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呢？”狗蛋兒小心地按了按妞妞的眉心，輕聲問。

妞妞搖頭，“我沒見到雪兒哥哥，他沒和你在一起嗎？”

狗蛋兒咬了咬嘴唇，伸手拉起妞妞，“能走嗎？先到我家吃點東西吧。”

“嗯。”妞妞借力站了起來，一個踉蹌又差點摔倒，狗蛋兒連忙扶住了她，卻發現她小腿上劃了一道傷口。

“忍著點，我家有傷藥。”狗蛋兒攬著妞妞，讓她的腿更輕松。

妞妞應了一聲，跟著狗蛋兒往他家走。

一路上都是屍體，男女老幼都有。前一天還和他們說笑的人，現在已經毫無生氣。

察覺到妞妞已經抽噎了起來，狗蛋兒側頭說，“閉上眼睛吧，我帶你走。”

“嗯……”妞妞乖巧的閉了眼，卻還是控制不住地在流淚。

狗蛋兒把她帶到自己家，找了傷藥到廚房去翻出了兩個窩頭，他舀了一碗水一同端進屋去，“妞妞，先吃點東西吧，你歇歇咱們就下山去。我再出去找找哥哥，很快就回來找你。”

“下山？……為什麽要下山？”妞妞詫異地擡頭問。

“這裏不能呆了，他們把大家都殺死了，說不準還會回來找我們。”狗蛋兒鼓著嘴，“你先歇著，我出去看看。”

妞妞乖乖地蜷縮在床上，一小口一小口啃著窩頭。

狗蛋兒在村裏探查了一番，沒有雪兒的蹤跡，也沒能找到活著的大人。

他知道後面得靠他自己了。

妞妞是女孩子，他要照顧好妞妞。

——這一次，他要保護好重要的人。

狗蛋兒走到村口，從李氏手裏扒出了那桿長槍，對李氏磕了個頭，便回家打了個包袱。

他裝了些衣物口糧，還有火石和雪兒交給他的那把小刀。想了想，他又把每次進山挖野菜的小鏟子也打進了包裹裏。

“山下要用錢……”狗蛋兒苦惱地站在院子裏想著，低頭看了看他掛在脖子上的墜子，又搖了搖頭。“皮子我不會剝、打鐵……人家肯定不要我這麽小的孩子，娘都不怎麽肯讓我幫手。難道要讓妞妞一直吃野菜嗎……”

“狗蛋兒？”妞妞喝了水，見狗蛋兒不進屋來，不由叫了一聲。

“我來了！”他怕妞妞有什麽事，趕緊放下心思進屋來，“有什麽事？”

妞妞不好意思地看著一臉緊張的狗蛋兒，指了指桌子上的窩頭，“我吃不了，你吃吧。”

“哦……”狗蛋兒也就坐下來啃起了剩下的那個窩頭。

妞妞抱著膝蓋，“咱們下山的話，去哪呢？”

“娘說，江南有個叫揚州的地方，有個憶盈樓，那裏有個公孫大娘收養了很多孤女，可以學藝也可以學武。”狗蛋兒咽下嘴裏的窩頭，回答。

妞妞茫然，“孤女？那你呢？”

狗蛋兒停下咀嚼，看了看胸前的墜子，“娘和哥哥讓我去洛陽。”

妞妞眼裏又開始蓄起了淚水，“我們不在一起嗎？”

“我要去的地方你去不了。”狗蛋兒也很低落地看著碗裏的清水，“我也不想和你分開，但是憶盈樓很好，你想學什麽都可以。”

“那你呢？你要去的是什麽地方？”妞妞睜著大眼睛，“為什麽我不能和你一起去？”

“……反正就是不可以和我一起去。我先陪你去揚州。”狗蛋兒鼓著嘴。他知道天策是軍隊，知道那裏只收忠臣之後。不光是他不知道妞妞到了天策能不能被接受，還有，他不想女孩子打仗。因為打仗聽起來是很糟糕的事情。

妞妞小嘴一鼓，又要哭。

“別哭，又不是現在就要分開。”狗蛋兒幫妞妞擦了擦眼淚，“我會陪你去揚州嘛。”

“嗯……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妞妞又開始哭了起來，“雪兒哥哥說過外面有壞人……你是好人……”

“娘說，外面也不全是壞人。放心吧。”狗蛋兒看了看天色，“咱們得趕緊出發，你的腿怎麽樣？”

“還、還好……”妞妞低頭看了看狗蛋兒幫她包紮起來的傷口，已經不滲血了。

狗蛋兒把剩下的傷藥也找了出來，放到了包裹裏，“你有什麽要帶的嗎？”

妞妞想了想，“娘給我的娃娃。”說完，又不好意思地看了看狗蛋兒的包裹，“那個，不重的，我自己拿著它就行！”

“好。”狗蛋兒拉起妞妞，“咱們去拿。”

妞妞除了回了自己家，在狗蛋兒的提醒下也打了幾件衣物和日常用品。倒是她娘與李氏不同，有些陪嫁細軟的，妞妞看了看那櫃子，已經被砸碎了，倒還翻出了一只耳墜。

狗蛋兒知道他們這一路就指望這只耳墜能換的錢了，但他不知道它能換多少。

妞妞還要翻找，狗蛋兒卻攔下了她，“咱們還是快些走吧。那些人要是回來就麻煩了。”

“嗯。”妞妞一聽那些人，害怕地瑟縮了一下，“咱們走吧。”

“你跟緊我，累了說話。”狗蛋兒背起了他的小包裹，領著妞妞出了村子。

這大山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了，揚州在南方，他看了看太陽，分辨出了南方便領著妞妞一路往南方去。

妞妞的小腿被劃了個口子，他們兩個小孩子也走不快，一直走到中午也沒走出這片大山。

“歇息一會再走吧，該換藥了。”狗蛋兒尋了一塊平坦的地方，讓妞妞坐下，找出了藥瓶，“我去看看能找點什麽吃的來，幹糧還是省著點。”

妞妞點頭，自己換藥。

狗蛋兒不敢走遠，就在附近尋覓，卻忽然聽見了熟悉的嘶鳴聲。

是那匹馬。

他楞了一下，打了一聲呼哨。

果然，嘚嘚馬蹄聲響起，正是李氏來到這村子的時候帶的那匹馬兒。

“馬兒。”狗蛋兒拍了拍它的身子，得到了一聲嘶鳴。“你知道哥在哪裏嗎？”

馬兒來回踱步，不斷嘶鳴著。

“……哥被人帶走了？被那些壞人？”狗蛋兒一聽就急了，“你知道他在哪兒嗎？”

馬兒卻沒了反應，只拿頭親昵地蹭著他。

“馬兒……”狗蛋兒洩了氣，“哥一定沒事的……一定……”

兩個小孩子都不沈，有了這匹馬兩人都可以騎著走，速度快了不止一倍，兩人在山裏過了一夜，第二天便下了山去，見到了一座小鎮。

狗蛋兒去打聽揚州，鎮上的人都用一種詫異的眼神看著他，“那可遠得很。”

“我知道，可是怎麽去？”狗蛋兒很固執。

到頭是一個老乞丐告訴他，一路向南走便是洛陽，到了洛陽自然有人會告訴他怎麽走的。

妞妞聽到之後說，“是你先到。”

“我陪你去揚州。”狗蛋兒不為所動，“我說過會陪你一起去揚州的。”

“可是很遠。”妞妞鼓著嘴，“你的幹糧夠嗎？”

“我有法子。”狗蛋兒理了理韁繩，“咱們走吧。”

“嗯。”妞妞挫敗地被狗蛋兒托上了馬。

她會女紅，而且還很好。她會做家務，甚至會識字讀書。

可是這一切都沒用。

她在山裏時不知道什麽可以吃，什麽時候有危險；到了鎮上，她也不知道外面世界的規則。

沒有狗蛋兒，她什麽都做不了。

“狗蛋兒，我害怕……”妞妞靠在狗蛋兒的後背上。馬兒跑得很快很穩，她不需要廢很大力氣就可以坐穩。

狗蛋兒一手扶著掛在馬側的鐵槍，一手控著韁繩，只好側頭過去，輕聲說，“不怕，我會帶你到揚州去。”

“嗯……”妞妞閉了閉眼。

狗蛋兒只希望跑得再快一點。外面的世界他也不懂，所以他必須盡快給妞妞找到一個可以庇護她的地方。

至於他自己，總歸是跟著李氏練過武，算是有點功底的，再者山野裏長起來的孩子，大不了不走官道，進山去走，總可以到的。

狗蛋兒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現在，保護好妞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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