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當局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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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整個昆侖熱鬧非凡，至善殿內更是繁華喧囂，人聲攢動，仙樂陣陣，衣袂飄飄。
瑤光緊緊挨著玉容坐的一動不動，臉上的神情更是冷如霜雪。
果然這酒不是好東西，宴開始了還沒多久，各色各樣的目光就開始不停地往瑤光身上飄，直看得她飯不下咽食不知味。
但是今天這樣的場面她又是遁都遁不得的。
“瑤光，你還好吧。”千落看她似乎很不自在樣子，想到她畢竟還年少，又一直待在三清甚少露面，這樣局面多少是有些應對不來的。
“你始終是要習慣這些的。”說話的是寧封。
“那也未必啊，我們三清向來甚少應酬，不必像某些人那樣。”玉容說著，還朝某個方向瞥了瞥。
瑤光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了正被一群人圍著的明允。不過看他的樣子似乎早已習慣了這些，應付起來游刃有餘甚至還如魚得水。
昆侖和三清的坐席離得很近，但三清的人似乎生來就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氣場，一般人還真不怎麽往他們這邊靠，這點倒是讓瑤光著實慶幸了一番。
“我倒覺得你可以向明允討教討教呢。”千落說道。
“明允師兄他……一直都這樣嗎？”
“好像是吧，反正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就是這樣的。不過瑤光你別誤會他，他是很有分寸之人。但畢竟他的身份不同一般。”
“我知道。就沖師兄你和他關系那麽好，我也不會認為他能有多風流荒唐。”
“咦，說起來倒也是，我看千落你跟明允的為人處世不可謂不相距甚遠，倒是怎麽成為朋友的。”玉容問道。
“這個嘛，就是漸漸熟絡了以後，然後就成為朋友了。”如果真要說的話，就算是千落也搞不清他們兩個之間到底是何時開始熟悉起來的，興許就是一起喝了幾回酒吧。
“男人之間的友情，你們女人是不會懂的。”說話的是寧封。
“我們還懶得懂呢。”玉容回嘴。
瑤光不知道他們兩個之間到底談過了些什麽，只是看他們的樣子似乎又回到了從前。玉容告訴她說他們兩個都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有些話有些事其實早就已經在彼此心裏了。
聽她這麽一說，瑤光也放下心來了。至少他們對彼此的心意都已經確定了，至於今後如何相處那是他們之間的事，他們認為怎樣最好那便是最好的。
不過這不代表瑤光會把她曾經聽到過的那些話忘記掉。
就在此時，瀾依撥開眾人幾步走到了千落他們跟前。
“千落，你們怎麽就一直坐在這兒呢，也不帶瑤光師妹到處走動走動？大家可是很想認識瑤光師妹呢。”說著，瀾依朝著瑤光一笑。
瑤光望天：“我想……沒有人現在是‘不認識’我的吧……”
“那怎麽一樣呢。”
“我看瀾依師姐你倒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十足已經像是昆侖的人了。”說話的是玉容。
“玉容！”
“沒事的千落，”瀾依並沒有介意，“這也是應該的不是嗎？”
“反正我們三清的名聲已經是這樣了，讓它去好了。而且瑤光是掌門的弟子，不會喜歡這些的。”寧封說道。
“也是。”瀾依說著在他們旁邊就坐下來，“一起喝一杯吧，雖然現在是昆侖的人了，不過畢竟我也是出自三清的嘛。”
“好啦，我剛才也不是那個意思。”玉容說著已經幫瀾依斟起了酒。
“就是，大家難得一見，你啊，就把你的脾氣收一收吧。”寧封忍不住數落她。
“哼！”玉容橫了他一眼。
“他們兩個……”瀾依低聲問瑤光，“沒事了？”
“對，沒事了。”
“這就好。”瀾依聽了很是欣慰，“我可一直等著給他們送賀禮呢。”
“那瀾依師姐你估計還得等上一陣子呢。”
“我看也是。”
“你們又在說什麽呢？”玉容的聲音插了進來。
“沒啊，沒說什麽。”瑤光無辜的眨眨眼睛。
“才怪，肯定是在說我和寧……那個，之類之類的。”
“你真的要聽嗎？我怕你聽了可要炸毛的。”瑤光深知她這麽說，玉容反而更是會想要聽。
“說！”
瑤光一邊不動聲色地往外移了移身子，一邊用極其悅耳的聲音說道：“就是在說什麽時候可以喝你跟寧封師兄的喜酒！”
“瑤光！！！”果然玉容一聽就氣急敗壞地想要抓住她，怎奈她反應奇快早有準備，還沒等玉容出手她便已經飛快地跳了起來，幾步想繞到千落他們那一邊去。
不過中途稍微出了點意外。
一心只想著和玉容打趣的瑤光沒有留意到身後，所以在轉身之時才看到離自己僅一米之遙的明允，但這個時候她已經收不住自己往前去的趨勢，正好和明允撞個滿懷。而更要命的是，她現在還被明允給抱著。
整個過程完全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
投懷送抱。
周遭一下子變得寂靜無聲，不明真相的眾人都皆目光暧昧地看著他們，當然，瑤光還可以感覺到其中有些明顯夾雜著嫉妒。
“瑤光師妹，你沒事吧。”
明允那張有著致命誘惑力的臉上滿是溫柔的笑意和關切的神情，但瑤光卻沒有漏看他眼底的那一抹不懷好意，心裏忍不住想往上面招呼一拳。
笑笑笑笑笑！笑什麽笑，他分明就是故意笑成這樣的！
“明允師兄你怎麽在這裏？”瑤光立刻從明允的懷中離開，立定站好，臉上陰晴不定。
“我來找千落喝酒啊。”明允表示很無辜。
“是這樣。”她也沒再說什麽，拍拍衣服然後又坐了回去。
你怎麽早不過來晚不過來偏偏就這個時候過來？！
瑤光在內心吼道。
本來是想看人好戲的，結果卻免費白白給別人看了場好戲，郁悶不已的瑤光也懶得理會周圍的各色目光，低頭默默端起了酒杯。
剛才她分明註意到了她師父的目光也在看他們。
這次的宴會不同於前幾天的大會，各位掌門都是坐於上首，而各派的弟子卻一起坐在下面。一開始瑤光還覺得這樣的安排倒是挺人性化的，畢竟宴會的目的在於吃喝玩樂，各派弟子要都還是在各位掌門前輩的眼皮子底下的話，怎麽放得開懷來吃喝呢？
而同時坐在上面的各位掌門之間也有些頗為交好的，要是有小輩們在眼前，有些話也不好聊啊。
“以前只聽聞上仙收了個徒兒，倒不知是怎樣出色的人物，這回一瞧，可真是個不錯的孩子啊。”說話的是括蒼掌門暮葉。
各派掌門坐在上面，下面發生的事自然是一覽無餘了。
“是啊。這樣的女孩兒，也不知將來哪家的小子有福氣。”太行掌門丙辰也隨即說道。
“既然是上仙的弟子，肯定得找個配得上她的了。”說話的是句曲的殊向真人。
“那我看可難了，那丫頭不管是樣貌還是資質，都是萬裏挑一的。”話這話的是殊向的師兄，句曲的掌門梓慎。
“這不，眼前也有個很般配的嗎？”說話的是桑瞳。
“說起明允一直都未曾婚配吧，他那樣的身份血統，要是能早些把婚事定下來，天帝天後也能寬心啊。”暮葉說著，還朝檀曜看了看。
“我看倒是可以讓他們兩個培養培養感情。若真能成了，還真真正正是段佳話呢。”殊向笑道。
“是啊，仙界可是難得出現像他們這般出眾的後輩了。檀曜掌門和墨玄上仙真是好福氣啊。”暮葉的語氣有幾分羨慕。
瑤光是墨玄的弟子，一露面就得到無數明裏暗裏的關註。不要說那些弟子了，就連各派的掌門私下裏都談論過她好幾次了。
而墨玄與檀曜卻皆是不言。
“這麽說來，看他們兩個剛才的樣子，確實倒也不像是沒緣分的。”梓慎說道。
“感情是要培養的，不過年輕人，應該很容易就會有好感的。”桑瞳說道。
“眾位都說笑了，瑤光仙子既是墨玄上仙的高徒，自然不會隨便嫁人的。況且明允的婚事，還是叫天帝天後拿主意吧。”檀曜終於緩緩了開了口。
眾位掌門似乎對於把瑤光與明允配一道很是熱心。但他們內心的真實想法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三清與昆侖的關系雖不算差，但也說不上好。不過瑤光要是嫁給明允了，那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不過話是這麽說，各派掌門倒不覺得墨玄真的會把瑤光嫁給明允。至少短時間內不會。
一個門派的未來如何很大程度上是取決於門下弟子的資質水平。瑤光既然是墨玄的弟子，誰都不會懷疑她的天賦和才能，她將來勢必是要成為大人物的。
所以就算是為了自己門派多年基業的著想，也不會把辛辛苦苦培養的弟子隨便就嫁出去的。更何況昆侖似乎還一直都有與三清一爭高低的心思。
只是明允與瑤光各自的容貌和身份擺在那裏，就仿佛註定了是要被拉在一起，才不會讓人覺得可惜了彼此那樣好的條件。
更何況古往今來，英雄美女才子佳人間的搭配，是任誰都樂見其成的。甚至會叫人不自覺地想要去促成這樣的美事。
而墨玄聽到檀曜這麽一說，心裏忽而意識到了什麽。
明允是神族後裔，他的婚事肯定是要知會天帝天後的。盡管墨玄不覺得現在的瑤光對他有這樣的心思，但男女之情向來不好說，他們又都正值韶華歲月，彼此間各方面的條件亦再合適不過。
而且他還擔心有人把今天的話在天帝天後面前提及，本來天後就一直很關心明允的婚事，還曾想過要給他指一門婚事，而瑤光身為他的弟子，就身份而言也已經足夠配得起明允了，更何況她本身的血統……
只是，天後是瑤光的親姨娘，真的見到了瑤光，如何會認不出來？當然，天後自然不會洩露瑤光的身世，但墨玄始終覺得他有些不想見到這樣的局面。
或許，天後要是真的知道了瑤光的身世，那她想把瑤光嫁與明允的可能性反而會更大吧。
眾人見檀曜這麽說了，而墨玄又一直一言不發，似乎雙方都沒有這個心思，遂也說起了其他的話題。
總的來說，各位掌門內心倒還真不怎麽願意見到昆侖與三清聯姻。
“我說玉容，你以後可別讓你的師妹趕在你前頭咯。”瀾依看看瑤光又看看明允，別有深意的說道。
“啊，瀾依師姐你指什麽啊？”玉容顯然沒有明白過來。
一旁的寧封禁不住嘆氣。玉容在這方面不開竅的程度真是已經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了！
“我是說你指不定要會讓你瑤光師妹嫁在你前頭呢。”
“啊，瑤光你什麽時候要嫁人啊？！怎麽沒……唔……”玉容話還沒說完，就被瑤光用菜給堵住了嘴。
“玉容師姐，這簟菌菇很是鮮美，你好好嘗嘗。”
然後她又笑靨如花地看向了瀾依：“瀾依師姐也要嗎？據說吃這個還很養顏。”
“呃……”瀾依被她過分閃亮的笑容給恍惚到了，更重要的是她讀出了瑤光笑容裏的危險意味。
“不，不用了……”瀾依幹笑了幾聲，說著還摸了摸自己的臉。
哼，這麽想把她和明允綁在一起，她就偏不要如眾人所願。
瑤光心裏憤憤地想道。低頭把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她看到剛才還在註視著她的墨玄，此刻又在上面與坐在他身邊的桑瞳說起了話。
“你來得倒是巧。”千落看著已然落座的明允。
“呃……我是不是把你的師妹給得罪了？”明允小心地瞅了眼瑤光，見她的神色間似乎頗為不豫。
“她不是那麽小心眼的人。只是瑤光本就不喜人多，更不想引人註意，誰料到剛才你們卻……這不是讓她心裏添堵嗎。”
“那是意外……我絕對不是有心的！”明允信誓旦旦道。
“你跟我說可沒用。”
“唉……好不容易跟你瑤光師妹關系好一點了，她大概又要誤會我了。”
“不會。她有識人之明，一早就沒覺得你是什麽風流貴公子。當然，你要是能收起你那副多情公子的樣子，她自然會看你更順眼些的。”
“我看難吶……”明允有些挫敗地說。
“怎麽，明允，難道你……”千落看他的樣子對瑤光似乎格外上心，本以為不過是因著瑤光為墨玄弟子的緣故，現在看來恐怕不止是如此吧。
明允的身份血統皆是貴重，天賦異稟，又是昆侖掌門的入室弟子，在仙界素有盛名。他雖也時常周旋於一些女子之間，但實際上卻很潔身自好，絕不會做逾禮之事。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看人的眼光也頗高，很少能有女子可以入他的眼，更絕少會主動接近一個女子。
“我怎麽了？”
“瑤光她……到底和一般女子不同，你若真對她有什麽心思，最好慎重些，畢竟……”千落看看坐在上頭的墨玄，“掌門就她這麽一個徒兒。”
“瞧你說的，我哪裏敢招惹她。不要說她師父是墨玄上仙，就是你們這幾個做師兄師姐的……”明允似是想到了什麽，“我真怕玉容師妹哪天真會把我大卸八塊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相反，我很樂意你們成就這段姻緣，那倒真算得上是佳偶天成了。”
“這麽想把你的師妹推給我？我還以為你們三清一定會寶貝著她，不讓她輕易嫁人的呢。而且……怎麽你對她似乎……她畢竟那麽出挑，還有很意思。”
瑤光不同於瀾依，她是墨玄的弟子，從某種意義上也確實算得上是三清的寶物。既是寶物，自然不會輕易贈予人的了。
“明允，我只當她是師妹，你知道的。”
“千落，太過執著，不好。”
“我沒有執著。”千落說著，把玉盞中的酒一飲而盡。
明允沒坐多久，就又有人過來拉他去一道喝酒。瑤光掃了一眼，看到不少眼熟的人。包括太行的那位絳紅也在。
一時間他們的桌子前倒是圍了不少的人，熱鬧得很。
看來明允受歡迎的程度可真不一般。
但這其中又有多少的真情與假意呢。
“千落你不一起去？”明允也想把千落拉上。
“我就不必了。”
“何必這麽見外呢千落。”明允還想勸。
“是啊，千落，你和明允一起去嘛。順便把瑤光師妹也帶上，大家正好認識認識啊。”說話的是瀾依，她似乎始終不放棄想把明允與瑤光湊一對的努力。
瑤光聞言，不為所動，亦一言不發。
她不知道明允是懷著怎樣的想法與那些人來往的，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們之間的境況很相似，眾人對他們的好感或者嫉恨，都是出於他們非凡的外表與地位。但對瑤光來說，只要是她不想做的事就沒有人可以勉強她。除非……
“瑤光，你若想去……”千落見她今晚似乎有些不對勁。
“師兄，我沒事，亦不想去。”瑤光朝他笑了笑。
這時已經有人來拉千落和他們一起過去喝酒了。
千落不同於玉容寧封他們，平時出於公務也會在仙界裏走動走動，加上他本身為人溫和謙恭，是以人緣還是很不錯的。
瑤光甚至時常也會看到一些炙熱的目光停留在她這位千落師兄的身上。
是，或許在明允面前，任何人都很容易就變得黯然失色微不足道。但太過耀眼的光芒也容易叫人迷失，有時反而不如平平淡淡來得真實。
這或許就是為何玉容從來都不曾癡迷，而瀾依最終也從那段感情中走出來的緣故吧。
當女人看清楚自己內心的時候，往往比男人更加能夠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麽。是以她們也才能更加堅忍與執著，無所畏懼光陰的無情與世事的變遷，即使所能做的只有等待與守候。
“我以前倒沒發現原來千落師兄也是這麽受歡迎的。”瑤光低聲對玉容說道。
“千落是不錯啦，他人很好，長得也不賴。又不像某些人那麽招搖，要我說啊瑤光，所謂色即是空，皮相什麽的皆是虛幻，最重要的還是人品不是。”玉容的聲音雖然也壓得很低，卻偏偏還是讓在場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明允自然知道她話中所指，反正玉容就是看他不下眼，他也只好無奈的笑笑。
“嗯，玉容師姐你說得對。我也覺得千落師兄挺好的，一點都不比別人差。”
“都說了你這丫頭有慧根，心思玲瓏剔透，怎麽會惑於一時的表象呢。”玉容喜得把瑤光一把摟住，“也不枉費千落平日裏這麽照顧你。對了，瑤光啊，我以前就一直想囑咐你來著，正所謂呢肥水不流外人田，將來你就算要挑夫婿啊，就在自己人這裏挑好了，我就不信我們三清沒人了，還省得便宜了那些外人。”
“玉容啊……你這門戶之見……似乎不好吧……”瀾依見玉容無時不刻孜孜不倦地給瑤光灌輸“不能接近明允更不可以嫁給明允”的思想，一時無語萬分。
他們到底是怎麽結下的這麽大的梁子？
呃，想起來似乎還是因為她的原因吧……瀾依默默在內心望天……
“沒有啊瀾依師姐，我覺得玉容師姐說的對呢。我可是三清的人，師父又只有我這麽一個徒兒，將來我還要孝敬他的呢，怎麽可以離開三清？”
“那……那你以後萬一喜歡上別的門派的人呢？”
“那可以讓他嫁過來啊，入贅好了。既然想娶我，肯定是喜歡我咯，既然喜歡我，應該也不會在意這些的，對吧，瀾依師姐。就像你剛才說的，門戶之見可要不得呢。”瑤光言語間一派天真。
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就是啊！瀾依見她心思和口齒都如此伶俐，也只能訕訕地敗下陣來。
明允啊，不是我不幫你，而是這小丫頭實在厲害得很，還是你自己來搞定吧。
不過話說，看她的樣子似乎對明允真的無甚感覺啊。
瀾依知道瑤光不是一般的女子，卻沒想到她如此小小年紀，竟能不為明允所動。是她的心思還太單純，還是她真的非池中之物，可以不為感情所惑？
瀾依或許是最清楚明允魅力的人，他簡直就像是一個最美和最具誘惑力的夢，符合每一個女子全部的向往與憧憬，輕易地就可以讓人沈淪其間而無法自拔。
就在眾人細碎的言談和不時的拉拉扯扯間，忽然聽到有人低聲喊了一句：
“咦，那不是括蒼的秀菁師妹嗎？她這是要撫琴？”
“可不是嗎，說起來秀菁師妹的琴藝倒很是高絕，今天我們有耳福了呢。”
“不過她可是很少在人前撫琴的，今兒怎麽……”
“今時怎麽同往日？”
“也是也是……”
“……”
眾人言語間都有幾分明了。
仙盟大會既是各大門派聚首共襄大事的盛會，也是各派弟子展露頭角各顯身手甚至可以說是各出風頭的大好時機。
這幾天裏各種文鬥武鬥明著鬥暗著鬥的都不知上演過幾回了，只是一來瑤光不怎麽出鬥宿宮的大門，二來畢竟她的身份擺在那裏，可不是隨意能夠得罪的。
不過今晚既然是宴會，動幹戈自然是不好的，就算要耍威風博眼球，也得找個體面風雅的法子。
同時對女子而言，這更是個對意中人示好的絕佳時機啊。
今晚年輕一輩中的青年才俊們濟濟一堂，其中更不乏才能品貌皆出眾者，怎麽會不引起有心人的關註呢。
瑤光只是似有若無地掃了一眼那個叫秀菁的女子。只見她穿著一件杏色的衣衫，身姿玲瓏曼妙，容貌倒也尚可，懷裏還抱著一把琴，蓮步輕移，朝在座的眾人俯身行了一個禮，朱唇輕啟道：
“秀菁獻醜了。”
“秀菁你過謙了，誰都知道你的琴技超絕，平日裏都難得聽到。今天你肯為我們彈奏一曲，是我們有幸才是。”說話的檀曜。
“是啊。上次聽你撫琴都是前次仙盟大會的時候了，這一晃又是十年啊。”丙辰似有些感慨。
眾位掌門稍稍感嘆了一下，而那位秀菁仙子則是趁此擺好了架勢，一時間整個至善殿內都寂靜無聲，大家似乎都是一副洗耳恭聽狀。
看來這位秀菁仙子的琴藝應該還是可以的，不過再怎麽樣還能高過她師父去嗎？
瑤光心想道。
不過好在那秀菁仙子也並不只是撫琴，和著琴聲她還唱起了琴歌：
“練餘心兮浸太清，
滌穢濁兮存正靈。
和液暢兮神氣寧，
情志泊兮心亭亭，
嗜欲息兮無由生。
踔宇宙而遺俗兮，
眇翩翩而獨征。”（註：1）
撫琴而歌，更顯高雅淡泊。再配上秀菁仙子清麗的嗓音，意境悠遠，回味無窮。眾人的臉上也皆是陶醉之色。
瑤光輕抿了一口酒。
平心而論，這位秀菁仙子的琴技嫻熟，心境也空明開闊，撫出的琴音悅耳悠揚，如此造詣已是極高。
不過怎奈瑤光的耳朵已被墨玄的琴音給徹底洗過了，在眾人眼裏如此美妙高絕的琴音，在她聽來不過尚可罷了。
一曲終了，各種讚嘆聲不絕於耳。
“果然會樂器的女子特別顯得閑雅柔婉。”寧封讚賞道。
“那真是不好意思呢，你身邊沒有這樣的女子。”
寧封是言者無意，玉容則是聽者有心。
“我不是這個意思……”
“哼，誰管你什麽意思。”
“玉容不像是不會這些的吧？”說話的是絳紅，語氣很是柔和婉轉。
瑤光聞言，暗自警惕起來。
“不會。”玉容很幹脆地說，“我只會搗鼓那些鍋碗瓢盆。”
“會那些花裏胡哨的做什麽，像玉容師姐這樣的已經夠算得上是上得了廳堂入得了廚房了。而且師姐的手藝，我還一直都學不來呢。”瑤光立馬接口道。
“我只是覺得修行的日子裏偶爾也會頗感無聊，能學些其他的東西打發時間兼修身養性倒也不錯。咦，我們都是第一次見到瑤光師妹呢，不知瑤光師妹是否也會些……”
“不巧得很，我除了仙術劍法，符咒布陣之外，一概不會。”瑤光幹凈利落地打斷了她的話。
本來是她會吹簫的，但她師父囑咐過她讓她不要輕易在人前吹奏，而且她也沒這個興趣對著這些人吹一曲。
千落聞言則有些疑惑地看著瑤光，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師妹正在學簫。不過既然瑤光這麽說了，他也沒道理去拆穿她吧。
“不會吧，我聽說墨玄上仙不僅法術高深，其他的諸如琴棋書畫也是無一不精，瑤光師妹就沒有學一些？”說話的是太行的另一個女子，不過瑤光不記得她的名字了。
“瑤光才疏學淺，最基本的仙法道術都還沒修到家，怎麽還有心思和餘力去學其他的。”
“瑤光師妹這是自謙之辭吧，你承墨玄上仙親自教導，若還學不到家，那我們可該怎麽辦呢？”絳紅的話自然是說笑之言，但在瑤光聽來卻是別有用心。
“我入門還不滿十年。”
“來日方長，想必再過個幾年，瑤光師妹定會叫人大開眼界的。”此時明允也湊到了她的跟前，還一臉“我很期待”的表情，“不過，若是能有機會，我倒很樂意與瑤光師妹討教幾招劍法。”
“我可不敢，要是不小心把明允師兄弄傷了，你愛慕者眾多，我怕到時自己會屍骨無存吶！”
“呃……”明允覺得瑤光的口才不僅毫不遜色於她的師姐玉容，而且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對了，說起來絳紅師妹，既然今天秀菁師妹都當眾為我們撫過琴了，你是不是也該為我們舞一曲啊。”此時開口的那個人，瑤光雖然不知道他是誰，卻聽出了他的聲音，就是那日在芳菲苑中與絳紅說話的那個男子——羅浮派的淳風。
“是啊，絳紅師妹的劍舞也是當今一絕，不知今晚在聽過秀菁師妹的琴音之後，可否能讓我們再飽一飽眼福？”明允笑盈盈地望著她。
周圍眾女子的目光一下子都癡了不少。
“絳紅師姐會劍舞？”瑤光的語調揚了揚，其中似乎還暗含了別樣的興趣。
“莫非瑤光師妹也會？”明允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抓住了她話中的含義，看向瑤光的目光裏多了幾分深意。
只見瑤光一只手慢悠悠地轉動著酒杯，笑容清淺得說道：“我只會一支：西傾劍舞。”
她的話音剛落，只聽周遭紛紛傳來吸氣聲。
（註1：此為蔡邕所作的《琴歌》）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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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光緊緊挨著玉容坐的一動不動，臉上的神情更是冷如霜雪。
果然這酒不是好東西，宴開始了還沒多久，各色各樣的目光就開始不停地往瑤光身上飄，直看得她飯不下咽食不知味。
但是今天這樣的場面她又是遁都遁不得的。
“瑤光，你還好吧。”千落看她似乎很不自在樣子，想到她畢竟還年少，又一直待在三清甚少露面，這樣局面多少是有些應對不來的。
“你始終是要習慣這些的。”說話的是寧封。
“那也未必啊，我們三清向來甚少應酬，不必像某些人那樣。”玉容說著，還朝某個方向瞥了瞥。
瑤光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了正被一群人圍著的明允。不過看他的樣子似乎早已習慣了這些，應付起來游刃有餘甚至還如魚得水。
昆侖和三清的坐席離得很近，但三清的人似乎生來就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氣場，一般人還真不怎麽往他們這邊靠，這點倒是讓瑤光著實慶幸了一番。
“我倒覺得你可以向明允討教討教呢。”千落說道。
“明允師兄他……一直都這樣嗎？”
“好像是吧，反正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就是這樣的。不過瑤光你別誤會他，他是很有分寸之人。但畢竟他的身份不同一般。”
“我知道。就沖師兄你和他關系那麽好，我也不會認為他能有多風流荒唐。”
“咦，說起來倒也是，我看千落你跟明允的為人處世不可謂不相距甚遠，倒是怎麽成為朋友的。”玉容問道。
“這個嘛，就是漸漸熟絡了以後，然後就成為朋友了。”如果真要說的話，就算是千落也搞不清他們兩個之間到底是何時開始熟悉起來的，興許就是一起喝了幾回酒吧。
“男人之間的友情，你們女人是不會懂的。”說話的是寧封。
“我們還懶得懂呢。”玉容回嘴。
瑤光不知道他們兩個之間到底談過了些什麽，只是看他們的樣子似乎又回到了從前。玉容告訴她說他們兩個都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有些話有些事其實早就已經在彼此心裏了。
聽她這麽一說，瑤光也放下心來了。至少他們對彼此的心意都已經確定了，至於今後如何相處那是他們之間的事，他們認為怎樣最好那便是最好的。
不過這不代表瑤光會把她曾經聽到過的那些話忘記掉。
就在此時，瀾依撥開眾人幾步走到了千落他們跟前。
“千落，你們怎麽就一直坐在這兒呢，也不帶瑤光師妹到處走動走動？大家可是很想認識瑤光師妹呢。”說著，瀾依朝著瑤光一笑。
瑤光望天：“我想……沒有人現在是‘不認識’我的吧……”
“那怎麽一樣呢。”
“我看瀾依師姐你倒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十足已經像是昆侖的人了。”說話的是玉容。
“玉容！”
“沒事的千落，”瀾依並沒有介意，“這也是應該的不是嗎？”
“反正我們三清的名聲已經是這樣了，讓它去好了。而且瑤光是掌門的弟子，不會喜歡這些的。”寧封說道。
“也是。”瀾依說著在他們旁邊就坐下來，“一起喝一杯吧，雖然現在是昆侖的人了，不過畢竟我也是出自三清的嘛。”
“好啦，我剛才也不是那個意思。”玉容說著已經幫瀾依斟起了酒。
“就是，大家難得一見，你啊，就把你的脾氣收一收吧。”寧封忍不住數落她。
“哼！”玉容橫了他一眼。
“他們兩個……”瀾依低聲問瑤光，“沒事了？”
“對，沒事了。”
“這就好。”瀾依聽了很是欣慰，“我可一直等著給他們送賀禮呢。”
“那瀾依師姐你估計還得等上一陣子呢。”
“我看也是。”
“你們又在說什麽呢？”玉容的聲音插了進來。
“沒啊，沒說什麽。”瑤光無辜的眨眨眼睛。
“才怪，肯定是在說我和寧……那個，之類之類的。”
“你真的要聽嗎？我怕你聽了可要炸毛的。”瑤光深知她這麽說，玉容反而更是會想要聽。
“說！”
瑤光一邊不動聲色地往外移了移身子，一邊用極其悅耳的聲音說道：“就是在說什麽時候可以喝你跟寧封師兄的喜酒！”
“瑤光！！！”果然玉容一聽就氣急敗壞地想要抓住她，怎奈她反應奇快早有準備，還沒等玉容出手她便已經飛快地跳了起來，幾步想繞到千落他們那一邊去。
不過中途稍微出了點意外。
一心只想著和玉容打趣的瑤光沒有留意到身後，所以在轉身之時才看到離自己僅一米之遙的明允，但這個時候她已經收不住自己往前去的趨勢，正好和明允撞個滿懷。而更要命的是，她現在還被明允給抱著。
整個過程完全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
投懷送抱。
周遭一下子變得寂靜無聲，不明真相的眾人都皆目光暧昧地看著他們，當然，瑤光還可以感覺到其中有些明顯夾雜著嫉妒。
“瑤光師妹，你沒事吧。”
明允那張有著致命誘惑力的臉上滿是溫柔的笑意和關切的神情，但瑤光卻沒有漏看他眼底的那一抹不懷好意，心裏忍不住想往上面招呼一拳。
笑笑笑笑笑！笑什麽笑，他分明就是故意笑成這樣的！
“明允師兄你怎麽在這裏？”瑤光立刻從明允的懷中離開，立定站好，臉上陰晴不定。
“我來找千落喝酒啊。”明允表示很無辜。
“是這樣。”她也沒再說什麽，拍拍衣服然後又坐了回去。
你怎麽早不過來晚不過來偏偏就這個時候過來？！
瑤光在內心吼道。
本來是想看人好戲的，結果卻免費白白給別人看了場好戲，郁悶不已的瑤光也懶得理會周圍的各色目光，低頭默默端起了酒杯。
剛才她分明註意到了她師父的目光也在看他們。
這次的宴會不同於前幾天的大會，各位掌門都是坐於上首，而各派的弟子卻一起坐在下面。一開始瑤光還覺得這樣的安排倒是挺人性化的，畢竟宴會的目的在於吃喝玩樂，各派弟子要都還是在各位掌門前輩的眼皮子底下的話，怎麽放得開懷來吃喝呢？
而同時坐在上面的各位掌門之間也有些頗為交好的，要是有小輩們在眼前，有些話也不好聊啊。
“以前只聽聞上仙收了個徒兒，倒不知是怎樣出色的人物，這回一瞧，可真是個不錯的孩子啊。”說話的是括蒼掌門暮葉。
各派掌門坐在上面，下面發生的事自然是一覽無餘了。
“是啊。這樣的女孩兒，也不知將來哪家的小子有福氣。”太行掌門丙辰也隨即說道。
“既然是上仙的弟子，肯定得找個配得上她的了。”說話的是句曲的殊向真人。
“那我看可難了，那丫頭不管是樣貌還是資質，都是萬裏挑一的。”話這話的是殊向的師兄，句曲的掌門梓慎。
“這不，眼前也有個很般配的嗎？”說話的是桑瞳。
“說起明允一直都未曾婚配吧，他那樣的身份血統，要是能早些把婚事定下來，天帝天後也能寬心啊。”暮葉說著，還朝檀曜看了看。
“我看倒是可以讓他們兩個培養培養感情。若真能成了，還真真正正是段佳話呢。”殊向笑道。
“是啊，仙界可是難得出現像他們這般出眾的後輩了。檀曜掌門和墨玄上仙真是好福氣啊。”暮葉的語氣有幾分羨慕。
瑤光是墨玄的弟子，一露面就得到無數明裏暗裏的關註。不要說那些弟子了，就連各派的掌門私下裏都談論過她好幾次了。
而墨玄與檀曜卻皆是不言。
“這麽說來，看他們兩個剛才的樣子，確實倒也不像是沒緣分的。”梓慎說道。
“感情是要培養的，不過年輕人，應該很容易就會有好感的。”桑瞳說道。
“眾位都說笑了，瑤光仙子既是墨玄上仙的高徒，自然不會隨便嫁人的。況且明允的婚事，還是叫天帝天後拿主意吧。”檀曜終於緩緩了開了口。
眾位掌門似乎對於把瑤光與明允配一道很是熱心。但他們內心的真實想法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三清與昆侖的關系雖不算差，但也說不上好。不過瑤光要是嫁給明允了，那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不過話是這麽說，各派掌門倒不覺得墨玄真的會把瑤光嫁給明允。至少短時間內不會。
一個門派的未來如何很大程度上是取決於門下弟子的資質水平。瑤光既然是墨玄的弟子，誰都不會懷疑她的天賦和才能，她將來勢必是要成為大人物的。
所以就算是為了自己門派多年基業的著想，也不會把辛辛苦苦培養的弟子隨便就嫁出去的。更何況昆侖似乎還一直都有與三清一爭高低的心思。
只是明允與瑤光各自的容貌和身份擺在那裏，就仿佛註定了是要被拉在一起，才不會讓人覺得可惜了彼此那樣好的條件。
更何況古往今來，英雄美女才子佳人間的搭配，是任誰都樂見其成的。甚至會叫人不自覺地想要去促成這樣的美事。
而墨玄聽到檀曜這麽一說，心裏忽而意識到了什麽。
明允是神族後裔，他的婚事肯定是要知會天帝天後的。盡管墨玄不覺得現在的瑤光對他有這樣的心思，但男女之情向來不好說，他們又都正值韶華歲月，彼此間各方面的條件亦再合適不過。
而且他還擔心有人把今天的話在天帝天後面前提及，本來天後就一直很關心明允的婚事，還曾想過要給他指一門婚事，而瑤光身為他的弟子，就身份而言也已經足夠配得起明允了，更何況她本身的血統……
只是，天後是瑤光的親姨娘，真的見到了瑤光，如何會認不出來？當然，天後自然不會洩露瑤光的身世，但墨玄始終覺得他有些不想見到這樣的局面。
或許，天後要是真的知道了瑤光的身世，那她想把瑤光嫁與明允的可能性反而會更大吧。
眾人見檀曜這麽說了，而墨玄又一直一言不發，似乎雙方都沒有這個心思，遂也說起了其他的話題。
總的來說，各位掌門內心倒還真不怎麽願意見到昆侖與三清聯姻。
“我說玉容，你以後可別讓你的師妹趕在你前頭咯。”瀾依看看瑤光又看看明允，別有深意的說道。
“啊，瀾依師姐你指什麽啊？”玉容顯然沒有明白過來。
一旁的寧封禁不住嘆氣。玉容在這方面不開竅的程度真是已經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了！
“我是說你指不定要會讓你瑤光師妹嫁在你前頭呢。”
“啊，瑤光你什麽時候要嫁人啊？！怎麽沒……唔……”玉容話還沒說完，就被瑤光用菜給堵住了嘴。
“玉容師姐，這簟菌菇很是鮮美，你好好嘗嘗。”
然後她又笑靨如花地看向了瀾依：“瀾依師姐也要嗎？據說吃這個還很養顏。”
“呃……”瀾依被她過分閃亮的笑容給恍惚到了，更重要的是她讀出了瑤光笑容裏的危險意味。
“不，不用了……”瀾依幹笑了幾聲，說著還摸了摸自己的臉。
哼，這麽想把她和明允綁在一起，她就偏不要如眾人所願。
瑤光心裏憤憤地想道。低頭把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她看到剛才還在註視著她的墨玄，此刻又在上面與坐在他身邊的桑瞳說起了話。
“你來得倒是巧。”千落看著已然落座的明允。
“呃……我是不是把你的師妹給得罪了？”明允小心地瞅了眼瑤光，見她的神色間似乎頗為不豫。
“她不是那麽小心眼的人。只是瑤光本就不喜人多，更不想引人註意，誰料到剛才你們卻……這不是讓她心裏添堵嗎。”
“那是意外……我絕對不是有心的！”明允信誓旦旦道。
“你跟我說可沒用。”
“唉……好不容易跟你瑤光師妹關系好一點了，她大概又要誤會我了。”
“不會。她有識人之明，一早就沒覺得你是什麽風流貴公子。當然，你要是能收起你那副多情公子的樣子，她自然會看你更順眼些的。”
“我看難吶……”明允有些挫敗地說。
“怎麽，明允，難道你……”千落看他的樣子對瑤光似乎格外上心，本以為不過是因著瑤光為墨玄弟子的緣故，現在看來恐怕不止是如此吧。
明允的身份血統皆是貴重，天賦異稟，又是昆侖掌門的入室弟子，在仙界素有盛名。他雖也時常周旋於一些女子之間，但實際上卻很潔身自好，絕不會做逾禮之事。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看人的眼光也頗高，很少能有女子可以入他的眼，更絕少會主動接近一個女子。
“我怎麽了？”
“瑤光她……到底和一般女子不同，你若真對她有什麽心思，最好慎重些，畢竟……”千落看看坐在上頭的墨玄，“掌門就她這麽一個徒兒。”
“瞧你說的，我哪裏敢招惹她。不要說她師父是墨玄上仙，就是你們這幾個做師兄師姐的……”明允似是想到了什麽，“我真怕玉容師妹哪天真會把我大卸八塊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相反，我很樂意你們成就這段姻緣，那倒真算得上是佳偶天成了。”
“這麽想把你的師妹推給我？我還以為你們三清一定會寶貝著她，不讓她輕易嫁人的呢。而且……怎麽你對她似乎……她畢竟那麽出挑，還有很意思。”
瑤光不同於瀾依，她是墨玄的弟子，從某種意義上也確實算得上是三清的寶物。既是寶物，自然不會輕易贈予人的了。
“明允，我只當她是師妹，你知道的。”
“千落，太過執著，不好。”
“我沒有執著。”千落說著，把玉盞中的酒一飲而盡。
明允沒坐多久，就又有人過來拉他去一道喝酒。瑤光掃了一眼，看到不少眼熟的人。包括太行的那位絳紅也在。
一時間他們的桌子前倒是圍了不少的人，熱鬧得很。
看來明允受歡迎的程度可真不一般。
但這其中又有多少的真情與假意呢。
“千落你不一起去？”明允也想把千落拉上。
“我就不必了。”
“何必這麽見外呢千落。”明允還想勸。
“是啊，千落，你和明允一起去嘛。順便把瑤光師妹也帶上，大家正好認識認識啊。”說話的是瀾依，她似乎始終不放棄想把明允與瑤光湊一對的努力。
瑤光聞言，不為所動，亦一言不發。
她不知道明允是懷著怎樣的想法與那些人來往的，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們之間的境況很相似，眾人對他們的好感或者嫉恨，都是出於他們非凡的外表與地位。但對瑤光來說，只要是她不想做的事就沒有人可以勉強她。除非……
“瑤光，你若想去……”千落見她今晚似乎有些不對勁。
“師兄，我沒事，亦不想去。”瑤光朝他笑了笑。
這時已經有人來拉千落和他們一起過去喝酒了。
千落不同於玉容寧封他們，平時出於公務也會在仙界裏走動走動，加上他本身為人溫和謙恭，是以人緣還是很不錯的。
瑤光甚至時常也會看到一些炙熱的目光停留在她這位千落師兄的身上。
是，或許在明允面前，任何人都很容易就變得黯然失色微不足道。但太過耀眼的光芒也容易叫人迷失，有時反而不如平平淡淡來得真實。
這或許就是為何玉容從來都不曾癡迷，而瀾依最終也從那段感情中走出來的緣故吧。
當女人看清楚自己內心的時候，往往比男人更加能夠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麽。是以她們也才能更加堅忍與執著，無所畏懼光陰的無情與世事的變遷，即使所能做的只有等待與守候。
“我以前倒沒發現原來千落師兄也是這麽受歡迎的。”瑤光低聲對玉容說道。
“千落是不錯啦，他人很好，長得也不賴。又不像某些人那麽招搖，要我說啊瑤光，所謂色即是空，皮相什麽的皆是虛幻，最重要的還是人品不是。”玉容的聲音雖然也壓得很低，卻偏偏還是讓在場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明允自然知道她話中所指，反正玉容就是看他不下眼，他也只好無奈的笑笑。
“嗯，玉容師姐你說得對。我也覺得千落師兄挺好的，一點都不比別人差。”
“都說了你這丫頭有慧根，心思玲瓏剔透，怎麽會惑於一時的表象呢。”玉容喜得把瑤光一把摟住，“也不枉費千落平日裏這麽照顧你。對了，瑤光啊，我以前就一直想囑咐你來著，正所謂呢肥水不流外人田，將來你就算要挑夫婿啊，就在自己人這裏挑好了，我就不信我們三清沒人了，還省得便宜了那些外人。”
“玉容啊……你這門戶之見……似乎不好吧……”瀾依見玉容無時不刻孜孜不倦地給瑤光灌輸“不能接近明允更不可以嫁給明允”的思想，一時無語萬分。
他們到底是怎麽結下的這麽大的梁子？
呃，想起來似乎還是因為她的原因吧……瀾依默默在內心望天……
“沒有啊瀾依師姐，我覺得玉容師姐說的對呢。我可是三清的人，師父又只有我這麽一個徒兒，將來我還要孝敬他的呢，怎麽可以離開三清？”
“那……那你以後萬一喜歡上別的門派的人呢？”
“那可以讓他嫁過來啊，入贅好了。既然想娶我，肯定是喜歡我咯，既然喜歡我，應該也不會在意這些的，對吧，瀾依師姐。就像你剛才說的，門戶之見可要不得呢。”瑤光言語間一派天真。
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就是啊！瀾依見她心思和口齒都如此伶俐，也只能訕訕地敗下陣來。
明允啊，不是我不幫你，而是這小丫頭實在厲害得很，還是你自己來搞定吧。
不過話說，看她的樣子似乎對明允真的無甚感覺啊。
瀾依知道瑤光不是一般的女子，卻沒想到她如此小小年紀，竟能不為明允所動。是她的心思還太單純，還是她真的非池中之物，可以不為感情所惑？
瀾依或許是最清楚明允魅力的人，他簡直就像是一個最美和最具誘惑力的夢，符合每一個女子全部的向往與憧憬，輕易地就可以讓人沈淪其間而無法自拔。
就在眾人細碎的言談和不時的拉拉扯扯間，忽然聽到有人低聲喊了一句：
“咦，那不是括蒼的秀菁師妹嗎？她這是要撫琴？”
“可不是嗎，說起來秀菁師妹的琴藝倒很是高絕，今天我們有耳福了呢。”
“不過她可是很少在人前撫琴的，今兒怎麽……”
“今時怎麽同往日？”
“也是也是……”
“……”
眾人言語間都有幾分明了。
仙盟大會既是各大門派聚首共襄大事的盛會，也是各派弟子展露頭角各顯身手甚至可以說是各出風頭的大好時機。
這幾天裏各種文鬥武鬥明著鬥暗著鬥的都不知上演過幾回了，只是一來瑤光不怎麽出鬥宿宮的大門，二來畢竟她的身份擺在那裏，可不是隨意能夠得罪的。
不過今晚既然是宴會，動幹戈自然是不好的，就算要耍威風博眼球，也得找個體面風雅的法子。
同時對女子而言，這更是個對意中人示好的絕佳時機啊。
今晚年輕一輩中的青年才俊們濟濟一堂，其中更不乏才能品貌皆出眾者，怎麽會不引起有心人的關註呢。
瑤光只是似有若無地掃了一眼那個叫秀菁的女子。只見她穿著一件杏色的衣衫，身姿玲瓏曼妙，容貌倒也尚可，懷裏還抱著一把琴，蓮步輕移，朝在座的眾人俯身行了一個禮，朱唇輕啟道：
“秀菁獻醜了。”
“秀菁你過謙了，誰都知道你的琴技超絕，平日裏都難得聽到。今天你肯為我們彈奏一曲，是我們有幸才是。”說話的檀曜。
“是啊。上次聽你撫琴都是前次仙盟大會的時候了，這一晃又是十年啊。”丙辰似有些感慨。
眾位掌門稍稍感嘆了一下，而那位秀菁仙子則是趁此擺好了架勢，一時間整個至善殿內都寂靜無聲，大家似乎都是一副洗耳恭聽狀。
看來這位秀菁仙子的琴藝應該還是可以的，不過再怎麽樣還能高過她師父去嗎？
瑤光心想道。
不過好在那秀菁仙子也並不只是撫琴，和著琴聲她還唱起了琴歌：
“練餘心兮浸太清，
滌穢濁兮存正靈。
和液暢兮神氣寧，
情志泊兮心亭亭，
嗜欲息兮無由生。
踔宇宙而遺俗兮，
眇翩翩而獨征。”（註：1）
撫琴而歌，更顯高雅淡泊。再配上秀菁仙子清麗的嗓音，意境悠遠，回味無窮。眾人的臉上也皆是陶醉之色。
瑤光輕抿了一口酒。
平心而論，這位秀菁仙子的琴技嫻熟，心境也空明開闊，撫出的琴音悅耳悠揚，如此造詣已是極高。
不過怎奈瑤光的耳朵已被墨玄的琴音給徹底洗過了，在眾人眼裏如此美妙高絕的琴音，在她聽來不過尚可罷了。
一曲終了，各種讚嘆聲不絕於耳。
“果然會樂器的女子特別顯得閑雅柔婉。”寧封讚賞道。
“那真是不好意思呢，你身邊沒有這樣的女子。”
寧封是言者無意，玉容則是聽者有心。
“我不是這個意思……”
“哼，誰管你什麽意思。”
“玉容不像是不會這些的吧？”說話的是絳紅，語氣很是柔和婉轉。
瑤光聞言，暗自警惕起來。
“不會。”玉容很幹脆地說，“我只會搗鼓那些鍋碗瓢盆。”
“會那些花裏胡哨的做什麽，像玉容師姐這樣的已經夠算得上是上得了廳堂入得了廚房了。而且師姐的手藝，我還一直都學不來呢。”瑤光立馬接口道。
“我只是覺得修行的日子裏偶爾也會頗感無聊，能學些其他的東西打發時間兼修身養性倒也不錯。咦，我們都是第一次見到瑤光師妹呢，不知瑤光師妹是否也會些……”
“不巧得很，我除了仙術劍法，符咒布陣之外，一概不會。”瑤光幹凈利落地打斷了她的話。
本來是她會吹簫的，但她師父囑咐過她讓她不要輕易在人前吹奏，而且她也沒這個興趣對著這些人吹一曲。
千落聞言則有些疑惑地看著瑤光，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師妹正在學簫。不過既然瑤光這麽說了，他也沒道理去拆穿她吧。
“不會吧，我聽說墨玄上仙不僅法術高深，其他的諸如琴棋書畫也是無一不精，瑤光師妹就沒有學一些？”說話的是太行的另一個女子，不過瑤光不記得她的名字了。
“瑤光才疏學淺，最基本的仙法道術都還沒修到家，怎麽還有心思和餘力去學其他的。”
“瑤光師妹這是自謙之辭吧，你承墨玄上仙親自教導，若還學不到家，那我們可該怎麽辦呢？”絳紅的話自然是說笑之言，但在瑤光聽來卻是別有用心。
“我入門還不滿十年。”
“來日方長，想必再過個幾年，瑤光師妹定會叫人大開眼界的。”此時明允也湊到了她的跟前，還一臉“我很期待”的表情，“不過，若是能有機會，我倒很樂意與瑤光師妹討教幾招劍法。”
“我可不敢，要是不小心把明允師兄弄傷了，你愛慕者眾多，我怕到時自己會屍骨無存吶！”
“呃……”明允覺得瑤光的口才不僅毫不遜色於她的師姐玉容，而且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對了，說起來絳紅師妹，既然今天秀菁師妹都當眾為我們撫過琴了，你是不是也該為我們舞一曲啊。”此時開口的那個人，瑤光雖然不知道他是誰，卻聽出了他的聲音，就是那日在芳菲苑中與絳紅說話的那個男子——羅浮派的淳風。
“是啊，絳紅師妹的劍舞也是當今一絕，不知今晚在聽過秀菁師妹的琴音之後，可否能讓我們再飽一飽眼福？”明允笑盈盈地望著她。
周圍眾女子的目光一下子都癡了不少。
“絳紅師姐會劍舞？”瑤光的語調揚了揚，其中似乎還暗含了別樣的興趣。
“莫非瑤光師妹也會？”明允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抓住了她話中的含義，看向瑤光的目光裏多了幾分深意。
只見瑤光一只手慢悠悠地轉動著酒杯，笑容清淺得說道：“我只會一支：西傾劍舞。”
她的話音剛落，只聽周遭紛紛傳來吸氣聲。
（註1：此為蔡邕所作的《琴歌》）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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