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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兔死狗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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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4-3-6 11:27:08 字數:4330

破曉此時的心情不會比任何人要輕松。父皇一紙詔書,讓他身陷其中,幾面為難,怎麽做都不是。即使精明如他,此時此刻,他也想不出一個完全之策。

此時,他已經沒有時間再去仔細探究父皇此舉的真正目的,他只是在想,如果在此時和父皇對抗,他的勝算有多少?

墨城的軍隊已經守衛在皇城中,畢彥和狄雲生亦是。曜傑剩下的兵馬也已經交給墨環去收編安頓。若是天朝這幾位大將軍都願意站在他這邊的話,他還是有勝算的。

安然,安然的手中有多少兵?除了大內禁軍和之前繳械的軍隊,安然應當沒有更多的籌碼。但是,安然為什麽可以有恃無恐的宣旨,並認定他一定會乖乖就範?

“皇上。”身後的隕星策馬前來,然後附在他耳邊,小聲地說:“齊妃娘娘和皇叔他們,都已在安然手中。”

破曉的身軀猛然一震,絲絲疼痛由胸臆間,緩緩蔓延全身。了然於心的明白,更是讓破曉覺得心寒。

原來,這就是父皇一手安排下的局?原來,這就是安然可以有恃無恐的出現,然後以先皇遺旨要挾他殺妻的原由?

他以為他贏盡了天下,沒想到……

破曉擡起頭,看著湛藍無雲的天空,心中淒愴悲涼。勝利的歡樂,登基的喜悅全部在此時被沖刷的一幹二凈。

太廟前宣旨以後,破曉等人返回未央宮。

暗氏一族已經被大內禁軍押往刑場。只有暗夜,被破曉帶回宮中。

暗夜站於未央宮大殿上,神色淡漠。事實上,暗夜此時的心中,就像被刀子攪著般疼。她真的想不到,狡兔死,走狗烹,竟然就這麽真切的發生在她身上。

破曉看著暗夜,一時間,也是什麽話都說不出口。很多事情,他無法掌控。兩人之間流逝的除了空氣就只有時間。看著破曉此時的表情,暗夜心下明白,破曉應是已經在她和母親之間做出了選擇。他終究是不願意,為了她,去做些什麽?

其實,她早該知道的。他一向都是一個冷靜到有些冷血的人。他從來不會因為私情亂了自己的思緒,他從來,都可以把任何事情處理的恰到好處。他從來,都可以在該狠的時候,對待自己對待他人都毫不留情。

從當年候夕萊的事情,她就看出來了。

她不該奢望他救她的。

那日,在先皇面前,她說為了他,她什麽都可以去做,甚至可以去死。可是現在,到了她兌現自己諾言的時候,她為什麽還要奢求他救她?

半晌,暗夜首先開了口。她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她必須把握這最後僅有的一點時間。

“破曉,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放過暗婷吧。”暗夜頓了頓,又繼續說:“我不求你救我,我亦無懼生死。但是不管發生了什麽,暗婷她是無辜的。”

望著暗夜充滿期待的眼神,破曉很想答應她。他很想告訴她,他是多麽想留住她。他很想告訴她,如果可以,他願意用一千條一萬條的人命來換回她。可是,他不可以,他做不到。他也不希望看到今天這樣的局面,可是他沒有任何辦法。“這個,我辦不到。”

“暗婷她那麽小,她根本不懂朝政。你要殺我,你要殺我父親,我都沒有怨言,我只希望你放了我妹妹。她什麽都不懂啊!”暗夜哀求。暗婷是無辜的,她不該被卷進這是是非非中來。

破曉沒有回答。此時他情緒非常不穩定,因此他不開口。他的沈默,只是用來掩飾自己的情緒。

“隕星,蕭相,你們幫我求求皇上,讓他放了暗婷好不好?”見破曉不答,暗夜只有將最後的希望寄托在隕星和蕭碩身上。她想借由他們來為暗婷請命。雖然渺茫,但就算只有一絲希望,暗夜也不會放棄。

“墨將軍,你幫幫我好嗎?”暗夜低聲請求。

“皇上!”墨城一介武人,腦子裏自然沒有那麽多想法。今日,聽到聖旨後,墨城也很為暗夜感到不平。他也不能理解,先皇為何執意要殺她!這麽多年,暗夜為破曉做的,他看的很清楚。今日,本該貴為皇後的暗夜竟然落得如此境地,他墨城,定是要為暗夜說句話的。“皇上,王妃她並沒有做錯什麽,就放了他們吧!”

“皇上,老臣也請求皇上開恩。”蕭碩也跟著墨城跪了下來。多年來,他看暗夜猶如自己親生女兒,如今暗夜遭此劫難,他心中亦是不忍。

“皇上,難道你一點情分也不念嗎?”墨城厲聲道。

這時,隕星也在墨城旁邊跪了下來。他拉拉墨城的袖子,示意他不要那麽激動。破曉現在已經登基,他不可以再用那種口氣和破曉說話。

“皇上,臣也為王妃請命,還請皇上開恩。”隕星也加入了請求的行列。雖然此時他的心中也被激動的情緒占據,但他必須做好剩下的事情,他才可以去思考自己的問題。

破曉看著跪在地上的幾人,又看了看站在他身後的安然。

安然站出來朝破曉一拱手,“皇上,先皇遺旨上寫的很清楚。”

先皇已經駕崩,將所有的事情交予安然之手,只要安然願意和他站在一邊,他便可以無視於先皇的遺旨。但是,安然他……

他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他不願意幫助破曉和暗夜。他的意思,就是要遵旨處死暗氏一族,然後保自己的女兒,得到後位。

半晌,破曉緩緩開口。“各位,先皇遺旨一下,斷無更改的可能。大家不要再多說了。”

“皇上!”墨城激動的喚。

破曉揮揮手,示意大家都不要再求情了。

“為什麽?”暗夜問。她這句為什麽,問的不只是破曉為什麽不能放過暗婷,更多的,是破曉為什麽不救他們?為什麽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暗氏一族去死?為什麽?這麽多年的夫妻情義,這麽多年的患難與共,為什麽?為什麽他們會走到今天這種地步?

破曉沒有回答暗夜。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是他對不起暗夜,他保護不了自己的妻子。在先皇這樣的安排下,他唯有犧牲暗夜,來保得大局。

“破曉,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麽?”暗夜終於止不住眼淚往下流,她緊緊地抓住自己的胸口,感覺胸臆間那噬人的疼痛。一種被背叛的痛苦,由胸臆間直蔓向暗夜的四肢百骸。千刀萬剮也不過如此。“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她什麽都沒有做錯。錯的是他。可是破曉現在沒有辦法開口跟暗夜解釋任何,他找不到任何理由,也不知道該如何跟暗夜細說這其中原由。

暗夜流著眼淚,眼神中盡是淒楚。她聰明一世,機關算盡,卻沒有算到自己會是這樣的結局。枉她還被人們稱為再世女諸葛,她算什麽女諸葛?連自己的命運都掌握不了,連自己的家人都保護不了。她能算什麽?頂多,可以算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瓜。為了自己的丈夫傾盡全力傾其所有,可換來的,卻是這麽一個,家破人亡身死的結局。

“我……”破曉剛想開口,但還沒有出口的話語被安然冷冷地聲音打斷了。

“皇上,時辰到了。”午時將至,安然已經召喚大內禁軍來到大殿上,催促破曉趕緊讓大內禁軍將暗夜押送至法場。

“你!”破曉狠狠地瞪了安然一眼。如果眼神能殺人,那麽安然此時一定是身中數刀了。“你們一個個都想造反?都來威脅我是嗎?”破曉此時情緒激動。本來,他就苦苦壓抑自己的情感,可這時候,安然的一句話,可以說是徹底的將破曉的激動情緒點燃,讓破曉再也沒有辦法克制自己。

安然不理會破曉那殺人的眼神,也沒有看暗夜,只是淡淡地重覆了一遍剛才說的話,“皇上,時辰到了。”

破曉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轉過頭去,不看暗夜也不看安然。

“皇上,時辰到了。”安然再一次出聲提醒。

看著大殿上局面僵持,隕星站了出來。“皇上,依微臣之見,王妃貴為國戚,畢竟是皇上的元配夫人。若是血濺當場,怕是過於難看。不如,留個全屍吧。”

說完,隕星看了看安然,以眼神示意,讓安然不要在此時和破曉較勁。

略微思索了一會,安然也順著隕星的話象征性的為暗夜求了下情。“皇上,就按隕星大人的話,留個全屍吧。”

破曉沒有回頭,只是揮了揮手,示意大內禁軍將暗夜帶走。

因為破曉沒有回頭,所以沒有人看到,破曉的臉上,流淌著久違的淚水。

從未央宮到刑場,這一段路說長不長,說短卻也不短。但暗夜感覺,這條路,仿佛怎麽也走不完似的。

一路上,暗夜不出聲也不動彈,眼神空洞的望著前方。她的心怦怦跳的厲害,手腳也漸漸冰冷麻木。不是她怕死,只是,這種遭受背叛的感覺,實在讓她很難就此平覆自己的情緒。

還記得,在那年夏天,她在太原城外救了破曉。從那時開始,她就深深陷入破曉的眼眸中,不可自拔。她傾心於破曉的氣度,傾心於破曉的才情。那時的她,就芳心暗許。

後來,破曉娶了她。她放棄了她原本平靜簡單的生活,轉身投入政局,為的,只是為她的丈夫盡一些力,做一些事,好讓破曉以後的路,可以走的順坦一點。這麽多年,她為了他在朝堂上下與人周旋,為了他,她不惜讓自己的雙手染血……

為了破曉,許多該做的,不該做的,她都做了。誰都知道,朝堂之爭,暗地裏有多少的血腥和殺戮。當然,他們也不例外。這些年來,排除異己的事情暗中她不知做了多少。她雖然沒有親手殺過人,但間接死在她手裏的人有多少?她做這一切,都是為了破曉。為了破曉的稱帝之路,為了他們的前程……

可現在呢?破曉終於走到了最後,走到了皇位上。但是,他卻不要她來陪伴他了。難道,他們也像俗語說的那般,只能共患難,不能共享福嗎?

還記得那日在未央宮,先皇傳召她以後,破曉看她的眼神中,就多了那麽一抹猜忌。那時候她想,難道這麽多年的夫妻感情,竟然如此經不得考驗。原來,那時候她沒理由的心慌,就是對於今天的預兆?

在傾盡全力為了一個人付出全部之後,換來如此結局。這叫暗夜如何不恨,如何不怨?破曉怎麽處置她她就沒關系,自從她嫁給破曉那日起,她早就將自己的生命交予他手中。今日,破曉讓她死,她不會說半個不字。若是她的性命,可以為破曉換來些什麽,她願的。

可是,破曉沒有給她任何的解釋,就這麽,讓她死的不明不白……

她知道,先皇為何要殺她。若是要她的命來換得破曉的江山,她願意。只是,她不過是想在臨死前,看到一點他的態度,她想看見,他曾經為她掙紮過,為她努力過……

她看到了蕭碩,看到了墨城,隕星,看到了他們苦苦為她求情。這已經讓她很滿足了,她知道,在最後的關頭,還有著一些人願意站在她身邊為她說句話,這就已經足夠了。

可是破曉呢?他為她做了什麽?他甚至連她最後的一個請求都不答應她……她只是讓他放了暗婷,放了那個天真的孩子。她還那麽年輕,她還有美好的未來,她不該,就如此不明不白的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暗夜不怕死。為了自己的心愛的男人,為了他們共同奮鬥多年的基業,讓她死,她願意。只是,她希望在臨死前,看到一些,人性的關懷……

但是,她沒有看到……

時值正午,柔暖的風吹在暗夜的臉上,將她額前的發吹落了下來。暗夜被大內禁軍押上法場。兩名禁軍將一條白綾纏在了暗夜的脖子上。

在這春日的暖風吹拂下,暗夜感覺不到一絲暖意,無邊的寒冷像件輕巧的紗衣貼附著她,血脈中奔流的血液也逐漸變得冰冷。隨著白綾的逐漸收緊,暗夜漸漸覺得喘不過氣。胸腔裏淤積的氣體和恨意漸漸堵塞住她的呼吸。

原來,死亡,是這樣的感覺。沒有多大的痛苦,只是,很多的不舍得,和不甘願……

氣息一點一點被奪走,暗夜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在她閉上眼睛的那一剎那,她看見了破曉,冰冷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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