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的時候, 他們的鄰居已經先行離開了。

清早的陽光從車窗照進來, 吃了感冒藥，加上昨晚沒有睡好，許橙樂有些昏昏欲睡的。

正迷蒙間, 一只手搭上了他的額頭。他睜開眼, 側頭看了看俞景山，後知後覺的往後讓了讓。

俞媽媽在後頭！

他有些惱火, 瞪了這人一眼, 這家夥膽子真是太大了。

“他沒發燒。”俞景山淡定收回手，看了眼後視鏡。

“那就好。”俞媽松口氣, 三個病號, 她得琢磨著做點什麽吃的，好讓他們盡快恢覆健康。

這長途跋涉的，環境不好, 又不能好好休息, 著實讓人擔心。

原本昨晚上安媽還計劃今天過來她車上幫忙一起做飯, 現在安然病了，安媽既要照顧病號, 還得照顧年幼的小秋生。

俞媽嘆口氣，拿了一大塊姜出來, 她決定今天還是做點魚松粥，裏面多放點姜碎。

拿起小號的菜刀, 想切些姜碎，但試了幾次後, 只能放棄，還是切姜片吧。

太顛簸了，就像在坐超市門口專門給小孩玩的搖搖車。

冰面被震碎了以後，路面變得坑坑窪窪的，凹凸不平，技術再好的老司機也閃躲不開。

昨天只需要擔心路滑，今天路況更加覆雜，碎了的冰塊也是冰塊，大塊一點的還是滑，又滑又顛。

這樣的路況，只需要一個小時，眾人就感覺自己快被搖散架了。

前方又是個上坡路。

俞景山輕踩了一腳油門，加了點速，“前方上坡，註意一下。”

“好。”

他打頭，程瀟和周羨的車在中間，老蔡墊後。

這個坡上的冰塊錯位比較厲害，俞景山一鼓作氣沖了上去。他停下車，看了一眼後視鏡，車距拉得很開，程瀟的車子還在坡下。

“我卡住了，輪胎在打空轉。”程瀟的聲音透著一絲焦急。

俞景山正準備倒車下去幫忙拖上來。

“景山你待那別動，周羨，等下我倆過去一起拖他上去。”老蔡說話穩穩的，讓人心安。

周羨：“好的。”

一個坡，花了二十分鐘，終於上去。

馮寶兒扶著馮媽下車吐了一回。其他人趁著停車稍微休整一會。

這才一天半不到，感覺已經離開北京好久了。

安然的臉色也有些蒼白，腳踏實地站到地上，還有一種在車上搖搖晃晃的錯覺。

“你想吐嗎？”程瀟抱著小秋生出來透氣，擔心的問。

“還好。”安然輕聲細語的聲音透著些疾病纏身的乏力。

“唉，”老蔡摸了根煙出來抽，站在路邊，目視遠方，他感嘆道：“這條路比我預計的難走啊。”

俞景山站在旁邊沒說話。

許橙樂解放了膀胱，縮回車上繼續打盹，他還是困得厲害。

不知道這一個盹打了多久，睜開眼睛的時候，車又停了，他是被一陣一聽就知道沒有好事情發生的的聲音吵醒的。

前方不遠處，雜亂無章停著三輛貨櫃車和三輛越野車，占據了整個道路。

又遇上他們了。

看情形，似乎之前遇上了麻煩，但是已經解決得差不多。

幾個看穿著打扮像是當地的村民，狼狽不堪沒討到什麽便宜，罵罵咧咧撿起地上的鋤頭鏟子之類的東西灰溜溜的跑了。

“小橙，舒服點了嗎？”俞媽媽見他醒了，遞給他一杯熱乎乎的姜茶，“小心燙。”

許橙樂伸了個懶腰，接過茶，吹了吹熱氣，“睡飽了，感覺好些了。”

前方道路恢覆暢通，俞景山發動車子，“再吃點藥。”

他喝了口姜茶，“吃了中飯，才能吃藥，這個我還是知道的。”

“嗯。”俞景山面不改色，道：“我就是這個意思。”

中午挑了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停下吃飯，吃完飯繼續趕路。

馮媽中途又吐了一次，吐得膽汁都快出來了，稀飯也沒吃得下。

馮媽吐完，感覺憋在胃裏的那股壓迫感終於消散了一點，她接過馮寶兒遞過來的水，漱了一下口，道：“趕路吧，我還堅持得住。”

今天的車速較之昨天更慢。大家夥一方面想讓馮媽多休息一會，一方面又想快點趕路，早點到達目的地。

下午的旅途依舊顛簸，許橙樂打開駕駛臺上的電臺，在滋滋啦啦的聲音中，吃了感冒藥的後遺癥開始發作，眼皮子有些沈重。

老蔡：“今天趕到石家莊，就可以休息了。”

“嗯。”俞景山專註的盯著前方的路況，時刻註意著加速減速，繞開各種坑窪，他想了想，問道：“我們要進城嗎？”

“我的建議是不進城。”老蔡道：“最好找個荒無人煙的地方。”

“嗯。”俞景山應了一聲，沒再說話。

朝不保夕的時刻，法律和道德的約束力就不那麽有效了，避開人比較有安全感。

幾個小時後，他們順利到達石家莊的邊界。

觀察了一路的地形。

“就在這附近停吧。”老蔡道：“我看這一片不錯，看著安全。”

許橙樂四下張望了一番，哪裏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但仔細辨認，還是能大致想象到災前的樣子，大概是一個偏僻郊外的冷門開放式公園。

拐了個彎，避開風口。

“咱們跟這夥人真是緣分啊。”程瀟喊了句。

前面不遠處，又是那個車隊，他們已經在搭帳篷了。看來這夥人跟他們的想法蠻一致的。

車剛停穩，馮寶兒就扶著馮媽去一邊吐了，俞媽見狀趕緊拿著一瓶水過去。

許橙樂側頭想要開口問一句什麽，眼前一黑，是俞景山放大的臉湊過來，親了他一口，親一口還不夠，又咬了一口。

他頓時回頭看向車外，吃驚的壓低聲音，“你瘋了，被看見怎麽辦？”

“我看著呢，沒人看見。”俞景山滿足的縮回脖子，道：“忍一天了，早上看見你病懨懨的，就想親來著。”

“唉，你也不怕感冒傳染給你。”許橙樂還有點餘驚未了，又看了一眼窗外。

“我身體好著呢。”俞景山道：“走，下車吧，活動活動。”

今天時間還早，天都沒黑，室外溫度冷歸冷，沒有風就能讓人舒服一半。

許橙樂過去看了看馮媽，剛吐完，又回到了車上休息。臉色慘白慘白的，嘴唇也沒有血色，還不停咳嗽，馮寶兒在一邊給她拍背順氣。

他拉過周羨，低聲問道：“馮媽現在什麽情況？”

周羨嘆口氣，道：“之前是一直想吐，下午突然開始咳嗽，咳得還挺厲害，已經給她吃了藥。”

“過來幫忙搭帳篷。”程瀟喊了聲。

“來了。”兩人應道。

許橙樂遠遠瞄了一眼跟他們緣分不淺的鄰居的營地，人也不少，其中有個人額頭好像打著白色的繃帶，看來是之前那場沖突中受了傷。

嘖，誰的日子都不好過啊。

這邊搭著帳篷，那邊俞媽跟安媽在商量吃晚飯的事。

目前這種路況，開長途車是一件非常耗費精氣神的力氣活。大家已經跟著病號吃了兩餐稀飯，晚上這頓無論如何必須吃頓好的。

“吃火鍋吧。”俞媽想了想道：“小橙那各種火鍋底料都有，弄一鍋養生底料給病號煮面，其餘人吃辣鍋。”

“可以。”安媽道：“他們年輕人也愛吃這個。”

“咱可以在帳篷裏吃。”俞景山道：“我弄個接線板就行。”

“小橙，你吃白鍋的，你感冒還沒好全。”俞媽叮囑了他一句。

許橙樂已經把筷子伸進辣鍋了，“沒事兒，我吃辣鍋好的更快。”說完，夾了一筷子培根火腿到碗裏頭，又放了一塊方便面進去煮。

“中國好鄰居，我能再來借點兒辣椒面嗎？”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帳篷外響起。

俞景山瞬間聽出是那個戴近視眼鏡的年輕人。他看了一眼老蔡，老蔡點點頭。

“哇，好香。”脫鞋走進帳篷的年輕人鏡片上立刻蒙上一層水汽。他徒手擦了擦鏡片，鏡片後的眼睛有些發直的盯著咕嚕咕嚕冒氣泡的鍋，“太香了。”

“我給你拿辣椒面。”俞景山走出帳篷，去車裏給他拿東西。

“咳咳咳咳咳。”馮媽吃了根面條下去，不知道是嗆著了還是怎麽的，又開始劇烈咳起來。

馮寶兒在一旁趕緊遞了張紙巾，又輕輕給她媽媽拍背順氣，一張小臉上全是擔憂。

戴眼鏡的年輕人，看向馮媽，等咳完了，才出聲：“這位阿姨，聽這咳嗽的聲音，應該是肺部有炎癥啊。”

“啊？”馮寶兒楞了一下。

“你會看病？”馮爸立馬站了起來，放下碗筷。

聽見這句話，一圈人全都停下筷子，視線集中到年輕人臉上。

“呃。”年輕人沒想到自己一句話引來這麽大關註，他擦了擦又蒙了一層水汽的鏡片，坦然道：“對，我是醫生。”

“啊，你能幫我媽媽看看病嗎？”馮寶兒問。

“可以。”他看了眼火鍋，點點頭，“我去拿我的醫藥箱來。”

“你的辣椒面。”俞景山把拿來的一包東西遞給他。

“我馬上來。”年輕人接過辣椒面，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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