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大維忍不住問道：“思綰，她還好吧？”

思綰爸回說，還好，就是剛回家時得了重感，現正在家掛針呢。

大維將頭扭過來：“怎麽回事？不要緊吧？”

這時前方刺耳的喇叭響起來，迎面有車會過來，大維趕緊回頭握緊方向盤穩住神。

思綰媽用胳膊碰一下思綰爸，思綰爸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來時，思綰特意交待過了，不讓說她生病的事。

思綰爸又解釋說：“不過她現在已經好多了，明天還打最後一針就差不多全好啦。”

大維點點頭，不好再說什麽。

來到寧安精神病院，一見剪著一頭灰白短發，正抱著一個衣架呵呵傻笑的方文雅，思綰媽忍不住一個箭步沖過她，含著熱淚將她緊緊抱住：“文雅姐，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

方文雅嚇了一跳，看到掉到地上的衣架，不禁生起氣來，她大叫一聲，爭脫開思綰媽的擁抱，嘴裏叫著：“我的寶寶，還我小艾！”一邊俯身撿起衣架，緊緊抱在懷裏，眼睛警惕地瞪著來的兩個陌生人。

大維上前，輕輕撫著她的雙肩，耳語般對她說：“方姨，他們是綰綰的爸媽，你記不記得？”

“綰綰？”終於，一聽到這個名字，方文雅的眼睛發亮起來，她趕緊扯扯自己身上的細軟羊絨衫，笑著告訴他們“綰綰買的，綰綰買的。”

思綰爸媽含著淚對視一眼，百感交集，千言萬語無從說起！

思綰媽小聲問大維：“大維，你是怎麽認識她方姨的呀？她好像對你一點也不抗拒。”

大維笑笑：“其實我們認識很偶然，一次我來這兒看心理醫生，剛好碰到方姨和護工發脾氣， 我當時沖她笑一笑，可能我那天剛好將口罩取掉了，她一見我，就立馬安靜下來，並沖我非常友好的笑。我覺得我們有緣，所以以後就經常過來看看她。後來思綰知道後，我才知道原來她和你們一家都是很好的故人。人和人的緣份，有時候真的說不清道不明，很神奇。”

思綰爸問道：“你和方姨在一起的時候，有沒有覺得像和家人在一起的感覺呢？”

“這個倒沒有，因為我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早已習慣孤寂、沒有親情陪伴的生活，所以沒有特別感受。”

這個時候，思綰媽趁大維說話的時候，認真觀察起他的右額頭。那個地方，她清楚地記得有個月牙兒形的疤痕。

那是曾經有一個陽光明媚的春天，他們一起去大堤放風箏。方興艾將自己的風箏放得很好，不一會就高高地飛了起來。

但是思綰由於太小，跑幾步就停下，跑幾步就停下，她的風箏始終放不起來，看到小艾哥哥的風箏越飛越高，就急得哭了起來。

方興艾見了，立馬跑轉來，將自己手上的風箏線交妹妹手上，說：“綰綰，給，你把小艾哥哥的風箏線拿好啊。把你的給我，我來幫你放上去。”

思綰臉上的淚珠兒都還沒幹，就又咧開小嘴滿足地笑了，她趕緊將小艾哥哥的風箏拽過來，又將自己的風箏遞過去。

小艾拿著思綰的風箏，邊跑邊放起來，不一會，風箏越飛越高，終於也穩穩地飛了上去。思綰高興極了，拍著小手叫起來：“小艾哥哥真棒！小艾哥哥真棒！”結果風箏線從手上一脫，便往空中飄去。

思綰嚇傻了，不一會又大哭起來。聽到哭聲，正仰頭放著風箏的小艾扭頭發現了，便著急地去追那個漸漸飄遠的風箏。卻不料一個趔趄，絆倒在一個木樁上，趴下來時，恰巧額頭被坎在樁上，當即血流如註。到醫院去縫了七八針，從此後就落下了一個明顯的疤痕了。

思綰媽不動聲色註視著大維的額頭，發現光潔平滑得很，一點疤痕的影子都不見。

這時，思綰爸又對方文雅說：“文雅，你還記不記得你有一次用竹掃帚狠狠地打小艾的屁股？小艾被你打得痛哭流涕，我將他送到醫院，住了三天院才能下地走路，你當時心疼的不得了，後悔得悄悄哭了好幾場。”

方文雅像沒聽見似的仍沖懷裏的衣架哦哦笑著，大維的表情很漠然，就是在聽別人故事的感覺。

思綰媽媽仍不死心，她輕輕問方文雅：“文雅，你能不能告訴我，小艾到底死了沒有？他是不是還活著？我們很想他，綰綰也很想他，你知道嗎？”

方文雅不知道怎麽回事，忽然牛脾氣又發作了，她柳眉倒豎著，瞪著眼站起來，怒視著眾人，然後將手中的衣架用力向前方拋去，嘴裏大聲叫著：“壞蛋，滾！打死你......”

看到她這個樣子,思綰爸媽難過地別過了臉。

回來路上，好久，思綰爸媽都沒開口，大維在認真開車。

終於，思綰媽媽抱著一線希望說：“大維，你對自己媽媽還有沒有一點印象呢？人們都說母子連心。我相信你媽媽一定在這世界上的哪個地方思念著你的，你就不想找找她嗎？”

大維茫然地說：“我也曾經想我的媽媽到底時誰，但每次想她時，大腦都是一片空白，就像一張白紙一樣幹凈，我的媽媽，她從我一出生沒多久就將我拋棄了，所以我相信她是不會再想著還有我這樣一個兒子的。而我真的也想不起她一毫半分，所以，找不找，或即使找到，我認為也是毫無意義的事了。”

大維將他們送到火車站，然後將一個包裝十分精美的瓦罐遞給思綰爸媽：“伯父伯母，這是思綰喜歡吃的，請帶給她，祝她早日康覆！”

他們回到家，將禮物遞給思綰，思綰拆開一看，是一罐還在冒著熱氣的百合蓮子粥，是把盞粥堂出品。思綰的眼中便不知覺也冒出了熱騰騰的霧氣。

思綰媽在一旁深深嘆了口氣：“孩子，我看那個大維，真的不是你的小艾哥哥啊！他們，真的是很不同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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