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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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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是學校,第一次到這裏的時候,感覺更像是寺廟

夏油傑站在咒術高專的第一道玄關前,觀賞著一日黃昏霞光的盛大降落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等什麽

但當下課鈴像往常那樣響起,教室裏空空如也,旁邊那個課桌底下,掉了兩塊不知道是什麽夾心的軟糖,桌椅的影子裏,留下了太陽收攤回家的路線

忽然一瞬間,他不那麽和平時一樣,討厭每年都會到來的夏日

“有點晚了呢”

七點也依然白晝明目的光景是這個季節的特權

少年覺得有些熱了

哪怕是夏天也依然長袖長褲,外套包裹襯衫,永遠在制作的夏季制服,似乎就連學校,也想從四季之中,抹殺屬於夏天的幾個月

“夏油前輩——”

“你怎麽在這裏!”

沒有等來他想等的人

卻等來了好幾天沒見到的後輩

灰原雄一如既往的充滿精神,他興高采烈的石階下面跑上來,哪怕灰頭土臉,身上的衣服褲子像剛從泥潭裏面滾過似得,但少年臉上的笑容卻依舊幹凈

“灰原,好久不見”

“剛出任務回來麽?”

男孩的大眼睛裏充滿澎湃的欣喜,他永遠都能把喜怒哀樂如此清晰的寫在臉上,看到了憧憬的前輩,就毫不吝嗇的表現出自己真誠的崇拜

大概是夏油傑太久沒有見到如此直白的家夥了

一時間,竟有些不習慣

“對!我跟七海也太慘了...遇到一個能夠液態變形的咒靈”

“跟它大戰了三百回合”

“不過,我們還是成功祓除了它哦!”

如同在期待著前輩的誇讚一般,男孩鼓起胸膛,臉頰緋紅的抿著嘴唇,這份純粹是少年人的特權,是經過時間的歷練之後,就會像蛻皮一般,被輕易舍去的初心

他身後的七海建人頂著一頭亂糟糟的白金色頭發,雖然身形疲憊,但臉上卻依舊一絲不茍,慢吞吞的爬上了樓梯,隨後很有禮貌的彎下腰跟眼前的二年級學長問好

兩個人仿佛完全是不同的類型

就像他和五條悟一樣

這種奇妙的因緣如同是命中註定的巧合,將人與人聯系在一起,是否是在出生時已經被綁好了看不見的紅線,所以因果循環,無論是歡笑還是淚水,都必然要親自承受

他的視線都不自覺的變得柔軟了起來

唇角掛上了淺笑,溫柔的誇讚努力的後輩們“幹得不錯”

“前輩,你是在這裏等人嗎?”

灰原雄的話另夏油傑微微一頓,事實上,這個問題,他剛剛也問過自己

到底是想等誰呢

五條悟從不用他擔心,他做的單人任務比這個學校裏所有的學生加起來的都要多,又不是第一次了,自然,不可能是來等他的

「那,難道是在等那個小騙子嗎——」

夏風自泛黃的天際襲來,白晝與夜晚在此刻交替,林風陣陣,校門前的一簇梔子花正在盛放,清香四溢,如同一場夢境

心跳聲,先一步回答了那個問題

“傑——你是來接我們的嗎?”

不知名的花開在蟬鳴裏,晚風吹來了夏油傑等待的人

她還是自作主張,搶答的聲音,比他自己都要快上好幾秒鐘

像是被提前透露了答案

讓人有些不甘心

少女蹦蹦跳跳的甩著滴水的外套,裏面只單穿了一件藕荷色的吊帶,打成蝴蝶結的細帶在鎖骨的上方浮起,如同也在此刻化作擁有生命力的蝶

跟在她三四步之遠的地方,銀發少年一側的腮幫子鼓了起來,像是裏面塞了什麽好吃的東西,腋下甚至也夾著一個長方形的印花扁盒子,臉上難得一見的沒有出任務回來時的心煩氣躁,等他們湊近了,一股柔軟的奶油香氣,融化在棲夜開口的那個瞬間

“你想我了嗎?”

此刻她的肌膚完全暴露在入夜的夏空中,星光都似在她的雪白肩頸上落下一層旖旎的霧,讓看過去的人,都移不開眼

“不過才四個小時沒見面”

“怎麽可能會想你”

夏油傑平靜的回答她,甚至忘了後輩們也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著此情此景

但那女孩完全沒有顧忌

湊上來,散發著純純的甜香,真摯的開口“但是我就想你了哦”

“因為已經四個小時沒和傑見面了”

把‘想念’這個需要經過長久時間雕琢的詞,用分秒的輪轉就輕松化作嘴邊的甜言蜜語,該是要遭天譴的吧

可是夏油傑卻不可置否的覺得,當這個詞響起

他竟然有一絲喜悅

“請問,你就是霧枝前輩嗎——”

突然在身後響起的少年聲音,難得一見的夾雜了些許的顫抖,回過頭去,發現灰原雄的臉頰都漲紅了

如同找到了什麽新鮮好玩的東西

夏油傑和五條悟都沒來得及揪住那狡猾少女的一根頭發

她就鉆到了兩個一年級男孩的面前,兩手背到身後,微微彎下腰,從下往上看的姿勢顯得她雪白的胸口一覽無餘,而那雙漂亮的眼睛,也勾人的翹起,夏油傑微乎其微的聽見,就連不茍言笑的七海建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的聲音

“你是在叫我嗎?”

“我,我是一年級的灰原!因為聽說夏油前輩的班上轉學來了一位能夠使用「無效化」術式的學姐,所以一直都很好奇!今年能見到您真是太榮幸了!”

哪怕是害羞,都還是這麽直率

如此可愛的模樣,仿佛就是落在心口撓癢的羽毛,讓棲夜無法抑制的勾起微笑

“誒——我才榮幸呢”

“能有這麽可愛的後輩惦記我”

五條悟和夏油傑在空中互換了一個眼神,後者直接上前揪住了少女的頭發,也不顧她呼痛的聲音,直接把人往後拉了幾步

“把你的衣服先穿上”

“可是剛剛下了一場大雨,衣服都濕透了”

高專附近並未有半點下雨的跡象,但無論是五條悟還是棲夜,回來時都是一副濕透的樣子,不出意外應當是咒靈的術法吧,夏油傑瞥了一旁還在吃著喜久福的少年一眼,涼涼的說道“那為什麽悟的衣服就是幹的”

“那是因為「窗」的人只準備了一套幹凈的衣服嘛……”

“少汙蔑別人”五條悟很不給面子的打斷了謊話連篇的棲夜“明明就是你非不肯穿”

“兩位前輩是去祓除了根津神社的一級咒靈嗎?”

“天哪,你們竟然毫發無損!實在太厲害了”

灰原雄的崇拜不無道理,相比灰頭土臉的他和七海建人,此刻的霧枝棲夜和五條悟除了淋了點雨之外,身上一點傷都沒有,這對於初次出任務的咒術師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被誇讚的人卻一點趾高氣昂的樣子都沒有

她只是謙虛的笑了笑,趁夏油傑一個不註意,就溜到了兩個小男孩身旁“沒有哦,厲害的是悟”

暮色之下,林間滿是蟲鳴

五條悟的墨鏡一片漆黑,本該遮住這世間所有繁華亮彩,但偏偏,此刻正看向他的那個少女,正閃爍著粼粼流光,暈染著晦暗混沌的世界,把他的視野註得盈滿明亮

“不過你們兩位也很厲害啊”

“一年級就能出這麽難的任務,再長大一點,將來就能保護學姐了”

那個天花亂墜的吹得少年們像是完成了什麽難於登天的大任務般的少女,三兩句話就哄得單純的灰原雄頭頂冒蒸汽,連連點頭表示自己一定會好好努力,未來,成長為能保護她的,獨當一面的男人

“對了,我們這周日準備去水族館”

“前輩們若是沒事的話,也一起去玩吧?”

棲夜當然欣然應允,她回過頭去看兩個冰山一般站在她背後,一言不發的少年,不知道為什麽,感覺兩個人都心情不大好的樣子,頭頂層層陰雲,仿佛即將進入連綿的雨季

“悟,傑,你們兩肯定也會去的吧?”

怕麻煩的五條悟和夏油傑正想拒絕,然而不過灰原雄一句“聽說水族館的巧克力芭菲超級好吃的!”就動搖了五條悟說不的決心

餘光裏,少女捏著他們兩個人的袖子,微微搖晃

夏油傑不知道,五條悟是什麽時候解觸了禁止觸碰他的術式,如今,讓棲夜能輕而易舉的邁入最危險的距離

他聽見身側的銀發少年猶豫了幾秒鐘,就敗下陣來,支支吾吾的說好

接著,如他所願,棲夜的兩只手,都緊緊抓住了自己

“傑,你呢?”

“我不去”

就像在熊熊燃燒的烈火之中降下落雪的冰,緊急發動的引擎,也踩下剎車的瞬間,這時候不近人情的夏油傑似乎有些孤僻,在場的五個人,有四個人都說要去,但獨獨只有他,固執己見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麽氣

“傑,你討厭水族館嗎?”

後面上課的時候,棲夜一日三頓,比吃飯還準時的問他,有沒有改變主意,就連家入硝子這種對課外娛樂活動毫無一點熱情的家夥,都被少女拉入夥了,如今不合群的人只剩下夏油傑一個

“我不去也沒關系吧,其他人不都在嗎”

就算少了一個他,那又怎麽樣呢

並不會有任何改變吧

“可其他人裏沒有你,怎麽可能沒有關系呢”

少女樂此不疲的在課間少年睡著了,趴著假寐的時候,搬著椅子湊到他旁邊,給他長長了一些的黑發編辮子,有時候是普通的三股辮,有時候兩個奇怪的丸子頭

後來他醒過來的時候,頭上總頂著奇怪的發型

她開始和幼稚的五條悟為伍,兩個人的儲物櫃裏塞滿了各種糖果,儲量越堆越多,到了放不下的時候,甚至強行征用了他的櫃子,搞得現在裏面也全是他們兩人的零食

天臺開始不僅是他一個人獨處的空間

無數次推開門的聲音裏

都是霧枝棲夜正堂而皇之闖入夏油傑的世界中時,無法抹去的證據

那天是去水族館的前一天

周五的下午,翹掉了某節無傷大雅的咒力控制課程的少年,剛從口袋裏,掏出了一盒煙

那裏所剩無幾,只剩下最後一根

火芯在指尖點燃,然後飄起寥寥薄霧

那一口辛辣的薄荷從舌尖徘徊著離開鼻腔,留下交錯的幻影,向著和它相似的雲朵,徐徐踏上旅途

在棲夜踹開了天臺大門的動作裏

嚇了一跳的夏油傑,第一次有手足無措的瞬間

他下意識的想把那根點著了的煙藏起來

不想被她看見

在外面被別人冠以惡劣,頹廢的那些難聽詞匯,如今匯聚在自己身上的樣子

然而少女只是怔了一秒

或許連一秒都沒有

就走到他身旁,伸出手“給我一根”

仿佛討要的不是一根煙

而是她平時最愛的葡萄味棒棒糖

太自然了,自然的,讓人挑不出一丁點的毛病

她到底還有多少他們所沒看過的樣子呢

難得一見的沒有像平時那般嬉皮笑臉的惺惺作態

那雙金眸裏,此刻的溫度是零下

他楞了神,半響才回答道“最後一根了”

在那女孩很快又染上失落,恢覆成以往那樣隨心所欲的惹人厭模樣時,他差點以為剛剛的曇花一現,是夢中的景象

這一刻,夏油傑才意識到,他並不了解她

“棲夜”

夏風拂過樹林,蟬鳴漾入雲間,風鈴在窗沿之下叮叮咚咚的傳出笑意,暑氣沾染著陽光,將少年呼喚少女名字的聲音染上炙熱

黑發揚起,他墜在耳垂上的耳釘,正反射著炫目的粼光

夏油傑將他抿在唇縫裏的煙拿了開,白霧順著軌道上行,他伸手,把那根他抽了一半的煙遞到少女的面前

此刻少年的淺笑,仿佛是蠱惑人心的毒藥

“要嗎?”

但哪怕這一秒的飲鴆止渴會讓她失去生命,少女也依舊甘之若飴

細白的手指剝開耳鬢垂落的灰褐碎發,那截透明的耳尖又悄悄露了出來,在她垂眸的動作裏,漂亮的仿佛一顆寶石

棲夜毫不介意的叼住了那根他吻過的煙

煙嘴上染濕了的痕跡似乎是共享彼此呼入過的氣息時,必要的證明一般,女孩甚至得意洋洋的撚著那根所剩無幾的煙,炫耀她留在那裏的齒痕

“看到了沒”

“...你這是抽煙嗎?是狗咬骨頭吧”

她和一般的女孩子如此不同

大概,是一生只會遇到一次,並且,格外難忘的那種人

翌日,夏油傑還是去了水族館

從昨天下午後來同樣翹了課來偷懶的五條悟那裏,討來了一根完整的煙之後,就非常嫌棄的把他抽過的那一根碾滅了扔進垃圾桶裏

無情的仿佛剛暫存的那一秒柔情,都是虛假

他被五條悟和棲夜拖著到了水族館的門口

早一步等在那裏的七海建人和灰原雄一看到他們,就愉快的招起手來

在這樣炎熱的天氣裏,還穿著一身黑的一行人實在惹人註目

被下了私服禁止令的棲夜十分難過

但她一進門就被入口的棉花糖吸引了註意力,和五條悟兩個人興高采烈的跑去排隊了

“你不是說你不來的麽”

“倒是硝子,你不是不喜歡這種活動嗎”

兩個都違背本心站在這裏的人,彼此為難著對方,家入硝子嘆了一口氣,只是覺得自己太久沒有感受過這種熱鬧的氛圍,自從霧枝棲夜來了以後,這裏雖然吵了一些,但卻更像是個普通的高中了

比起之前他們三個人時那種表面禮貌的疏離

她更喜歡現在這樣

“請問,蛇的觀纜區域在哪裏?”

付錢買了六個棉花糖的五條悟,手裏像捧了一束彩虹雲朵,但當他聽到女孩那天真的提問時,還是不可置否的鄙夷道“你在搞笑嗎?”

“這裏是水族館!”

“水族館裏沒有蛇嗎?”

在原來的世界裏,也沒有去過水族館和游樂園這種地方的棲夜,以為這裏和動物園大相徑庭,她這沒腦袋的問話完全暴露了自己生活知識為零的愚蠢現況

少女難得一見,不好意思的羞紅了臉

那副姿態是真實的因為她的傻瓜行為,而導致的生理性反應,而不是她平時裝模作樣用的那些伎倆,淡淡的紅雲浮現在金眸之下的瑩白肌膚邊際,她慌張的視線左右動搖,就如同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孩子一樣,像是覺得自己丟臉,恨不得就地消失一般

都忘了她明明有這遮掩自己的能力

那模樣可愛極了

五條悟頓在了那裏,原本口無遮攔的那些嫌棄吐槽她的話統統都噎在了喉嚨裏,最後一句都沒能說出來

他的耳尖莫名其妙的滾燙

仿佛在掩蓋著什麽一般,迅速的把那一串草莓的棉花糖遞到少女手中

“海蛇的話應該是有的吧”

“草莓不是你想吃的嗎?”棲夜狐疑的接住那一團淡粉的雲,四五個棉花糖遮住了五條悟此刻的表情,她全然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把他的那一個給她

“我現在想吃香蕉的”

幼稚的跟喜新厭舊的小孩子一樣,轉頭就把她剛剛要的那個口味搶走了

五條悟揮舞著搖搖欲墜的棉花糖,大步流星的走到其他人面前,焦躁的把它們一個個強硬的塞進同伴們手裏

而壓根不想吃甜食的夏油傑和家入硝子也有份

哭笑不得的兩個人只能附和般的吃了兩口,最後還是進了棲夜和五條悟的肚子

湛藍的巨大水箱之中

浮動的光影交錯著托起游魚成群,每當波紋蕩起,成屑的砂礫便在其中落下一曲無聲的舞蹈,這一面幕墻之後又是一個新的世界

“你說在水下呼吸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少年少女們靠在那一面玻璃透壁之前,三個人的肩膀緊挨著彼此,像在聆聽海底過渡的潮漲潮落,坐在中間的黑發少年聞見隔壁兩個人身上糖果的甜香,開始習慣他們每次說話的時候,總要帶著撲面而來的甜度,才是正常

夏油傑拱了一下棲夜挨靠過來的肩膀

嫌她貼的太緊了似得

“你最好別打什麽奇怪的主意”

被發現的女孩吐了吐舌頭,還假裝自己被冤枉了一般,無辜的眨了眨眼“我就是想體驗一下美人魚的感覺嘛”

“美人魚可都是些半人半獸的恐怖咒靈哦”

那一邊的五條悟哐當一下把腦袋敲在了玻璃墻上,隔著中間的夏油傑,透藍的眼睛從鏡片後飄了過來,十分無情的把少女的念想踩碎

“如果是我變成咒靈”

“肯定也會和現在一樣漂亮”

真不知道她是吃什麽長大的,才永遠都這麽自信

夏油傑和五條悟不約而同的想到,接著彼此心領神會的笑出聲

實在不像是讚揚的笑聲讓棲夜不怎麽高興的站起身,她正要指責這兩個毒舌的少年,那一邊灰原雄歡愉的聲線就湧了過來

“前輩們!巧克力芭菲好了——”

“好耶!”

瞬間被甜食奪去註意力的棲夜和五條悟歡呼著跳起來,然後飛快的拋下剛剛還全心全意倚靠的人,往中央的餐廳跑去

夏油傑兩側的體溫都盡數消失

他無奈的轉過頭站起身,望向那腳步像在雲端飛躍的少年和少女,背影說不出來的快樂,正欲邁開步伐,追他們而去

但他沒來得及跟上他們

下一秒,頭頂的玻璃之壁猛然炸裂

一瞬間洶湧的潮水像海嘯吞噬漁船,從頭澆落,讓這裏成為汪洋大海

尖叫聲此起彼伏,海底隧道的窄小區域瞬間被水下世界占滿

周圍的人群被沖向四面八方,到處都是水,和奔向自由的魚

這裏兩個特級咒術師,都沒能感知到的咒靈

大概最少也是一級,而更糟糕的情況下,可能是未登錄的特級

拿著三叉戟的魚尾人身咒靈正在掀起水下巨漩

被卷走的棲夜和五條悟大概是離中心事態最近的人,五條悟反應很快,他揮手一把推開當時距離他們不到十幾米的灰原雄,大喊“降下「賬」!和七海去安排附近的游客避難!”

水很快淹沒了他們,這時間,想必他和夏油傑都在苦笑

棲夜這張嘴,可真是說什麽來什麽

黑發少年的手心召來了前段時間剛剛收服的準一級咒靈·洶鳥,以火為媒介,自燃方圓百裏的花草樹木,如今蒸發這裏洩露的水液,不過是時間問題

但在那之前,他們可能就會缺氧身亡

這下起不是如了棲夜的意

他們在水中的動作都比在地面上要遲緩太多,而棲夜如今不知道被卷到了什麽地方去,在五條悟和夏油傑看不到的角落裏,她很可能就這樣對這場猝不及防的災難幸災樂禍的欣然赴死了

好在今天的棲夜心情不太好

那杯散發著濃香巧克力的芭菲幾乎就在眼前了,而她還一口都沒有嘗到

少女對那攪亂了他們咒術高專遠足的咒靈充滿怨恨

等她從自己被沖到了隔壁的區域游回到剛剛的地方時,五條悟和夏油傑的術式幾乎已經要把那個人形魚尾的咒靈碾死了

而就這樣祓除,似乎有點太便宜了它

青紫的霧沿著波紋附著在周圍所有的游魚之上,在卷入那漩渦的瞬間,就像包裹著炮彈的糖衣,將它緊緊鎖住

在水下生活的生物,從未擔心過,自己會有不能呼吸的這一天

它們理所當然的用特殊的身體構造

循壞著賴以生存的氧氣,自給自足

然而這一刻,它才第一次感受到,窒息是怎樣的感覺

那就像是黑暗從四面八方侵襲,無孔不入的鉆進它原本用以呼吸的器官,堵住那裏,死亡的錯覺萌生

接著下一秒,束縛著脖頸的手打開

如同希望的曙光迎面降落

求生的欲望迫使它大口呼氣

可惜湧入其中的,則是滔天駭浪

原本讓它自由生存的水,如今,成為了迎接它死亡的牢

祓除完那只準一級咒靈的瞬間,整個水族館裏的水被打開的排水管道瞬間吸入,人們渴望著的氧氣終於降臨,大家都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感謝上帝留給他們繼續活著的機會

別人都在求生

而少女,卻在求死

夏油傑和五條悟渾身濕透,他們從溫水中接住那個女孩下落的身體,灌水的制服使得重量不斷下沈,而她的呼吸聲仿佛已經停止了一般,此刻是無限的寂寥

“餵!棲夜!醒醒——”

五條悟把她放在地面上,那女孩像一只擱淺的魚

安靜的躺在那裏一動不動,明明前一秒她還漂亮的給了那個咒靈最後一擊,如今卻像是用盡了全部的氣焰,只剩下瀕死的綺麗殘存

她的睫毛上粘著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水珠

像是隨著漲潮而遺落在沙灘邊的海底晶石,細碎的凝結在羽翼上,若是嘗一口,或許會是海鹽的鹹味

蒼白冰冷的臉頰上,浮現出一種病態的美,脆弱的讓人心驚

“她沒有呼吸了”

五條悟喃喃的重覆了一遍,接著一瞬間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少年飛快的解開少女領口的扣子,兩只細長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

如果不是居高臨下站在一旁的夏油傑攔住了他

他幾乎就要這樣吻上去,把自己胸口的熱度渡給她

“你要幹什麽?”

“人工呼吸啊!”

大概是這四個字點醒了他一般,夏油傑微微蹲下身,他並未理會身旁叫囂著再不做就來不及了的五條悟,很想嘲笑他平時聰明絕頂的好友,此刻為什麽像個傻瓜般六神無主

但他更想捏著此刻躺在這裏如同死去了般,一絲一毫呼吸都不覆存在的少女的喉嚨,問一問她

「你究竟是用了什麽術式,才能騙的我們對你的生死如此緊張——」

少年俯下身,湊到那一動不動的女孩面前

溫熱的呼吸落在她的臉頰邊,吹拂起她成羽的睫毛

“別裝了,我知道你沒事”

被夏油傑識破了伎倆的少女恍若未聞,仍舊安然的躺在那裏,她都不知道多久沒有呼吸過了,卻好像已經習慣了閉氣般

平靜的在等待一個王子的吻

“霧枝棲夜!你竟然是在裝死——?”

氣急敗壞的五條悟放開了他捏著少女的兩頰,接著就是一拳,錘在她的小腹上

被狠打了一拳的棲夜生理性反應的吐出一口水

假裝無事發生般,扶住她暈暈沈沈的太陽穴

“我說,一般喚醒睡美人的,不應該是王子的吻嗎?”

早就猜到了她目的的夏油傑從喉嚨深處傳出一聲輕笑,接著他微微搖了搖頭,在五條悟捏住她的鼻子,恨不得把她悶死在這裏算了的大呼小叫裏

少年在沒有人發現的地方,緩緩撫平了自己狂跳的心臟

那天回行的路上

電車裏很寬敞,少見的在下班高峰的時間裏,卻依然有很多空位

明明可以各自坐的寬松又舒服

但他們偏偏要擠在一起

一邊一個,把沈甸甸的腦袋,擱在坐在中間的自己肩頭

他又聽見了五條悟的夢囈

正在埋怨今天沒吃到的巧克力芭菲,真是白來一趟

像往常一樣,只惦記他熱愛的那些甜食

而這一邊的少女則像是睡熟了,發絲在他的紐扣上饒了一圈,如果一不小心就此坐起來的話,大概她要呼痛的

或許是因為她平時騙人的行徑做的太多

就連此刻她安靜睡著的樣子,都像是作假一般,不敢讓人輕信

夏油傑的側臉靠在五條悟的發頂上

望向棲夜

他怕她會聽見他的喃喃自語,但,其實,又是希望她能聽見才好

於是,終還是輕聲開口

“以後別嚇我們了”

大概,就像此刻的沈默代替了回答

他想她一定不會乖乖說好

終究還是不知道,到底她是在裝睡,還是真的陷入夢鄉

只是,此刻傳遞在鐵軌上的電車不急不緩的前進

夕陽透過窗扇,在彼此的臉頰上留下落日經過的痕跡

這一刻就像他們千百次祈求的那樣

沒有咒靈,沒有恐慌,沒有煩惱

平凡,真摯,並且溫暖的分秒之間

竟讓他生出,想要時間就此停止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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