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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甘苦莫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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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宿宮內。

千落看著一旁正在飲茶的瑤光,只見她的神色早已平靜,雙眸之中更是無波無瀾,看不出任何的情緒。然而他的心裏卻始終是萬分擔憂。

出了這麽大的事,瑤光還被牽扯在其中。他當然不覺得瑤光會是下手之人,可是當時的情景……

眼下也唯有盼著墨玄盡快趕到了。

“瑤光……”

“千落師兄,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其他的事我也和你們一樣,百思不得其解。”

還未待千落開口,瑤光便已經打斷了他。

“我知道,也相信你。可是剛才昆侖的態度……雖然他們不會把你怎麽樣,然而此事幹系實在太大,不盡早弄清楚,別說你和明允的婚事了,只怕整個仙界都要不得安生了!你可有什麽頭緒?”

千落心中是真的著急。

檀曜在仙界的地位僅次於墨玄,昆侖更是和三清同為仙界至尊,如今檀曜死的如此不明不白又蹊蹺詭異,昆侖怎會善罷甘休?此前昆侖和三清的關系雖說不上有多親密,但至少也不糟糕,但這次的事處理地稍有不慎,別說瑤光要如何自處了,整個仙界都會因此而受到震蕩。

不過,到底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

千落到現在都不敢相信,檀曜居然就這樣遭人毒手,被殺害在自己的寢殿之內!

“千落師兄……清者自清,我沒有任何地理由去殺害昆侖的任何一個人。這整件事都是個陰謀,只是現在我還找不出到底哪裏出了問題。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殺害檀曜掌門的人,一定是仙界的人!甚至很有可能,與當年蜀山之事為同一人所為。”

“你為何如此肯定?”瑤光這話聽得千落一陣心驚。

“當年蜀山之事我雖未親歷,但蜀山亦是大門大派,甲彧掌門的修為也不淺,卻一樣死的無聲無息。據說當年甲彧掌門身上除了一處致命傷外,再無其他傷痕。當時他也是一個人在房間內,直到發現他的屍體,都沒有人見過有誰出入過他的寢殿。”

千落也回想了一番當年蜀山之事,發現的確如瑤光所說,甲彧之死和檀曜幾乎如出一轍,唯一不同的就是,這次瑤光深涉其中。

“那你的意思……”

“當初蜀山出事之時我們就懷疑仙界是出了叛徒,只是沒能找到任何相關的蛛絲馬跡,可見此人城府之深,心思之縝密。而且如今他還能一招就殺了檀曜掌門,不管他和檀曜掌門是何種關系,至少他的修為絕對差不到哪裏去。這樣的一個人身在暗處,還伺機而動,若不及早查出,後果如何,我簡直都不敢想象!眼下這般的情形,仙界一旦出現什麽內亂,魔界必定乘虛而入!而且……”瑤光說到此,眉眼間浮現出了深深的憂慮。

她師父現在中毒之事千落並不知曉,然而瑤光卻一清二楚。檀曜又在此時遭人殺害,仙界的力量早已被大大削弱。再加上當時在廣仁殿的情形,雖然眾人明面上不敢把她怎麽樣,可心中必定有所懷疑。昆侖和三清若是因此生了嫌隙,於仙界就更是雪上加霜,只恐怕那個人的目的也在於此吧!

如此險惡的用心和周慮的謀劃,想想都叫人不寒而栗!

“我個人如何說到底無足輕重,只要你們都相信我,別人怎樣我不在乎。我只怕有人借此大做文章,挑唆我們三清和昆侖的關系,這才是最麻煩的!”

瑤光道出了其中利害的關鍵所在。

“你說得沒錯!不過我想既然有明允在的話應該還不至於如此,息幃也不是糊塗人。再說不用多時掌門師叔就該到了,到時由他主持一切,相信事實如何必定能水落石出。”

“師父……嗎……”瑤光沒接千落的話,而是站起了身慢慢地踱到窗邊,眼底飛過地閃過一絲憂色。

“怎麽了,瑤光?”

“沒什麽,只是我最近好像一直都在給師父惹麻煩。”她說著,笑了一笑,只是這笑容卻那樣的慘淡,還隱隱透著幾分苦澀。

千落一時間沒能明白她的話。

“沒事的,千落師兄。只要是我做過的事,無論什麽後果我都一力承擔。但我沒做過的事,誰都別想強加給我!如果誰敢利用我做任何有損我師門之事,不管是誰,我都不會放過!”

說此話時,瑤光的語氣甚是平淡,然而眼底的那份決然卻足以叫人膽戰心驚。

就在此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明允,情況如何?”明允前腳才剛踏進房門,千落便焦急地詢問道。

明允卻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目光牢牢地註視著瑤光。

“明允師兄,無論結果如何,但說無妨。事情既已至此,我也不怕它還能更糟糕到哪裏去。”

明允聽她這麽一說,原本便已凝重萬分的臉色更是沈了沈。隨即把手中的清泠劍往桌上一放,說道:“師父和予沛身上的傷,皆和清泠劍的劍鋒吻合。瑤光……”

他一時間亦不知該如何說下去了。

“明允,你們查清楚了嗎?真的……是瑤光的清泠劍嗎?”千落還是有些不敢置信。

“千落,事關瑤光師妹,我們哪裏會不慎重?確實……是清泠劍。”

面對明允那飽含著太多意味的目光,瑤光緩緩地對上了他的視線,說道:

“如今不管我說什麽想必都不能打消你們的懷疑了。然而即便如此我也要說,此事真的非我所為,至於為何檀曜掌門和予沛師兄會被我的清泠劍所殺,我也不知道。不過你們想要我如何,盡可以說,我一定竭力配合,直到找出真相!”

“瑤光,我並非不信你。只是這件事實在太過重大,你就暫時……待在這裏吧。”

“好。”瑤光點頭,並無異議。

明允似乎還欲言什麽,可是現在有太多的事還等著他去處理。而且如果可能,他希望瑤光能主動與他說什麽。

瑤光卻沒有再看他,沈靜美麗的臉龐一如往昔,淡漠而矜持,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明允心中卻沒來由的一陣煩躁。

在她心裏,親疏之別,從來是那樣的涇渭分明,不可逾越。

到頭來終究是水月鏡花,求而不得。

不過,縱然他有心想求,萬般手段使盡,她卻連個機會都不給,還不皆是枉然?

明允不由得在心底哂笑了起來。

“那就暫且委屈你了……”明允說著,就打算告辭。

“無妨。明允師兄也請節哀。”

明允點了點頭,俊美的臉上似略略有幾分遲疑,不過隨即就轉身準備離去。

“明允,我送你。”千落說著,替明允開了門,兩人一前一後出了瑤光的房間。

“明允,此事到底是怎麽回事?當時的情況究竟如何?你們這般,可是要軟禁瑤光?”還沒走出鬥宿宮的大門,千落就忍不住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出事之時千落並不在場,等他得知趕到廣仁殿時,瑤光都已經被問完話正準備被“送”回鬥宿宮。只有她的清泠劍被留下,說是要徹底驗一驗清泠劍的劍鋒和檀曜及予沛的傷口。

而這之後瑤光雖然和他又說了一遍當時的經過,不過卻十分簡略。

明允聞言,眉宇間卻是前所未有的沈重。

“如果你覺得這是軟禁,我亦無話可說。當時的場景若是換了別人,只怕現在都已經在昆侖的冰獄了吧。”

瑤光的身份到底不同尋常,墨玄的弟子除了他自己之外,誰人敢發落處置?

不過千落聽明允如此一說,卻當下大駭!

昆侖的冰獄可是叫人聞風喪膽,在裏面待個一時半刻就如同抽筋剝皮了一回似的!當時到底該是個什麽場景?!

“但瑤光怎麽可能對檀曜掌門下次毒手?!這想想都太荒謬了!”

千落一貫溫和,為人處世亦皆謙恭有禮,如今卻這般著急上火的,簡直就像是換了個人。

“若真是想想當然是任誰都覺得不可能。然而當時的情景……我們推門進去,整個大殿內一片陰暗,唯有予沛的屍體躺倒那裏,而瑤光……卻手持清泠劍,站在他的屍身旁。”

千落聽了,一時無言。

“若只是予沛倒也罷了,可後來居然發現師父他……此情此景,若換了你,你會怎麽做,千落?”明允長嘆了口氣,眉眼之下是化不開的濃重和憂愁,隱隱還有幾分黯然與悲傷。

“可難道你不相信瑤光嗎?”千落脫口而出道,“這件事怎麽都算不到她頭上吧?!”

明允說的千落能理解,瑤光牽涉其中,即便是為了昆侖和三清的關系,謹慎一些是應該的。然而這前提是要證明瑤光的清白,而不是把她當做嫌疑犯!

千落和瑤光感情深厚,對她自然是百般的信任與維護。不管怎樣,他都不相信瑤光是殺害檀曜和予沛的人!

“我當然相信她!”

“唉……剛才我有些急了,你見諒。畢竟是出了這麽大的事……瑤光又……”千落說著有幾分歉意,此事最為為難和難受的恐怕就是明允了,“那後面的事如何,你們可有打算?”

“幾位尊老在商量,不過總免不了是要再找瑤光問話的。”

“明允,你覺得這事兒……”

“現在你別問我,不瞞你說,我心中可是亂的很,一點頭緒都沒有。唯一的線索……都在瑤光那兒。”

“你是指……清泠劍的事?”

“不錯。瑤光……可有與你說些什麽?”

“沒有。再說她與我說的,難道會不與你說嗎?”

“她的心思啊……”明允似有幾分悵惘,“雖然她向來不是喜怒形於色之人,不過我看她這幾日,心緒似乎頗為不寧,不知你是否和我有一樣的感覺。”

“你也發現了?”千落雖有些意外,不過轉念一想,明允若要是察覺不到那反而是奇怪了。

瑤光的性子不可謂不冷淡,對於不相熟的人尤其如此。是以旁人見她總難免為她的冷傲所攝,不敢親近。對於她的情緒想法,更是無從探知。然而千落畢竟不是別人,與她朝夕相處多年,瑤光對他亦從不有所隱瞞。

瑤光最近心緒低落,夜裏又睡不好,怕只怕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只不過她的性子冷淡疏離,旁人很少會接近她,是以才無法輕易看出來。

“她說她近來有些難以入睡,不知她這情緒不穩是否與此有關。不過有些事她未必會與我說,倒是你們之間……”

“怎麽會?瑤光最是通透,如今你們的關系,她哪會再把你當外人?只是她到底還少年心性,比不得你我。女兒家的心思你向來懂,又一貫有耐心,我原本以為你會多體諒她一些。沒想到……果然這人吶,一旦沾了感情,任你是誰都得栽。”

千落不意明允這話裏話外的似頗有幾分幽怨與無措,再聯想起他往日那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游刃有餘,立刻是驚嘆不已。

明允但笑不語,眸光一閃,眉峰間仍舊是一片散不去的愁雲,“不過,為何會是清泠劍呢……”

話題又轉了回來。

“是啊,偏生就是這一點,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對了,關於墨玄上仙,我想著既然他快來了,也沒有特地派人去通知他,到時……”

“到時我會與掌門稟明情況的。”

“為今之計,只能盼望上仙來主持大局了。”

“是啊,有掌門在,一切定會水落石出的。”

當時蜀山之事不是他們三清經手,且昆侖與三清的地位又相當,他們也不好隨意插手。然而這次的事非得弄個一清二楚不可,其中的陰謀,還有那個隱在暗處之人,務必要一並揪出!

就如瑤光所說,如果誰人敢打三清和仙界的主意,他們定然是不會輕饒的!

此時,待在房間裏的瑤光定定地看著被擱在桌子上的清泠劍。

她的手輕輕地撫上瑩白的劍身,冷冽的寒氣瞬間自清泠劍傳遍她的周身。

上古名劍一旦認主,便十分忠誠。除非主人死去,否則其他人莫要說隨意使用,即便靠近劍身都難。而如今清泠劍不知被什麽人強行使用,又被昆侖的人拿去折騰了一番,早已不滿地很。

“是我不好。師父把你交給我,我卻讓你遭這樣的罪。”瑤光輕撫過清泠劍的劍身,“你雖極有靈性,可惜不能開口說話。如今我惹上這樣棘手的事,還不知道會給三清,給師父帶來什麽麻煩。你說……我是不是太枉為他的弟子了?”

清泠劍低鳴了一聲,漸漸平和了下來。

瑤光又把剛才的事從頭想了一遍,試圖從中尋出些什麽來。

算算時間,只怕她師父該快到了。她自然不怕墨玄不信她,然而剛才眾人對她盡管客氣,但其中的懷疑亦是顯而易見乃至於不加掩飾的。可以說,她之所以現在還能待在這裏,完全是因為她是墨玄的弟子。

可是如果沒有真憑實據,墨玄對她的維護便會落人口實,她實在不願如此。

瑤光拿起清泠劍,陽光下,美麗的古劍光華耀眼,修長瑩潤的劍身潔白無瑕,沈斂大氣而又厚重悠遠。

驀然間,時光回溯。她想起自己拜師那一日,也是這般的天朗氣清,長空如湛。他雙手微涼,將她從地上拉起,面容清冷如霜,目光沈沈似水,卻那般的雋永與熨帖,暖意灼然。

那時她就在心中告訴自己,此生定不負師恩!

然而,十載歲月,世事的變幻莫測殘忍乖違真真是半點不由人。

瑤光輕輕地把清泠劍置於自己的雙腿之上,定定地註視著劍身。一時間,思緒紛亂,乃至於模糊了視線。

半響枯坐,日影已西。

千落送明允出門後便一直未回,瑤光倒也不急於得知什麽消息。現在唯一擾她心神的,便是要見到墨玄這件事兒。

她多少還有些少年心性,不懼毀謗。平日裏又多得愛寵,骨子裏的傲氣與生俱來,一般人的想法她也不屑一顧。然而經過上次的事情,但凡是牽扯到墨玄的事,她卻惟恐自己謹慎得不夠。

她無甚清譽可毀,大不了便此生不嫁。可她師父為仙界至尊,地位尊崇,風姿高潔,令名無雙,豈能毀於她手?

思及此,瑤光的眉宇間又攏起了幾分愁緒。

如今這樣的局面,她該如何解呢?

昆侖這邊,有明允在想必還能安撫一時。不過怕就怕有人蓄意挑撥,昆侖的幾位尊長雖資歷有餘,但要說心如明鏡,那就差得遠了。

檀曜馭下那麽多年,昆侖蒸蒸日上,且他行事向來雷厲風行,手段非凡,莫說是昆侖,就連整個仙界都對他畏服有加。然而如今沒了他的壓服,仙界倒還好說,但昆侖會如何,還真叫人擔憂。

想到這裏,瑤光亦有幾分擔心明允。他的身份血統貴不可言,自是不必說。但是此時此刻若想執掌昆侖,資歷卻還遠遠不夠,即便勉強為之,亦會受多方掣肘。而且真要說起來,息幃才是昆侖的大弟子,他的性格頗似於檀曜,嚴肅刻板,但要論手段和才能,卻又是遠遠不及的。

這一次昆侖遭此劫難,元氣大傷,仙界也失去一方巨擘,岌岌可危了。因此,瑤光盡管面上沈靜淡然,不過內心還是十分憂慮的。只是她更多的是擔心昆侖及整個仙界的安危,以及她師父此次的處境。

瑤光一手撐著額頭,闔上雙目,又一次細細地回想了一番今天早上發生的事。

不得不說,盡管此事是她親身所經歷,然而現在回想起來,依舊如同一場夢一般。只不過是場噩夢。

忽然間,瑤光猛地睜開了雙眼,目光飛快地望向房門。下一秒,房門被從外面推開,待看清楚來人之後,瑤光緩緩地站起了身,雙手禁不住微微顫動。

只見墨玄依舊是一身白衣勝雪,不染纖塵,衣袖處雲山連綿,卻紋絲不動。仙風道骨,淡泊超然。即便此番出了這麽大的事,於他而言,亦不過是滄海一粟,不足掛慮。

唯有四目相接時,她才看到他眼底的那一絲撫慰,足以燙人心神。瑤光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來。

有些人,無論如何的自欺欺人,都註定是無法替代的。

唯有他,才能成為她的歸處。

只可惜,她已經再也回不去了。

“師父!”

一時間,萬語千言,卻又仿佛全部都被堵在了嘴邊。瑤光本不覺得有任何的委曲,可是一見到眼前的這個人,心中又覺得委曲地不得了。

她才離開三清多久,就仿佛已經長過了一生。那此後無數個日日月月,朝朝暮暮,又將會是如何的煎熬?

想來這些年她過的順風順水,暢心如意。師父愛寵,同門呵護,霜寒不至,風雨不侵,如今隱隱卻有種即將到頭之感。

想來她到底還是貪戀著他的呵護與寵溺。

墨玄只是有一瞬的怔忪,就毫不遲疑地踏進了房間。

才幾日不見,她就清瘦了如此之多。美麗的容光雖不曾有分毫的減損,然而卻是那樣的哀戚與飄渺,一下子便刺痛了他的心。

往常她在身邊時,即便是光陰荏苒,流年飛馳,都渾然未覺,恍若一瞬。如今才別數日,就已是思念入骨,幾近成疾。

原來愈是未覺,就陷得愈深。

“師父,我……”

“事情我都知道了。稍安勿躁,一切有為師。”

瑤光聞言,狠狠地點了點頭。

“師父你是什麽時候到的?可有見過昆侖的人,可去過廣仁殿?我怎麽都想不通,到底有誰可以同時瞞過我和檀曜掌門,悄無聲息地就潛入那裏?”

“瑤光,你先別急,慢慢說。廣仁殿那裏我還未曾去過,不過青隱已經去那裏了,順便也好好檢查一下檀曜掌門的屍身。”

“青隱上仙也來了?”瑤光知道青隱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性子,這次居然和墨玄一起來了昆侖,不可謂不驚訝。

不過既然她師父和青隱上仙都到了,那這次的事解決起來就更有把握了!

“師父可是直接來了這裏?”

“是,我一到就聽你千落師兄說了大致情況,不過還得你親自再與我說一遍。”墨玄說著,便在她身旁坐下了。

瑤光聽了,心中一暖,隨即就仔仔細細地把早上發生的事告訴了墨玄。

墨玄聽著聽著,清俊冷然的眉宇間卻浮起了幾許陰影。

此事比他所想的要棘手。

瑤光素來聰慧沈敏,機智謹慎,但此次可以說是毫無防備地就落入了他人所設之局中,且至今都不能找出一絲的破綻。

“師父?”

瑤光見墨玄沈默良久,心知此事不好解決。可她現在亦是毫無頭緒,只能盼著墨玄是否能尋出些異常來。

“方才你說當時你進廣仁殿之時,心中有異,現在可有想清楚是何處有異?”

“沒有,”瑤光無奈地搖搖頭,“當時也不知怎麽的,一進廣仁殿,就覺得不舒服,可倒底哪裏不對,我卻一點都說不上來。真硬要的說話,就是覺得檀曜掌門房裏點的香,讓我心裏沒來由得有些不安。後來我也特意查看過那香,只是這制香一道我向來不甚了解,看不出什麽來。”

“那清泠劍呢?”

“師父來之前我還一直在研究它,可惜清泠劍除了有些躁動不安外,再無其他。我在上面是連一絲異樣的痕跡都探尋不到。可見那下手之人修為有多高深,可以把自己的氣息抹去地如此徹底。”

“那……你近來一切可好?”墨玄見她神色之中有幾分疲憊,明媚的眼眸亦不似往昔那般光華流轉,清輝熠熠。心下既是憂慮又是關切,慣常冷冽的面容亦有所動,眸光灼灼,心憂不已。

“我……”瑤光卻垂下了視線。

多日未見,她是多想告訴他自己一切安好,多想努力給他一個笑容,然而她卻不知道,自己現在這番情態,正是擬歌先斂,欲笑還顰,最斷人腸。

更何況,她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好還是不好。

其實,自從天臺回來之後,她就不曾一日好受過。擔憂,愧疚,害怕,恐懼,參雜著她那無望而又欲罷不能的愛戀,無一日不深深地折磨著她。而在昆侖的這幾日就更不必說了,思念成海,卻唯有隱忍,愛自是愛不得,連想都成了一種妄念和罪業。

瑤光的長睫微顫,眼底有點點浮光,水汽氤氳,猶如美麗的蝶翅,輕盈飄忽,又那般的脆弱易逝,轉瞬便杳無蹤跡。

墨玄見此,神色一黯,指尖微涼,卻直達心間。

從何時起,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容顏靜好,無憂無思的少女了。縱然她眉眼間的成熟與嫵媚一日勝過一日,可那清愁與哀傷也是與日俱增,不曾稍減。縱然顏如舜華,卻峨眉不展,歡顏不在。一生欣愉,早已傾覆,年華零落,徒具軀殼。今後無盡的歲月都已然沈默,萬馬齊喑,再無光華。

他總希望能護她周全,讓她此生無虞,即便只能天各一涯,相忘江湖。可是事到臨頭,才發現竟然也那樣的難。放不下,更舍不得。夢裏夢外,朝思暮想,皆是她的笑顏。長眉連娟,微睇綿藐,色授魂與,心愉一側。

只是當時還能無所顧忌地想著念著。如今人在眼前,卻只能是克制隱忍,不敢稍有逾越。

情愛之苦,竟至於如此,可他們除了受著,又還能如何?

入我相思門,始知相思苦。

然而,縱令相思苦,我亦無怨尤。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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