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門口的沙包堆砌到半人高, 再用一整塊大塑料罩起來。

現在院門口已經慢慢有積水了, 但還不到最嚴重的時候。

他們每隔兩三個小時，就會去院子裏檢查一下，看有無漏水, 有就及時補救一下。

老蔡前兩天給他們發來消息, 說現在糧食配給站已經改為在線上申請，用無人機配送了。

疫情發生以後, 雖然沒有統計出具體感染數字, 但從APP上了解到的信息來看，死亡人數, 只大不小。

即便有關部門反覆強調, 這個病雖然不傳染，但抵抗力低的人非常容易受到病毒的侵襲，所以飲用水一定要反覆燒開, 才能飲用。

道理都知道, 然而許許多多的人由於燃料有限, 很難做到反覆煮沸。水是不能不喝的，於是只能賭, 賭自己運氣好，或者賭自己命硬。

……

剛剛安置好貓窩, 許橙樂站在天臺上，極目遠眺, 這片開闊的山谷裏，也開始內澇了。波光粼粼的水面, 漂浮著不少雪和冰塊。

今日氣溫，零下一度。

哼哼和哈哈跟幾只小貓玩的不亦樂乎。你撩我一狗腿，我撓你一貓爪……

貓窩就擱在蓄水池旁邊的煙囪後面。這處背風，而且只要壁爐燃著，就會有暖意。

蓄水池裏空空的，自從氣溫逐漸升高後，自來水恢覆了暢通，這裏便暫時停用了。

許橙樂看見遠遠有兩個黑點，一前一後飛了過來，送貨無人機快到了，“我下去啦，你們在這玩嗎？”

“汪汪。”又拍出去一爪子的哼哈看著他預備下樓的腳步，站在原地沒動。

很好，他明白意思了。

幾個媽媽們正在廚房燒水。家裏所有的大容器都拿來裝反覆沸騰過的水了。

自從前幾天網絡上有人說用了自來水洗臉，臉上起紅疹子後。他們家現在不光是燒菜的水要先煮沸，其他的生活用水也一律如此。

以前他還會期望氣溫升高，恢覆到正常的生活範圍。但是現在，他反而希望溫度降低些。極低的溫度能夠殺菌，不容易生病，而且用水也不會這麽麻煩。

馮寶兒坐在壁爐前的沙發上，正高高的舉著手機，不知道在笑什麽。

“過來一下。”馮寶兒發現了下樓來的他，向他招手。

“幹嘛？”他趿拉著拖鞋走過去，瞅了一眼手機屏幕，猝不及防看見自己的臉，“直播啊？”

“對啊，打個招呼唄。”馮寶兒道。

“嗨，你們好啊。”許橙樂沖著鏡頭笑了笑，揮揮手，又低頭看著她，“我去一樓了，無人機馬上到。”

“去吧去吧。”馮寶兒道。

屏幕下方瞬間刷出很多話來。

網友A：哇，這不是許橙樂嗎？

網友B發出疑問，咦，你跟你男朋友還有許橙樂都住一塊嗎？

“嗯，我們家還有很多親人。”馮寶兒笑笑，“大家都住一塊兒。”

一架無人機已經到了。

安然正在一樓，她把別人下單的紅薯放到無人機的貨物箱裏。紅外掃描的燈亮了一下，機器發出語音提示：已經掃描完畢，GPS重新定位完畢，馬上起飛。

“咻”一下飛走了。

沒過幾秒鐘，另一架無人機懸停在了窗前。

“你買了東西？”安然問他。

“嗯。”許橙樂在無人機的指紋掃描前按了下大拇指後，蓋子自動彈開了。他從裏面取出十個雞蛋。

“哎喲，雞蛋啊。”安然驚訝道：“貴嗎？”

“貴死了。”許橙樂抱著一兜雞蛋，跟安然一起下樓，“比魚還貴，十個雞蛋花了一百個華夏幣。”

“這年月，還能養著雞下蛋，不吃雞的也是不多。”安然嘆口氣。

許橙樂：“是啊，而且賣雞蛋的人特別少。”

於是午餐的時候，大家吃到了久違的西紅柿炒雞蛋。

這日晚上，輪到許橙樂和俞景山守夜。其他人都去睡了，兩人裹著外套，在院子裏溜達了一圈。

院外的水位還保持在一個穩定的高度，沒有升高也沒有降低。

風很大，很冷。許橙樂仰望天空，又是沒有星星的一個夜晚。

突然前方一道黑影閃過。

他拽著身邊的俞景山站定，盯著那處看了半天，“你看清了嗎？是什麽東西？”

“沒有。”俞景山皺眉，“是不是黑喵？”

他們給五只貓都取了名字，黑喵白喵貍花喵大橘喵小橘喵。

“噢，也有可能。”許橙樂想了想，“沒啥情況，咱進屋去吧。”

“嗯。”

兩人靠在一樓窗戶旁邊的沙發上坐著。三不五時往窗外看一眼。

夜已經很深。

“你困嗎？要不瞇一會吧？”俞景山摸摸他的頭。

“不困。”許橙樂打了個呵欠，眼睛都濕潤了，泛著些許淚光，亮晶晶的，眼裏像是裝了星星，“……你說以後會變成什麽樣啊？”

特別的……誘人。

俞景山喉結滾動了一下，“會變好的。”

“啊，為什麽這麽肯定？”許橙樂微張著嘴，定定的看著對方，好奇的想尋求一個答案。

俞景山忍不住湊近，吻了上去。

許橙樂擡手攬上對方的脖子，慢慢的回應他。

綿長的一吻結束，兩人都在急切的接收新鮮氧氣，顯得有些喘。

安靜了好一陣兒，他以為上個話題已經結束了。

“我們以後說不定會去外星。”俞景山看著他的眼睛，認真說道。

許橙樂笑了，正準備說話，外面突然傳來兩聲貓叫，很兇的那種叫法。

俞景山皺眉，看向窗外。可是院子裏太黑了，什麽都看不見。

“走，出去看看。”俞景山道。

兩人走到外面，打開院子裏應急燈的開關。

“吱吱吱”。

“喵”。

“我去。”許橙樂看著院子門，忍不住罵了一句粗話。

緊閉的院門處堆著半人高的沙包，用一整張塑料覆蓋著。好幾只碩大的老鼠正在上面竄來竄去。

塑料上破了好幾個洞，還有一兩個沙包袋子被咬破了，隱隱露出了裏面的泥土。

貍花喵惡狠狠的叫了一聲，一個矯健的跳躍，撲向一只老鼠，一口咬住。

“吱吱吱。”被咬住脖子的老鼠吱哇亂叫，垂死掙紮。

還有幾只老鼠順著院墻往外爬。

俞景山順手抄了一根竹竿打老鼠。

黑喵也叼住了一只肥得像只兔子那麽大的老鼠，老鼠瘋狂的掙紮起來。

差一點就要掙脫的時候，大橘喵過來助攻了一把，嘴裏的獵物緩緩停止了掙紮，最後死透了。

黑喵松了口，把戰利品扔到地上，沖許橙樂兩人叫了一聲，像是在邀功。

“喵。”其餘四只貓也蹲在那，看著他們。

“快去吃吧，唉。”許橙樂沖他們揮揮手，有些受不了這種畫面，碩大的死老鼠流著血橫屍在地上，還拖著一條長長的尾巴。

“喵。”幾只貓又叫了聲，叼著它們的美食，順著管道和窗沿，身姿矯健的像一只獵豹一樣優美，不一會兒就爬上了天臺。

破洞的塑料和沙包都不是重要位置，暫時還沒事。

但是這些老鼠，對他們來說，就是個問題。

幾只不為懼，如果多了，會影響到他們的內澇防禦設施。

“這是什麽老鼠？這麽大！”許橙樂心有餘悸，剛剛他數了一下，起碼有上十只老鼠在門口那裏竄來竄去。

幸好他沒有密集恐懼癥，不然看了絕對會吐出隔夜飯。

“不知道，估計是這座山上的，之前冬眠了，現在溫度上升，就出來活動了。”俞景山皺著眉頭。

真是一個問題還沒完，又接著一個問題。

“不是吧，整座山的老鼠？”許橙樂稍微克制不住的腦補了一下，頭皮有些發麻。

整座山的肥老鼠，再生下一窩窩的小老鼠……

畫面太……惡心，他晃了晃腦袋，及時剎車。

兩人把被咬破的地方，重新找東西修補了一下，確定不會出現問題，才回到屋裏。

第二天一大清早。

許橙樂和俞景山守完夜去洗澡，安媽和俞媽從房間出來。自從知道馮家爸媽要住進來，俞媽媽就把自己住的那間屋子讓出來，跟安媽住到了一起。

“快去洗澡。”俞媽拍了拍兩人，“洗完澡出來吃個早飯再去補覺。”

程瀟兩口子和馮寶他們也起來了，他們要趁早去打理一下樓上的半畝菜地。現在整塊地都分批種滿了蔬菜瓜果。不同階段的作物，有的要施肥，有的要嫁接，還有的需要人工授粉，也不是個輕松的活兒。

一個小時以後，一大家子十口人，滿滿當當的圍著一圈坐著。

飯桌上，有新鮮豆子磨出來的豆漿，口感彈牙的老面饅頭，味道鮮美的蟹黃粥，以及各種小碟子裝的鹹菜。

大家吃著豐富的美味的早餐，聽俞景山講述昨晚發生在院子裏鮮血淋漓的橫屍在地上的肥碩死老鼠的事情。

俞景山簡短的講完以後，眾人都停下了咀嚼的動作，有些怨念的看著他。

眼前那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仿佛被誰施了魔法，變成了一盤盤的肥胖死老鼠。

就再也下不去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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