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著說道：

“我當然介意，我怎麽能釋懷！媽媽，我只是想不通為什麽，爸爸他什麽都沒有做錯，為什麽他會遇害？

一句所謂的英雄烈士，就讓爸爸永遠離開了我們？就算兇手伏法，但那就可以彌補他們所犯下的錯誤嗎？

我沒有辦法接受，沒有辦法！”

“乖孩子，”媽媽的聲音也透著哽咽，“你爸爸是個英雄，他為祖國和人民奉獻出了自己的青春和生命。”

梓末沒有說話，只是楞楞地坐在那裏。一個所謂的英雄稱號，就和他的生命等價嗎？

他的離開，讓這個原本美好的家庭一下子陷入了絕望。

梓末轉過身看著媽媽，這個曾經溫婉而美麗的女人臉上，如今只剩下了悲傷和蒼老。

她撲進了媽媽的懷裏，把臉埋在了她胸前，聲音悶悶地：

“對，媽媽說得對，我為爸爸感到自豪。”

事情發生後，除了這句所謂的自豪，她們無話可說。

如果噩夢一定要發生，為什麽不是發生在別家？那樣的話，梓末和媽媽也會輕描淡寫的安慰著他們說，別難過，你爸爸是英雄呢。

梓末終究沒有看那些卷宗，接下來的時間她都渾渾噩噩的。

她的思維似乎飄到了二十年前，很多零碎的記憶和片段，都在腦海中一一重現。直到第二天晚上的時候她才猛地想起來和溫君恒的約定。

梓末給溫均衡打了電話，約定好了晚上七點半一起在省城大劇院集合。

梓末七點的到了省城大劇院門口的對面馬路上等著溫君恒，她看到溫君恒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遠遠的看著溫君恒，他身後的建築物和行人都成了背景。他的身影孤寂又無助，在暗沈的天色下讓人感到了絕望。

梓末忽然明白了自己為什麽總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他，原來他們兩個人很像。身上都一樣的彌漫著，死亡的悲傷和絕望。

溫君恒看到梓末時楞了一下，他看了眼手表，分針指到了十，他問道：

“楊警官怎麽這麽早？”

“你不也一樣？”

梓末看了他一眼，視線又回到劇院門口。陸陸續續有人走進去，薛大師的啞劇還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他的啞劇色調黑暗沈悶，在於彰顯社會的黑暗面。

溫君恒和梓末並肩而立，他也看著前方，發出的聲音也沾染上了暮色：

“不進去嗎？”

梓末伸出手拿了那張門票出來，溫君恒看著梓末：

“原來你只準備了一張門票，那我去買票。”

旁邊的一個男人走了過來，他左右看了幾眼來到了溫君恒的身邊，問道：

“哥們，要不要門票？那邊已經沒有了，我這裏還有一張。”

溫君恒還沒說話，梓末就冷聲道：

“你們黃牛是越來越囂張了，敢推銷到刑警身上了。”

那個黃牛一聽，立馬轉身跑了。梓末懶得搭理他，看著溫君恒，語氣有些疲累：

“不好意思，我們待會再進去好嗎？”

溫君恒點了點頭，梓末輕輕的嘆息了一下，她看著對面無限感慨：

“二十年前，就在這裏，我和爸爸一起來看了薛大師的啞劇。啞劇的內容我都沒記住，只知道當時爸爸說：

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可是不久後，他死了。

聽別人講，他是一個好警察。他拿命守護著人名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可最後卻因為幾句爭執就被他守護的人開槍打死。”

梓末隨意的抖了抖肩膀，用很輕松的語氣說著。她面色平靜，可眉眼間卻蒙上了哀傷。

“可他不是一個好父親，一個好丈夫。他拋下我們走了，都不想想母親該怎麽辦。我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似乎把這個人從我的生命長河中抹去了。

可哪有那麽容易，你不知道我有多恨。所以我也做了警察，別人以為我是以我父親為榮，延續了他的使命。

其實我只是想知道每一個人殺人時，他究竟在想什麽？他隨意的一個舉動，卻改變了別人的一生。”

梓末深深地嘆息了一聲，她害怕黑暗，又討厭光明，便游離在黑暗和光明之間。她害怕邪惡，又討厭正義，便游離在黑與白之間。混混沌沌的人生，永遠是死灰一片。

010絕不放下

“沒有人會懺悔，會贖罪。除了我和媽媽，誰會記得他？”

梓末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擡頭看著溫君恒，眼神認真而誠懇：

“溫君恒，真的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對你說這些。我從來沒有和別人講過，包括我媽媽。

不知道為什麽，你對我而言和別人是不一樣的。我總覺得我們早就認識，你告訴我，我的直覺是不是準確的？”

溫君恒看著楊梓末，眼裏波濤洶湧的翻滾著痛苦的情緒。他極力的隱忍，可思緒不受控制的回到了二十年前。他記得很清楚，當初薛大師那一場啞劇對省城造成的轟動。

省廳所有的公安機關教育機關都全部拖家帶口的來觀看，自己當時跟著爸爸媽媽一起去觀看，坐在第三排。第一次進去省廳大劇院時的震撼還歷歷在目，他記得當時楊梓末就坐在自己旁邊。

爸爸老實憨厚，是個知識分子，從來沒和別人紅過臉。他當時看了啞劇後還雄心萬丈的說，君恒，長大後一定要做一個對國家有用的人。

溫君恒一直牢記在心裏，想成為和爸爸一樣勇敢，為保護國家和人民的利益而戰鬥不畏懼死亡的刑警。

可是不久後，一切都變得那麽可笑。他實在想不到那一群披著神聖的外衣，說是正義的化身的警察，會一下子變身為惡魔。

那醜惡的嘴臉，在溫君恒此後的二十年生涯中，次次在噩夢中出現。

爸爸的死亡，顛覆了溫君恒對世界、對法律、對公正、對正義的認知。除了自己和媽媽，有誰相信他？

爸爸所認為的正義親手將他推上了地獄，也讓我和媽媽從此生活在地獄。哦不對，媽媽已經去了天堂。

他的人生，就像是掉進了黑暗的萬丈深淵。他抓住了一角，往上爬了二十年，卻還是冰冷的黑暗。可若是後退一步，便是煉獄，瞬間被吞噬。

溫君恒覺得眼睛幹澀的厲害，卻沒有淚感。

他看著梓末，看著她眼中的期待。溫君恒眼睛中波濤洶湧的情感，像是海浪退潮一般，瞬間歸為平靜不在起一點漣漪。

他的語氣極淡，輕笑了一聲：“楊警官，女人都是這麽感性嗎？你的直覺錯了，我之前從沒見過你。”

楊梓末眼睛中的光亮緩緩地轉為黯淡，她看著前方語氣聽不出悲喜：

“無論如何，謝謝你今天聽我講了這麽多，但是也請溫律師你能為我保守秘密。”

“這是自然，”

溫君恒看著對面已不在有人進出的大門，覺得有一絲悲哀。二十年前薛大師來時，整個省城都轟動了。如今卻不知，是否能坐無空席。

“啞劇馬上就要開始了，薛大師年事已高，可能再也沒有下一個二十年了。你還是進去吧，免得讓自己留下遺憾。”

梓末的臉上現出堅定，她右手放在心口，眼睛直視著前方，一字一句道：

“人生本來就是不完美的不是嗎？我就是要讓自己留下遺憾，我永遠也不會放下！”

溫君恒淺淺的嘆了口氣，也不在說什麽，兩手插兜站在她的身旁。

“喏，”梓末把門票遞給了溫君恒，“你進去吧。”

“啞劇不是目的，”溫君恒沒有接，“目的是陪你。”

梓末心裏一跳，臉上有點發燒的跡象。

“不過，”溫君恒話音一轉，他拿過了那張門票，撕下了副卷，把主卷遞還給了梓末，“留個紀念。”

梓末接了過來，小心的把它放在錢包夾層內。這時候，褲子口袋內的手機忽然振動了起來。梓末拿出手機一看是媽媽的號碼，立馬按了接聽鍵。

“媽媽，怎麽了？”

聽到梓末喊的媽媽，溫君恒立馬眼神就看了過來，目不轉睛。

那頭媽媽有點擔心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打電話到你辦公室，他們說你不在，你去做什麽了？出任務嗎？”

“不是，”梓末心裏暖暖的，“我去看啞劇了，薛大師的。”

“啞劇？”媽媽的聲音陡然拔高，她驚道：

“你一個人？”

“不是，”梓末看了眼溫君恒，唇角蘊了絲笑意：

“我約了一個男人，他陪我一起。”

“哦？他叫什麽名字，做什麽的，什麽時候請他到家裏來做客。”

梓末沒有開免提，但現在街上靜悄悄的，溫君恒還是能聽到一些，她笑著說道：

“媽你想哪去了！他是個律師，叫溫君恒。”

本來還說著律師很好的媽媽聽到溫君恒的名字後，一下子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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