過去拉住沈羨的手：“有沒有受傷？”

“沒有，”沈羨看了眼容尹，“她要怎麽辦？”

“只是一個弟子而已，袁向捷不會跟我計較的。”

顧煥清冰寒的目光刺過去，容尹立刻將自己縮成一團，連忙畏懼地求饒道：“顧長老饒命，沈長老饒命！”

“好了，我也沒什麽事，這回就算了吧。”沈羨皺皺眉，他不願看到顧煥清因為這點小事做的太過分，把這人交給袁向捷讓他去處置就成了，再說了覬覦顧煥清的人那麽多，一個個處理也處理不過來。

顧煥清沒說話，默認了沈羨的做法，把容尹打暈，事後卻沒有交給袁向捷，而是交給了祁琛。

顧煥清是什麽想法，祁琛是心領神會，容尹從此沒有再出現過，而沈羨又怎會在意一個陌生人，這件事便過去了。

在祁琛的推波助瀾下，那些覬覦顧煥清的人在看到容尹的下場後也老實了不少，加上顧煥清趁此機會給沈羨塑造了一個神秘的形象，又放了話表示沈羨是自己唯一的道侶，這下也沒有人敢去小看沈羨了。

日子權且一天天平穩的過去，三月後的某一天，沈羨收到慕風的消息，在仙界那位大能的全力開發下，法陣終於建好了。

雖說穿越一次需要用五塊極品靈石啟動，長此以往下去也經不起消耗，但是現下已是最好的方法，改進只好留到以後去做。但他們沒有著急離開，而是先陪著顧煥清渡劫。

早在他們在外面收覆遺落之地時，顧煥清就達到了渡劫期的修為，在這些年的經歷下，渡劫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這是他第二次經歷天劫，已是輕車熟路，心態也與之前大不相同，在最後一道劫雷……心劫劈在靈臺時，顧煥清不出意料地見到了沈羨。

他早就預料到，沈羨會出現在他的一道劫中。

幻境中的沈羨對他同樣滿懷愛意，但在一切塵埃落定，兩人決定相守時，出現了分歧。

沈羨放不下他那邊的生活，但顧煥清無法適應那邊的世界，雖然為此做出了努力，但結果總是不盡如人意。

他們爭吵過，懷疑過，他在沈羨的眼中看見了太多次的失望與難過，現實將熱情冷卻，愛意被冷淡埋葬。他無法控制自己的一言一行，沸騰的情緒在心裏澎湃，真實得讓他心驚。

他眼睜睜地看著沈羨與他的關系逐漸惡化，最終走向了無可挽回的那一步。

沈羨坐在他旁邊，目光中滿是深沈的悲哀與難過。空氣靜寂良久，他嘆了口氣做最後的挽留：“如果我讓你跟我走，你願意嗎？”

顧煥清看著小心翼翼含著最後的期盼看著他的沈羨，忽然神思恍惚。

幻境中的這一切是他最不想面對的場景，這心劫將一切矛盾激化，把他深藏在心底的顧慮狠狠撕開攤在他眼前。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了這些天自己所糾結的地方究竟是哪裏。

他一直擔心沈羨舍棄不下他那邊世界的事情，離自己而去，卻不想自己為何不去追隨著他？

事到如今，他們經歷了風風雨雨，甚至世界相隔，還有什麽是他所不能面對，不能克服的？

胸腔內仿佛被和風徐徐吹過，他感覺渾身一輕，好似有什麽沈重的枷鎖卸去了。世界像是被水洗過一樣，重新煥發鮮艷的色彩。

他轉頭看著沈羨，目光尤其溫柔，他聽見自己的聲音低聲向對方訴說：“不管你去哪裏，我都永遠陪著你。”

沈羨露出驚喜的神色，眼眶卻是慢慢地紅了起來。與此同時，他的身體變得透明，笑容虛無縹緲，顧煥清知道這是幻境要破除了。

他在滿心的愉悅和釋然中睜開眼睛，擡頭望去，重見晴朗的天空射下金光迎接他的飛升，遠處那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裏，淡然地看著自己微笑。

那一刻，顧煥清忽然想起了之前沈羨說的那句話。

他想看到自己成功飛升的那一天。

他做到了，也得到了自己所求。事到如今，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地平面上，那個傾註了他滿腔愛意的人笑著看著他，朝他張開雙臂。

顧煥清勾起唇角，走向展臂迎接他的沈羨。

玄清站在遠處，看著顧煥清的身影，目光平靜。

“不過去祝賀一下？”非堯站在他旁邊道。

玄清搖了搖頭。

非堯“嘁”了一聲：“真別扭。”

玄清依舊沈默。

冷心冷情的他如今懂得了感情，這些都是他的兒子帶給他的，他倍加珍惜。即便顧煥清到如今也從未叫過他一聲父親，他也已經知足了。

徑自忽略到心底隱隱的失落，他知道，這種時刻顧煥清需要的人到底是誰，便選擇遠遠站在一旁看著他引以為傲的兒子被上天所認可，沈默地送上自己的祝福。

一切事畢，兩人重新回到了魔尊宮，準備穿越的事宜。

臨走前，沈羨最後去看了蒼鳳一眼，小蛇依舊沈睡，沈羨嘆了口氣，問連郁：“他什麽時候才能醒來？”

“快了。”連郁只道。

沈羨長久地註視著蒼鳳的身影，最後點點頭。

他相信連郁，他也相信自己會等到蒼鳳睜開眼睛，平靜望著他的目光。

“等我回來，他就會醒來了。”

“恩。”連郁應道。

沈羨笑了笑，摸了摸小蛇，低聲說：“快點醒來吧。”

魔尊宮沒有魔尊也能運轉下去，但沈羨到底不像以前那個無良沈揚，對護法和四堂主多多少少有些愧疚，想要給他們找一個靠譜的魔尊，卻被他們嚴詞拒絕了。

“我們只認定您是我們的君主，所以您就別折騰了，早日回來，我們為您守著家。”

沈羨無言地看著幾人，良久微笑著點點頭。

法陣當時設在魔尊宮禁地，其中一個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方便看管。這個世界的人對於現代世界來說太過危險，為了不讓過多的人穿越到那裏，造成惡劣影響，只能采用這種方式。好在知道這個法陣的事情的人本身也不多，不用太過費心防備。

祁琛和雲軒一直將他們送到了法陣前，看著兩人，祁琛嘴張了又張，最後只說：“等你回來。”

“恩。”顧煥清笑了笑，與沈羨雙手交握，相視一笑，五枚極品靈石歸於各位，兩人的身影頓時消失在耀眼光芒中。

雲軒和祁琛沈默地看著光華褪盡的法陣，片刻，說：“他們這一去要多久才能回來？”

“總比四十年要短。”祁琛笑道，“好好修煉，下次回來師兄肯定要檢查你的進境。”

“啊，饒了我吧……師兄那變態的進境速度我可做不到啊！”

“跟我求饒可沒用，等他們回來你自己跟他說。”

兩人笑鬧的聲音漸漸遠去，天空中，一顆星子劃過蒼穹。

小天道站在一片白霧之中，睜著大眼睛不舍地目送顧煥清和沈羨離開此方世界，直至再也瞧不見兩人的身影。但他相信，總有一天他會再次看到兩人歸來。

一生何其漫長，他們兩人的旅途才剛剛揚帆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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