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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關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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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清泉山的鄉裏姑娘江九月,要和商界金童金瑞以酒水為題,比試一場,甚至專門請了泰陽商會德高望重的幾位前輩做裁判。

外界並不知道江九月是何許人也,只是敢和金瑞叫板的人,泰陽縣目前還沒出現過,這場比試還未開始,就成為泰陽百姓翹首以盼的盛會,甚至有一部分人說是因為金瑞公子對江九月姑娘一見傾心,所以特意給了這樣的機會,和江姑娘比試一場,如果江姑娘輸了,那金公子就要抱得美人歸了。

不然,以金瑞的脾氣又怎麽可能莫名其妙就和別人比試?

聽著綠柳憤憤不平的說著聽到的消息,江九月只是挑了挑眉,並未搭話,她倒不以為金瑞會看上她,鬧的這樣聲勢浩大,只怕是借著比試多攬些銀兩還差不多,畢竟很多時候,廣告輿論對生意的影響也是很大的。

只是這次比試,還沒開始,她的心裏卻沒了低。

酒水不比布帛,布帛只需要銷完了就好,但酒水卻涉及多個環節,她來泰陽不過是幾日光景,雖然也了解了一部分情況,但是說白一點不過是略知皮毛,要同自小就處於泰陽,致力於酒樓客棧的金瑞比,怎麽說都有點以卵擊石的意味……

“九兒?”江玲瓏擡步進屋,就看到女兒正坐在窗戶邊的軟榻上,對著外面的小花園皺眉,心裏那份焦急頓時消散,沒好氣的道,“知道愁了?早知道會這麽愁,你還去招惹金瑞做什麽?”

江九月聞言,忙站起身上前去拉江玲瓏,江玲瓏白了她一眼,倒也沒發作,由著她拉到軟榻邊坐下。

“娘都聽說了?”

“這麽大的事兒,娘要沒聽說,不是瞎子就是聾子!”

江九月想,這事兒發展到如今這種情況早在她的意料之中,當時不說也是怕母親不許她比,母親想要平靜,可她卻總會弄出一些事情來讓生活不平靜,難道她天生就是個惹禍精?

“娘……”江九月搖著母親的手臂,撒嬌道:“我只是想買那個船廠,又被他買了去,我錢沒他多,只能和他比試……”

江玲瓏白了女兒一眼。

“你呀,就沒個消停的時候,那現在要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只能兵來將敵水來土堰啊——”江九月硬著頭皮說完,果然見母親又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剩下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那就是說,如果你輸了,你就真的要對金瑞以身相許了?”

“這個麽……”

江九月撇了撇嘴,思考著如果告訴母親自己早就答應了,只是要三局兩勝,她會不會一氣之下又要帶著自己換地方?

“這個怎樣?”江玲瓏窮追不舍。

江九月幹笑兩聲,正打算說點什麽轉移話題,卻見紅纓出現在了門口,稟告道:“小姐,傅公子和傅小姐來了,正在大廳等您。”

松了口氣,江九月看向母親,江玲瓏抿了抿嘴,起身打算離開。

“你們談吧,娘晚上在找你。”說罷,轉身而去。

江九月求之不得,送了母親出門,才和紅纓綠柳一起下了小閣樓,往正廳去了。

綠柳從未見過江九月這幅害怕撒嬌的樣子,有些驚奇,又有些失落,偷偷的看了紅纓一眼,還好有表姐照顧,要不是她,自己不知道早被賣到哪裏去了,哪裏可能有機會遇到小姐這樣好的主子。

穿過回廊,繞過小花園,青石板小路,腳才剛邁入正廳,就聽到一聲急急的嬌呼聲。

“江九月!你可來了,你知不知道外面都快傳瘋了?你真的和那個一毛不拔的家夥定了賭約,輸了就要以身相許嗎?不是吧……那家夥有什麽好的,人長的醜還笑的那麽不要臉,你要嫁給他多浪費!我跟你說,你可絕對不能輸了。”

傅淩波劈裏啪啦說了一頓,還嫌江九月走路慢吞吞,跳下椅子,也沒理會大哥微挑的長眉,咚咚咚的上前來一把拉住江九月的手臂,“快快快,來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淩波。”

江九月還沒開口,就聽傅隨波淡淡的喚了一聲,原本還是火藥桶的少女一僵,頓時蔫了下來,放開江九月的手臂,中規中矩的坐了回去,她可不想再被禁足了,不讓出門好難受。

江九月嘴角笑意加深,上前坐下,招了招手:“先上茶。”紅纓對著三人福了身子,轉身出去了,站在傅隨波身後的藥兒才道:“江姑娘,小姐說的是真的嗎?”

“自然不會是假的。”江九月沒答話,傅隨波卻淡淡的開了口,“以我的對金瑞的了解,他還不至於無聊到玩這種輿論游戲,既然已經人盡皆知,定然就是真的。”

“這可怎麽辦……”藥兒輕蹙黛眉,十分為江九月的處境擔心,她生在傅家,父親又是傅家掌櫃,自小接觸過的生意數不勝數,自然知道金瑞在商場上的名聲和手段,有時連爹和大公子都不得不對他退讓,江姑娘比的還是金瑞起家的酒樓,豈不是必輸無疑?

其他幾人雖然都沒說話,但卻也明白她話中的顧慮。

此時,紅纓端著漆盤進門上茶後,恭敬的站到了江九月身後。

“餵,江九月,你怎麽不說話?難不成你是看上金瑞了,所以輸贏都無所了吧?”傅淩波見江九月進門一直沒說話,不由狐疑起來。

傅隨波剛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頓,又將茶杯放了回去,藥兒細心的捕捉到這一個細微的小動作,默默的垂下了眼簾。

江九月無語,默了一下之後,才開口。

“這種比試,我自然想贏,可你也知道贏他太難。”

傅淩波頓時心情舒暢了,只要江九月不是看上了金瑞那就好,她可最討厭那家夥那種要笑不笑的樣子,看著人眼睛疼。

“那有什麽,你找我大哥幫忙不就可以了嗎?”在她心裏眼裏,傅隨波顯然是無所不能的。

傅隨波搖頭輕笑了一聲,為她話音裏的崇拜而無奈,“若你大哥有那番本事,這幾年來也不能總被他搶了生意去。”

傅淩波卻哼了一聲,不這麽以為。

“大哥宅心仁厚,哪裏像他那種人得寸進尺,讓他一次就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反而一直來搶我們家的生意,大哥也是的,不就是爺爺和他爺爺當時關系沒搞好嗎?你至於這麽讓著他?現在可好,那家夥趾高氣揚的,都不將大哥放在眼裏了——”

“淩波。”

傅淩波嘟了嘟嘴,別過頭去,因為大哥這一聲低喚而不再多話。

江九月揚了揚眉,思忖傅淩波此話的真實性,畢竟在她心裏,自己的大哥已經神化了,無所不能,難免會站在她大哥這一方設想。

傅隨波歉意一笑。

“讓江姑娘見笑了,金公子的經商頭腦確實不是一般人可比的,如果說丟了生意是在讓他,那在下未免太自以為是了,不過在下雖然不才,這些年來總是落於下風,也有將每次生意的前因後果都做了記錄,如果江姑娘要同他比試,這些東西估計會派上用場也說不定……”

江九月眼前一亮:“是從他出道經商就有記錄了嗎?”

傅隨波點頭:“是,自他出道第一次,我便一直處於下風,自然要將這些失敗的教訓累積下來,哪知這麽多年過去,還是處在下風。”

江九月暗忖金瑞那樣的眼光和心計,你這麽多年都還有機會記錄他的經商風格和習慣,還把傅家發展成為燕南第一醫藥世家,本事自然不比金瑞差了去,否則傅家只怕早被金瑞擠成空殼了。

這位傅家大公子的能力,遠遠不似他表面上這般。

不過,江九月也發現傅隨波另外一個很好的習慣。

“傅公子對生意實例都有記錄,不知府上可有關於酒水酒樓經營策略的書本,可借我一看嗎?”

傅隨波點點頭:“自然可以。”

“江九月,我們這次來就是跟你說這個的,早就幫你準備好了,是送到這裏來還是你去我們家看?這樣吧,你去我們家看得了,到時候有什麽不合適的你都可以問我大哥……”傅淩波又拉拉雜雜說了一堆話,不過最後一句話正戳中江九月心中。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她對金瑞目前還知之甚少,想要贏他,不但要有對酒水足夠的考察,還必須要了解他的經商風格和習慣,這點,自然只有作為金瑞對手十年的傅隨波最為了解。

“我去你家看吧。”

傅淩波猛然聽到她這一句,沒反應過來,楞了一下,才明白一下,吶吶道:“你知道就好,那還不快走?”說到最後一句時,飛快的瞥了眼大哥,見傅隨波神色如常,才默默松了口氣。

江九月點點頭,正要答應,卻忽然發現身後的紅纓不知何時已經出去了,此時正站在門口,對江九月遞了個眼色,江九月眉梢一動,又坐穩了。

“我還有些瑣事要處理,你們等我一等。”

“瑣事?都這麽著急了你還有瑣事呀……”傅淩波不可思議的瞪過去,吶了一下,嘟囔道:“那快去吧,等你處理完了事兒,我們一起走啊!”

傅隨波卻道:“你若有事先忙吧。”然後轉頭,看向傅淩波:“淩波,先回吧。”

“大哥……”傅淩波不情願的嘟囔了一聲,卻在看到傅隨波平靜的目光之後靜默了下去,撇著嘴輕聲說了句過分,默默轉身往門口去了。

江九月挑了挑眉,果然一物降一物。

“等我處理好了,立即過去。”

“好。”傅隨波一身白衣,立在門口,先讓傅淩波上了車,江九月點了點頭,即刻轉身往後院去了。

紅纓隨著江九月的身後,兩人步履不緊不慢,轉過了回廊,江九月才問。

“怎麽了?”

紅纓道:“鳳仙姑娘來了。”

“她?”江九月步子一停,卻沒轉身,又繼續往前走去,“在哪。”

“書房。”

“嗯。”

書房設在江九月臥室的一側,只是一個轉角就能到,兩人進來的時候,小鳳仙正站在桌案前,隨意的翻著桌上的紙張,一身火紅依舊,金色款腰帶束身,勾勒的腰間線條十分纖細惑人,玉足套在紅色金絲花鳥繡花鞋內,裙擺不長,露出了足弓和弧度優美的足踝。

這若是放到現在,定然是性感尤物,只是在這裏,卻成了傷風敗俗。

江九月揮了揮手,紅纓便退了出去。

“鳳仙姑娘。”

小鳳仙聞言,轉過身來,嬌媚的眉眼,望著江九月那雙純澈卻又深邃的眸子,想起金瑞那般冷酷的男人,居然會給她一個機會,當真是讓人意外,又苦澀。

“江姑娘,奴又來打擾你了。”

她對誰的自稱,永遠都是奴,江九月記得以前的女人是自稱奴家的,她倒是特立獨行,那一個“奴”字,用她這樣的吳儂軟語喚了出來,嬌軟低啞,又帶著一股子天生的柔媚,即便是同為女子的她,也生不出一絲嫌惡來。

“你和他有賭約?”

這聲音似疑惑,又有不可思議,江九月想,其實她想問的是“以身相許”這件事情吧。

“不錯。”

小鳳仙深吸了一口氣,彎彎的斜挑眉凝了一下,“這麽說,外面說的那些都是真的了。”淡淡的失落,從那雙嬌媚的眼中流露了出來,江九月也看著有些難受了。

“我與他,只是賭約,無關情感,你不必惆悵傷懷。”況且,我也未必會輸給他。

小鳳仙身子一僵,面色倉皇的想要辯解,卻又似乎無話可說,那些倉皇也漸漸變成了苦笑。這也是第一個能看出她心思的人,旁人只道她小鳳仙色藝雙絕,妖嬈多情,怎麽可能相信她也會為了一個男人柔腸百轉。

“你看出來了。”

江九月點了點頭,從她第一次見到小鳳仙,談起關於布帛的事情而提到金瑞開始,她就看出來了,這女子的感情如火焰,熱烈非常,只一個眼神便足以讓人明了,她要沒看出來那才是瞎子。

“你……你這次要怎麽辦?”

江九月笑笑,第一題她雖然沒有必勝的把握,卻也仔細的做了計劃,如果沒有小鳳仙後來的介入,不會贏的這麽漂亮,卻也絕對不會輸了,只是這次,她可不敢抱僥幸心理。

“自然是全力以赴。”

小鳳仙深吸了一口氣,柔媚的臉上,那些苦澀和失落盡數退去,慢慢的換上一抹自嘲的笑意:“江姑娘這次若有什麽用得到奴的地方,盡管吩咐。奴必當竭盡全力。”

“多謝鳳仙姑娘。”江九月心中浮現一絲無力感,眼前的女子,是怕自己輸給金瑞,還是想要透過幫助自己來刺激金瑞的矚目呢?

“不用謝,奴先告辭了,要是有什麽,你來鳳仙樓找我就好。”

江九月難得撇了下嘴,自己第一次去鳳仙樓的時候,被母親發現,可沒好一頓大罵呢,不過並沒往別處去想,只當她是好奇去看了熱鬧而已。

“那好吧。”

小鳳仙從江九月面前經過,忽然又停下了步子,有些遲疑的問:“蔻丹塗上指甲,真的可以再貼東西讓手變的更漂亮?”

江九月點點頭:“自然,你看裙擺稍微剪短了一分,是不是比那樣逶迤在地上好多了。”

若是不好看,她怎麽會穿出來?小鳳仙挑起一道柳眉,對此事不予置評,香風一帶,揚長而去。

“小姐……”紅纓送了小鳳仙出去,又回轉的時候,看到江九月若有所思的看著小鳳仙離去的青石板小路,不知道在想什麽,有些遲疑的喚了一聲。

“嗯?”

“小姐,鳳仙姑娘好奇怪啊……”

“還好。”

紅纓皺了皺眉,有些不能理解江九月這句“還好”到底是什麽意思。剛開始他們主仆女扮男裝去鳳仙樓的時候,只是想請鳳仙樓的姑娘們做一日船娘,然後四大花魁坐上畫舫彈唱,烘托一絲氣氛,沒想到小鳳仙在聽了江九月的前因後果之後,自動請纓免費幫助江九月,如今又說這樣的話,莫非她和金瑞公子有仇?

正在這時,綠柳氣喘籲籲的從花園的青石板小路上奔了過來,還沒到跟前,就開始喊話:“小姐……傅公子等著您呢……”

江九月挑眉,有些詫異。

“我不是送他走了嗎?”

綠柳已經跑到了跟前,跑的太快喘不上起來,紅纓忙過去,幫她拍拍後背順氣。

“傅公子讓馬車送了淩波姑娘回去,自己還在廳裏等著您呢,我看你該是忙完了,就來告訴你一聲。”

一口氣說完了該說的話,綠柳沖表姐投去感激的一瞥。

江九月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就往前廳去了。人到的時候,傅隨波正在品著江九月從清泉山上帶下來的金銀花茶,白衣飄飄若仙,動作優雅萬分,即便是坐在那裏,都自有一股怡人自在的氣質,讓看著的人不由覺得賞心悅目。

傅隨波微微一笑,“九月姑娘忙完了?”

“忙完了,還以為你已經走了呢。”

“先送淩波回去了,此地離車馬行遠,又不好雇轎子,所以我便等上一等,免得九月姑娘不好過去。”

江九月笑了笑,心中因為金瑞題目起的愁緒淡了幾分,“那就快走吧。”

傅隨波放下茶杯,起身。

“好。”

然而,等兩人一起出了香滿園的門之後,江九月才知道她那笑容果然太早。

門口處,立著兩匹高頭大馬,都是通體雪白,脖子上帶著紅色項圈,不時的在地面上點著蹄子。江九月有些為難的看著那兩匹馬,輕聲發問,“我們要騎馬?”

傅隨波輕輕點了下頭。“是。”

江九月垮下臉來,抿著唇。上次金瑞那廝搞的自己吐了好半天的酸水,讓她對馬早已有了排斥,今兒還騎?萬一心情緊張從馬上摔下來豈不成了殘廢。

後退了兩步,江九月搖著頭,“算了,實在不行我還是走過去吧,不騎馬。”

傅隨波怔了一下,卻見她柳眉輕蹙,臉色微白,似乎有些驚懼。

“無事,這兩匹馬都是大宛良駒,性情溫和,江姑娘大可不必如此害怕,再者街道之上人流不息,馬匹也只是代步工具,速度稍慢,不會出現顛簸。”

江九月還是死命的搖頭,轉身吩咐:“紅纓,你去看看巷口有沒有轎子。我還是坐轎子去吧。”這次她是鐵了心,打死也不騎馬。

傅隨波一楞,倒是沒想到江九月如此堅持。

一旁的紅纓卻犯了難,“小姐,這個時間朱雀街口沒轎子,馬車也離了好遠呢,最快也要一個時辰才能到車馬行雇一輛馬車來。”

“什麽?”江九月皺眉瞪眼,轉頭看著那兩匹馬,有些郁悶。

小巧的瓜子臉微白,粉紅色的唇瓣緊緊的抿在一起,因為為難糾結嘴角輕輕向左勾起,讓頰邊的梨渦現了出來,柳眉微蹙起,如水清澈的雙眸閃過一絲懊惱。這少有的小女兒嬌態,讓傅隨波心中一動,面上那溫和的顏色更鮮活了。

“要不……奴婢先去藥棧,讓人派馬車過來吧,這裏離藥棧並不遠,最多一炷香的時間就該到了。”藥兒思前想後,這個法子是最好的。

一炷香,那豈不是要一個小時!再等馬車過來,她坐車去傅家都該是兩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算了……”

“你坐上去,我幫你牽著。”傅隨波道,頓了下,又語調誠懇的補充,“不會讓你出事的。”

江九月楞了一下,隨即暗忖麻煩,要是她騎著馬讓傅隨波牽著,難保別人會怎麽想,她可不覺得自己有那麽大的面子,可以讓燕南第一世家公子為自己牽馬。

“我還是自己來吧。”

“少爺,不可!”隨侍在一旁的藥兒微驚,大公子怎麽可以為人牽馬,這……成何體統。

“無妨,藥兒,你先扶江姑娘上馬。”傅隨波卻不以為意,率先轉身上馬。他雖然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上馬也不如金瑞般足尖輕點就飛身而上,但身姿頎長玉立,腰線筆挺,端坐馬上的時候,卻多了一份斯文外的英毅,瞬間讓江九月眼前一亮。

原來他早已考量清楚,牽馬也不過是騎在馬上騎馬,如此倒是免去了一些尷尬,只是,真的要騎馬?

“小姐?”

紅纓站在她身後,遲疑的喚了一聲,小姐莫不是走神了?

“嗯?”

“我扶你上馬吧?”

藥兒妙目微微擰了起來,也在一瞬間之內就回了神,上前道,“江姑娘,上馬吧。”

傅隨波已經伸手過牽過了馬韁,目光澄澈,馬兒溫順的隨著他的牽扯往前跨了兩步,沖著江九月驕傲的擡了擡脖子,似乎都開始鄙夷她膽小怕事。

“上馬吧。”

傅隨波也這麽說。

江九月暗暗咽了口口水,想著這是趕鴨子上架呢,尤其傅隨波的那種眼神,實在讓她無法拒絕,江九月默了默,無端讓人家為自己跑腿,似乎怎麽都說不過去,況且眼下哪裏是糾結這些的時候,她的時間可不多。

硬著頭皮,江九月向前走了兩步,紅纓連忙站到身後,扶著江九月的手臂,讓她腳踩上馬鐙,那方藥兒忙幫她拉住馬的籠頭,防止馬兒左右亂擺。

“你放開,我自己來吧。”江九月有些洩氣的扶住馬鞍,腳尖一用力翻身坐上了馬背。

傅隨波溫和道:“別害怕,放輕松。”

“走吧。”江九月回了傅隨波一個微笑,臉上的慘白緩和了一些,笑容也更為溫和隨意,讓人以為她真的不那麽怕了,可是天知道她心中早已緊張的要死,只不過是強作鎮定罷了。

傅隨波淡淡的瞥了一眼她緊握著馬鞍銅環,骨節泛白的手,垂下的眼簾之中是一抹了然,心中一緊。

她還是怕的,可他不是金瑞,不把禮教世俗放在眼中,去公乘一騎。想到那日,他站在閣樓之上看著他們揚長而去,心底的那一抹不自然,傅隨波有些怪異的皺了皺眉,他會讓她不再害怕,接受這匹溫良的大宛名駒。

雙腿輕輕一夾馬腹,傅隨波驅馬站到了江九月身邊,捏起她的手臂,把一根韁繩遞到她手中,自己則從自己的馬鞍下抽出一根雖細但十分柔韌的繩子,彎身系住了馬籠頭,溫和的拍了拍馬兒的鼻子,起身。

“姑娘輕輕牽著韁繩就好,我們從小巷過。”

傅隨波道。然後輕夾馬腹,馬兒便慢慢的走了起來。

江九月深吸了一口氣,又不願意讓傅隨波發現自己緊張害怕,盡量表現的隨和一點,卻還是忍不住按住了馬鞍前面的圓環,緊張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傅隨波也沈默了下去,兩人騎著馬走著小巷之中,時不時的有一兩個人走過,驚詫的看著兩人,有低下頭當做沒看到的跑遠了。

藥兒站在香滿園的門口,若有所思的看著那遠去的兩騎,一絲落寞從眼中閃過,苦笑著扯了下嘴角,果然,爹爹的猜測是對的,大公子即便溫柔,何曾對一個女子這般?

終於,馬兒在江九月即將受不了的時候,到達了傅府大門口,幾乎是一看到那兩座威武的石獅子,江九月九大大的松了一口氣,門口小廝上來牽馬,傅隨波下了馬,轉到江九月跟前,幫她牽著馬,然後伸出一手。

江九月猶豫了一下,然後將手放進了他手中,接他的扶持跳下了馬,頓時下意識的離馬匹遠了些,即便沒有如上次那般吐酸水,也好不到哪去,江九月想,自己這怕馬的毛病,估計是被金瑞給嚇出來的。

傅隨波悠悠嘆了口氣,今日本就是騎馬出去,馬車也因為送淩波而提前回來,卻沒想到她是這般怕馬,他本以為走一段路習慣了之後,便不會再怕了呢,看來他想錯了。

“江姑娘,可要先休息一下?”

江九月搖了搖頭,“時間不多,還是先辦正事要緊。”隨著傅隨波進了傅府,忽然一停步,詢問道:“可否派人接我的丫鬟紅纓過來?”

“好。”傅隨波點頭,招手喚來奴仆,本來就要再拍馬車去接藥兒,順便為之。

江九月點頭,隨著仆人入了書樓,便先從酒水經營各項環節開始讀,一字不漏的認真看過,卻覺總結歸納的十分到位,也實在,便順手將那整個書架上的書本都拿了下來,這架上但凡經商要意都有羅列,甚至還有大燕商業版圖分布,和從地理歷史淵源各方面對各地風土民情發展的解析,江九月看的入了神,像是中了毒一樣的,一本看過一本,停不下來……

等她將架上最後一本書徹底翻完,和了起來的時候,不由自主大大的松了一口氣,終於看完了。只是眼皮,卻自從那本書合起來之後就變的沈重異常。

江九月按了按額角,勉強站起身來,往外走去,樓外的陽光一照,她下意識的伸手擋了一下,才發現這陽光耀眼的厲害,似乎才是中午時分。

“小姐?”紅纓的聲音傳了過來。江九月一轉身,就看到一身紅衣的紅纓站在門口,驚喜的望著她。

“紅纓,傅公子呢?我想借他的馬車一用。”

“傅公子出去了,不過有交代,小姐,我們要回去了嗎?”

“嗯。”江九月揉了揉眼睛,出門的時候連腳步都有些踉蹌,還是努力的定了定神,意識才清明了些許,藥兒一直守在樓下,見他們主仆下來,上前詢問。

紅纓便把馬車之事說了一邊。藥兒忙去安排,並且按照江九月的要求,在車內準備了文房四寶。

江九月沒有遲疑的上了馬車,畢竟,她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消耗,上車之後,藥兒在打開香爐放了香料,用扇子輕輕的扇著,紅纓則十分善解人意的沒有開口,蹲在馬車內的桌案邊上磨墨。

江九月按住額角想了想,提筆寫下了幾張紙,交給紅纓,什麽也沒說,便靠著身後的軟榻合上了眼眸,不一會兒,就傳來均勻的呼吸聲,竟然已經入睡了。

紅纓和藥兒對看一眼,各自做著各自的事兒。紅纓仔細的拿起那張紙看了一會兒,越來越驚,反反覆覆看了好幾遍,才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江九月這一覺睡了過去,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上午,竟然直接睡了一日。

醒來的時候,江玲瓏正坐在床邊刺繡。

“娘……”

聲音有些啞,江玲瓏聞聲,放下手中的活兒,轉身從桌上斷了一杯清水過來,“喝些水。”

“嗯。”江九月接過,潤了潤唇,望著外面大亮的天色,問道:“什麽時辰了,要吃晚飯了嗎?”

江玲瓏有些無語,白了她一眼,“還什麽時辰,午飯都沒吃呢,吃什麽晚飯!”

江九月皺眉。

江玲瓏看著她那驚訝的模樣暗忖這丫頭根本還在做夢吧?“你呀你,忙起來是不是便不要命了,一連四天不吃不睡在傅家書樓裏看書,哪裏有什麽好東西讓你這麽癡迷?看完第一件事兒居然還是寫下鬥酒方案,放紅纓立刻去辦,別的事情都不用關心嗎?真是,虧得你也夠膽大的,把這麽大的事兒交給紅纓那樣一個小丫頭去辦……”

江玲瓏滔滔不絕的說著,江九月的眼睛也越瞪越大。

她居然看了四天書?那今天最起碼也是第五天了?!

混賬!一月三十天,居然有五天都被她浪費掉了。江九月一把扯開被子,下床,彎腰去穿靴子。

江玲瓏楞了一下,口中的念叨便停了,“這是要去做什麽?”

“去月華樓看看。”

江九月拉過一旁架子上的外衣套好,又到了鏡子跟前,隨意的將頭發攏了攏,正要出門,楞住的江玲瓏才反應過來。

“你就這幅樣子你要出門?”

江九月站住腳步,抿了抿唇,的確,這幅邋遢的樣子出了門還不得嚇死人?

“綠柳呢?”

“綠柳和衛林一起出去幫你辦事了。”

“林嬤嬤和趙嬤嬤呢。”

“他們也出去了。”

江九月閉了閉眼,“我親愛的娘親,可否麻煩您為女兒挽下頭發?否則女兒去的晚了,鬥酒輸了,就要欠債肉償了。”

江玲瓏瞪大了眼睛,隔了好一會兒,就在江九月等的莫名煩操的時候,她才大發慈悲的開了口,“怕什麽,這幾日有傅公子暗中主持,一切正常。”

聞言,江九月這才松了口氣。不過松了口氣之後,卻更為緊張,“娘,我的好娘親,您快別吊著我了,幫我挽頭發吧,我必須要去看一趟。”

真正開始鬥酒和紙上談兵豈能同日而語,有些事情她還是親自去辦比較好。

江玲瓏沒好氣的瞪了女兒一眼,卻也放下手中的活計,上前把她按在銅鏡前,“你看看你這幅樣子能見人嗎?”

鏡子裏的女人面色有些微白,頭發蓬亂,似乎的確……不能見人。

江玲瓏指指一側屏風後的木桶,道:“去洗洗吧,神清氣爽去辦事,人家高興才樂意幫你的忙。”

“……”

江九月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身後的江玲瓏已經退了出去,把這塊天地留了給她。

沈默了一會兒,江九月起身轉向了屏風後。

她太著急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

一個時辰後。江九月出現在了月華樓的。

月華樓其實也是金瑞的產業,他把自己的兩處酒樓開了門對門,若是別人,定然說他是蠢貨,可他是金瑞,這樣的巧思的確不可思議,月華樓和金玉滿堂內的菜色看似相同,卻又完全不同,連裝潢布置也都各有千秋,雖然月華樓一向比不上金玉滿堂的名氣,但是在泰陽也是小有名氣,比其他的客棧酒樓遙遙領先,由此,可以看出金瑞的經商才能。

安排好了一切瑣碎細節,江九月便離開了月華樓。

因為此時再釀新酒品,已是遲了,接下來的幾日,江九月便仔細勘察,比較釀酒水質,找出泰陽縣附近的蒸餾、果酒等品質上佳的貨物,再成批購買,每一處幾乎都是親自去談,好酒如女兒紅、花雕等,則找了專門的品酒大師選出物美價廉的貨物已供銷售,甚至在配酒菜品上都下了十成十的功夫,用自己的舌頭和泰陽各名廚組合出無懈可擊的利潤搭配。

一個月的時間,眨眼即逝。

金玉滿堂如以往一樣,主隨客便,並未有任何刻意努力的跡象,甚至掛出了買一送一的字樣,而月華樓內的酒品菜品,一日比一日精致,價格也十分合力誘人,但兩家酒樓內都是客似雲來,生意火爆。

這日,天清氣爽。

江九月站在月華樓長寧堂二樓雅閣窗口處,與金玉滿堂的遙遙相望。

金玉滿堂二樓的雅閣窗口,忽然出現了一道人影。

那人藍衣水秀,用金線紋著別致的花鳥,頭戴藍紗頂冠,俊美無雙,秀雅的大手之中,還握著兩只白玉轉球,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金瑞!

他右手之中端著一只兩邊帶耳的酒杯,對著江九月做了一個敬酒的動作,舉杯,一飲而盡。

江九月微楞,回了一個禮貌笑意,眼角眉梢上的色彩極盡風華。

正在此時,丫鬟紅纓踉蹌著跑了進來,神色不安。江九月聽聞腳步聲,雖然極力掩飾,回頭的那一瞬間神色還是帶著焦急的期待,一眼,就看到了紅纓懷中抱著的藍皮賬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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