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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句話,如同一朵煙花炸開在了殿內,轟然一聲,百官全都給楞住了,連江九月也楞住了。

從這個身子有記憶開始,她便跟著江玲瓏一起,江玲瓏與她那種母女天性的共鳴適時湧現,並且自己長相還和江玲瓏有三分相像,怎麽可能……

“嗯,的確有些像。”右相楚浩然眼光落在江九月的眉目上,輕輕道:“這雙眼睛,長得和華王妃最像。”

“莫怪在清泉山時我就覺得她看著順眼,原來是像大姐。”楚流雲恍然大悟,嘴角處卻帶著一抹似笑非笑。

“我……”江九月抿了抿唇,下意識的要說我不是,可是猛然回神,道:“我真的很像華王妃嗎?”

她那種明顯是被嚇到的表情,一雙眸子此時又似乎彌漫了層層的烏雲,對未知的故事充滿了好奇和疑惑,都是出自她的真實心情,多一份則做作,少一分則達不到這種效果,看在皇太後上官缺的眼中,疑惑更甚,她心道:難道這一出不是她們自導自演的戲?!

雲廷渲緘默,只是用一雙深邃的眸子凝視她。

雲廷澤嘿嘿笑了起來,“像,華王妃的父親楚大人都說像了,誰還能說不像?!”

江九月的視線轉向楚浩然。

楚浩然是一位五十多歲的清臒老人,因為出生書香世家而面貌俊雅,他身居右相要位,向來德高望重,楚家又是多年來的名門望族,江九月手上的那枚戒指,和華王妃送來的戒指簡直如出一轍,楚浩然又當眾承認,那還有什麽可懷疑的?!

而這一切,讓原本還信心十足的顏緋面色大變,原本是低落塵埃可以任人踐踏的身份,卻在一個瞬間變的和她平起平坐,成為雲廷渲王妃的有力競爭者,怎麽教她不著急生氣呢?

“這樣的小首飾並不算什麽特別的,給上一件,自然也會有人能做得出第二件來,誰能知道是不是江九月在泰陽遇到洛梅郡主的時候看到了什麽,所以故意做這樣一個來假裝!”

小皇帝皺眉思索:“緋姐姐說的也不錯。”

顏緋得意洋洋道:“再說,江九月你不是說你母親叫江玲瓏,是在清泉山采藥的嗎?怎麽就忽然變成華王妃的女兒了,況且,你自己好像都不知道呀……”難保不是別人設計的一場戲。

大家都看的明白。

玉王因為那個玲瓏一詞,身子僵硬了一瞬,玉王妃坐在一旁看的清楚,神色陰冷的落在江九月的身上,甚至沒有註意到此時女兒亂了規矩的言論。

那方上官岳看到這一家子不爭氣的,氣的差點吐血,上官一門人人都是俊傑,怎麽就出了這麽兩個害群之馬!?

“放肆!”上官岳起身喝斥,神色深沈,“小小女兒家,也敢質疑攝政王拿出的證物,還不快快退下!”

“舅父——”

“退下!”

上官岳言辭嚴厲,顏緋頗有些不甘的瞪了江九月一眼,才不情不願的坐了下去。

檀香公主一聲嗤笑,引來顏緋怒瞪,卻像是看不到一樣的憂然品茶。

待她坐下之後,上官岳才道:“顏緋莽撞,還請攝政王不要見怪。”

雲廷渲的回答是隨意的看了上官岳一眼。

上官岳又道:“既然又華王妃親筆書函,又有右相為證,那必定是假不了了,只是各種的曲折故事……不知江姑娘的父親……”

一直僵硬的玉王微微眼露精光,看向了殿中。

“自然是華王。”楚浩然說的理所當然,“其中是非,等華王夫婦回京之後,大家自會知道。”

眾人楞了楞,今晚這一出的宴席,可真是精彩,華王成親已有十餘載,本想著只有洛梅郡主一個孩子,沒想到如今又冒出一個來!

皇太後笑了,笑得端麗而優雅,“既然有華王妃正名,即便還不曾確定封賞進入族譜,那也可以入座華王那張桌子了。”

太監立刻去把為華王準備好的桌子再次重新擺放好了,退下。

小皇帝拉著雲廷渲腿邊的衣料搖晃著,大大的眼睛裏含著濃濃的祈求。

雲廷渲小勝一場,今夜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也的確需要大家來好好消化消化,便也不再堅持,但還是親自送了江九月去到那方位置之後,才自己上座做好。

江九月靜靜的坐下。

她感覺周圍的人都在看她,或審視或觀察,視線或疑惑或淩厲,只是短短的半個時辰,她知道這朝堂之中的形勢只怕已經變了一變,而這其中的關鍵,顯然就是那位鼎鼎大名的華王妃。

不論雲廷渲是以什麽為籌碼,贏得華王妃的側目,他最終還是得了朝中大批文武的支持,現在甚至連右相都是站到了雲廷渲這邊,右相世代書香,門生滿天下,就連如今的上官岳,當初都還做過他的學生,他若要支持雲廷渲和江九月,那便意味著原本三方平分的勢力,已經開始傾斜了。

雲廷渲這一手,可謂一舉數得。

卻在這時,首座上的小皇帝,再次舊話重提。

他滿含喜色的道:“右相大人,江姑娘是仙姑姑的女兒,那朕是不是可以為她加封郡主,賞賜東西啦?”江九月不得不說,皇家的孩子到底是不一樣,察言觀色的本事才幾歲而已,就如此爐火純青,他顯然很明白這一大群人的關鍵點在哪裏。

楚浩然捋著胡須,“皇上自然可以!”不論大女兒打的是什麽主意,既然她要幫攝政王,那楚家必然是不遺餘力的。

皇太後上官缺眉目和善,與此事再無任何廢話。

小皇帝又問雲廷渲,雲廷渲自然點頭。

小皇帝喜笑顏開,“既然大家都沒有異議,那就擬旨吧!”

江九月深刻的體會了一把“黃袍加身”的無語,卻也只是淡淡的看了雲廷渲一眼而已,那些太監說了什麽她記憶不清楚了,後來便有人不斷的朝她恭喜恭賀之類的,楚流雲的座位就在她的邊上,作為她的舅舅,已經站起身來,把那些恭喜全部接受,充當千杯不醉。

那些恭喜,江九月更多的覺得是不以為然,是羨慕嫉妒恨,是看好戲,或者別的,總之,沒有幾個真心恭賀的,江九月便想,總有一日,她會坐實這些榮寵和權勢,讓他們看看什麽才是真正的名副其實!

雲廷渲的視線,落到了一直靜靜的端著杯子的江九月身上,那種淡淡的矜持一直吸引著她,卻在這一瞬間,讓他覺得有點不自然,十分別扭的感覺,像是冷眼旁觀別人的風采,與她沒有一絲關系,她要的公平,他就快要給她了,為什麽她會是這個表情?

宴會還在繼續,免不了輕歌曼舞幾曲,看不順眼的相互唇槍舌戰,看的順眼的便多喝幾杯。

玉王躊躇了好久,待到場中氣氛回籠之後,才瞅著別人不註意的機會,端著玉盞到了江九月的面前,“江姑娘,小女無禮,前些日子多有得罪了……”

江九月站起身來,纖細的指頭,捏著手中的杯子,大塊的紅寶石因為宮燈而折射出了一瞬刺眼的光華,對於這個可能是她父親的男人,她忽然不知道該以什麽心情來面對了。如果,他真的是他父親,那麽現在的場面,註定了當年不會有什麽美妙的故事。

“沒事。”悠悠的,江九月用對待陌生人的口氣道,然後舉杯示意,一口飲盡杯中酒。

玉王怔了怔,有些意外,欲言又止了一會兒,強笑著喝光了杯中酒,回座位去了。

玉王妃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禁不住冷嘲熱諷:“怎麽,看到她你就想起以前的事情來了?是你先對不起我的,何必裝出一副痛苦懊悔的模樣來?有本事你就去找那個叫‘玲瓏妙手’的女飛賊!問她為什麽要做賊,而不是身世清白的大家閨秀!”

……

宴會在持續,江九月卻沒有再看雲廷渲一眼,偶然的視覺對上,便也只是淡淡一掃,就轉過眼去,專註道桌面上的美食上去了。

不得不說,宮廷禦膳,自有它獨特的地方。

青王雲廷澤端著酒壺到了江九月身旁坐下,老實不客氣的拿走了江九月面前的美酒,並且對著舞池之中的舞娘們評頭論足,不過言辭較為隱晦,偶爾還能說上一兩句詩詞,分明是一副花間浪子模樣。

江九月不時隨著他的話語或者指點,去看他說的那個舞娘,或者點頭讚同,大部分時間都是輕笑不語。

顏緋看的心頭一團火氣。

上官瑞和汛王坐在江九月和青王的對面,從青王第二次拿出錦袋之後,就一直沒說過話,只是一雙慵懶的視線,卻一直落在江九月的臉上,沒有移動一分一毫。

正在這時,殿內忽然想起鼓點鏗鏘的聲音,瞬間,還有鑼鼓二胡之聲響起,一個身段妖嬈穿著錦繡華服的美人踩著鼓點出現,然後便是一個身著龍袍的俊秀男人。

江九月眼眸一瞇,敏感的察覺這節目有點不對。

所有人彌散的視線,都集中在了那表演上面。

美人咿咿呀呀的唱了幾句,江九月聽得不明白,不過約莫是在傾訴衷腸,與那皇帝頗為伉儷情深,正在這時,又出現了另外一個華服美人,憤怒的指著那一對,然後甩袖離去,皇帝追了出去。

此時,簾幕拉下,換了布景,等到再次掀開布景的時候,卻是後來那女子與一名頭領裝扮的軍人相擁在一起,皇帝和那最開始的錦繡華服美人前來,兩人顯然都被這樣子給嚇壞了,皇帝怒斥聲中,有人上前來拖走了那位婦人。

第三場,意境淒涼,那位婦人已經身著布衣,肚子圓滾。

戲唱到此處,場中已經靜的只剩下大家的呼吸聲和心跳聲,沒有人發得出一個字。

檀香公主最為光火,幾乎是瞬間,便想要拍桌而起,好膽的狗奴才,居然敢排這樣的節目!

卻被身後的老嬤嬤強制壓下,老嬤嬤按住檀香公主的手,示意她向上看去,果然看到攝政王端坐位置上,連神色都沒有一絲變化,只是那雙本來就深邃異常的眼眸,卻在此時幽深的更為厲害了,茫茫然的看不到邊際,像是一認真凝視,便會被吸了進去一樣。

第三場結束,再無場景幕布出現。

顏緋嗤笑了一聲,“還好是戲裏的,這要是在大燕,哪裏還能讓那女子活命呢?褻瀆皇權……”被玉王妃冷冷的瞪了一眼,頓時閉了嘴。

雲廷汛笑道,“說的不錯,褻瀆皇權,可是滅族的大罪,即便是皇族有功之人,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只怕也是需要到雲嵐山上皇家寺廟落發為僧的。”

場中人神色各異。

上官岳作為今天這最後一場壓軸戲的主導者,上官岳很沈得住氣,“這出戲碼,還有幾場沒有排完,今日不知怎的,居然搬到了臺面上來……”

“是嗎?”雲廷渲輕聲問道,聲音冷肅而有力,聽到的人,都不禁有些頭發發麻。

“是!”上官岳怔了一下,沈聲應道。

“沒有完成的演練,怎麽也敢在如此重要的國宴之上表演?褻瀆了眾多大人的眼睛?來人!將禮部侍郎及這最後一場所有參與者推出去斬了!”

瞬間,上官岳和皇太後臉色驟變。

禮部侍郎劉大人臉上血色盡失,壓根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就被士兵拖著往外走。

“且慢,攝政王,演繹不過是為了娛樂——”

“娛樂?娛樂可以隨意褻瀆皇家,讓百姓浮想翩翩嗎?”他凝著眼眸問道,定定的視線落在上官岳的身上,弧度美好的唇形往外勾出一個弧度,一個字冰冷刺入所有人的耳膜:“斬!”

瞬間,沒有人再敢說一個字,劉大人大叫著冤枉,被禁軍堵住了嘴巴,最後一個哀怨的視線,定格在了上官岳陰沈的臉上,一手策劃這件事情的左相,到最後都沒能為他求情,悔不當初。

上官岳靜靜的看著雲廷渲,這一刻他越發的感覺到全身冰冷而無力,他們發難的時間晚了嗎?那每一個舉手投足之間的王者霸氣,都昭告眾人一件事情,攝政王的權威,不容許任何人窺測和試探,後果很嚴重。

江九月看著嚇呆了的小皇帝,其實心中也著實驚了一下,這還是雲廷渲第一次在江九月面前下令殺人,雖然明白,要想維護皇權,除了必要的體察和施恩之外,強權的威壓也必不可少,血染江山如畫,才註定會是美艷如花,可真的切身體會了,又覺得這一刻心像是陷入了無盡的蒼涼和失落之中。

她一個旁觀者尚且如此,雲廷渲幾十年來,是怎麽面對這樣的生活的?

晚宴,最終落實了不歡而散這四個字,群臣退場之後,檀香公主略微遲疑的走到雲廷渲的面前,“皇兄……”

雲廷渲站定步子,掃了一眼前方那個一身墨衣的窈窕身影,低頭看向檀香公主,無聲詢問。

“今天他們……”檀香公主咬著下唇,說不下去了。

雲廷渲了然,她原來回過頭來找自己,是為了這件事情,便道:“無事。”說罷,卻見檀香似乎還是一副失落憤然的樣子,心中一動,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

檀香公主果然臉色一下子亮了起來,從嬤嬤的手中接過一只精致的玉匣子,遞了過去,“皇兄,這是我送給江姑娘的禮物,你幫我轉交。”

“嗯。”雲廷渲點點頭,檀香公主便離開了。

那些曾經年少無知的歲月裏,這個少女,是唯一一個給過自己一絲鼓勵的人,雲廷渲憶起母妃看到檀香公主時候的表情,心中就明白,檀香公主原來是因為那人今日排的戲酷似梁惠妃的過往,所以才那般氣憤。

不過,也只是酷似罷了,若真實那般才好。

垂下眼簾,把手中的玉匣子交給身後的鐵洪,雲廷渲回頭一看,發現原本走在前方的江九月,不見了人影。

------題外話------

有沒有感覺最近節奏緊湊了一點點?

☆、V51、一計不成

靜閣之中,江九月坐在床前,看著擁被而坐的洛梅兒,靜靜的凝視著,想從那雙眼眸之中看出一點什麽來。

洛梅兒臉色泛著紅潤,病大概是好了,可是一雙眼睛卻似乎有氣無力,看到江九月進屋,敏銳的皺了皺鼻子,“你今天用了什麽熏香?”

熏香?

江九月搖頭:“我不喜歡熏香。”前世她甚至是不喜歡香水的,看到嫵媚風情的女子從自己身邊過,五米距離都可以聞到那人身上的香水味,所以自己排斥香水。

“你騙我,你們說說,是不是有一種淡淡的味道?!”

一屋子的丫鬟對看了幾眼,都很茫然的看向洛梅兒,只有站在洛梅兒身邊,離江九月近的一個丫鬟聞了聞,點點頭,“是有一點味道。”

江九月皺眉,詢問的看向紅纓。

紅纓搖頭。

洛梅兒瞪眼道,“你那是什麽表情,難道還怕我騙你不成?的確是有味道的嘛。”

江九月本以為洛梅兒是開玩笑,這才明白了點什麽,“難聞嗎?”

“不難聞。”

江九月點點頭,到內室去,換上了綠柳拿來的衣物,把雲廷渲送的那一身衣服除了下來,又到了洛梅兒面前,“現在呢?”

洛梅兒皺著鼻子聞了一下,道:“還有。”

江九月了然一笑——少量的幻靈草,可以讓人的情緒擴大,易怒。,莫怪今日和那日遇見太後,上官缺都會那樣的情緒外露,原來是這個東西的緣故,雲廷渲是什麽時候把幻靈草做的香料熏在自己身上的呢?應該是他們兩人掉在浴池裏的那一瞬間,否則別的時候,他也根本沒機會……

想到這裏,臉色微紅。

“哎,聽說你是我姐姐?”洛梅兒抱著被子,裝模作樣的把挑剔的視線落在江九月的身上,給那泛著紅雲的臉投了揶揄的一瞥。

“說說看,你憑什麽是我姐姐?”

江九月笑而不答,只道:“上官公子送來的飯味道怎麽樣?!”

洛梅兒的臉色便在瞬間變了,紅白青黃紫交替了一陣,才磨牙道:“原來你是來尋我不自在的嗎?!”

原來這幾日以來,上官瑞的確按照要求來送飯給洛梅兒,提的也是要求的月華樓飯菜,但是每天提著飯菜來之後,便坐在原地一定要看著洛梅兒把那些東西全部吃下去。

第一次來的時候提了一碗粥,監督洛梅兒吃下去之後,同時監控廚房一天不得再給洛梅兒一口水喝,洛梅兒氣的大罵,果然第二天上官瑞來的時候提了三個食盒三碗粥,洛梅兒得意洋洋的說他果然上道,結果喝了一碗又一半,她就喝不下去了,上官瑞就跟一個監工一樣的守在她身邊,叫她必須喝完,否則一日不準吃飯。

洛梅兒昨日被他坑了一把,當然知道這家夥是說真的,賭氣之下果然全部喝了,可惜前一天餓的太厲害,那家夥十二個時辰不離開她身邊,搞得她根本沒機會偷吃什麽東西,這三碗粥下去,肚子就一直咕嚕咕嚕叫個不聽,上官瑞便在一旁懶懶的笑著看了十個時辰,差點沒把洛梅兒氣死,趕他走,他便認真的提醒,可是洛梅兒自己找他來的,洛梅郡主身子大好之前,堅決不走,因為照顧洛梅兒是他的本分。

讓洛梅兒深刻的理解了一把請神容易送神難。

之後的幾日,更是洛梅兒最討厭吃的東西,全被輪番搬上了桌,她沒有整到上官瑞反而被上官瑞整的很慘,雖然她偶爾也有小勝幾場,比如讓上官瑞繃著神經一直不敢動彈,就怕自己一動不小心放出一個屁,因為洛梅兒在自己的衣服上下了藥粉被他聞到……但最終她覺得自己還是吃了大虧。

這幾天,她可是被整的慘兮兮的,原來身子就不錯,病倒是好了,可惜她老覺得自己最近胃好痛。

江九月一聽完她這些描述,便坐上了床邊,捏住了脈門,責備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上官瑞可是個油鹽不進的男人,你偏生要惹他。”

“哼!是他一天到晚削減了腦袋要鉆到你和雲廷渲中間去的……”

江九月沈默的沒接話,只是認真的給洛梅兒看了看,才問,“你好像很喜歡管雲廷渲的事情?這次讓你父母撒下這個彌天大謊,是你和雲廷渲早就計劃好的嗎?”

洛梅兒瞥了江九月一眼,“我爹娘出去雲游去了,我自己都不知道他們去了哪,偏生雲廷渲就找得到……他那人眼睛長在頭頂上,向來看事情比別人清楚,哪裏會需要我幫忙計劃?”

江九月眼神動了一下,那麽,雲廷渲就是早有準備了?是直接畫了戒指的圖紙,交給華王妃仿造了同樣的一枚,然後快馬千裏送來。

洛梅兒拍拍床邊,示意江九月坐的近些,然後整張臉就扒拉到了江九月面前來,“來來來,我看看,你哪裏長得和我娘像?”

江九月回神,拉下她的手,道:“我現在可是你爹娘承認的女兒了,你還在這裏淘氣,快給我安排地方,從今兒起我要住在華王府了!”

沒見過這麽蹬鼻子上臉見風使舵的,洛梅兒楞了楞,“雲廷渲肯放你走?!”

江九月笑,那笑帶著些諷刺和怨懟,很淡。

“他不肯也得肯,如今我身份不比以前,可不再是任人拿捏的鄉下丫頭,也不是他說哪個是我爹娘,哪個就是我爹娘了。”

屋頂上的鐵洪聽到這話,嘴角動了動,飛身往攝政王府去了,看來,江姑娘是怨上主子了,這可怎麽是好?

等那掠風聲過了之後,洛梅兒撇了撇嘴,“雲廷渲真可憐,一心為你著想,你倒好,動不動就甩他臉子。”

江九月怔了一下,神色凝定的轉過頭來,看洛梅兒:“一心為你?如果我說我把上官瑞送到你面前是一心為你,你還會覺得我可憐嗎?”

洛梅兒楞住。

“你這個比喻太超過了一點,根本不是那麽一回事。”

江九月沈默的別過臉去,“你的胃沒問題,是你自己心裏作祟呢,既然他要說我是什麽華王郡主,那我就做華王郡主,住在華王府中好了,快點,今晚累了,我要住在哪裏?和你一起睡嗎?!”

洛梅兒默了默,知道眼前的江九月是真的生了氣,不過轉念一想,她倒是有些理解江九月,雲廷渲不該做什麽都不說清楚,哪怕是為了江九月好。她扮作大人老成的樣子皺著眉頭想,這男人,其實性格真是不怎麽討喜。

當夜,江九月便和洛梅兒睡在了一處,因為洛梅兒說有很多話要和“姐姐”說。

只是真正睡下了之後,兩人卻都睡不著。

洛梅兒是覺得自己的胃一直在疼睡不著,江九月則是心裏疑慮太多睡不著,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便開始有一句每一句的閑聊,聊著聊著,又回到雲廷渲的身上去了。

這一聊就是一兩個時辰過去,後來江九月知道,雲廷渲的生母梁惠妃,原是皇帝最鐘愛的女子,後來傳出和禁軍統領有染,便被打入冷宮,雲廷渲在冷宮之中出生,從小就被視為血統不純正,是那一年冷宮走水,梁惠妃死了之後,皇帝感念過去情分,才接了雲廷渲出冷宮。

果然今夜宴會之上,那表演就是在影射梁惠妃,怎麽,他們難道要在雲廷渲的血統上做文章嗎?

洛梅兒又纏著問了一些宴會上的事情,聽了一會兒,便覺得沒什麽意思,漸漸的睡了去。

江九月心中疑慮消除了一些,也便睡了過去。

只是這睡意,卻沒持續很久,只一炷香的時間,華王府後院就傳出驚叫吆喝:“失火了,大家快來救火!”

紅纓皺了皺眉,拎著披風進了屋內,果然看到江九月和洛梅兒都被那喊叫吵醒了。

“小姐,外面冷,披著。”

“嗯。”江九月已經穿好了衣服下榻,披了披風。

洛梅兒皺眉道:“奇怪,都快冬天了,前幾天還剛下了雨,潮的厲害,哪裏來的火?”彎腰穿鞋,也有丫鬟給她披上大氅。

江九月心中一動,看來,有人已經等不及要除掉她這顆眼中釘了。

幾人出了靜閣,果然看到西南方向火光沖天,吆喝聲驚叫聲,還有丫鬟的哭喊聲都響了起來。

江九月問,“哪裏原是什麽地方?”

紅纓道:“是下人小廝雜居的寒園。”早在宴會中時候,江九月吩咐綠柳收拾東西送到華王府的時候,紅纓便已將華王府的一切查探清楚。

江九月投去讚許一瞥,若是竈房著火也就罷了,下人住的地方,這個時間根本不應該有火才是。

“洛梅,你可有隱衛?”

“嗯。”洛梅兒點點頭,也覺得今天這火有些蹊蹺。

“那就好,讓下人小廝們去救火,其餘人不要亂,侍衛護院都各歸其位!”

洛梅兒轉身沖前來探看兩位小姐是否安好的管事的道:“還不照著大小姐的意思辦,都楞著幹嘛!?”

果然,眾人都醒了神,連忙招辦去了。

江九月微微一楞,洛梅兒笑著道:“你可是做了我爹娘的女兒的,告訴你哦,我姐姐不是那麽好做的,家裏的事情你都得管好了!”

江九月默了默,她覺得洛梅兒接受她接受的這麽理所當然,似乎有點不對,約莫是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出的緣故,立即吩咐了紅纓綠柳守護好院落之後,才和洛梅兒一起進了屋子。

可是,剛一開門,江九月就楞住了。

屋頂嘩啦一聲,在江九月和洛梅兒開門的瞬間破開一個大洞,五名刺客來勢洶洶,招招狠厲,有兩名合力纏住洛梅兒,剩餘兩名分別找上了綠柳紅纓,放了一個身材瘦高的刺客,專心進攻江九月。

江九月腿脈已經大好,身形飄逸,不過是幾招就把那刺客踹到在地。

刺客顯然十分意外,沒想到江九月功夫如此之高,其他幾名刺客見情況不對,卻也不見退意,卯足了勁兒都向江九月攻擊而來,在一瞬間,四周又冒出好些武藝高強的黑衣人。

瞬間,華王府內除了熊熊大火燃燒的聲音,還有刀劍碰撞之聲不時響起,刺客越來越多,不過江九月洛梅兒等人還算應付的過來;再加上綠柳紅纓,洛梅兒院內武師和暗衛,死傷並不多,倒是刺客那方,已有半數人傷亡。

眼見同伴盡數死去,刺客頭子雙眼怒瞪江九月,一枚袖箭就從手腕射向江九月——

暗處,鐵濤一把拉住想要出手的鐵洪,“這點小事,江姑娘應付的了……”話沒說完,就發現江九月往他們的方向看了一眼,因為這一分神,身子一彎,似乎中了袖箭一般,從高處墜落。

鐵家兄弟面色陰寒,紅纓綠柳都嚇得臉色煞白——

這時,一個黑影沖天而起,宛如夜魔蛟龍,閃電般竄到了江九月跟前,抱住了她下墜的身子,幾個縱躍,就停在了較遠處的屋檐之上,厚實的手掌撫著江九月泛白的臉孔,聲音似乎有些驚嚇顫抖:“你……月兒,你怎麽樣?!”

江九月原本沈沈的閉著眼睛,因為聽到這個聲音,豁然睜開,便看到雲廷渲英俊的臉龐掛上了一抹擔憂之色。

雲廷渲一怔。

江九月推開他站好,那些人就是乘著她不在攝政王府遠離雲廷渲所以下手,本身她是假意受傷引蛇出洞,沒想到雲廷渲居然也在這裏,那麽這場戲必然裝不下去。

刺客們很快便被處理掉了,沒有留活口,即便是被抓到了的,也全部自盡身亡。

洛梅兒拍拍身上看不到的臟東西,看著屋檐上的江九月,“我看那家夥看到你武功好,好像是很震驚,難道他們這群人根本就不知道這個事情嗎?”

江九月沒說話,只是手指輕輕的摩挲了一下手指上戴著的紅寶石金戒指。

雲廷渲沈默著抿唇,與江九月分立屋檐兩頭。

“隨我回去。”

“回哪裏去?”

“攝政王府。”

“咦?雲廷渲,你什麽時候來的?”洛梅兒詫異的問,無奈無人理會她的問話。

“不了,我既然是華王郡主,自然該在我應該在的地方。”江九月淡淡道,對那華王郡主四個字咬的很重,刻意的提醒。

雲廷渲瞇起眼睛,在得知江九月來了華王府之後,他便讓人前來探探,並且暗中保護著華王府,火起之時,他就知道今夜註定不平靜,只是……

顯然,現在不是說話的地方,而江九月她果然說對了,如今的她不是那個無名無實的鄉下女子,已經一躍成為京城名媛新貴,雲廷渲再不能強制將她帶離,這倒是雲廷渲沒想到的事情。

兩人並未僵持很久,雲廷渲只用了一秒鐘的時間,便隱入漆黑夜色之間,墨色的衣服讓他幾乎是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這個夜晚,註定沒有人能好眠。

丞相府的書房內,來了一位貴客。

一個身姿曼妙的女子穿戴著鬥篷,遮住了大半邊臉,只露出一雙眼睛,站在正廳之內,身後的老嬤嬤上前,為她除下了遮擋的鬥篷之後,露出了那女子端麗無匹的容顏,竟然是上官缺。

左相上官岳已經坐在了主位上,氣的臉色鐵青,卻一直沒說話,只道書房門再次打開,一身紅衣的雲廷汛進入之後,才閉著眼睛道:“真是家門不幸……”

上官缺凝了雲廷汛一眼,見他臉色雖然蒼白,但唇色卻較為正常了,不是那種詭異的血紅,微微松了口氣,看來他的身子恢覆的很好。

“玉王妃只不過是一時沖動。”雲廷汛道。

上官岳驀然睜開眼睛,不可思議的提高了音量:“一時沖動?!十幾年前她一時沖動,十幾年後她還一時沖動?!攝政王是什麽人,楚家又是什麽人,她偏生要在這些人眼皮子底下做小動作,當他們都是瞎的不成!”上官岳的心情幾乎可以稱得上恨鐵不成鋼,上官一門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害群之馬。

十五年前倒貼也要嫁給一個一貧二白的窮酸,現在又魔怔了似的派什麽刺客在攝政王和楚家的眼皮子底下跳騰!

“父親。”上官缺輕輕道,難得低柔的嗓音,微微緩和了上官岳的怒氣,“姨母並不是故意的,只是顏緋這一步棋,卻不能再走。”

其餘兩人對看一眼,不錯!

本來顏緋是作為上官家牽制和制衡朝內勢力與攝政王權利的一步棋,原來還是充滿期許,卻不想如今顏緋玉王妃這個樣子,別到時候幫不了上官家,反而把上官家拖下水去。

雲廷汛沈吟,“若是不要這一步棋,那麽有誰接替顏緋郡主的位置呢?”放眼望去,上官家已無可用之人。

上官岳看向上官缺,這也是他想知道的。

上官缺笑笑,柔和的唇角似乎有彩雀在翩飛,滿滿的自信風采,“沒有顏緋,還是可以有別人的。”

……

幾日之後,一則消息轟動燕京。

左相上官岳請得太長公主雲陽,為自己的兒子上官卓,向右相楚浩然的二女兒楚盈蓉做媒。

上官卓今年二十九歲,是徹頭徹腦的文弱書生,性格寡淡而矜持,笑起來的時候溫柔無害,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是燕京翩翩佳公子的代表人物,十二年前和長公主雲素靈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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