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星期一，我下午兩點回到報社上班，晚上7點左右，棉蘭經歷了一場小地震。7點左右，我像平常一樣去吃晚飯，回到辦公室剛好7點半，我拿一張衛生紙擦了擦手上的水和油，便到外面透氣，散步，順便消化消化。

我走到通往印刷廠房的那個巷子裏，一會兒想過年的事，一會兒想想易南。

突然，我感到一陣眩暈，我下意識地想，欸，我的身體有這麽差嗎？而且，我剛吃完飯，怎麽會暈呢。我花了幾秒穩住自己，然後感覺地面在動，有一股波在我所踩著的地面下傳導並釋放。大樹搖了起來，我旁邊的電桿也搖了起來，是地震。

我的第一反應是要趕緊離開這個巷子，到前面更空曠的院子裏去，又擔心旁邊的電桿會突然倒下來。又過了幾秒，晃動稍微輕了一些，我才敢跑到院子裏。

地面繼續在晃動，我感覺自己好像是站在巨大的傳送帶上，又像踩著漂在小河裏的船上。一名印尼記者原本準備騎上他的摩托車回家的，現在從摩托車上下來，一邊打電話一邊走到我身邊。

我慌亂地問，是不是地震，又發覺自己講的是中文，馬上改口說，earthquake？

前面的馬路上傳來一陣驚叫，伴隨車輛混亂的聲音，我腦海中浮現的是車輛受到地震波的襲擊，統統朝一個方向發生漂移。當然，這只是我想象的，真實的情況應該沒有這麽嚴重。

門衛跑出來，朝著我們這個方向不停地大喊，我猜他喊的應該是，“地震了，裏面的人快出來。”

這時，編輯部裏面的人也都出來了，震感也沒有了。他們站在臺階上，沒有要下來的意思。他們站著等了一會兒，又紛紛進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我是最後一個進去的，一邊走還一邊想著最初的那一下眩暈，我想要是震感再強一點，我可能就真的倒下去了。

在辦公室裏，編輯部的人就剛才的地震說開了，主要是這個地震新聞到時候要不要出，怎麽出，安危則是其次。我回到座位上，開始忙自己的事情，不過也做好了隨時逃走的準備。

我隱隱約約感到地面還在晃動，我不時看看杯子裏的水，很平靜，我的心也隨之安定下來。我想，遇到社長這樣的老板，就算是地震把房子震塌了，我們也要坐在斷壁殘垣中繼續工作的吧。

易南給我發了一條微信，問，“剛才有沒有感覺到晃動？”他接著又說，“我們都嚇到了，全部跑了出來。”

“如果你在就好了，死都不怕。”我回覆說。

“我在的話，咱倆都不會死。”

這時，文興叔發來了消息，棉蘭剛才發地震啦，這也是一個即便處在危難之中也不望群發消息的人。

地震結束後的一個星期天，我像往常一樣坐在門口吃蘋果。一陣風起，樹上的葉子開始大片大片的往下掉，都是綠色的水分充足的葉子，很有重量地突然往下掉。

我驚呆了，以為是另一場地震就要來臨。但我那個時候，竟然不知道是往外跑，還是往屋子裏躲，就一直在凳子上呆呆地坐著，直到綠色的葉子鋪滿了我腳下的整個院子。

一個星期以前，地震來得突然，樹還沒有做好應對的準備。樹沒有倒下，並不代表她沒有受傷。現在，她的傷口開始流血了。

我跑進報社，拿出手機，在微信列表裏找出徐林，拉黑，然後刪除。在這棵裸露著枝丫的樹下，我將有關徐林的一切聯系方式統統刪除，就像是完成某種儀式一樣。

當危難來臨，徐林就是那種自私的只顧自己逃跑的人。要是剛好發生了地震，他會直接把我推下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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