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穿過路邊都是低矮房屋的郊區, 漸漸駛入城區。

路上偶爾會有一塊像西瓜那麽大的冰疙瘩橫在地上, 俞景山盯著前方的路況，“找個地方吃飯吧。”

這條大馬路上安安靜靜的，沒有人。

路兩邊是高樓大廈。

“嘭”……

“汪汪汪。”

突然街道的斜對面從高空砸下一大塊冰, 落到地面, 在空寂的環境裏發出一聲巨響。

嚇得沒有防備的許橙樂和車裏的哼哈抖了一下。

俞景山握著方向盤的手不由自主緊了緊。

許橙樂湊到車玻璃前，看向這起突發事件的源頭, 是高樓外墻上結的冰掉了一塊下來。

他喊了一聲, “周羨，你們開車註意點, 有墜冰。”

“好。”周羨的聲音裏透出一絲緊張。

兩輛車都開的小心翼翼, 時刻註意周圍一絲一毫的動靜。

前方出現一片空曠的廣場。

“在這休息一下，吃飯。”俞景山開著車子找了一個離高樓遠一點的地方停下車。周羨緊跟其後，也停在旁邊。

許橙樂放出哼哈, 拍拍它們腦袋, “你們別跑遠了, 這附近也不安全。”

他拿出上次在黑河買的納米保鮮盒，裝了滿滿一盒的雪, 上車開始做飯。

馮寶兒跳下車，跑過來, “我來幫忙。”

許橙樂拿出一個大鍋，插上車內的電源, “你幫我拿點大白菜下來，在車頂儲物箱裏。”

俞景山靠在車外, 看著遠處，昔日繁華的購物廣場現在滿目蒼涼。

四十幾層的寫字樓頂，像被造物主用水潑下的冰瀑布整個罩住。

而現在，冰瀑布的尾端斷裂了，猶如被人切了一刀，破壞了原本流暢的線條。

購物廣場裙樓的玻璃幕墻上，結著厚厚的冰，有的地方，玻璃隨著冰塊的碎裂，齊齊墜落到了地上，露出一個一個的黑窟窿。

原本的停車場出入口，被掉落的冰塊玻璃碎渣堵住了。

周羨走過來，“看這情況，市區開車有些不安全。”

話音剛落，對面高樓又掉落一塊冰疙瘩，咕嚕嚕滾得老遠。

“是啊。”

原本他們的計劃是穿過天津市區上國道。

看來現在為了安全一點……

俞景山轉過身，“去車上研究下地圖。”他們兩人上了車，面條也差不多煮好了。

許橙樂最後在面條裏加了一些辣白菜。

另一個鍋裏，媽媽們給他們準備的炸魚，稍微再覆炸一下。

“吃飯了。”馮寶兒把鍋裏的面條分成四份盛出來。

許橙樂把哼哈喊上車，倒上狗糧。

俞景山放下手裏的平板電腦，接過碗，“我剛才看了一下地圖，我們稍微繞一下，走沿海大道，再上國道。”

“嗯。”四人專心致志吃面。

許橙樂吃面的間隙不經意擡頭，指著窗外，“看，有無人機。”

半空中，一臺送貨無人機飛過，勻速前行。

另外三個人紛紛擡頭看向窗外。

然而下一秒，空中墜冰從天而降，哐當一聲正中無人機機翼。

機毀貨亡……

“呃。”許橙樂縮回手指，繼續吃面。

俞景山看著周羨：“車子的電池還夠嗎？”

周羨：“還有一半電量，開完下午沒問題的。”

吃完面，繼續出發。

跟著衛星導航，他們避開了市區，開上了沿海大道。

視野陡然開闊起來。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看見災後的大海。

還是那麽的天高海闊，還是那樣一望無際。只是沒有了海浪，海的聲音便也消失了。

天空寂寂無聲，也再沒有海鳥與飛魚的故事可以發生。

湛藍的冰面，連著天空。遠遠看去，像是一幅靜止不動的電腦桌面。

俞景山抽著空看了一眼身邊的人，見他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道：“你睡會覺吧。”

“啊，”回過神的許橙樂在座椅上挪了挪，坐直一些，“不睡，陪你說會話。”

“噢噢，陪你說話……”平板電腦裏傳來馮寶兒帶著笑的聲音。

他老臉一紅，大爺的忘記還開著語音。

“我去做點奶茶。”許橙樂慢慢爬到車後座。

馮寶兒：“啊，我也要喝。”

許橙樂：“叫哥就給你喝。”

“哥！”一點兒不帶猶豫。

他煮上茶葉包，這次打算做一份茶味濃點的奶茶，提提神。

窗外一成不變的景色容易讓兩位開長途的司機師傅打瞌睡。

趁著煮茶的功夫，他打開華夏APP，把剛才行車記錄儀上拍到的無人機被高空墜冰砸到的畫面傳到主頁上，提醒大家註意安全。

前兩天，他收到官方的私信，APP的自媒體頻道已經正式上線，開始收費模式。

在熱門視頻排行榜上，他的兩個視頻排到了前五。一個是美食視頻，還有一個就是那個十分驚險的龍卷風。

他好奇的點開自己的賬戶，餘額顯示有八千多個華夏幣。除去註冊商店獎勵的5000華夏幣，剩下的3000多都是這兩天視頻的收入。

原本以為這種境況下，願意在吃飯以外消費的人應該不多，他有些驚訝。

茶湯煮好了，冒出咕嚕咕嚕沸騰的聲音。他把茶包撈出來，加入適量牛奶和蜂蜜進去慢慢攪拌。

“你們看，海邊上有人。”馮寶兒的聲音傳出來。

海面上人還不少。一團一團的，分散在各處冰面上。

有人拿著網子，有人拿著桶子，各種工具五花八門，隔得遠了，分辨不出來。

“看樣子應該是在撈魚吧。”許橙樂道。

馮寶兒：“嗯，說不定還有海鮮，螃蟹，大龍蝦，生蠔，啊。好想下去看看。”

周羨：“還是抓緊時間趕路吧。”

馮寶兒：“嗯嗯，我知道。我就是想象一樣。”

許橙樂安慰她：“沒事兒，我們快去快回。說不定回來的時候還有。”

奶茶做好了，熱乎乎飄出茶香。

兩輛車短暫的在路邊停了一會兒，片刻後繼續上路。

“哇，好好喝啊。”馮寶兒把杯子遞給身邊的人，“你還要喝嗎？這兒有吸管。”

周羨盯著前方的車子尾巴，搖搖頭，“你喝吧，我剛剛喝了一大口。”

許橙樂悄悄把他這邊的語音通話按成了靜音，道：“你還要喝嗎？”

俞景山餘光看見他的小動作，勾起嘴角，“喝。”

三小時後，他們開出天津，過了滄州，此時離濟南大概還有兩小時車程。

道路兩旁是高矮不一的山丘，覆蓋著厚厚的冰雪。

俞景山摘下墨鏡，看了看天色，“我們半小時後，找個地方安營紮寨，休息吧。”

周羨：“嗯，我這裏車子的電池也差不多要耗完了。”

許橙樂正在車後面煮飯，一會兒可以做個炒飯吃。他看了看角落裏正在充電的電池，“沒事，這邊這塊電池已經充好了。”

話音剛落。

“茲……”俞景山踩了一腳剎車，同時嘴裏喊道：“快停車。”

後頭的周羨趕緊緊急剎車，也停了下來，同時把右手支在馮寶兒前方。

馮寶兒毫無防備，隨著車子的慣性向前栽去，撞在了男友的手臂上。

許橙樂趕緊拽著煮飯的鍋。

哼哼哈哈也驚得汪汪叫了兩聲。

幾個人嚇了一跳，緊張的問道：“怎麽了？”

俞景山指了指前方：“橋斷了。”

前方的橋梁，大概是不堪重負，從中間斷成了兩截。

這條路走不通了。

周羨馮寶兒到他們車上。

“換路線吧。”俞景山打開衛星地圖，直截了當，迅速改變計劃，“我們往回退一段路，去青島，走連雲港，過南通，然後到上海。”

周羨：“行，聽你的。”

俞景山：“這裏兩邊都是山，不安全，我們回頭，找個空曠點的地方，就休息了。”

許橙樂把充好的電池拿給周羨，“趁現在把電池換了吧，那塊拿過來充電。”

重新出發往回走。

許橙樂想了想俞景山剛才重新計劃的路線，“這條新路線，是沿著海的。”

俞景山時刻註意著前方路況，“嗯，沿海比較安全。前幾天那次地震，把這些積雪和結的冰全都震松了震裂了，我擔心雪崩。”

“啊。”許橙樂後知後覺的才想起這層危險。他把鍋裏煮好的飯盛出來，晾涼。

找到空地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

路上一片烏漆抹黑。路燈和霓虹燈仿佛已經成了上個世界的產物，很難再看到了。

開著車子大燈，俞景山和周羨艱難的在昏暗和寒冷中搭著帳篷。

許橙樂和馮寶兒在車上做飯。

馮寶兒切完午餐肉，切馴鹿肉丁。

許橙樂用辣白菜和香菇丁做了一道簡易的大醬湯。

荒郊野外，寒氣逼人，天上沒有月光，沒有星光。

他們只有彼此，喝著熱乎乎的湯，吃著炒飯。

也是另一種幸福。

幸好不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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