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橙樂站在花灑下面, 仰著頭。

水漸漸潤濕了臉和頭發。他想著中午馮寶兒拉著他說的悄悄話, 忍不住翹起了嘴角。

還有中途路過倒垃圾的俞景山……

他的笑容漸漸變大。

洗完澡，他換上睡衣，敷上面膜, 推開洗手間布滿水汽的門。

俞景山已經回了他們的房間, 正盤腿坐在沙發椅上喝著紅酒，專註的玩手機。

許橙樂赤著腳, 踩過厚重的羊絨地毯, 走過去斜靠在沙發椅的扶手上，“在看什麽呢？我看看。”

俞景山聞到一陣水蜜桃的味道, 他把手機屏幕關掉, 站起身，“沒看什麽，我洗澡去了。”

“噢。”許橙樂嘴角又翹了起來, 面膜都被這逐漸放大的笑容拉扯著, 都不那麽貼合了。他順勢坐到俞景山坐過的椅子上, 抓來自己的手機。

沒過一會，俞景山過來, 扔了一條毛巾到他腦袋上，無奈的說：“又不擦幹頭發。”

許橙樂收起要咧到耳朵根的嘴角, 按了按臉上的面膜。

剛剛他看到俞景山在看他的華夏APP主頁。

他點開自己的主頁，上一條視頻下面的評論, 竟然已經有八十萬條。

他被嚇了一跳，點開評論往下滑。

居然有人在裏面蓋起了高樓聊天。

滑著滑著, 他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名字，邱唐江。

邱唐江：師父師父！！看我！！寬帶淚！師父你什麽時候才能看見我！每個小時都來刷幾條！！

許橙樂：“……”他很少看評論，一看就看見熟人。

他甩了一個加好友過去。

對方下一秒就通過了。

邱唐江：師父你終於看見我了。

許橙樂：怎麽不私聊我？

邱唐江：……師父你關私聊了，你忘記了嗎？

許橙樂：……哦，忘記了。。

邱唐江：沒事兒，師父你太牛了，牛逼的人總是高冷的，我能理解。

許橙樂看著這條回覆無語了片刻，猴子精還是老樣子，看來災後的日子過得還不錯。

邱唐江：師父，我是在熱門人物上看見你的，然後我就天天關註你，不愧是我師父，我太自豪了。別人都不相信你是我師父呢，還罵我異想天開神經病……

邱唐江：師父，我自從看見你的第一天，就天天在你發的每一條視頻下面留言，今天終於被你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我簡直要喜極而泣了。

許橙樂腦海中浮現出手機那頭的猴子精臉上浮誇的表情，問道：你爸還好嗎？

邱唐江：他硬朗著呢，生龍活虎的。

許橙樂：“……”

俞景山洗完澡，推開門出來，看見許橙樂坐在那低著頭看手機，頭上的白色毛巾只是象征性的搭在那。

他無奈坐過去，給他擦頭發。

軟軟的頭發幹起來也快，隨意扒拉幾下，就開始蓬蓬起來。

許橙樂享受的閉著眼睛。

俞景山看著他長長的睫毛，秀氣挺直的鼻梁。

被順毛的某人突然毫無預兆的睜開了眼睛，對上俞景山來不及收回的視線。

他看了俞景山好一會，才開口：“你餓不餓？我們去弄點宵夜吃？”

“……好。”他根本無法拒絕這種小狗一樣的眼神兒。

客廳黑漆漆的，他打開燈。

哼哼哈哈呲溜一下竄進廚房，歪著脖子仰著腦袋看著自家主人。

“噓。”許橙樂對它們比了一個禁聲的動作，從櫥櫃裏拿出一包泡面。

小鍋子的水咕嚕咕嚕燒開了，他把切好的培根、午餐肉先放下去煮一會，再依次放下泡面、生菜、俞媽牌辣白菜，把調料包撒上去，輕輕攪拌片刻，最後放上一片芝士。

關火後，再蓋上蓋子悶一小會兒。

俞景山靠在料理臺邊，看著他一臉的垂涎欲滴，自己也覺得餓了。

許橙樂遞給他一雙筷子，兩人就著一個鍋子吃起來。

許橙樂夾著一塊肉遞到對面的人嘴邊：“我剛吃了一片午餐肉，這片給你吃。”

俞景山小心的盡量不碰筷子，齜著白白的牙叼了過去。

“……”許橙樂被俞教練的動作逗笑了，“你這麽小心幹嘛，我又不嫌棄你。”

俞景山：“噢，那你再餵一遍。”

“沒了，最後一塊肉給你了。”許橙樂笑了一下，想道：“你明天要去糧食站了吧？”

俞景山：“嗯。”

許橙樂：“那情況怎麽樣了啊？”

俞景山想起這個，臉色有點凝重：“不怎麽樣，老蔡私下跟我提了一下，說最近每次運來的糧食越來越少了。以前都是滿滿一車，現在基本上都只有四分之三，甚至更少。”

許橙樂：“啊？那豈不是有些人領不到大米？”

俞景山：“是啊，去晚了就沒有了，只能等到三天以後。再這樣下去，遲早會出亂子。”

……

第二天中午吃完飯，許橙樂拿保溫桶裝上玉米面烙的餅和用新鮮魚肉炸出來的魚丸。

他給哼哼哈哈系上背帶。

馮寶兒：“我也想坐雪橇車。”

許橙樂：“下次讓你坐，乖乖在家呆著。”

馮寶兒往四周看看，沒人註意這裏，小聲道：“嘖，上次問你那個事兒，咱還沒聊完呢。”

許橙樂：“你咋那麽八卦，行了，我走了。”

一路風馳電掣，快到轉角的時候。

許橙樂輕輕拉了拉牽引繩，哼哼哈哈慢慢停下來。

他照例讓兩只狗狗先去後院裏蹲著，然後自己一人從前門進了糧食配給站。

人起碼比上次他來的時候多了一倍。隊伍已經拐了幾道彎，排成了一個蛇形。

他四處尋找紅袖章的身影，竟然發現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是他們從承德送回北京的那位小戰士，張向東，也戴著紅袖章。

俞景山看見了許橙樂，把他帶到一個人稍微少點的角落，一邊四處盯著，一邊問：“怎麽來了？”

許橙樂小聲道：“帶了點吃的慰問你們一下啊，沒想到會是這樣。”

老蔡也看見了他，湊過來：“哎喲，小許，你來了就順便幫幫忙，幫忙盯一下，有什麽狀況就告訴小俞一聲。”

許橙樂：“行，沒問題。”

俞景山拉了他一把：“那你跟著我。”

許橙樂順勢扯著他的袖子，免得走散了，一邊快速進入了盯梢的角色，一邊道：“我剛才看見張向東了。”

俞景山：“嗯，人手不夠，老蔡向上面申請人，派來的就是他。”

“那還真是……巧……了。”許橙樂一句話還沒說完，他扯了扯身邊人的袖子，俞景山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

一個幹幹瘦瘦的小個子年輕人，正在把手伸向前面人的口袋，眼神四處飄，有人經過，就迅速抽回來，假裝若無其事。沒人了，又繼續再接再厲幹著偷雞摸狗的事情。

俞景山走過去，站到了他旁邊，看著他。

年輕人見被發現了，諂媚的假笑了一下，收起手插到口袋裏，規矩起來。

之後他們便一直在此人周圍轉著，直到那人領了糧食走人。

“……今日的糧食已經領完了。”工作人員在窗口內對著擴音器說道。

聽到這句話 ，還沒排上的人群開始騷動起來。

“怎麽又沒了？又要等三天後？”

老蔡見狀趕忙走到內間，拿起擴音裝置，勸道：“各位群眾，大家都有難處，都互相體諒一下。我們站的糧食已經領光了。明天在朝陽區有一場置物集市，大家可以去那看看，好嗎？天色不早，請大家早點回家，註意安全。”

一開始沒人響應，場面僵持著。

老蔡繼續拿著擴音器安撫大家。

漸漸有幾個人陸陸續續離開，人群這才松動起來，在抱怨聲中慢慢走光了。

面對空曠的大廳，在場的工作人員懸著的心，這才落了地。

老蔡擦了把汗，回辦公室喝了口水，“這工作不好幹啊。”

許橙樂嘆了口氣，他這才呆了幾個小時，就覺著心累。

張向東過來跟他打招呼：“橙哥。”

許橙樂笑道：“又見面了，真是有緣分啊。”

張向東還是那張稚嫩的臉，笑著道：“是啊，我第一天來，看見山哥，就覺得太巧了。”

許橙樂：“你怎麽留下來了，那時候你們班長不是還等著你回去歸隊麽？”

張向東嘆氣：“我媽媽過世後，家裏情況不太好，組織上照顧我，就派給我這個任務，讓我可以照顧家裏。”

許橙樂從背包裏拿出保溫桶，把吃的給幾個人分了，“帶回家裏吃吧，有點涼了，回去熱一熱。”

老蔡：“誒，小許，每次來都帶東西，我這個老大哥都不好意思了。哈哈。”

許橙樂擺擺手：“沒事兒，困難時期，互相幫助應該的。”

……

俞景山開車，他坐在副駕駛，從糧食站後院離開。

許橙樂：“說實話，我剛剛真被嚇到了，手心都出汗了。”

俞景山打著方向盤：“我知道，你剛掐我手了。”

轉彎開上大路。

兩人竟然看見前方不遠處有三個男人，正在搶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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