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在公路上畫出了一道S曲線, 前面開車的司機就算是後面的隔音再好，也能夠聽見珍妮那幾乎刺破天際的尖叫聲。

司機嚇得趕緊降下了擋板：“小姐？小姐你沒事兒吧？”

擋板降下來之後，只見珍妮坐在後座上, 滿臉蒼白, 然而也只是鬢發微微的有些淩亂，其餘什麽問題都沒有，甚至還穩穩地坐在車後座上。

司機又觀察了一下後座的情況，確認沒有任何的別的陌生的人闖進車內之後，便重新將擋板給升了上去。

司機沒有註意到的是, 在這整個過程當中, 珍妮都在用求救的目光看著他。而等他將擋板升上去之後，珍妮的目光便變得絕望而驚恐。

嬰靈的笑聲很是時候地在珍妮的耳邊響了起來，她的嘴巴被嬰靈用小手捂著, 盡管感覺上力氣不大，然而不管珍妮用什麽辦法，都沒有辦法掙脫。

“媽媽, ”嬰靈嬉笑著看著珍妮, “媽媽，你終於能夠看到我啦。”

珍妮驚恐地看著眼前那惡心恐怖的怪物，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麻痹了, 根本用不上一點力氣，想要掙紮都不知道應該往什麽方向逃跑。

原本汽車車廂應該是一個很私密很有安全感的地方, 但是現在卻成為了束縛珍妮的牢籠。

嬰靈環抱著珍妮的脖子，嘻嘻嘻笑個不停。它那惡心的腦袋距離珍妮不過咫尺，珍妮渾身顫抖著想要暈過去, 但是卻怎麽都沒有辦法暈過去。

“媽媽, ”嬰靈輕聲呼喚著, “媽媽，我們以後可以永遠都不用分開了，媽媽你高興嗎？”

珍妮淚流滿面，鼻涕口水糊了一臉，她結結巴巴地求饒：“你……你想要什麽？我……我不能夠死，你想要的話我……我都可以……”

嬰靈嘻嘻嘻嘻地笑著：“我什麽都不要，我只要媽媽。”

珍妮在這個時候，腦子卻變得迅速了起來：“我……我給你找個新的媽媽！你離開我好不好！離開我！”

嬰靈沈默了，過了好一會兒，提心吊膽的珍妮才聽到嬰靈重新笑了起來：“好呀，我也想要更多的媽媽。畢竟……一個媽媽不夠分呀。”

珍妮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而她沒有看到的是，嬰靈騎在她的肩頭，露出了一個森冷的笑容。

——

葉若笙將已經拍完了的東西全都帶到了沃卓公司專門給她準備的工作室，說是工作室，其實就是一個很小的房間，可以維持一個人的基本生活需求。

周雲川本來還覺得這個環境對於葉若笙來說是不是有點太過於壓抑了，但是葉若笙對這個小小的房間卻很滿意，特別是看到那個懶人沙發的時候，葉若笙就表示，這個房間正好。

周雲川還是很擔心：“你真的沒問題嗎？我會把貞子留給你，你想要什麽東西的話，你就和貞子說。”

“沒關系的，我可以好好地照顧我自己。”葉若笙心很大，根本沒有把自己的吃飯問題放在心上，“之前的兩步電影是怎麽過來的？沒有那麽可怕的。”

周雲川憋了一肚子的話想說，但是沒有辦法說出口。他甚至還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一邊的貞子。

貞子低著腦袋，仿佛地上的螞蟻很吸引人一樣，死活不擡頭就對了。

算了，周雲川嘆了口氣，只能夠自己時不時地來看看。貞子雖然能夠照顧這個家夥的飲食起居，但是不親眼看到還是覺得很危險。

周雲川其實很怕葉若笙的那個工作狀態，一幹活兒就誰都不理了，急起來還打人，連打帶踹地就把對方給趕出了自己的屋子。關鍵你還不吃不喝，每一次弄完了剪輯，葉若笙都肉眼可見的能夠瘦一圈。

“大概的分鏡我已經全都整理好了，阿貞留下來也可以，幫我整理整理分鏡什麽的，”葉若笙說道，“至於你嘛，有什麽事兒就忙什麽去吧。”

當周雲川被葉若笙趕出來的時候，天色是那麽的晴朗。

身邊的兩個女鬼是那麽的礙眼。

“你果然還是太菜了，”富江絲毫不吝嗇自己的嘲諷，“你這家夥真的是……連葉若笙都搞不定，你還能搞定什麽？”

周雲川面無表情地看著富江：“你不也一樣？我至少有錢。”

會心一擊，富江也不說話了。

楚人美在一邊笑：“行了，咱們就當是給我們的假期吧，自從來了美國之後，我都沒有好好地看過……小周，你能帶著我們逛一圈嗎？”

面對富江，周雲川還敢頂嘴，但是面對楚人美周雲川就不敢放肆了。他站直了身子，鄭重地點了點頭：“那是當然了，美姨你想要上什麽地方，喊我就行了。”

楚人美微微一笑：“那就隨你安排吧。”

這邊一人兩鬼組成了臨時的旅游團，而葉若笙則開始了自己的工作，她本身想法已經全都規劃完成，如今手底下幹起來的時候也是效率很高，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剪片子。

和周雲川預料的一模一樣。

——

詹娜站在路邊，和朋友說笑著，手裏面還拿著一杯剛從星巴克買的咖啡，藍色的牛仔褲包裹著大長腿，十分的吸睛。

不過詹娜的表情看起來並不是那麽的美妙。她總覺得自己的背後有什麽奇怪的視線在盯著自己，只是不管觀察多少次，詹娜還是看不到有什麽可疑的家夥。

難不成真的是自己的錯覺？詹娜有些糊塗，她所住的街區是一片治安很好的富人區，是警察的重點保護對象，基本上一年到頭不會有什麽刑事案件發生。

這樣的好治安給了詹娜底氣，所以她很快就把那古怪的感覺給拋到了腦後。

角落的咖啡廳裏，珍妮坐在櫥窗邊，從她的角度往外面看去，正好能夠看到詹娜的背影。

“……她怎麽樣？”珍妮顫抖著聲音問道，“做你的新媽媽，是不是足夠了？”

如果被普通人看到的話，一定會被如今的珍妮嚇一跳——沒有美麗的外表，現在的珍妮看起來比她之前還要不堪，不僅形容衰老，甚至還身形佝僂，看起來就好像是被什麽東西吸幹了精氣一樣。

珍妮用大衣裹著自己，頭上戴著帽子，大大的墨鏡遮住了大部分的臉，只透過兩個鏡片觀察著不遠處的詹娜。

而在她的身上，嬰靈已經長大了不少。原先的嬰靈不過是一個腦袋比較可怕，身子手腳什麽的都還細細小小的，如今的嬰靈已經長出了軀幹，同樣的，還是那種無數的軀幹糾結在一起的模樣——要多惡心有多惡心。

嬰靈也觀察著隔了一條街的詹娜，面對珍妮這種已經開始幹癟枯萎的女人，充滿了青春和活力的詹娜明顯是更好的選擇，嬰靈自然也會心動。

“好呀，我喜歡新媽媽，我也喜歡舊媽媽。”嬰靈高興地笑了起來，一陣陣的冷風吹在珍妮的脖子裏，讓她忍不住又縮了下脖子。

珍妮聽到嬰靈說喜歡，這才松了口氣：“太好了，那你既然喜歡的話，我現在就把你送到你的新媽媽的身邊。”

說著，珍妮便站起身來，用自己最快的速度結了賬，拿著包向著門外沖去。

她步伐很急，心裏面也有一團怒火在燃燒著，特別是看到了青春靚麗的詹娜之後，這團火就燒得愈發的猛烈了起來。

——為什麽，為什麽你能夠保持這樣好看的樣子，我卻要淪落到成為鬼怪的爪牙。

這不公平！！

珍妮不知不覺當中紅了雙眼，她從沒有想過自己變成這個樣子完全是因為自己的錯，反而將這一切全都怪罪到了別人的頭上。

——詹娜，別怪我，要怪就只能夠怪你自己命不好。

這麽想著，珍妮已經走到了詹娜的身邊。她努力地彎下了腰，口中小聲地咳嗽著，就好像是一個老太太一樣。

而這位老太太在路過詹娜的時候，走路不穩，不小心撞了詹娜一下。詹娜被撞得一個趔趄，老太太趕緊伸手扶住了詹娜，並且充滿了歉意地道歉：“對不起……是我不小心，對不起。”

詹娜先是被嚇了一跳，後來見是個老太太，便也沒有想多少：“沒事的女士。”

老太太沖著詹娜點了點頭，這才朝前走去。詹娜站在原地，看著那老太太的背影，總覺得有些奇怪——這個老太太的背影，看起來好像有些熟悉？

詹娜一邊想著，一邊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一下子覺得脖子沈了不少，應該是這段時間太累了吧？看來還是要去做做SPA，好好地保養一下自己。

——

葉若笙這一天被電話打醒的時候，時間已經是兩天後了。

“怎麽了？”葉若笙努力地睜開了自己的雙眼，她還沒有從睡夢當中抽離出來，眼皮子黏在一起的感覺又難受又舒爽。

“怎麽了？是我打擾到葉導了嗎？”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男生好聽的聲音，“聽起來你好像還沒有睡醒。”

“我確實沒有睡醒。”葉若笙毫不在乎形象地打了個哈欠，“你是誰呀？我現在眼睛都還沒睜開呢。”

男生笑了起來，清朗的聲音隔著手機都能夠震動葉若笙的耳膜：“你聽起來很累，一直在剪片子嗎？”

葉若笙嘆了口氣：“不然呢？我還能幹什麽……”

說著，她終於睜開了雙眼，外頭的陽光透過窗簾照進來一絲，正好足夠葉若笙將手機屏幕上的姓名給看清。

“是你啊約翰，”在發現是熟人之後，葉若笙的聲音就變得更加有氣無力了起來，“有什麽事兒嗎？沒事兒的話我要繼續睡覺了……再睡一會兒，然後起床幹活兒去。”

不管是在國內還是在國外，總歸是擺脫不了打工人這個身份，葉若笙想到這兒，不禁悲從中來。

關鍵這個事情還是自己攬到身上來的，其實葉若笙完全可以把手中的活兒交給剪輯師去做，自己只要做個統籌就行了，但是葉若笙本身也沒有經常合作的剪輯師，二還是出於對商業化好萊塢的不信任。

——好好的電影放到你們手裏面都能夠剪成shit，《美國往事》冤魂在上，願你安息。

約翰笑了：“還是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比較好。”

“沒辦法，工作嘛，我就是工作狂的那種，這輩子就這樣了。”葉若笙對自己的認知倒是很清醒，“還有事兒嗎？沒事兒我就掛了。”

“其實，我是想要今天請你吃頓飯的，”約翰拐了半天的彎兒，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只是剛剛聽你的意思，你好像很忙……所以我猶豫了半天，都不知道應不應該說出口。”

老綠茶約翰手段用的那叫一個爐火純青，短短兩句話就動搖了葉若笙的心。

“呃……我確實挺忙的……”葉若笙有些無措地抓著自己的頭發，而對面的約翰一聽有門兒，便又說到：“其實，我明天就要出遠門了，我要去羅馬尼亞游學一段時間，估計要隔個一兩年才會回來。”

這下葉若笙是真的沒有理由拒絕了，約翰連這種話都說出來了，自己必須要去和他吃個晚飯。

“那好吧，我晚上七點到九點可以空出來。”葉若笙嚴格控制了時間，“你得準時，不然的話我要按分鐘收費的。”

約翰聽到葉若笙答應了，頓時聲音裏面就多了幾分雀躍：“那是當然的，你放心吧。”

二人又說笑了兩句，這才掛了電話。葉若笙將手機往旁邊一扔，自己重新倒在了床上——算了，再睡會兒吧，困死了。

只是葉若笙今天註定了，是別想睡得好了。

不過一會兒，電話重新響了起來，葉若笙氣咻咻地拿起了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更憤怒了。

她按下接聽鍵：“周雲川，你最好有個正當的理由來打擾我，不然的話我一定要把你的皮給扒了。”

電話那頭的周雲川許是沒有想到葉若笙今天這麽暴躁，楞了一下之後才說道：“……詹娜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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