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古阿姨講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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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裏，思綰的心思又動了動，她進一步問道：“阿姨，我想向您打聽個事，不知道您是否有印象？”
“看你想打聽在哪發生的事了，如果是福利院和回收公司的，我敢說還沒幾個人比我更清楚的！”
聽她這麽一說，思綰不禁抱起更大的希望了：“我要問的就是發生在福利院的事。我有個朋友，從小在福利院生活，後來又被一對美籍華人夫婦收養出國，他對自己在福利院的生活已經基本沒有印象，但是又想知道自己一些關於身世方面的事情。正好我過來，所以想幫忙他打聽打聽。”
“哦，原來是這樣。你朋友是哪一年出國的？他叫什麽名字？”
“我聽他說大概二十三年前吧，出國那年他已經兩三歲了，也就是說大約二十五、六年前，他就進了福利院，但我忘記問他當時叫什麽了，他現在的名字是大維。”
“這樣啊，我想想啊。”婦人認真地回憶起來，“但你說的大維這個名字顯然不會是他在福利院的名字了，因為我們福利院收養的孩子名字裏面都有一個共同的字，就是“曙光的曙”，比如曙芹、曙洋、曙志、曙梅等等。二十五、六年前我們院的孩子比現在還多，因為那時醫療還不像現在這樣發達，很多現在可以通過產檢或出生後完全可以治好的病，在當時卻沒治療手段，於是有狠心的父母就將孩子遺棄在我們這兒了。”
聽她這樣一說，倒是提醒了思綰，立即補充道：“對了，當時我這朋友正是因為患病被遺棄的，他患有先天性哮喘。”
“哦，患先天性哮喘被遺棄的孩子倒不算多，我記得只有一兩個而已。對了！二十五年前，確實有一個孩子因為哮喘被送來福利院，撿到這個孩子的人正好和我們住在一個院子裏，他是個光棍，家裏很窮，一直沒娶上老婆。孩子的父母連孩子的生辰八字也沒留下一個，他將孩子撿回家後自己養了幾天，實在照顧不好，是我知道後，建議他將孩子送到福利院的。後來我們院長看他老實，便雇他當福利院的采買，不過前些年他已經去世了。我記得這個孩子叫曙義，當時男人拜托院長給他取個名字，院長想了想，便說：這孩子多虧你的仗義撿回一條命，就叫曙義吧！後來，曙義三歲那年，一對美籍華人夫婦回國探親，不知道怎麽轉到福利院來了，也是這曙義有福，他們一眼就覺得和曙義投緣，當即便和院長商量要辦收養手續，將曙義帶出國。”
“後來呢？”思綰不甘心地追問起來。
“後來？後來當然就很快辦好了收養手續，他們就帶著曙義出國啦！我們當時都說這下曙義可算去享大福啰。”
思綰又想起什麽，問婦人：“阿姨，您知道這裏有沒有保存歷年來孩子們的檔案資料和記載照片之類的啊？我想親自查閱看看。”
“應該是有的吧，但這個我可幫不上什麽忙了，這都是有專人負責保管的，不經過院長批準，一般是不允許別人擅自查閱的，因為這些畢竟涉及到孩子們的隱私。”婦人表示愛莫能助。
思綰於是起身去尋找院長。院長是一個年輕的女性，大約只有三十出頭的樣子，非常幹練。思綰向她小心翼翼提出請求，果不其然被她給禮貌又果斷地回絕了：“對不起，陶小姐，我們院對孩子們的檔案是有嚴格規章制度的，絕對不可能對非專業人士提供查閱服務的。務必請您諒解。”
既然話說到這個份上，思綰便不再好意思強求了，她只好告辭出來。
臨走前，她又找到那個熱心腸的婦人，找她討叫姓名和聯系方式：“對不起，阿姨，我還不知道您姓什麽呢！謝謝您告訴我那麽多故事，我想我朋友也會非常感謝您的。”
阿姨爽朗地笑著說：“唉！謝什麽，反正我整天憋一肚子話沒人願意聽，有個人願意聽我講講古，我覺得很高興、很樂意啊。對了，我就姓古，你叫我古阿姨好了！我家姑娘可能比你還大呢，她都出嫁上個月已經做媽媽啦！”
啊？！思綰驚訝不已：“您才五十都不到就當外婆了？這也太神奇了吧？”
“哈哈，這有啥稀奇的！我們底層小老百姓麽，除了早早結婚生孩子，未必還有什麽建功立業的國家大事等著我們去做不成？”一席話倒把思綰也逗樂了，她向古阿姨道別。
古阿姨揮揮頭：“再見，漂亮的春姑娘！代我向你朋友，那個大......什麽來著？哎，我還是習慣叫他曙義!代我向曙義問好啊，讓他有時間回福利院來看看，這兒畢竟也算是他的一個家啊！”
思綰連忙應承著出來。
走出福利院，來到金屬回收公司大門外，兩扇銹跡斑駁的鐵門欲蓋彌彰地虛掩著，猶如已到遲暮之際的老人，即使已經掉光了牙齒、佝僂了脊背，仍然為了生計在自食其力的勞作。令人生起心酸的敬意。
思綰在門邊站了一會，慢慢踱到鐵門前，用手輕輕將門推大一點縫隙。院內殘破的景像便在眼前一覽無餘：寒風瑟瑟，荒草淒淒，風卷起地上的塵土和塑料、紙屑等在灰黃的天空打著轉，又無力地飄掛在光禿禿的樹枝上、屋頂上、電線桿上。一切都顯得那樣沒有生機、沒有活力，和剛才在福利院的熱鬧場景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就是大維，哦，還像小艾哥哥，或者又叫曙義的那個男人跌落人間的地方嗎？這到底是怎麽樣一個男人啊？越調查，越糊塗；越調查，越疑惑；越調查，越失望。他到底還是不是我的小艾哥哥呢？曾經有那麽一刻，我幾乎篤定他就是小艾哥哥了，可是今天的一席調查，幾乎又把我的篤定全盤推翻了。
是這個世界錯了，還是我錯了？老天爺，有誰能告訴我嗎？思綰捂著頭無力地調轉身子，瘦削的身影在冬日黃昏裏顯得那麽孤寂、那麽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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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想打聽在哪發生的事了，如果是福利院和回收公司的，我敢說還沒幾個人比我更清楚的！”
聽她這麽一說，思綰不禁抱起更大的希望了：“我要問的就是發生在福利院的事。我有個朋友，從小在福利院生活，後來又被一對美籍華人夫婦收養出國，他對自己在福利院的生活已經基本沒有印象，但是又想知道自己一些關於身世方面的事情。正好我過來，所以想幫忙他打聽打聽。”
“哦，原來是這樣。你朋友是哪一年出國的？他叫什麽名字？”
“我聽他說大概二十三年前吧，出國那年他已經兩三歲了，也就是說大約二十五、六年前，他就進了福利院，但我忘記問他當時叫什麽了，他現在的名字是大維。”
“這樣啊，我想想啊。”婦人認真地回憶起來，“但你說的大維這個名字顯然不會是他在福利院的名字了，因為我們福利院收養的孩子名字裏面都有一個共同的字，就是“曙光的曙”，比如曙芹、曙洋、曙志、曙梅等等。二十五、六年前我們院的孩子比現在還多，因為那時醫療還不像現在這樣發達，很多現在可以通過產檢或出生後完全可以治好的病，在當時卻沒治療手段，於是有狠心的父母就將孩子遺棄在我們這兒了。”
聽她這樣一說，倒是提醒了思綰，立即補充道：“對了，當時我這朋友正是因為患病被遺棄的，他患有先天性哮喘。”
“哦，患先天性哮喘被遺棄的孩子倒不算多，我記得只有一兩個而已。對了！二十五年前，確實有一個孩子因為哮喘被送來福利院，撿到這個孩子的人正好和我們住在一個院子裏，他是個光棍，家裏很窮，一直沒娶上老婆。孩子的父母連孩子的生辰八字也沒留下一個，他將孩子撿回家後自己養了幾天，實在照顧不好，是我知道後，建議他將孩子送到福利院的。後來我們院長看他老實，便雇他當福利院的采買，不過前些年他已經去世了。我記得這個孩子叫曙義，當時男人拜托院長給他取個名字，院長想了想，便說：這孩子多虧你的仗義撿回一條命，就叫曙義吧！後來，曙義三歲那年，一對美籍華人夫婦回國探親，不知道怎麽轉到福利院來了，也是這曙義有福，他們一眼就覺得和曙義投緣，當即便和院長商量要辦收養手續，將曙義帶出國。”
“後來呢？”思綰不甘心地追問起來。
“後來？後來當然就很快辦好了收養手續，他們就帶著曙義出國啦！我們當時都說這下曙義可算去享大福啰。”
思綰又想起什麽，問婦人：“阿姨，您知道這裏有沒有保存歷年來孩子們的檔案資料和記載照片之類的啊？我想親自查閱看看。”
“應該是有的吧，但這個我可幫不上什麽忙了，這都是有專人負責保管的，不經過院長批準，一般是不允許別人擅自查閱的，因為這些畢竟涉及到孩子們的隱私。”婦人表示愛莫能助。
思綰於是起身去尋找院長。院長是一個年輕的女性，大約只有三十出頭的樣子，非常幹練。思綰向她小心翼翼提出請求，果不其然被她給禮貌又果斷地回絕了：“對不起，陶小姐，我們院對孩子們的檔案是有嚴格規章制度的，絕對不可能對非專業人士提供查閱服務的。務必請您諒解。”
既然話說到這個份上，思綰便不再好意思強求了，她只好告辭出來。
臨走前，她又找到那個熱心腸的婦人，找她討叫姓名和聯系方式：“對不起，阿姨，我還不知道您姓什麽呢！謝謝您告訴我那麽多故事，我想我朋友也會非常感謝您的。”
阿姨爽朗地笑著說：“唉！謝什麽，反正我整天憋一肚子話沒人願意聽，有個人願意聽我講講古，我覺得很高興、很樂意啊。對了，我就姓古，你叫我古阿姨好了！我家姑娘可能比你還大呢，她都出嫁上個月已經做媽媽啦！”
啊？！思綰驚訝不已：“您才五十都不到就當外婆了？這也太神奇了吧？”
“哈哈，這有啥稀奇的！我們底層小老百姓麽，除了早早結婚生孩子，未必還有什麽建功立業的國家大事等著我們去做不成？”一席話倒把思綰也逗樂了，她向古阿姨道別。
古阿姨揮揮頭：“再見，漂亮的春姑娘！代我向你朋友，那個大......什麽來著？哎，我還是習慣叫他曙義!代我向曙義問好啊，讓他有時間回福利院來看看，這兒畢竟也算是他的一個家啊！”
思綰連忙應承著出來。
走出福利院，來到金屬回收公司大門外，兩扇銹跡斑駁的鐵門欲蓋彌彰地虛掩著，猶如已到遲暮之際的老人，即使已經掉光了牙齒、佝僂了脊背，仍然為了生計在自食其力的勞作。令人生起心酸的敬意。
思綰在門邊站了一會，慢慢踱到鐵門前，用手輕輕將門推大一點縫隙。院內殘破的景像便在眼前一覽無餘：寒風瑟瑟，荒草淒淒，風卷起地上的塵土和塑料、紙屑等在灰黃的天空打著轉，又無力地飄掛在光禿禿的樹枝上、屋頂上、電線桿上。一切都顯得那樣沒有生機、沒有活力，和剛才在福利院的熱鬧場景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就是大維，哦，還像小艾哥哥，或者又叫曙義的那個男人跌落人間的地方嗎？這到底是怎麽樣一個男人啊？越調查，越糊塗；越調查，越疑惑；越調查，越失望。他到底還是不是我的小艾哥哥呢？曾經有那麽一刻，我幾乎篤定他就是小艾哥哥了，可是今天的一席調查，幾乎又把我的篤定全盤推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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