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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應聲而入,跪伏在地上,“主子有何吩咐?”

黑衣身影又立在了窗前,深邃的眼眸古井無波,望著在夜色之中隨風沙沙作響的樹葉,優美的唇線微抿。

“你說,我是不是該把兩個月前見過我的這些人,全部都殺掉?尤其是……江九月。”

鐵洪僵了一下,若不是自小跟隨主子身邊,他此刻絕對以為主子是真的在認真的考慮是不是該殺人滅口,而不是因為某些事情鬧了情緒,江姑娘,您可真夠厲害的,隨便一個舉動就能牽引出主子的情緒,天知道他老人家想要誰的命從來只需要一個眼神,何時這般鄭重其事的“詢問”我這個屬下?

“呃……”斟酌了一下,鐵洪才謹慎開口:“屬下不知。”

“哦。”

雲廷渲垂下眼眸,食指無意識的輕撫著拇指上翠綠的扳指,好一會兒之後,才道:“下去吧。”

鐵洪如蒙大赦,忙應了一聲,飛身退下。

不一會兒,鐵濤出現在院內,對著二樓窗口處俊美如神的男子抱拳為禮,“啟稟主子,紅纓和那位姑娘……上了清泉山。”說到最後時,有所遲疑。

雲廷渲挑了挑眉,並不意外,揮手,讓鐵濤退下。

他性格倔強,從小到大,想要什麽便有什麽,這還是第一個如此明目張膽挑釁他脾氣的人。

女人。

不過,兩月相處,其實他了解江九月的性格:合她心意的時候,什麽事情便都無所謂也很好說話,而當不和她心意的時候,那便油鹽不進,軟硬不吃,偏生還做得滴水不漏讓你無話可說。

那麽,他現在似乎不和她的意思?

是因為兩月前的不告而別,還是因為自己在她身邊安插了眼線?或者……是因為他召她回來耽誤了她和金瑞一起去雪寒山的事情?

想到有可能是最後一個原因,他雅淡的長眉微微蹙起。

他自小身份尊貴,萬人瞻仰,兩月前的那些經歷無疑是生命之中最大的汙點,而恰巧,江九月直面了他人生最卑微入塵埃的時刻,有那麽一瞬間,他真想殺了她。

可是安了眼線在她身邊,腦海之中卻總是浮現兩個月之中相處的點滴,最終下的命令便成了保護。

正常的他只怕這一生也不會出現那樣死皮賴臉的追逐,而恢覆記憶後想到這些更讓他尷尬,怎的江九月就那般平靜,在聽到自己的姓名之時,還是那般平靜無波?

女人,果然是奇怪的動物。

------題外話------

遲了幾分鐘,美人們莫怪。

☆、V11前塵往事

清晨,第一縷陽光落入寂寥了兩月的江家小院,李銀環也露出了兩個月來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因為昨晚,九月妹子回來了。

江九月走的突然,她措手不及,而走了的這兩個月,清泉山上也發生了很多事情,那些事情讓她在經歷了被休棄的難堪之後,更為難以招架,有那麽一瞬間甚至覺得生活對她太不公平,每一次的玩笑都開過了頭,所以江家小院,就成了她的避風港。

因為這裏的記憶,那些嬉笑怒罵,關心愛護,至少還是幹凈純粹的,而不像所謂的家,充滿了汙穢和惡心。

唇邊漾起一抹璀璨的笑容,李銀環手腳麻利的把木柴抱回了廚房內,拿出打火石,生火做早飯。

江九月還是習慣性早起,不過她本身覺就淺,所以李銀環一在院內走動,她就醒了,一旦醒了,很難再次入睡。

紅纓身懷武藝,自然對整個小院內的情況心知肚明,聽到江九月起了,便去院內水井邊上打了盆水,端到屋內,讓江九月洗臉。

江九月拿起掛在架子上的幹棉布,伸手入水,還好,這兩個月來李銀環住在這裏,所有的東西都按時清洗換掉,沒有絲毫塵埃,這倒讓江九月有些意外。

本來她以為,李銀環自從柳小顏的孩子那件事情之後,必然會回家去住,豈料兩個月的時間過去,她居然一直是住在這裏的。

“小姐,水太涼了嗎?”紅纓看著江九月似乎有些出神,伸手去探水溫。

江九月搖搖頭:“沒,不涼,你去院子裏左邊的小矮墻上重新拿一只盆子洗漱,洗漱完了銀環的早飯該要做好了。”

紅纓畢恭畢敬的說了一聲是,轉身出了屋子,對於屋內簡陋的陳設和微微發暗發黃的墻並未側目,對江家院內的李銀環也不好奇,這些事情,在她出現在江九月身邊的時候,早已爛熟於心。

兩人簡單洗漱之後,李銀環也剛好端出了早飯,短暫的驚喜過去,看著此時的江九月,她有些手足無措。

珊瑚色長到了腳踝處的質地良好的裙子,白色軟靴,腰間束著亮金色寬腰帶,系著的蘭花荷包,繡功巧妙精湛,肌膚也比兩個月前水嫩白皙了不少,雖然頭發隨意的紮成一束垂在胸前,但那渾身所散發出來的雍容氣質,卻讓李銀環有點恍若隔世。

“九……”李銀環本身想喚九月妹子,此刻遲疑了一份,有些局促道:“江姑娘,先吃些早飯吧。”

江九月點了點頭,招呼紅纓上前用飯。

李銀環急忙在石桌上擺好餐具,將桌子又擦拭了幾次,才讓兩人坐下,江九月並未多註意李銀環的狀態,而紅纓則是除了對江九月過多關註之外,很少側目其他人了。

用了幾口白粥,江九月便隨口的問起清泉山上最近這兩個月有什麽情況,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剛開始李銀環還有些拘束,想說又不敢說,隔了一會兒之後,見江九月雖然裝扮變的雍容,可心性卻還像兩月前那般,才稍微松了一口氣,便將這兩月時間,清泉山上發生的事情說了說,當然,她也只挑了和江九月照過面的那些人講。

“元家的老大文成跟元寶兒定了親事,不過我看寶兒丫頭的脾氣這段時間來越來越差,正好前段時間她三哥傳了家書回來,要到燕京去做官,就把元寶兒接走了,元大娘說寶兒一個人路上也不方便,讓元文成送她過去了,至於元武成,聽說是和陳小鳳定了親,不過剛開始的時候他不同意,鬧得挺大的,後來元大娘大病了一場,元武成也就沒再說不同意的事情,倒是陳小鳳高興壞了,最近上山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江九月嗯了一聲,握著勺子的手動作不變。

李銀環看她並未對元家兄弟的事情有什麽反應,便接著說了起來。

“其他也都沒什麽大的變化,只是徐夫子前些日子說可能要離開清泉山,怕學堂沒人照顧,所以找了另外一個年輕的秀才過來,這不,你回來的不巧,徐夫子昨天剛走呢,你要是回來的早一天,還能給他送行也說不定。”

江九月手下一頓,想起了那本醫書之中夾著的兩千兩小額銀票。

李銀環想著以前徐夫子每日總要來小院之中,要麽幫忙整理藥材,要麽和江九月討論醫理,以前江九月走的著急,如今回來了,徐夫子正好又走了,難免可惜,卻也沒往其他上面去想。

“九月妹子,你這次來了是不是不走了?對了,怎麽沒見江大娘呢?”不知不覺,稱呼又換回了以前的稱呼。

江九月笑了笑,“可能不行,還有些事情必須處理呢……對了,只說了別人,怎麽不說說你自己?我看這院內的藥草可不比我以前在的時候少呢。”

李銀環臉上一紅,有些不太自然,“平日裏也沒什麽事情可做,家裏只有那些地,我就到這邊來打理些藥草,有的鄉親們要是有什麽頭疼腦熱的,我能知道的,就給他們抓些藥,我要是不知道的,以前就去問徐夫子,現在徐夫子走了,你又回來了,本想著有救星了呢,沒想到你說呆不久……”說到最後時,有些微微的失落。

其實,她在這江家小院內的收獲何止這些?

本來,她是被人休回家的棄婦,受人冷眼和嘲笑,在清泉山人面前可以說是永遠也直不起腰桿子做人的,可自從隨著江九月一起之後,學了一些醫術,幫江九月照顧那些來求醫的山民,已經換的了山民對她態度的改觀。

而江九月走後,清泉縣城的劉梁又被下了大牢,有那麽一段時間生意及差,山民們便到小院中讓李銀環幫忙看病,雖然後來傅家立刻派了另一個掌櫃來主持大局,生意也有所好轉,但是清泉山上的大部分人,卻已經習慣有什麽不舒服,便直接去找李銀環了。

這就像是久旱逢甘霖,讓她本身已經一片黑暗的人生看到了第一縷光明。

她不再是那個因為無子而被休回娘家見不得人的女人,甚至於有些人還會稱呼她一聲李大夫,這是她以前萬萬沒想到的,而這些,都是江九月帶給她的。

想到這裏,她的聲音激動,“九月妹子,你去哪裏,就帶我一起去吧,我……我不想呆在清泉山了。”

江九月楞了一下,“可是,你爹……”

李銀環的臉色刷的一下白了,原本的激動掩去,變成了滿目蒼涼,扯了扯嘴角,張嘴好幾次,卻似乎都說不出話來,半晌之後,才艱難道:“我爹他……他去世了……”

什麽?

江九月著實驚了一下,兩月之前離開的時候,李大頭雖然精神不濟,但看著身子還硬朗,怎麽只是這麽短的時間,竟然去世了?

李銀環像是沈浸在了自己的思緒之中,一時間眼眸中閃過諷刺痛苦和悲涼之色,最後化成一片死灰,“爹爹去世了,大姐有自己的生活,聽說她娘家人對她也很好,孩子再過幾個月就要出世了,只剩下我。我本來想著去泰陽找你的,可是自小也沒出過遠門,有些害怕,現在可好,你又正好回來了……”

江九月覺得自己的嘴角忍不住動了一下,這是她活過來後第一次直面生死,而且去世的人還是她以前見過的,鮮活的身影如同在昨日,卻不過是她離開清泉山兩月時光,就已殞命。

生命,真是太脆弱。

而李銀環是她難得起過惻隱之心的人,既然如此,那便帶著她走吧。

“也好。等會吃了東西,我們就去山上找些業火丁香,配些藥材,送到縣衙裏去,大概一天時間,就可以走了,你要有什麽要帶走的,提前收拾準備了。”

李銀環重重的點了點頭,原來悲涼的眼眸之中都升起了一層水霧。

江九月心中微動,笑了起來,淡漠如風的眼眸之中也升起了一絲暖意:“沒事。”

雖然不過是兩個字,卻讓李銀環本身只是盈著的眼淚,嘩啦一聲滾落臉頰,大滴大滴的掉到了白粥之中,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活了十八年,這是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覺到有一個人把自己放到了心裏,盡管她的這一句話,也許只是隨口一說。

紅纓坐在石桌一側,靜靜的看著江九月和李銀環的交際,小姐總是能夠輕易的讓人對她交心,這是她進入香滿園就發現的事情;布帛和鬥酒的事情,幾乎是不用猶豫,便吩咐她去辦,有的時候她想,江九月是對自己信心十足,覺得自己不會看錯人,還是因為對凡事都不在乎,反而隨便怎樣都行?

三人這場早飯,因為各有思量,吃的有些慢,等收了碗筷洗刷幹凈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太陽也冉冉升起。

因為露水很重,現在上山采藥只怕會弄的全身濕透,李銀環便先回去家中收拾一些要帶走的東西,而江九月和紅纓,則開始準備治療那些牢獄之中瘋瘋癲癲的犯人的藥材。

有了上一次幫清泉治病的經驗,這次幾乎是不用思考,就開出了方子,而因為人多,所以要準備的量就大,業火丁香清泉藥棧之中並沒有,所以自然要多準備些了。

準備好了藥簍子和一只小布袋,江九月便和紅纓坐在廊檐下的小凳上等著李銀環回來,三人便要一起上山去。

紅纓若有所思的看著神色平靜的江九月,十分迷惑。

是真的如此淡然到可是無視主子那樣的男人,還是故作清高引起主子的註意?不過很快的,她壓下了這個想法,江九月似乎什麽都不做,就能很容易的引起別人的矚目了。

時間慢慢的過去,江九月一直沈默著翻看著原來留下來的一些醫書,紅纓便也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只得陪著她一起沈默。

半個時辰之後,山路上上來了一人。從遠到近慢慢往江家小院而來。

從開著的木柴院門可以看到,那人身材瘦高,身穿灰衣,神色似乎有些覆雜。

似焦急,似擔憂,似為難,但這些神色的間隙,都有一份堅定在裏面。

那人遲疑了一下,才上前敲了敲門。

紅纓看向江九月,卻發現她似乎看醫書入了神,竟然不打算應門,自己便也只好以眼神示意那人稍等片刻,不過這稍等的時間過了好一會兒,早已不是片刻了,江九月卻還是沒有擡頭。

男人似乎很著急,忍不住又敲了兩下。

江九月卻還是沒有反應。

男人眉峰隆了隆,又敲了兩下。

這次,不等江九月反應,紅纓忍不住了。她慢慢移到了江九月面前,輕聲道:“小姐……”

“嗯?”

“有人在敲門?”

江九月無所謂的回,“就讓他敲吧。”

紅纓無語的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又回頭去看門口那男子,懷疑那個男人是不是得罪了江九月,因為能引起江九月這樣視若無睹的,他也算是有點本事。

不過,那男子卻從江九月的反應之中明白了,她是故意當做看不見自己的,可是眼前事情緊急,他也顧不得會不會失禮了。

當下,自行推開了柴門進入院內。

紅纓柳眉一蹙,起身上前擋住那男子向前的動作:“這位公子請止步,我家小姐在忙,沒時間招呼客人。”

“我……”男子遲疑了一下,雖然身穿粗布衣服,但卻有一股斯文勁兒,該是讀過書,識得字的。

“請公子離開。”紅纓聲線平衡,但出口的話卻是絲毫不講情面。

男子急道:“姑娘先不要趕我走,我只是有事求江姑娘幫我,說完我立刻就走!”

紅纓暗忖這男人真是不會看人眼色,小姐擺明不想理他,他還有事求小姐?

“請公子不要為難我這做下人的,你有事兒求小姐,也該等小姐忙完了再說,而且,小姐現在正在看書,公子如此大聲喧嘩,惹了小姐看書的雅興,又哪有半分求人的態度?”

男子一噎,卻也只是安靜了一瞬,如此喧嘩之下哪裏還能看的了書?只怕江九月姑娘是故意不想搭理他吧……

他是早已經知道江九月姑娘的,而只是兩月離開,江九月居然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衣著雍容,性子也更為沈穩冷靜,甚至身邊還跟隨著懂事伶俐的丫鬟,若是以前,他定會感佩這位姑娘非比尋常,可是如今他哪裏還有時間去想那些?

“江姑娘,我求求你了,您就聽我說一句吧!”

豁的,那男子居然雙膝一軟,跪了下去。

紅纓嚇了一跳,自古男兒膝下有黃金,這個人在山中也算是知書達理了,居然如此輕易屈膝來求江九月,難道真的是有什麽了不得的事情?這個猜測讓她即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有些遲疑的看向江九月。

男子見丫鬟有了松動,也不等江九月擡頭,連忙道:“江姑娘,我知道您是菩薩心腸,您大人有大量,求您救救她吧……”

誰?

紅纓莫名,卻見江九月的表情未有絲毫變化。

男子焦急的等了一會兒,卻見江九月依舊沒有反應。可是他卻早已知道今日來求江九月定然不會得到什麽好臉色,也不氣餒,誠懇的道:“江姑娘,她以前也沒有任何壞心腸,也曾經是善良淳樸的好姑娘,只是生活卻總是跟人不斷的開玩笑,無從選擇的命運和悲慘的經歷,把她的那些淳樸和善良都消磨的一點不剩,誰也不想變成這個樣子,惹人嫌棄遭人唾罵,況且,她並沒有對不起江姑娘什麽……”

聲情並茂的求情,讓紅纓有些側目,男人口中的“她”,該是個女人吧?是什麽樣的關系,能讓一個男人為了一個女人,在一個不理會他的人面前如此卑躬屈膝?

男子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斟酌,又似乎在猶豫,神色覆雜,僵了半晌,才自顧自道:“我知道,你是為了銀環所以才會對她的事情這麽漠不關心……本來也是,我們都不是你的誰,你沒有立場幫誰的忙,甚至沒有義務聽我說這些廢話,但是,對不起銀環的是我,和她沒有半分關系,你既然可以把一只腳都踏進鬼門關的銀環救回來,為什麽不能救救她?”

江九月握著醫書的手一緊,淺淺的動作,紅纓看到了,對他們之間的這些牽連有些好奇。

“她只是最無辜的那一個,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人的錯,沒有我,這些事情都不會發生,如今,我只求江姑娘救救她,徐夫子說只要江姑娘肯出手,她肯定會好起來的,江姑娘,我求你了。”

話落,居然自行叩起頭來,聲音沈重。

“求求你,救救她吧。”

江九月心如寒霜,終於自醫書之中擡起頭來,目光卻沒有因為他這一系列聲情並茂的話語而有所松動,也沒有因為他跪地叩頭而詫異非常,冰冷的眸子鎖住那跪著的男人,平靜的開了口。

“你求我去救她?銀環命在旦夕的時候怎麽不見你來求我?”

紅纓楞了一下,她想,其實小姐是及其護短的人吧。

沒錯,這個人就是李銀環的前夫,藥棧掌櫃劉梁的兒子,劉瑜。那個曾經站在藥棧後院內,淡雅無聲的瘦高男子,此時為了一個女人跪在了江九月的面前。

劉瑜渾身一僵,面色慘白。

江九月冷笑一聲,繼續道:“在你的心裏,那人的命是命,李銀環的命就似乎不是命,夫妻三年,她也太悲慘了一點吧?而那個人卻過的安逸,被你們這幾個男人捧在手心裏呵護,要什麽有什麽,如今也不過是得了應有的報應,你又何必卑躬屈膝來求我?”

“她沒有被幾個男人捧在手心裏呵護!”劉瑜高聲道,似乎因為這句話而牽扯起強烈的悲傷,額角的肌肉都抽動了一下,“她只是個可憐人罷了……”

“世上的可憐人多了,柳小顏不是那唯一的一個。”

劉瑜面如死灰,震驚的看著江九月,無法想象她會說出這麽絕情的話來。

江九月淡淡的望向了天邊,似乎又想起了前世為了自己送命的母親,曾經滿心以為自己是父親的唯一,卻不想才去世幾個月,父親就明目張膽的把女人帶到了家裏,而那個女人還大著肚子,他們在她面前秀恩愛,引著小小的她叫那個人媽媽,可是母女天性,她的那一聲媽媽叫了出來,總比不上妹妹的甜膩,父母喜歡的那些甜膩,永遠不會出現在她身上,她就像是這個家庭的外人,格格不入。

所以,從小到大,她痛恨這種為了自己的私欲不負責任的男人,不管這個男人是否與她有關系。

“如果……”艱澀的,劉瑜的聲音響了起來,“我告訴你一件,關於李銀環,只有我知道的事情,你可不可以去救救她?”

江九月轉過眸子,微微詫異的看向他,冷笑:“你以為,你有什麽資格和我談條件?”

劉瑜深吸一口氣,也不再跪伏,站起身來,“如果你知道了這件事情,還是不願意出手救人,那麽……我就帶她去泰陽,找名滿天下的傅家大公子求他幫我們看病……”

“等等!”江九月道。

她忽然有些好奇,劉瑜和李銀環之間到底是什麽樣的關系,居然可以讓劉瑜做到這個份上。

“柳小顏是你什麽人?”

“摯愛!”劉瑜神色沈靜,悲痛又有些矛盾的糾結,可是吐出這幾個字來的時候卻是斬釘截鐵,絲毫考慮也沒有。

亂倫?

江九月詫異的挑眉,劉瑜卻似乎也不打算對江九月隱瞞。

“她本是我爹穿街過巷做貨郎的時候,在外鄉撿到的女孩子,比我只大了四歲,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沒料到在她十八歲那一年,我爹酒後亂性,竟然將她強占了……”

“爹醒來後懊悔不及,我和小顏那時候才知道,其實他早已經為了幾兩銀子的聘金,著了媒婆說親,把小顏許配給了山上的鰥夫李大頭,小顏自己萬分不願意,我爹……”

劉瑜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臉色也越發慘白。

“我爹……十分惱怒,而小顏因為被強占,竟然想不通去尋死,更是激怒了我爹,我爹竟然直接找人買了藥,灌給小顏喝了,將她直接送上了李大頭的床……”說到此處,臉色陰沈,眸中也越見悲憤,停了半晌,冷笑道:“最可笑的是,等他把小顏送上了別人的床,才診出小顏居然懷了他的種……”

李俊生是劉梁的兒子這件事情,江九月早已經是知道的,並不意外,只是對於柳小顏的這一段坎坷經歷,卻微微有些動容,任憑誰經歷了這樣的事情,只怕都會扭曲了性格……

“小顏懷了孩子,又夾在兩個男人中間,都不會笑了,只是坐在院子裏面發呆,我每日都偷偷上山來找她,深怕她又想不開去尋死,卻又不敢出現讓她看到,然後幾個月後的某一天,小顏忽然把偷偷躲著看她的我叫過去,原來她早就知道我再一邊看著她……她告訴我,從今以後她再也不會尋死了,她會好好活著,從那以後,小顏的笑容比以前更明媚奪目,只是明著是李大頭的續弦老婆,暗裏卻是我爹的暖床小妾,我自小兒便被我爹打罵長大,心中即便痛得要死,卻從來也不敢表達出半分來,只能看著她痛苦的生活……”

劉瑜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雖然眼神迷茫空洞,但那表情卻比哭著還讓人看著難受。

紅纓皺眉看著眼前的男人,有一份疑惑凝聚眼中,她從不知道一個男人可以為一個女人傷心成這樣,似乎只要那個女人好,自己怎樣都無所謂,這種感覺,很新鮮。

沈默了半晌後,江九月眸子一瞇,淡淡道:“所以你二十五歲高齡,為了掩人耳目,就娶了銀環?而也因為你對柳小顏的那份感情,所以你放任她使出渾身解數來對付銀環而冷眼旁觀?”

劉瑜疲憊的閉上了眼,吐出一個字:“是。”

江九月大怒,厲聲道:“這就是你所謂的情?去傷害一個毫不知情的無辜女子,讓她為你枯等成灰,耗盡青春,最後換來無子休棄的下場,受盡世人冷眼,還要被自己的親爹毒打成重傷?!”

劉瑜張了張嘴,卻無話可說。

江九月冷笑,“你走吧,世間醫術高超者除了我江九月之外,不知凡幾,你也可以帶她去泰陽找傅家大公子看病,反正李大頭已被你們氣死,你爹也下了大獄,你們如今還有什麽可顧忌的?”

江九月那句李大頭已被你們氣死,本是順口而出的諷刺話,卻不想劉瑜竟然全身僵住,面色慘白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江九月心中一突,暗忖難道真的是這麽回事?

柴門卻在此刻吱的一聲開了,三人回頭,卻見李銀環面色泛白的站在柴門口上,手中掛著灰布包袱。

劉瑜先是一僵,但猛然間想起她和江九月的關系,又是一喜,忙上前道:“銀環,你求求江姑娘,讓她救救小顏吧,念在我們夫妻一場的份上,你幫幫我!”

李銀環面無表情的甩開了他的手,上前,“九月妹子,我收拾好了,我們先上山采藥吧。”

劉瑜再次搖搖欲墜,臉上的表情竟然讓人不忍直視,紅纓想著,都到了如此地步,他怎麽還敢開口求李銀環幫他求情?李銀環無疑是他們那場虐戀之中最直接最無辜的受害者。

江九月站起身,接下李銀環手中的包袱遞給紅纓,“去放到屋內吧。”然後轉身,提起準備好的籃子,道:“可能用的丁香比較多,我準備了一只袋子。”

李銀環白著臉點了點頭,接過江九月手中的袋子,而此時紅纓已經放好了東西出門,三人便越過劉瑜,往門口走去。

到門口時,江九月轉過身子,淡淡道:“劉公子,家裏沒人照看,可不可以請你離開?”

劉瑜似乎此刻才回了神,飛快的看了一眼李銀環,視線轉到了江九月的身上,“江姑娘,你如此維護李銀環,我……我告訴你一件關於李銀環的事情,求你救救小顏吧……”

這已經是劉瑜第二次提到關於李銀環的事情,李銀環自己卻似乎已經絲毫也不在意了,或者,她其實是害怕劉瑜說出更讓她無法忍受的話來吧?

“九月妹子,我們走吧,已經耽誤了好些時間了。”

江九月卻停下了腳步,看著面如死灰的劉瑜,冷冷道:“你可以說說看,而我的決定也許依然不變。”

她倒想看看,此時能被他當做條件的東西,到底值不值得她去救曾經一度不喜,如今更為厭煩的柳小顏。

劉瑜大喜:“這話我只能跟江姑娘說。”

紅纓皺了皺眉,“小姐,他這人可別是有什麽壞心眼,還是小心些好。”

江九月點頭,拍了拍李銀環緊緊握著自己手臂的手,往前走了兩步。

劉瑜傾身,說了什麽。

江九月豁然皺眉,神色淩厲:“此話當真?”

劉瑜見她似有松動,忙道:“劉瑜不敢欺騙江姑娘。”

江九月神情不變的看著他,很久都沒有再說話,直到院內的其他三個人都各懷心思,心有他想的時候,江九月終於開了口:“如果我采藥回來還不晚,我會去看一看。”

劉瑜大喜,知道江九月這是松了口,頓時千恩萬謝。

李銀環楞了一下,不知道江九月為什麽忽然改變主意,只是看著劉瑜為了柳小顏居然可以做到這種份上,心中那抹悲涼越來越深,自嘲的笑了起來,三年夫妻換來如此下場,可悲又可恨,對江九月到底因為聽到什麽而改變主意,她反倒不在意了。

劉瑜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對江九月頷首離去,只是經過李銀環身側的時候,多看了一眼,眸中的愧疚和歉意浮現,這輩子,他最對不起的就是這個女子,但願江九月姑娘,會帶給她不一樣的人生。

劉瑜走後,江九月也未多做解釋,直說“走”,便率先往山上走去,讓紅纓憋了一肚子的話無處訴說,想去問李銀環,可是看她那種悲涼的表情,哪裏還說的出一句話來?最後只得無語的皺了皺鼻子,小跑步追上了江九月。

三人沿著山道上山,路上也有遇到不少認識的山民,看到江九月都異常興奮,或追問兩月來的事情,或誇獎她兩月不見又漂亮了,有的則是問她是不是這次來了之後再也不走了。

江九月只是笑笑,抱歉的告訴他們自己必須要走,然後解釋要上山采藥,不方便多說,便繼續前行,留下山民站在原地惋惜不已,這江九月,倒是山中少見的好姑娘,可惜一心想要往外走。

三人沿路采了一些其他備用的藥材,到山腰之後,江九月停了停,道:“想要采摘業火丁香,還得往上爬一會兒,你們爬的動嗎?”

李銀環點了點頭:“沒事,平時也有爬的比現在高的時候。”

紅纓則沒有說話,從一旁路邊的灌木叢之中找了兩根半幹的粗樹枝,交給其他兩人,“把這個當做手杖吧。”她知道兩個女子到底手無縛雞之力,看著眼前這條蜿蜒而上的山道,顯然後面這段路要更陡峭,爬起來也更為吃力一些。

江九月接過,“行吧,早些爬上去采了,早些離開,對了,你們走路小心些。”她可沒忘記元武成曾經為了幫忙采業火丁香,滾下山去,還傷了腿腳呢。

“嗯。”其他兩人應了,三人便相互扶持著繼續往上爬行,紅纓走在最前,時不時的照顧其他兩人,江九月額頭滲出細汗,看著紅纓面不改色,腳步沈穩,還回過頭來伸手拉她們,一副藝高人膽大的模樣,忽然有些後悔怎麽沒去學學那本書上畫著的腳印圖,估計走起來會稍微輕松一點吧?

“小姐,你慢點。”紅纓時不時的提醒,采藥事小,若是出了其他事情,她可擔待不起。

江九月“嗯”了一聲,擡頭望著不遠處那一塊凸出來的山石,抹掉了額頭的汗水,元武成曾經說過,在山腰向上走一段路後,有一塊凸出來的大石頭,後面是一塊平地,生長著好大一塊業火丁香。

忽然,李銀環腳下一空,踩落了幾塊碎石,自己也一不小心摔倒在地。

“小心!”紅纓道,連忙伸手拉了她一把。

李銀環臉色微白,定了定心神:“謝謝。”

江九月暗忖她此時只怕心緒不寧,爬到這裏已經是超常發揮了,“你在這裏等我們一會兒吧,我和紅纓上去就好。”

“我沒事,以前還爬過比這個高呢……”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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