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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第一個心猿意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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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夢嗎?

若是夢怎麽會那麽真實?

蘇衾擡手摸了摸臉上的眼淚,他困惑的分不清剛才那些是夢,還是他從前的記憶?

他靠在浴桶裏,垂眼看到自己的手臂上、腿上還有許多沒有褪去的紅暖色瘢痕,這是走火入魔後的癥狀,先是紅斑,之後會潰爛。

那些“夢”裏他走火入魔了,醒過來,他真的走火入魔了,那些……不是夢嗎?

是從前的記憶?

緒煢……

他在那些“夢”裏一遍一遍的在救一個小姑娘,從那間藥廬裏、從破舊的茅草房裏……還有一個叫現代的地方,她被關在一個福利院的小房間裏……

可沒有一次成功。

那些絕望的痛苦感覺清晰無比的籠罩著他,他恨不能將所有人殺了,將那些困住她的世界全毀了……

這是他曾經在做的事情嗎?

緒煢,緒煢……

難道他從前就認識這個緒煢?並且……很在意她?

若非格外的在意,他怎麽會那麽痛苦卻還想要救她?

他應該真的非常非常在意這個緒煢,不然也不會醒過來依然清醒不過來,那些記憶裏的情緒依舊彌漫在他腦子裏,像是一顆心被碾碎了揉皺了一般,他只要一想到“緒煢”,那個小小的姑娘,困在那些痛苦的房間裏,他就……覺得難過。

為什麽?

他有些難受的閉了閉眼,喉頭酸酸楚楚,為什麽?他完全不明白自己,明明他都不確定那些“夢”裏的畫面,是不是真的發生過……

“這件衣服是幹凈的。”一個男人的聲音打斷了他亂糟糟的思緒。

他睜開眼看見拿著衣服站在浴桶旁的“長歡”,她……就是緒煢對不對?

他在那些“夢”裏聽到了她的聲音,和傳音時她的聲音一模一樣。

她一直不肯告訴他名字,是因為她就是緒煢嗎?

可她又為何要說他的法身和元神是緒煢拿走的?

他想不明白,腦子裏亂極了,他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夢”裏是她的聲音。

“要我抱你出來嗎?”她用長歡的聲音關切的問他。

他聽的不適,皺了一下眉,“不要用他的聲音,我聽的有點惡心。”

拿著衣服的緒煢楞了一下,反應過來,她居然用長歡的身體用順手了,一時之間忘記了如今她的身體是長歡……

她這個人,就是入鄉隨俗很快。

她換回了自己的聲音對他說:“一時之間忘了……我找到一件幹凈的衣服,看起來是新的,我抱你出來替你換上衣服。”他如今修成人身後,只穿了袍子,下面光溜溜的,還全濕透了。

蘇衾看著那張長歡的臉發出女人的聲音,更不適了……

還是要拿回那具焦炭法身,恢覆好了給她用,至少那具法身是女的。

緒煢彎下腰去浴桶裏抱他,說實話長歡這具身體用著還挺好用,至少力氣大的很,她的手剛去勾他的腰,就被他抓了住。

“不要抱我。”他耳朵紅彤彤的,不去看她的臉說:“別扭,你扶著我。”他扶住了她的手臂,撐著浴桶有些吃力的往外邁。

當初剛修成人的上半身時也是這樣,半個時辰內雙手棉軟無力,要適應一會兒人身才可以靈活使用。

如今這兩條腿,暫時還不聽他的使喚。

緒煢看著他吃力的邁腿,替他心急,忍不住將自己的手縮在袖子低下,隔著一層袖子將他的腿從浴桶裏托了起來,“我不碰你,隔著衣服就不算碰到你了。”

她的手托在他軟綿綿的腿上,那層衣料被浸濕,像是托著一團細滑柔軟的肉。

她和蘇衾都是臉一紅,他的腿好白好軟,托在粗糙的布料裏,有一種奇異的美感……

“你還看?”蘇衾低低說了一句。

緒煢慌忙扭過了頭,她、她這不是沒控制住嗎……

她撇開視線從浴桶裏將他托出來,半扶半抱的將他挪到了榻上,瞥見他紅著一張臉,坐在那裏,一副受欺負的模樣。

他好像比之前脾氣好了一些,沒有再動不動就發脾氣了,哪怕是生氣也只是說:你還看?

若是之前,他定然會說:你的眼珠子不想要了。

是他記起什麽來了嗎?

緒煢將那件幹凈的弟子衣服拿過來遞給他,“那你自己穿上?你……會嗎?”

他沒有接過去衣服,只是擡起眼看著她,忽然問:“你叫緒煢對不對?”

果然,他記起來了一些事情。

緒煢沒有否認,如實的點點頭說:“是,我就是緒煢。”又忙說:“但我不是存心騙你的,我可以解釋清楚,你可別因為這個產生什麽誤會,再走火入魔了。”

他看著她,沒有氣惱也沒有生氣,只是將她手裏的衣服拿過去,擡手指了指讓她轉過身去。

緒煢老老實實的轉過身去不看他,但心裏卻想,原來男人也怕男人看?小珍珠的貞操觀比她還強哎。

“解釋吧。”他的聲音傳過來,伴隨著衣料摩擦的細碎聲音。

緒煢想了想,這件事要從頭說起至少得用一本書的時間,“我之前在一個秘境裏受了傷,肉身被毀,元神不知為何附在了那堆焦炭之中,還無法抽離出去,我當時聽那淫||魔長歡拿你的法身下落哄騙你,就氣不過,他根本不知道你的法身在哪裏,所以我就想告訴你法身的真相……”

“你確實知道我的法身在哪裏?”蘇衾打斷了她問。

“當然啊,這一點我絕對沒有騙你,這世上恐怕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你法身的下落。”緒煢頓了一下道:“你的法身確實在緒煢,也就是我的靈海裏,可你忘記了,是你將法身存放在我的靈海裏,我怕我如實說了你不信,所以我就只說了一半實話,想著帶你離開合歡宗,找回我的肉身再告訴你全部。”

她當時確實這麽想的,若是她說他將法身送給她的,沒有過去記憶的他肯定不會信。

如今說,也不知他信不信。

他在背後好半天沒有說話,緒煢等的有些不安,便主動說:“若是你不信也沒有關系,過段時間我會將法身還給你,你……”

“我信。”他打斷了她的話。

“你信了?”緒煢還是有些驚訝,他記起來多少?

她偷偷用眼睛瞄他,他已經穿好了衣服,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一面破爛小鏡子在照自己的臉,像是在確認自己臉上有沒有紅色瘢痕。

他就算失憶了也這麽在意自己的容貌。

似乎是確認了臉上沒有瘢痕,他才丟下鏡子說:“你轉過來吧。”

緒煢轉過頭看他,他坐在榻上衣服穿的整整齊齊,只剩下鞋襪沒有穿,白皙的腳垂在榻邊的地上,地上還有些水漬。

他望著她,系好衣帶說:“我記起來了一點事情,我從前是不是很喜歡你?”喜歡到願意將法身給她,只要能救她。

緒煢的耳朵又再度熱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是這樣正視蘇衾對她的喜歡。

他是非常非常喜歡她,喜歡是緒仙祖時的她,也喜歡緒煢。

若是從前她不確定,他是喜歡緒仙祖,還是她,在他出現在她的心魔裏,將她從那間廁所裏救出去,將她從心魔裏救出去之後,她清楚的知道,他也喜歡緒煢。

他在努力拯救每個受苦的緒煢,無論是幼年的緒仙祖,還是少年時懦弱的她。

那些受苦的、懦弱的、受困在每個痛苦裏的她,都是她,是如今的緒煢。

她朝他走過去,輕輕“恩”了一聲,卻不好意思大言不慚的說,你過去非常非常喜歡我……

他直勾勾的盯著她,仿佛在等她下一句確認的話,她耳朵發熱,垂下眼小聲說:“地上涼。”她將自己的腳伸過去,墊在了他光潔的腳下。

粗糙的布料摩擦在他的腳尖、腳掌裏,酥酥癢癢的令他打了個顫,他垂眼看著她的腳,心裏也像是被摩擦了一下似得,說不出是開心,還是酸楚……只覺得,她好溫柔。

他從前是不是也被她這樣溫柔的照顧著?所以他那麽喜歡她,什麽也願意給她。

“我幫你穿上襪子吧。”緒煢紅著臉蹲下身,拿過來榻上放著的幹凈襪子,托起了他的腳,沒有走過路的腳像小朋友腳的觸感,只是細長而薄,涼冰冰的。

他耳朵也紅起來,垂眼看著她,心跟著跳快了起來,“你從前是不是對我也很好?”

緒煢被問的心頭一跳,她從前其實待他不怎麽好,她還趁他是傻子時打過他……

做緒仙祖的時候待他算好嗎?

他問也很好,如今就算對他好嗎?

“你覺得我如今對你很好?”緒煢擡頭問他。

他撞上她的視線,又伸手將她的臉輕輕按了下去,“別擡頭呀,你用這張臉和你的聲音,瘆人的很。”

不好意思,她又忘了……

她隨便找了雙幹凈的鞋子也替他穿上,這是其他弟子的鞋子,大了一圈,他在頭頂側頭看著她的手指說:“你如今什麽也不圖的跟著我,沒有趁著我化人身走火入魔時丟下我,還替我穿鞋襪,難道這不算很好嗎?”

算嗎?

緒煢不知道。

他又自顧自問:“難道你還這樣待過別人?”

她認真想了想,似乎真沒有,她從前愛陸澤時也沒有替他穿過襪子,這樣說的話,他確實是被她這樣對待的第一個人。

她搖了搖頭,起身笑道:“這樣說,我也只給你穿過襪子。”

只給他一個人穿過。

他望著她,眨了眨眼,抿著嘴側過了頭去,“你……長什麽樣子?我只記起來你小時候和小姑娘時的樣子。”

瘦小的小丫頭,和留著短短頭發的小姑娘。

緒煢看著他的側臉,發紅的耳朵和他流暢的下顎骨漂亮極了,她笑著說:“沒有你漂亮,但也還不錯。”

他忍不住抿著嘴笑了,掃她一眼說:“你如今這個身體越看越礙眼,還是要替你早些換了好,那老不死如今還在太一劍宗,等會我替你把法身拿回來。”

緒煢也想快些回到比試大典上,辦正事,便問:“你的腿什麽時候可以走路?”

她剛問完,便聽見房門外遠遠的傳來明鼓聲,似乎有人進了院子裏來,是幾個小弟子,急匆匆的跑進來。

——“快些快些,傅師兄馬上就要開始比試了!聽說他抽到了要與正派那位玉師妹比試!”

——“是那個傳說是合歡宗女魔頭轉世的玉生煙嗎?”

那兩個弟子跑進院子取了什麽東西,又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小玉兒要開始比試了?她陪著蘇衾過來,也不知道已經過了多久,竟要開始元嬰期的比試了。

她看著窗外,蘇衾看著她。

“你想出去看看?”蘇衾問道。

緒煢回過頭來,如實說:“小玉兒是我的弟子,你還記得嗎?”

他不記得這個,但這一路過來,也聽見其他弟子提起緒煢緒掌門了,之前緒慈他們一直沒有告訴過他純陽山的掌門叫什麽名字,他也從未好奇過,沒想到竟然就是緒煢。

她如今是想去看小玉兒她們比試吧。

可他還需要一些時辰才能走路。

蘇衾看了一眼自己手背上的紅色瘢痕,忽然想起他被喚醒之時,正是陷在“夢”中走火入魔之時,他隱約記得,有什麽法器的靈氣在他身體之中運轉,令他清醒了起來。

“你那件法器呢?”他擡了擡手,指著上面的紅色瘢痕問緒煢,“我記得你喚我醒過來時用了什麽法器抑制我的心魔,你拿出來再給我用一次,或許我能提前恢覆雙腿。”

他朝她伸出了手。

這……

緒煢看著他的手,有些為難起來,“不是我小氣,只是這個法器沒法直接給你用……”

“什麽意思?”他不明白的問:“方才你不是給我用過嗎?”

“是用過……”緒煢看著他,一時吞吞吐吐起來,方才給他用的時候,事出緊急,那個關頭她哪裏還記得自己是用著長歡的身體,就算記得她也不會在意這等事,救他要緊。

但是他本人似乎很介意這些……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說:“這件法器,是需要我用靈氣,將它的法氣渡給你……”她心虛的摸了摸自己的嘴:“需要嘴對嘴……”

他的臉色果然一下子就變了,整張臉都白了,就跟寫著“我不幹凈了”一樣,盯著她的臉,殺氣淩人的問她:“你……用這張臉親我了?”

緒煢也嚇了一大跳,忙擺手:“沒有沒有!沒有親你!只是嘴巴對著嘴巴,但是沒有親到!”大概有貼上那麽一點點、一點點……

她自己說完都覺得心虛,只見他蒼白著臉盯著她仿佛要發火一般攥了一下手。

卻又盯著她一點點松開了手指,抿了一下蒼白的嘴唇。

外面的明鼓聲再次響起。

緒煢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窗外,這是開場了?還是已經打完一場了?

蘇衾盯著她,她那眼神裏寫滿了焦急,他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對她說:“那你就再次渡氣給我吧。”

緒煢震驚的轉過頭看向他,“你……你不介意我用這個身體跟你……”

他看著她,雙手攥成了拳頭放在雙膝上,緊緊閉上了眼說:“離我遠點渡氣,別再說廢話了。”

他那副樣子……好生大義凜然,像是要赴死一般。

緒煢俯身朝他靠近,只見他卷長的睫毛緊張的抖動著,脖子梗的直直,可以瞧見脖子上細細的筋脈在他瑩白的皮膚下,她忍不住笑了,他這副樣子讓人想作弄他,可她又舍不得。

她輕輕的對他說:“我盡量離你遠一點,你張開嘴。”

張開嘴。

她的聲音讓他松弛了一下,也讓他耳朵紅起來,他閉著眼輕輕的“恩”了一聲,手指無意識的勾住了她垂落在他膝上的衣袖,若是她,是這個聲音,是緒煢親他,他……並不覺得惡心。

他慢慢張開了緋紅的嘴。

不知為何,緒煢望著眼前這樣順從的他,想起剛穿過來時為了自保,在蚌內主動親了他。

若是和他接吻,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好的。

她的心飛快跳起來,她捂著滾燙的臉頰,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將菩提眼提出來,含在口中,望著他的睫毛慢慢的渡氣送入他的口鼻中。

他的睫毛好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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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試大典之上,蘇凡衣匆忙而來,不知道對席位中的玄微說了什麽,玄微的臉色瞬間凝了住,他剛想起身離開。

卻又停了住,他看見偏僻的角落裏,清風門的那名小弟子匆匆回來了,還帶著另一名……相貌平平的瘦弱弟子,可那弟子有一雙珍珠似得眼睛,躍過眾人直接他看了過來。

玄微蹙了眉,那是易了容的蘇衾,太好認出來的,而拉著他的清風門小弟子也朝他看了過來,忽然眉眼一彎的對他笑了。

他是誰?他絕對不是合歡宗的長歡,是誰奪了長歡的舍嗎?

若是奪舍……那還會有誰?

“不必去找白媚生了。”玄微坐回座位裏,傳音對蘇凡衣道:“等他將師父的法身恢覆正常,自然會帶著法身出現在大典上找回小玉兒。”

等著就好,合歡宗的老祖再次出現,一定不會只為了師父的法身,更何況……師父她也回來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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