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後, 一頓手忙腳亂的收拾完家當, 他們又上路了。

目的地，南通。

離上海越來越近。可是那幾輛路過的軍卡讓人莫名覺得不安，好像要發生些什麽。

政府有行動了, 說明什麽？

說明情況又變了, 而且是變壞了……

“我們開快點。”俞景山踩了腳油門，把車速提高到了80碼。

“好。”周羨應道, 緊跟著前面的車。

他們比預計的時間提早了些到達南通。

太陽當空照耀著, 此時溫度是零下十五度八。

為了省時間，許橙樂在路上就一直張羅中飯, 一停下車就可以開飯。

熱乎乎的湯搭配炒面。

不遠處的冰面上人頭攢動, 人群中好像有人在爭吵推搡。

他們停車的地方有些遠，只有些分貝過高的只字片語飛了過來，傳進他們耳朵裏。

這種場景一路過來看見好幾起, 已經見怪不怪了, 許橙樂換了個方向眺望。

前方遠遠的海天交接的地方, 隱隱有個黑點。這麽遠都能看到的黑點，本體的大小可見不一般。

“你們看那是什麽？”許橙樂喝了口湯, 指著那處黑點。

“不知道……”幾人盯著半天，也看不出個所以然。

吃完飯沒停留多久, 他們又踏上了征程。

只要不出意外，三小時後, 就能到達這趟旅程的終極目的地，上海。

就在剛才, 他們又跟兩輛軍卡匯車了。

許橙樂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摸出手機打開，是程瀟的私信。

“剛才電臺裏傳出聲音，說有一道北赤道暖流在自東向西推進。消息很短，就聽清楚了這麽一條……”

許橙樂回了一條收到，順便報個平安，快到上海了。

暖流……這可不是個好消息。

但他們現在能做的只能是在安全範圍內，盡可能的提速，快些到上海。

原本預計三個半小時的車程，他們花了兩個多小時。

上海到了。

路邊的路標已經被冰雪整個裹住，仿佛原本就是冰雕般的渾然一體，如果不是時間緊迫，他們大概會忍不住去欣賞它自然的線條流暢的美感和意境。

接下來，兩輛車換了個位置，周羨開在前頭領路。

此時的溫度已經升到了零下十二度。

太快了，上升的速度太快了。如果一直按照這個頻率上升……

他們還在沿著海往城區方向行駛。他看見前方有兵哥在沿線驅逐冰面上捕魚的人。但是成效不大，那些假裝離開的人片刻後又回來了。

轉過一個彎道，眼前的情景讓他們大吃一驚。

離著岸邊大概千米遠的海面上，一座目測四五層樓高的冰山杵在那。

時不時還有碎冰在一層層剝落。

自東向西，自東向西的暖流把這座冰山帶到了這裏！

特麽的不是說那座撞沈日本島的巨型冰山碎裂後，就沒有影響了嗎？

不是說溫度會在一個月後逐步緩慢上升嗎？

這特麽是沒有影響？這是緩慢上升？

冰面上還有人在捕魚，他緊緊盯著冰面，怕放過一絲一毫的變化！

“回程的時候，恐怕不能走原路了。”俞景山一邊開車，一邊思索。

許橙樂：“馮寶，還有多久到你家？”

“大概還有半個小時。”馮寶兒的聲音裏也透著一絲緊張。

拐彎開上一條八車道，路上車子竟然還不少。有的車頂馱著不少行李，有的後備箱都關不住了。看來嗅覺靈敏的人已經在準備跑路。

他們行駛在馬路正中間的道上。路上的行人也不少。都混在機動車道當中。

綠化帶已經禿了。人行道上空無一人，地上堆滿了砸下來的冰塊，天上時不時還有碎裂的冰塊前仆後繼的掉下來。

半小時後，他們緩緩開進黃浦江邊一座高層住宅樓下的地下停車場。

馮爸馮媽已經等在那了。一家三口許久不見，激動得擁抱在一起。

周羨打招呼：“伯父伯母。”

“誒誒。”馮爸拍了拍周羨的肩膀，點點頭，又看看一旁的俞景山和許橙樂，“不容易啊一路上，辛苦你們。走走，我們進屋說。”

馮寶兒家在五樓，馮爸馮媽已經把行囊和物資都打包好堆在門邊了。

屋裏沒有暖氣，客廳一個角落的地上，還有燒焦的木頭。

許橙樂撓了撓腦袋，唉，好想洗個頭。

馮爸看著他們：“你們有什麽計劃？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俞景山從客廳的落地窗，看向窗外，沒有遮擋物，視野很開闊，竟然還能看見那座冰山的一個側面。

它像是一把利劍一樣，懸在整個城市的人們頭上。

周羨許橙樂都看著他，等他發話。

“我們休息一下，恢覆□□力。”他看了眼時間，頓了一下，道：“三個小時後，趁著天黑走。”

“天黑走？”許橙樂和周羨同時一驚。這種路況，天黑視野不好，很要命。

“明天氣溫會上升到什麽程度，我們誰也無法預料。況且……”他再次看了眼窗外的冰山一角，和屋裏的五個人，“我猜測，明天政府很可能會組織疏散撤退，到時候人多起來，是比天黑更加危險的事情。”

“好吧。”

計劃一致通過。時間緊迫，幾人隨便吃了點幹糧，就各自找地方休息。

俞景山找來幾塊沙發墊子，鋪在落地窗邊，好隨時看外邊的情形。

許橙樂跟他窩在一起，哼哈也靠著他們趴著。

“我們晚上怎麽走？”許橙樂看了一眼窗外，小聲道。

“先朝南京走。”俞景山閉著眼睛，“到時候再根據實際情形研究後面的路線。”

“好。”許橙樂摸摸他腦袋，“你好好睡，不要想別的，到時間了我叫你。”

“嗯。”俞景山也不跟他客氣，倒頭就睡著了。今天紮紮實實開了一整天，車速又提到極限，精神也跟著繃了這麽久，已經是疲累到極致了。

許橙樂也閉上眼睛。很累，但睡不著。

一小時後，他睜開眼睛。盯著窗外的黃浦江，傍晚的五點鐘，天色將黑未黑。

從他的位置看過去，冰面上的人小得跟綠豆般，動來動去，大約在撈魚蝦。

不遠處就是那座怎麽都無法忽視的冰山。隔一段時間就會掉一層皮，這畫面真像電影裏的做的特效一樣，真實。

哈哈動了動耳朵，半睜開眼皮，看了眼自家主人，它動了動，往前挪了一點，把頭搭在主人懷裏，繼續閉上了眼皮。

許橙樂：“……”好重！把老子當人肉靠墊嗎！

他繼續閉上眼睛，腦子裏平靜不下來，這種暴風雨前的寧靜，讓他有些焦慮。

不知道兩小時過後，他們會經歷些什麽……

又過了一個小時，仿佛收到某種感應一般，他又睜開了眼睛。

習慣性的先去看那座陰影般的存在。

冰山似乎在動，但是它太龐大了，會讓人產生一種它一直在靜止的錯覺。

一分鐘後，他看見冰面上的人群在跑，爭先恐後的往岸上跑，好像還一邊跑一邊在喊著什麽，但是他聽不見。

這是怎麽了？他皺眉。

下一秒，他就得到了答案。

冰面裂了！

裂縫像奪命的蜘蛛網一樣，一眨眼的時間迅速蔓延出去。然後在下一個瞬間，原本完整得如同鏡子般的光滑面整個崩盤！

反應快的已經跑到了岸邊。反應慢的又離的遠的，瞬間掉進了冰冷的水裏，劇烈掙紮……

然後慢慢歸於平靜，沈沒……

明明他周圍是安靜的，可是他腦海中仿佛有人在慘叫……

他不由自主用力的抓緊了握在手裏的手機。

俞景山醒了過來，他感覺到身邊的人在發抖。

“怎麽了？”他皺眉，側過身抱緊了發抖的人，小聲問道。

許橙樂全身都有些發軟，他抖著手指著窗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看著窗外的慘狀，俞景山用力抱了下懷裏的人，掰過他的下巴，用力吻了上去。

片刻過後，俞景山打開手機，看了一眼室外溫度。

零下七度。

“不要怕！”他松開還有些驚魂不定的人，親親他的耳朵，溫柔的道：“我們馬上離開這裏。”

俞景山站起身，把一大家子人叫醒，“不能耽擱了，我們現在就準備走。”

其他人看了窗外的境況，呆滯許久都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太不真實了，慘烈到讓人不願意去面對，甚至寧願麻痹自己這一切都是假的。

馮爸第一個振作過來，他拍了拍手，“走，我們把東西搬到車上。”

許橙樂抱了抱哈哈，揉揉它的腦袋。

哈哈蹭了蹭主人，又舔了舔他下巴。

振作！都死過一回的人了 ，沒什麽好怕的！

他深呼吸一口，原地蹦了蹦，跟大家一起開始搬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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