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出聲的男人正倚靠著墻歪在羅漢榻上。綠鬢紅顏，妖艷的動人心魄。銀白色的發絲仿若被紡織成線的月光，施施然地從榻上一直垂到了地面。九條巨大蓬松的狐尾占據了大半個房間。細長上挑的眼眸中，金色的豎瞳閃爍著金光。明明是妖媚動人的模樣，卻布滿了實實在在的殺氣。紅色的長衫下擺被撩起，隱約間可以見到數根黑色的繩索。

“不替你做些事情，你是不會做出決定的。我說的對吧，塗山女嬌。”蒼老的男聲響起，但步入燭光下的卻是一個與歪在羅漢榻上容貌一模一樣的男子，只是身穿一身翠色衣衫，黑發黑瞳罷了。他站在紅衫男子前，身形漸漸變小，最後變成了一個被厚重大氅嚴密包裹起來的矮小身形。

塗山隨手扯了扯身上的一根黑繩，道：“哼，怪不得老祖你敢放心留我一個人在這裏，合著你把能用的寶貝都用來困我了，也不嫌浪費。你這裏隨便一樣東西都能輕易制住天界的小仙，但對我用了這麽多，該說你是太‘疼愛’我了嗎？”

“你雖然沒入仙籍，但也絕不是一般小仙的水準。小心一點兒也不為過。”雖然鴻鈞老祖語氣淡然從容，但他的內心卻並不如表滿那樣平靜。即便他用了這些寶貝困塗山，可也只是讓塗山保持現在這個半狐半人的狀態，而沒能把他逼到完全顯出狐身。

塗山松開手中的繩子，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坐著：“不過你膽子也太大了，憑你現在的狀態敢不帶你這些身家寶貝去見我的小月月，當真以為自己是真神下界就不害怕了嗎？不過……”塗山金瞳閃爍，伸出紅舌舔了舔嘴唇，笑得分為妖嬈：“……我聞到了你身上的血腥味兒了。吃虧了吧？”

鴻鈞老祖自知瞞不過這精明地要死的狐貍，便也不掩飾否認：“我承認，她身邊那個人的刀有些門道。”

塗山聞言一笑，狐貍眼瞇成了一條線：“何止有些門道。”

“所以，我也沒讓她們在一起。”

塗山睜開了瞇縫著的狐貍眼，微微驚訝道：“你支開了麻衣？怎麽可能？”在這種危機四伏的狀態，曼娘不會放任自己身邊沒有幫手，尤其是像麻衣這樣被她精心培養的殺手。

鴻鈞老祖沒有說話，只是微笑了一下。

“你讓人圍攻舍得閣？”塗山一下便想到了原因，但隨即便譏諷道：“這真不是個好主意。你這是在賭。賭她是不是看重那個地方。不過看來你賭對了，她確實很重視那個地方。”但在塗山看來，舍得閣並不重要。若她是曼娘，就絕不會為了那麽一個破地方而自動放棄了麻衣。那舍得閣有什麽重要的東西？不過是困著些妖魔鬼怪、魑魅魍魎罷了。如果被人攻破，不外乎三個結果。一是那些道士殺光它們；二是它們與道士勢均力敵，兩敗俱傷；三是那些道士被殺光，然後它們會逃出來禍害人間而已。不論哪個結果，都應該是不錯的結局。所以在他看來，曼娘此舉實在是多餘。

“她現在在哪兒？”

“在幽冥地府，見靜吾——或是巫遺。”

“哦啊，竟然是去見‘舊愛’。那我這個傳言中的‘新歡’是不是也應該出場了呢？”

“當然要去。我想你應該出現在那裏。”

鴻鈞老祖說完，那些困住塗山的法寶都悄悄隱匿了身形，回到了他的袖中。但就在他把法寶收起的那一瞬，原本懶散歪在榻上的塗山突然暴起，一躍至他的面前。長且尖銳的爪子帶著勁風直撲向他的身前。塗山來勢兇猛迅速，身邊帶起的勁風猝不及防地掀開了對方遮住了面容的大氅，一時之間衣袖翻飛獵獵作響，銀發飄散，九尾肆意張揚，帶著腥氣的妖風席卷了整個空間。金色的眼眸中閃爍著殺意。

塗山尖尖的指甲直抵在鴻鈞老祖的眼前，只要再接近毫厘，就會直接刺穿他的眼睛。塗山看著鴻鈞老祖現在這副身體稚嫩姣好的面容，突然收斂了渾身的殺氣，嗤笑出聲：“嘖，頂著一副天真無害的小女孩容貌，老祖你也很好意思嘛。”

“身體不過是寄居的軀殼；容貌不過是一副臭皮囊。我變成什麽樣子都無所謂。”鴻鈞老祖依舊站在原處，平靜地對視這塗山。雖然沒有開口，可還是有說話聲從他的腹部傳出。

“看在你現在這張臉的份上，放過你。”

“哦？”老祖微微挑眉。不過這樣的表情放在一個五六歲的女童臉上就顯得十分怪異了。塗山對著這張臉，也確實沒有可以下手的意願，便腳步輕移，遠離了他。

“那我們走吧。”

塗山默認地擡腳跟上對方的腳步。只是已經恢覆成人手的左手已經捂在了腹部，點點紅色從他修長的手指指縫中緩緩溢出。而背對著塗山的鴻鈞老祖，藏在袖中的手腕上，一縷血痕緩緩流下。

他二人雖然都不再言語，但內心卻同時罵道：

“哼！老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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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混沌的黑色空間中，布滿了猩紅色的妖冶花朵。朵朵紅花分布看似雜亂無章，但若是懂得陣法的能人異士見到，必定會倒吸一口涼氣，對布陣人感到敬佩。因為這是一個已經失傳已久的上古大陣。除了幾位上界大仙和極少數上古異獸，沒人再能重現此陣。而此時陣法的中間，卻燃燒著一團黑色的火焰。那火焰雖在燃燒，但卻幾乎保持靜止不動。在火焰之中竟然還有著一顆巨大的白色鳥蛋。黑色的火焰和白色的蛋殼交相輝映，讓人有一種永恒之美的感覺。巨大的白色鳥蛋就靜靜地立在火焰中，任其灼燒。也不知這樣的情況要持續多久，也許下一刻就會有一個生命破殼而出；也許下一刻就會被焚燒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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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心地獄

更新時間2014-2-10 23:09:32 字數：2657

幽冥地府，一片死寂。

“你我之間的緣，早已經被斬斷了。是你親口選擇了放棄。如今的你憑什麽再來對我指手畫腳？”

曼娘一句話，如兜頭一盆冷水潑下，令靜吾從頭寒冷到腳。是了，那日他自己已經選擇了放棄。他已經失去了資格。

“你們把我騙來這裏，不只是想讓我破了自己的誓言吧。直說罷，是要我入八寒地獄還是入八熱地獄？難得來一次冥府，不好好招待我一下你們會滿意嗎？”

靜吾看著曼娘渾不在意的模樣，沈聲道：“在我面前就不要再逞強了。八寒、八熱地獄豈是一般人能忍受的？雖然你不願意聽，但是我還是想勸你收手。我想你要是現在肯收手罪孽也不會再增加了。”

曼娘見靜吾如此勸說，也只是冷眼看他，並沒有接受的意圖。靜吾也發現曼娘的反應，只好暗自嘆了口氣。

“你這樣不肯悔改，便是在與天鬥。你能鬥的過天嗎？你有沒有想過逆天而為，你會落得什麽樣的下場？”

“逆天而為……可我當年順天而為又落得了什麽好處嗎？”

靜吾面前突然出現當年巫月被架在火上焚燒祭天的樣子。火海中巫月嘶啞淒厲的哀嚎猶如在耳邊響起，像一把利刃從耳朵直刺入心臟，疼得他不由得把手狠狠地壓在心臟之上。然而還不等他緩過一口氣，曼娘又接著冷聲問道：“你當年順天而為，難道就得到了好的下場嗎？！”

靜吾眼前出現了當年場景：焚巫祭天後，城中烏雲密布狂風怒號，但半點不見雨水。所有人由大喜一瞬間跌落至大悲，而他則楞楞地看著空蕩蕩的祭臺，只覺得心中也空蕩了起來。那天夜裏一場詭異的大火席卷了整個王城。除了王宮和巫殿，所有的地方都被大火包圍起來。他站在巫殿高處，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百姓在火海中瘋狂逃命，而自己卻無能為力。混亂的火場就好似人間地獄，讓他看得雙眼都要紅出血來。可是那火卻是無窮無盡，無論怎麽用水潑都無法熄滅。凡是沾上一點兒火星，都會被燒得一幹二凈。若是那火也燒在巫殿也好，可偏偏那火就正好避開了巫殿和王宮。

沒有什麽比讓他親眼見證一場災難，而自己又無能為力更加折磨了。那夜有著同樣感受的還有姬申。

“如此……”曼娘冷冷的聲音傳來，靜吾眼前的火光便頓時散開。曼娘上前一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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