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 狂風大作。

兩邊的建築飛速倒退, 俞景山一直踩著油門沒松勁兒。

他緊緊抓著方向盤，地面本就很滑，稍微不註意, 就容易失控。

許橙樂左顧右盼, 急於找到一處避風的地方。人很重要，車子也不要出事啊。

這太不尋常了, 他嗅出了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不是說極地氣旋明天才會登陸黑省嗎？

風越來越大, 路邊的樹已經被吹的幾乎快折斷。

哼哼和哈哈大概是吠的口渴了，終於安靜了下來, 但還是在持續躁動的扒窗。

進入長春市區, 路邊樓房全都門窗緊閉。寬闊的八車道上，只剩下他們在飛馳。

一邊的灌木叢一片片的被吹折了，偶爾還有垃圾桶被吹飛的四處亂滾。

俞景山全神貫註, 握著方向盤, 左躲右閃, 躲避不時被風刮來的樹枝、招牌和不明飛行物。

找個酒店住下的打算看來是希望渺茫了。

許橙樂暗暗祈禱。

“汪汪。”哼哈又開始咆哮。

他回頭一看，驚了, 透過後車窗，能看到遠遠的, 空中有一團——龍卷風。

那是龍卷風吧？他張著嘴，眨了眨眼, 再次確認了一遍，不是烏雲, 不是哪起火了的濃煙滾滾。

就是龍卷風！

“龍卷風。”他大聲吼了一嗓子，聲音都在顫抖。

那是來自生理本能的對大自然的恐懼。

俞景山看了一眼後視鏡，嘴唇緊緊抿著，再次握緊了方向盤。

“右邊……也有一個！”許橙樂感覺自己身體有些軟了。他感受到了一絲絕望，這種絕望他上輩子臨死前也感受過一次。

不過這次，他慶幸自己不是一個人來面對。

前方出現一個十字路口，俞景山穩穩的一打方向盤，車屁股一個甩尾，轉到了左邊的道路上。

龍卷風前進的速度非常之快，剛才看著好像還在天際線上，像是一朵烏雲棉花糖般的大小，轉眼就呼之欲近了。

“怎麽辦？”許橙樂坐在副駕駛，抓著扶手，感覺自己心臟砰砰砰的快跳出來了。

“別怕。”俞景山穩穩的開著車左躲右閃，躲避著被狂風刮下的商鋪招牌，“我記得前面有家購物商場。”

許橙樂又回頭看了一眼，越來越近的龍卷風高速的旋轉著，就在他覺得下一秒連人帶車都會被卷到高空的時候，俞景山又是一個方向盤一打。

瞬間眼前一片黑暗。

俞景山打開了大燈，照亮了前方的路。

地下停車場！

車子慢慢減速，最後停了下來。呼嘯的風聲漸漸的離得遠了些，襯托出停車場裏的靜謐。

不時的有冰塊、碎物被風吹進來，撞擊到墻上，發出“嘭”的聲音，帶著回響。

俞景山呼出一口氣，放松下來，才發現自己手心都出汗了。

兩只狗也漸漸安靜下來。

許橙樂把座椅放平，爬到後座，抱了抱受驚的它們。

“太可怕了。”他倒了兩杯熱水，遞給俞景山一杯。他被嚇得嗓子有點冒煙。

俞景山沒說話，一口氣喝光了杯子裏的水，才慢慢平靜下來。

“嘭。”又有冰塊被吹飛進來了。

許橙樂不放心的道：“把車開到柱子後面吧，別被砸到了。”

車子再次啟動，在偌大無人的停車場裏轉了一小圈，穩穩當當的停在了大柱子後面。

他拿出手機，打開華夏APP，看到半小時前新的通知，“極地氣旋提前到來，請大家謹慎外出，註意安全。”

許橙樂：“這得等多久？”

俞景山：“明早能離開這，就是最好的情況。”

“希望快點過去。”許橙樂想了想，“車上水不多，晚上就吃點幹糧吧。省水省電。”

“嗯。”

許橙樂爬到後座，從後備箱翻出餅幹和罐頭。

他們在停車場裏，還能聽到外面傳進來的巨響。

能造成這種級別的聲音，撞擊物的體量應該非常大。

就在這種有些恐怖的背景聲中，兩人兩狗吃完了幹糧。

“剛才開車的時候，你害怕麽？”

俞景山喝了口水，回想了一下剛才的心境，“還挺害怕的。”

他看了看問問題的人，停頓了一下，“還有很想要做的事情沒做呢，如果就這麽死了，會很遺憾吧。”

“很想做的事情？”許橙樂被勾起了好奇心，“是什麽？能告訴我嗎？”

俞景山低頭笑了笑，“以後有機會的話，再告訴你吧。”

“噢。”許橙樂努努嘴，不太滿意這個回答，“咱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吧，還賣關子。”

俞景山：“……”

好吧，激將法也不管用。

他忽然有些生氣，他以為他跟俞景山的關系已經很好了，是共過患難，無話不說的朋友。結果人家連這種小事都不肯告訴他。

……

因為要省電，不能開燈，車裏車外都是一片黑漆漆的。

只有巨大的風聲和重物撞擊聲時刻提醒他們現在的處境。

許橙樂取出行車記錄儀，打開車尾攝像頭記錄下的一幕。

俞景山聽見聲音，也湊過來看。

就見前一刻還遠在天邊的龍卷風，下一刻就旋轉著靠近，速度非常之快。

然後攝像頭一晃，變黑了，那是他們一個急轉彎，開進了停車場。

光看視頻，都覺得萬分驚險。如果再慢三分鐘……說不定會就被卷到天上去，然後摔成肉醬。

他把視頻分享到華夏APP上。

俞景山見他許久都不說話，便問到：“怎麽了？”

“沒怎麽啊。”許橙樂心想你還有臉問？他一轉頭，嘴唇碰到了俞景山的臉？下巴？

“騰”的一下，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臉燒了起來。這人什麽時候湊過來的？

俞景山也呆了一呆。

兩人都暗自慶幸車裏的黑暗，削弱了無形的尷尬。

……

晚上，蓄電池的電量所剩無幾。車裏的暖氣漸漸停止了工作。

車裏溫度驟降。

俞景山把後排座椅放平，拿出睡袋。

兩人這時才發現一個尷尬的問題，座椅的空間不夠，只能放一個睡袋。

俞景山：“要不，我……”

許橙樂笑：“別呀，咱倆都一個被子睡好幾天了，氣溫這麽低，一個睡袋還暖和。”說完率先爬進了睡袋裏。

說是這樣說，可是他還是感覺到自己心跳得……有些快。

隨後，俞景山也鉆了進來……

漆黑的停車場裏，狹小的車裏，兩人緊緊的貼在一個睡袋裏。

俞景山：“你剛剛是生氣了麽？”低沈的聲音回蕩在狹小的車裏，像是開了混響的音效。

“什麽時候？”許橙樂裝傻。

“就是剛剛你問我很想做的事情……”俞景山閉了閉眼睛，又睜開，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其實我是怕說出來你會生氣。”

許橙樂一下笑了，“噢，跟我有關麽？”

“……嗯。”

他勾起嘴角，“我沒生氣，真的。”

俞景山：“……”突然覺得憋悶，喉嚨裏卡著一句話，要上不上，要下不下。

許橙樂閉著眼睛，合不攏嘴角，他往身邊的火爐靠了靠，吸取著溫暖，“我困了，睡覺吧。”

“……嗯。”

一夜過去了。

許橙樂從睡夢中醒來，眨了眨眼，他發現自己被俞景山緊緊摟在懷裏。

對方還在沈睡中，如果自己稍微一動，就會把他吵醒。

許橙樂只好繼續維持著這個姿勢。

他豎著耳朵聽了聽，外邊的動靜已經幾乎趨於平靜。

看來龍卷風已經過境，不知道去了哪裏。

他放下心來，又想起了昨晚的對話，忍不住笑起來。

俞教練一貫起得早，如今竟然醒得比他還晚，昨晚看來是失眠了啊……

……

為了完美避開極地氣旋的肆虐，他們在長春多待了兩天，才準備出發。

出發前的早上，許橙樂準備在煮的面條裏放幾片大白菜。

他打開那個很貴的納米保鮮盒。

然後他驚呆了。

大白菜蔫了……蔫得跟鹹菜一樣。

說好的新鮮蔬菜保鮮兩個月呢？

這才幾天！

俞景山見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安慰道：“還好只買了一個。”

許橙樂突然又跳起來，察看他的馴鹿肉，還好沒有變質，看上去還很新鮮，他拍拍胸口，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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